对面,惹希握著双手正调整自己的呼吸,厨房里传来一阵玻璃打碎的声音,那是一向冷静的危辰,唉,毕竟都还是孩子,又一直被众人呵护的小心翼翼,几曾碰到过这种事。
惹希示意我拿开手,我把棉垫拿开,伤口一时间是干涸的,用浸了水的干净纱布把伤口周围的血迹擦掉,露出七八寸长的一个刀口,不是很深,再倒上消毒盐水,一直昏睡的叶昶闷哼一声,开始挣扎,被一前一後的安彤和黎瑶压住了。
惹希微微变了脸色,快速将药水一样样倒上去,最後放上棉垫,裹上纱布。叶昶在疼痛和疲惫中渐渐昏睡过去。
一切完毕时,我们都筋疲力尽,我拍了拍惹希:"放心吧,没事的,伤口不深,而且也没伤到要害。"
惹希闭了闭眼睛,额头倒在我肩上,哑著嗓子:"我们太大意了,没想到对方会真动手,幸亏安彤用膀子挡了一下,才刺偏了。"
"那安彤没事吧。"我保持著姿势没动,让惹希继续搭在肩上,安彤绕到我跟前,摞起袖子,胳膊肘上的一道血痕早已凝固了,"我没事,对不起,丹丹,让你担心了,我们今天......"
"现在什麽都不要说,你们都给我去睡觉,学校那边我明早就打电话去请假,明天下午的试歌,黎瑶和危辰去,这几天的所有行程,你们都轮流去,不要一起出现,这样叶昶的不出现也就不会太明显。今晚我守在这儿,他晚上可能会发烧。好了,都回房吧。"我把四人赶出叶昶的房间,黎瑶走在最後,在房门口拉住我:"对不起,丹丹,我现在实在没什麽胃口吃你做的万山蹄。"
"唉,傻瓜。"我爱怜的摸了摸黎瑶的头:"乖乖去睡觉,嗯?"
半夜,叶昶有点发烧,喂了药,敷了冰袋後,清晨就退下去了,应该没什麽大碍。只是一周後的庆典晚会怎麽办,叶昶不可能不到场的,翎有三个曲目,开场曲是大联唱,到是可以混过去,但後面两个呢,一首是这次的专辑新歌,不可能更改,只有将另一首改成舒缓一点,不用太多舞蹈动作的,用哪一首呢。
13
幸好翎的意外状况一向就多,对於临时提出换曲目的要求,也没人多做怀疑,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叶昶的这次事故并不能算是意外。自 由 自 在
他以前一直有夜游的毛病,在我来之前,他常常是整晚整晚的不睡觉,厮混在那些地下酒吧里,也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一个叫魏海的男孩儿。後来我用了点强硬的手段杜绝他再去那种地方,但他和魏海还一直有联系。
前段时间,魏海不知惹了什麽麻烦,找到叶昶帮忙,这小子哥们义气,当然是义不容辞的答应。
那天新歌推广结束後,叶昶又接到魏海的求助电话,翎就一块儿去了地下酒吧,可是,在这些地方混的人又岂是省油的灯,结果双方起了冲突,让叶昶吃了苦头。
本来,叶昶的伤是可以找安彤家的私人医生处理的,但问题是,安彤的大哥──也就是安盛集团的现任总裁,曾经严厉的告诫过他们,他们随便怎麽胡闹都可以,就是不许沾上毒品,而魏海惹的麻烦显然是和毒品脱不了关系,一旦追究起来,安大哥一定会送魏海进监狱,因此,叶昶才咬著牙撑回来,说什麽也不肯去医院。
我是没见过魏海,不过听叶昶和他通电话的语气,多半也是个毛糙小子,所以两人才会臭味相投。
我端著汤走进叶昶房间时,这小子正躺在床上掰弄他的mp3,看到我,立刻,一张脸皱得像核桃:"又是鸽子汤,我都喝了四、五天了,都快喝出鸽子毛了。"
"罗嗦,谁让你不肯喝黑鱼汤的,长伤口,就这两种汤是最好的。"
"哎呀,不喝,不喝,光是闻这味儿,我就要吐了。"叶昶连忙把我的手往外推。
我一边抓住他乱动的手,一边把汤塞到他嘴边,"给我喝!敢漏一滴,就把你脑袋拧下来,从脖子里灌进去。"我辛辛苦苦炖了一上午的汤,敢说不喝?
