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风温暧的怀抱就好,这是他在世上惟一可以安睡的地方,别人再恨他也无谓,因为只要躲到风的身后,就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他。
他的风,温柔的风,残酷的风,被他禁锢自由的风,他可以杀死世上所有的人,但风要是不喜欢,他做什么也没有意义了,他是那样笨拙的爱他,可是,风一点点也感受不到,那怕他感觉到一点他都不会这么对他,见他一次就杀他一次,但这样也无所谓了,只要风可以忘记过去来爱他。
可直到最后,风还是利用他的爱来捕捉他,硬生生的扯断他们之间惟一的羁绊。
他该放手,努力了那么久,他不得不放手,想起全部并不是一件坏事,没有权力,力量,美貌的外在因素迷惑自己了,原来,他的爱从头到尾对风都是伤害。
真的爱他就该放手了,永远永远的不要再见风。
"庄主,为什么凤公子睡着还在流泪。"沐红衣替凤残羽擦脸时,略感吃惊,羽一直在哭,没有停过。
听谛放下手中书卷,轻轻扫了一眼叹然道:"哀大莫过心死。"
沐红衣放下手中的毛巾,不解的看着听谛,听谛安然的躺在楠木躺椅上,眼神若有所思,缓缓道:"红衣如果有一天,我如哥哥对羽一样对你,你会如何。"
沐红衣没有犹豫,展颜绝美笑道:"就算你杀我一百次,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变,但如果你不想见我了,我会马上离开,绝不要你劳心。"
听谛愕然,脸色微红,张了张嘴,到底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她有点后悔的样子,道:"我问你这个做什么,真是的。我又不是我哥,杀了凤残羽切断了他们之间的星轨后,还要把剩一口气的凤残羽给我冶,他那根筋不对头,知不知道修补一个破碎的心脏要花很多名贵药材,就算我的钱比元烈多,他也不要没事找事给我做,见到活的凤残羽他还不是要杀~~~~"
"庄主。"沐红衣微笑的打断听谛长篇大论,庄主意思她服侍她这么久了还会不清楚吗?庄主害羞了话就会特别的多,"我们不要打扰凤公子休息,他的灵魂才回到身体很需要休息。"
"我是说~~"
"庄主晚上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都好吃,你安排吧。"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听谛和沐红衣离去时,沐红衣看到一动不动的凤残羽手指微微弯曲了一下,她没有告诉庄主,直觉的她知道凤残羽一直醒听着她们的谈话,但不知用什么手法连庄主也瞒过了以为他还没有醒,可她感觉不到凤残羽有任何恶意,就随他吧。
无色亭中风光无限,杨柳垂绦,流水潺潺。
天边云朵慢慢的流动着,映衬得蓝天像一条河流,而云朵像是河流上飘浮的黄叶,一切都悠然自得的,这是他以前从未体味过的,以前对着天空,他只有遗憾和渴望,因为他永远不能变回巨龙在天空,在山间,在大海遨游。他注定和一个害他的人纠缠一生,他的生命几乎没有尽头,而雪无却不是,为什么两人还要纠缠。
他讨厌,但不能不纠缠着,而现在这种纠缠没有了,他的心反而空空的,他解释不了,为什么杀死凤残羽的时候,眼泪会流个不停,被灭族时,被亲妹妹吃掉时,变成鬼降时,他感受的只有痛苦,却没有眼泪。这泪来得太稀奇了,那时的感觉到的是不舍大过解脱。
"哥哥,他走了。"听谛清丽的容颜出现在他眼前,对于谛叫他哥,他没有以那种锥心之痛了,是他逼她吃的,因为她不吃就活不下来,当时他怎能还让她也离开而去。
"随他吧。"为什么他在一切结束后他会感觉深深的疲累。
"这样好吗,他融合了雪无的灵魂,那是意味着千万年沉淀的智慧,他又拥有凤族的力量,你看见了,那力量几乎可以焚毁一切,如果他真想做什么,我和你加在一起,恐怕都不是对手。"
他看着妹妹那一双傲气的眼眸,淡淡道:"如果他那么危险,你为什么还要救他,我不觉你是那种没有判断力的人。"