叶昶撇著嘴接过碗:"丹丹,你好凶哦,是不是这两天黎瑶不在,你欲求不满啊。"
这个死小鬼,根本就是欠揍。
这几天,为了缠住老往这儿跑得安阿姨,黎瑶和惹希可是做足了功夫。
"丹丹......"
"嗯?"我一边整理叶昶的书桌,一边等他的下文,结果,半天没有动静,转过头,这小子正捧著汤碗发怵,也不知在想什麽,好一会儿,才悠悠的问:"丹丹,如果──那天在陆薇家的不是黎瑶,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这个──呣......"我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由得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吧......"要不是那天我和黎瑶都有些失控,加上黎瑶的暴力,我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找个同性爱人。可是,没有发生过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叶昶慢慢垂下脑袋,喉咙里闷闷的憋出一句:"也许──真是命中注定的,其实,那次本来轮不到黎瑶去的......"
"你说什麽?"我听得不是很真确,但好像听到一句蛮重要的话:"你们......是不是又玩了什麽花样?"
叶昶抬起脸来,表情有那麽一瞬的深沈,随即就又恢复成他一贯的郎当样,挂著痞痞的笑:"玩花样能玩得过你?我们可都是你的手下败将,一个个被你刮得笔直笔直的。"
"喂喂,你不要颠倒黑白好不好,当年被整得七荤八素的人可是我,要不是後来安彤他大哥出面,我被你们卖了都不知道。"
"关安大哥什麽事啊,其实,是黎瑶说──"叶昶故意拉了个长音,然後轻笑两声,住了口。
想吊我胃口?我才懒得理你呢,收拾收拾碗筷,进厨房去了。
下午,危辰和安彤回来时,都是一脸天塌下来的表情:"这下惨了,连老天都不帮我们。"危辰从拎回的袋子里抖出一件长衫:"这是我们这次的服装。"
天,居然是半敞怀的,上上下下只有一颗纽扣,危辰揉了揉太阳穴:"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个,这下连换得时间都没有了。"明天就是晚会了,现在再提出换服装,老头子一定会急的杀人。
翎围坐在客厅,对著眼前的一堆衣服犯愁,唉,这真是活人给尿憋死。
叶昶穿著睡衣站在客厅中央,没系腰带的睡衣里露出裹著的一圈纱布,这麽明显,根本不可能遮得住,除非......
我从柜子里拿出药箱,取出纱布:"你们都给我把上衣脱掉。"自 由 自 在
四个人疑惑的面面相觑,但还是乖乖的脱掉了上衣。我走到惹希跟前,把纱布绑在他光裸的胸口,打上结,"去穿上衣服看看。"
惹希套上演出的服装,只有一颗纽扣的白色长衫下,他矫健优美的肌肤显露无遗,但最引人遐思的地方却被一小截纱布遮住了,非但不奇怪还性感的要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若隐若现的美感吧。
翎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危辰自己动手把纱布绑在了手腕上,惹希帮安彤在胳膊上绕了三圈,黎瑶则示意我系在他的肩膀处,一切就绪,五个人再一起穿上衣服,很好,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到时,你们轮流撑著叶昶一点,台上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锺,熬过去就没问题了。"
翎终於露出轻松的笑容,惹希伸出手一拳捶在安彤的胸口,再和旁边的危辰对击了一掌,动作默契连贯。哎,真是年轻人!
我还没羡慕完,一个身影就挡到了眼前,捧起我的脸就是一个悠长而缠绵的吻。
"呣......"好半天,黎瑶才结束这个吻,让有点晕头转向的我伏在他肩上。穿过他的肩,我看见了表情僵硬的另外四个人,刚刚笑容早已不复存在。
啊,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当他们的面亲热,连忙推开黎瑶:"你这个笨蛋!"
黎瑶笑得一脸的不以为然:"丹丹,你真是太棒了,我越来越爱你了。"这个家夥根本就还搞不清楚状况。
後面的四人已先有了动静:"叶昶,我帮你换药。"惹希拎著药箱和叶昶走进房间。
"我去药店再买一点纱布回来。"安彤换下衣服就出了门,关门声震得窗户上的玻璃嗡嗡直响。
危辰一边解手腕上的纱布,一边步进了房间。
空气中隐约有著一份凝重,站在我身前的人依旧洋溢著微笑,可为什麽我从这笑容里看到了一份苦涩。
和黎瑶躺在床上,侧过身,旁边的人正盯著天花板出神,推了推他:"和他们怎麽了?"
黎瑶歪过脸来,扯出一个笑:"没有啊,很好。"
我撑起身体,从上俯视他,"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像哭一样。今天他们的表情也是怪怪的,这几天因为叶昶的事,我都没机会问你,你们闹意见了?"
黎瑶沈默了,落寞的神情像个孤寂的小猫,看来他们真的闹别扭了,我摸著黎瑶的头也不催他。
"以後都叫我‘瑶瑶'好不好,我奶奶都是这麽叫我的。"黎瑶翻过身来,缩进我怀里,温热的气息呼在我胸口。
黎瑶是跟著奶奶长大的,他父母都是事业型的人,顾不上他,当年他进安盛也是因为奶奶过世了,他父母觉得放在这里比较安全,全然没有考虑过黎瑶的志趣。黎瑶说过,他小时候的梦想是当小学老师,他要让每个小朋友都有一个快乐、不寂寞的童年。"丹丹"这个叫法,也是黎瑶取得。
怀里的人一直没动,我以为他睡著了,刚放下摸他头的手,他又冒出一句:"不要停下来。" 我好笑的又继续。
"我破坏了翎之间的平衡。"黎瑶探出头,望著我的眼神很委屈。
"什麽?"我没听明白。
黎瑶也没有解释,只追加了一句:"但是,爱我所爱,终身无悔!"像是说给我听,但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我越听越糊涂,想再细问,他已闭上眼睛睡著了。我真是老了,连和他们说话都有代沟了。
14
"盛世枫情"──安盛影视公司十周年的庆典晚会。
现场是一片令人难以描述的火爆,且不说当天汇集了多少演艺界的明星大腕,光是体育馆内别具一格的布置,就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令人们津津乐道。
由王萌萌全权设计的这台晚会,一共分成三个部分:枫姿卓越、盛世枫情、相思枫雨中。
十万人的体育馆内全部用枫叶装点,连增发的纪念手册、荧光棒也是枫叶形状,整个晚会是一片金秋的辉煌,处处枫灯灿灼、枫彩缤纷,洋溢著收获的喜悦。十周年──正是安盛影视公司丰收的里程碑。
在後台,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叶昶的伤处,包扎的很完美。
"一会儿上了台,尽量少做动作,知道吗?"
"嗯!"叶昶点点头,随即又鼓起腮帮:"丹丹──抱我一下下。"
我伸出手,小心的避开他腰上的伤,给了他一个拥抱。
"再用力一点嘛。"──还真是会发嗲,我又加重了一点力道。
"走了。"远处传来惹希的声音。自 由 自 在
我轻轻地拍了拍叶昶的背:"好了,去吧。"然後放开了他。
叶昶刚转过身,身後一双手已环上我的脖子,显然已在後面等了半天:"我也要。"
我侧头,看了看下巴枕在我肩上的黎瑶,一双温情的眼睛满是期待。
略一思量,我抬高右手臂:"那,让你咬一口好了。"
黎瑶低下头,在我手臂上落下一个吻,带著一脸的坏笑在我耳边低声说:"这一口就留到晚上吧。"我的脸立刻火烧一样的热起来。
看著他远去的背影,我心里就像浸了蜜汁的宣纸,一整张满满的甜。
因为後台的演职人员实在太多,经纪人们就都聚集到了休息大厅。
一个女人如果等於三千只鸭子,那麽,这里至少就有六万只鸭子,一只只正呱呱得起劲。