听谛轻笑,道:"当然,我知道他不会这么做,他被你伤得很重,我现在长这么大才明白雪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霸占你的人,他都讨厌,包括族人们,包括我们的父母,不仅是你才有在龙蛋里的记忆的,我也看见了,那个被喻为天才的暗祭在看见你抱着我时,他脸上写满了羡慕。那时,我真觉得有一个哥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
"你的话变多了,谛。"为什么听了妹妹的话他会心慌。
"他走了,就不会再出现了,因为他怕看见你你会觉得难受。其实他真很傻,难道天才在爱情面前都笨蛋,哥哥,你的高傲不在表面而在骨子里,你不会爱一个让你觉得屈辱的人。可怜的雪无,可怜的羽,他们为什么都爱上你了。看来下辈子,他什么都不用做,他会全部拿来忘记你。"
"他不可能忘了我。"这句话脱了口,他才意识自己说了什么。,妹妹拿诧异又得意的目光看着他,看来他的真的累了,累到分辨不清自己的感情。
"哥哥,你要明白这世上没有不可能,只有做不做到,这是羽留给你的信,你自己慢慢看吧。"听谛意味深长的说完这一句话后,悄然离去,风那怕一点细微的表情都逃不到她的双眼,其实就算笨蛋也猜到了,风要是不在乎羽,干嘛把羽丢给她救。
雪剑风手中紧紧捏捏着转听谛给他的信,过了良久,他还把信撕碎了,洒入溪流之中。
凤残羽远远的看见这一幕,再一次对自己说,看够了吧,他不爱你,连一点在乎也没有,快点走吧,免得他看见你了,他又难受了。
凤残羽单薄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花海深处,他的眼眸始终没有离开那个伟岸英俊的男子,近乎贪婪的看着。
就在他消失不久后,雪剑风做了一件让他自己都觉得不思议的事,他跳进溪水,去捡那些碎片,用上法术,他才勉强的看清信上写的什么,上面只有四个字 "吾爱,珍重。"
他忆起冷寒烟曾对他说过:"爱上一个人,就会改变的,雪,你变了."
(二十四)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雪剑风仔细的读着这首词,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这首词的意境,没有经历过的人确实无法品味这种凄婉和思念。
十年,人的一生中十年意味着什么,少年长成青年,名动天下,傲剑江湖。为什么凤残羽却选择销声匿迹,以他的个性能做到这一步,还真是不容易,本以为,他会伤心一段时间后,会回来找麻烦,吃了这么大的亏还报复回来无论是雪无还是凤残羽都是做不到的。
可是,凤残羽没有出现过,再也没有。
奇怪的是自己的思念一天比一天强烈,有一天,谛对他说,哥哥,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忘忧草还在人间,你说羽会不会吃了忘忧草忘记一切了,所以我们才会这么无聊。
他听罢没有任何反应,如果羽真的吃了忘忧草,他应该活的很自在,像他那样的美人,想不出名都很难,他没有出现只有二个解释,一是他死了,二是他躲起来,他只相信第二个解释,只于第一个他想都懒去想了。
"风,你神游到那里去了。"忻之湄的声音总算把他叫他回来。
他微笑道:"继续。"
"什么叫继续,明止是世袭史官呀,居然和冷相说,他三十年来为国出力一天假也没放过,他要一次性休完,他也不要挑这时候休息,谁去和四海国的谈判啊?"忻之湄激动不已,想想都气死,明止到今天也才二十九岁而已,为国出力三十年,是不是连娘胎那十个月也要算上去,真不像话,一向家风严谨的太史公家怎么出现这么个痞子。
"冷相不是让我去吗?对了,他是要和还是要打。"他心平气和道。
忻之湄娇艳的脸上忽然一怔,道:"这个很奇怪,是四海国的元帅南薰亲自把王送回来的,冷相醋桶都不知打翻几桶了,他居然还决定议和。"
雪剑风脸色一变,出现少见的严肃神色,道:"湄儿把这几天的战报拿给我看。"
忻之湄吓了一跳,立刻把战报找来,交给雪剑风,这十年来,他很少关心这些的,雪剑风看完了战报,忽然笑了,好厉害的元帅,激战十天无一人死亡,又紧闭城门二十天,就算是江池月的破竹军,也没有办法破开这根铁竹子,气势大落时,又送回王和谈,这样军心已散,不和也得和,原来冷相这次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踢到了一块大铁板上。春风化雨燕南薰果然名不虚传,真想看看当时南薰送回王时冷相的脸色,恐怕出奇的精彩,不愧是当世与冷相并肩的人物,又是一个万世罕见的奇才,还没有冷相嗜杀,真是苍生大幸。
忻之湄奇怪的看着雪剑风,这年头难道傻笑会传染,明止看完战报时,也笑个不停,如今雪剑风也是,忻之湄不知道的是,对于熟知历史的明止,还有本身就是历史的雪剑风,燕南薰这样的人是什么,燕南薰的出现意味上苍是公平的,有了一个无情恨苍生的好战狂冷寒烟,就该有一个心怀万民的燕南薰。否则世间争乱就不止了。
"很有趣,不过不适合明止去谈,如果明止去恐怕会忍不住立刻和南薰结拜,到时候,要是冷相恼羞成怒又打起来就完了。"雪剑风也真想好好去会一会这个燕南薰,除了四海国以外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对岚朝称臣了,他是怎么做到不卑不亢让冷相拿他没办法。而除了四海国,他这十年那里都找遍了,之所以不去四海,是因为他不想再见到大海,那是他回不去的家。
※※※z※※y※※z※※z※※※
风平浪静,海面辽阔,四海国的五色海就像一面魔镜,两面都弥漫着烟雾,仿佛所有的真理都在这变化的后面若隐若现。浅的明亮,深的深邃,五色海展现出各种各样的蓝色。风乍起,各种蓝色不断的快速变换,神秘莫测。雪山倒影湖面,呈现奇幻的色彩。
天空那么湛蓝,云朵那么洁白,雪山是那么的神圣,这一切来得是如此的自然,纯得没有掺合半点杂质,让人心旷神怡。
过了五色海就到了四海国,这里真美,能让人忘却一切的伤痛。
"还真奇怪,我们上路以来,海面就一直风平浪静,还真罕见了。"
听谛听见船上水手的话,不禁笑了,这世上惟一的两条龙都在船上,不风平浪静才有鬼。
"出海以来,你的心情就一直很好啊,谛。"
听谛望向身边含笑的俊伟的男子,道:"你的心情不是也不差吗?我们以前真傻,早就应该回家了,到了这里,浑身上下都舒服。"
"是啊。"雪剑风回答着,看见天上的海鸥不禁出神,这群鸟儿从船开伊始就跟着他们,很多人都说,海上空的鸥,是万物的精灵。他一直很想去看看这美丽的传说,看看海鸥安然飞翔的样子,想去聆听一下碧绿的海水干净而安静的样子。
他的家,他的海,他有多少年错过了这个地方了。
听谛听见身旁有隐约水滴下坠的声音,看见了风的脸他大吃一惊,这是她第二次看见风掉眼泪,她忽然意识这是为了什么,出了海以来,她也有这种冲动,长久不敢回这片挚爱的深蓝,她也怕她的哥哥会触景情伤。
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他们两个同时跃入海中,他们现在的样子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的双耳变尖,头上出现了一对就如白金般的龙角,脸颊、颈项、手肘、小腿上长满了发光的金色鳞片,原本会发光的黑色色双眸变为金黄色,手和脚则长出了锋利的龙爪,身后,是一对形状奇特而美丽一条由细至粗的龙尾。这些变化,使得听谛本来就冷漠高傲的气质更加冷傲非常,好像世间万物他都不会放在眼里一般。 而雪剑风也由原本的淡泊散发出隐隐的威严。
大海中,金光四射,两条身长万里的巨龙,在海水中嘻戏,而后,他们又飞到雪山之间追逐,语言已经不能形容水手们对眼前情景的震憾,纷纷跪在甲板上祈求龙神庇佑。
花醉流抚额头痛,这两个人就算是龙也不用这么显摆吧,不过,头痛完了之后,他还带着羡慕目光去追寻那条自由自在的龙影。
眼前的这一切,被远处的海鸥尽收眼底,它们哗的一下全部飞走。飞过了一天,它们来到四海国最高的塔顶,上次有一个金发璀璨好似皇冠的人在等着它们。
"变成龙了。"那个人对着海鸥好像在自言自语,停在他手中的海鸥居然点了一下头,"那他快乐吗?"