看到我,立刻有人从人堆里走出来,把我拉进去坐下来。
刚刚因为我的出现而中止话题的人,等我坐好後,又接著口若悬河:" 来、来,我们继续。刚才说到那个营业员要她出示贵宾卡,她当然是拿不出来了,就拉著我冲到了一楼的服务总台,一拍桌子,对总台小姐说:‘我是著名影星──周雅,帮我办张贵宾卡!'你猜,总台小姐怎麽回答的──那个小姑娘真是超可爱,瞪著一双大眼睛,一脸茫然的表情:‘周雅是谁啊?'哈哈哈~~~~~~~,简直笑死我了......。"
"喂。"我捣捣旁边的人,"她不是周雅的经纪人吗?怎麽这麽说周雅。"
"是啊,就是因为是经纪人才了解嘛,想不到吧,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周雅私底下是这麽嚣张的人。"
"还有更嚣张的呢。"周雅的经纪人继续揭老底:"上次她拍‘TMO'手机广告时,对人家公司负责人发脾气:‘你根本没资格和我说话,你们总裁见了我都只能站著!'"不愧是周雅的经纪人,将周雅的口气学的是惟妙惟肖,活脱脱的现场演示版本。
听得人立刻嘘声一片。
"哎呦,这还算好的,我那个简直就是变态。"坐在我前面的虹姐是当红流行歌手Suze的经纪人,"有一次,我们去饭店吃饭,负责接待的是个男孩子,大概也是刚毕业的,盯著Suze多看了两眼,上菜时说了一句:‘您的发型真酷。'结果他立刻叫来大堂经理,说‘你们的服务生调戏我'真是让我有够丢脸的......"
"等等,Suze不是男生吗?"我问。
"就是因为他是男生,所以才说他变态啊。"
"......"
我听了大半天,总算是明白了,在演艺圈里混的人私底下都有那麽一点点的毛病。
"嗳,吕丹,你也说说翎嘛,我们平常都不大能碰到你,都不知道翎私底下是什麽样子的。"不知道是谁忽然把话题转到了我这里,一个闪神,所有的人都已一脸期待的望著我。
"对啊,对啊,他们五个人整天粘在一块儿,好的有点离谱嗳,是不是有什麽,那个那个,啊──"旁边的人一边不停的推我,一边说著暧暧昧昧的话,把大家的兴致吊得高高的。
"没有啊,他们也常闹别扭的。"我立刻否认,嘴角的笑容咧得勉勉强强。
"不可能没有的!像他们这些在演艺界跌打滚爬的人,压力都比正常人要大的多,总要通过什麽渠道去发泄发泄的。像有的艺人喜欢在家里光著身子走来走去,有的喜欢去健身房打拳击,这种的还算是正常。有的不正常的就咳药、玩性游戏、暴力打人......翎虽然是有靠山,但来自歌迷、排行榜的压力还是很大的,他们总要通过什麽途径去排遣排遣的。"虹姐很老道的说。
"没有啊,真的、至少你说的这几种都没有......"我一边否认,一边想起了叶昶那时候泡酒吧的事,安彤在那个时候好像特别的迷越野车,难道都是为了排遣压力?
不过他们都早不玩了,那他们现在靠什麽解压啊,我都没注意过这方面的事唉。难道说,黎瑶和我在一起也是为了缓解压力,惹希和叶昶做那档子事也是因为压力......
我正胡思乱想,那边老头子派人来叫我了,忙起身赶到後台。
刚好是翎的新曲《晶莹剔透》,老头子笑眯眯的看著台上舞动著的翎,我站在一旁却是心惊胆战,叶昶额上不同寻常的汗,转身时的停顿都让我紧张得忘记呼吸。
几个有难度的动作,叶昶都是用滑步代了过去,其他几个人也很有默契的换成了简单的舞步。唱到第二首歌,五个人干脆就放弃了动作,叶昶靠著安彤,黎瑶和惹希分别坐在了伸展台的两侧,危辰则独自站在离叶昶几步远的地方,每个人长衫下的白色纱布都在聚光灯下清晰可见,到了最後一个长音,惹希和黎瑶将长衫脱了下来,甩了出去,光裸的上身引得台下的尖叫声直盖过了音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