海鸥又点了一下头。
那人笑了,美得让人不敢直视,他回头对站在塔底的另一个男子说:"薰,他快来了。"
另一个男子有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英俊的容貌充满了春风般令人感到舒服的气质,穿着只有宫廷中才有的华贵的白色长衫,眼角还有黑眼圈,他疲倦道:"是的,羽,他快来了,你确定还要等在这里吗,我陪你一天一夜,伟大的凤凰神你可不可以让你的子民却睡一会,他们晚上就到了。"
凤残羽郝然,道:"辛苦你了,薰,我实在太高兴了。"
叫薰的男子奇怪道:"不恨他吗?他杀你很多次了。"
凤残羽轻轻一笑,笑容里尽是洒脱,道:"如果有一个人,让你几千年都回不家认不了妹妹,你杀他几万次估计都不够回本不是吗?"
"元帅,凤公子,岚朝的人到了。"
"什么,怎么会这么快。"燕南薰略吃一惊。
"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他们是龙,在海上,龙就是王,想让船快点有什么稀奇的,薰去迎接他们吧,但愿听姑娘不会拿你的黑眼圈说事。祝你好运。"凤残羽俏皮说到。
燕南薰嘴角流露出一个让女人尖叫的笑,道:"很高兴去认识一位龙女,你不去吗?"
凤残羽露出一个不亚于燕南薰的俊美笑容,道:"薰,你的话真多。"
在没有狂风的时候,海是最温柔可人的,此时的他异常的平静,因而也显得更加纯洁,入眼的是湛色的蓝,入耳的是沙沙的声,再加上蓝蓝的天上几朵飘浮的白云和岸上五彩斑斓的贝壳、海星,就构成一幅优美的画面。
他对着海淡淡道:"但愿你快乐,雪剑风。"
叫出这个名字时,他连灵魂都痛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忍不住去喊,有时,他不禁想,爱一个就真的这么难受吗?还好,他现在学会忍受,因为那人的快乐比自己快乐还要重要一千倍吧,只要远远再看看那个人就好,只要远远的看就好。
他瘦了,但眉目间还有着让沉醉的俊朗,气定神闭的他到那里都是一个样子,容颜里有掩饰不住的快乐,如果要形容,以前的风,是一阵阵悲哀的秋风,而现在的明净如夏风,热烈而快乐。由衷希望他开心,真的,真的。
"哥,怎么了。"
"没事,只不过感觉有一种熟悉的目光在看着我而已。"雪剑风的目光不自觉扫向刚才让他的心微微悸动的方向,那洁白的高塔上空无一人。
"雪卫,对我国的凤凰塔很有兴趣吗?"燕南薰果如传言一样是一个让人心定的美男子。
"那塔为什么叫凤凰塔。"雪剑风心思微远的问着。
燕南薰笑言:"正如,岚朝崇拜龙神一样,凤凰也是四海的神鸟,凤凰塔正是凤凰栖息的地方。"
听谛微微一笑,淡道:"这世上真有凤凰吗?"
燕南薰别有深意的打量一下这个秀丽女子,缓缓道:"这世上真的有龙神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