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的速度的确很快,可是到了距离杜陵县(一个处在西北偏远的小县,杜撰,无实意)还有不少距离的地方时却已经是大雨连天泥泞难走。
飞蓬因为忧心忡忡加上赶路疲惫于是当夜就开始高烧。重楼从来都是人家伺候他他哪里懂得去照顾别人,一时间两人只好换了马车代步。
马车上不适的飞蓬紧紧抱着被子,就算再难受也一脸戒备地看着重楼。
扶额头,"我说你......我要是想把你怎么样也不会趁人之危吧?好吧就算你不信任我的人品也请动动你的脑子!我要是有半点邪念早就把你抢回去怎么怎么样了,还用这么大费周章?本教主可是这辈子第一次伺候人!"
说完就把冷毛巾放在他的额头上,有点生气似的嘟着嘴。
飞蓬垂下眼,也明白养尊处优的重楼能现在在这么破旧的马车,三餐都是发霉的干粮还一直这么坚持着委实不易,可是自己又不是没有吃过亏,一下子信任他还是很困难。
他闭了眼,睡着了。
梦里大水冲散了家人......干旱让自己倒在一个破茅屋前。
善良的阿婆收留了自己......
可是小村子忽然闯进一批奇怪的家伙,他们拿着刀,对着村长叫着什么交出来。
然后他们放了火......
火好大......
从此原本就干旱的地方寸草不生......
"不......"他冷汗涔涔,紧紧咬着唇。
重楼见他又做恶梦,只好把他轻柔地抱在怀里,缓缓拍打......
杜陵县吗......真是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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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蓬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大雨已停,道路却依旧泥泞不堪。马车走的很慢。
"别急,还有三百里就到了。"重楼维持着姿势语气轻柔。
飞蓬的脸嘭一下红了,撑着仅有的力气推开重楼,虽然那温暖是那么令人留恋......
"......我饿了。"想要岔开尴尬的气氛,重楼只好道,"但是没有干粮了。呐,再走一会儿我会把马车停下下去打猎,你乖乖呆着别动就好。"
"打猎?"看向车窗口,外面是高山,可是这山荒漠化的极为严重,哪里有什么动物生存的迹象?
"也可以忍一忍,到杜陵县还有一百里的地方会有一个小镇,应该可以做一些补给吧。"
飞蓬不再说话,两人之间沉默到了除了马车的轮轴和马蹄声之外再无声响。
飞蓬瞥过眼睛,却见重楼不再看着自己,而是对窗外若有所思。
他在,想什么呢?
他不是傻子不会察言观色,他看得出来重楼自从靠近杜陵县以后就变得很少说话,总是一副沉浸在过往回忆的表情。
过往回忆?
他在回忆什么?
飞蓬这才惊觉自己居然看重楼看到愣神,以至于被看者又恢复了调笑口吻,"嘿,飞蓬,终于发现本教主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了吧。"
心底暗骂一声,不再看他。
又瞄了一眼,重楼也只是对刚刚的调笑风淡云清一般又把头转过去。
车窗外只有匆匆而过的绿色......难道这小小的杜陵县也和他有什么渊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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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苍苍,四散飘动着,暗黄色的脸上黑色斑点越发明显。
枯黄的手连带着全身的颤抖向飞蓬伸来,"你是......你是......"
十年不见,老人却没有忘却。
"阿婆......"飞蓬双目盈泪,抱住女人,"你还没死阿婆......我以为......我以为......"
"好孩子我们进去说......"老人挽住飞蓬的胳膊,直直相里拉动着。
没有人注意到重楼是否存在,只是现在他确乎真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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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地上的尘埃飞散,一向爱惜干净的他却毫不避讳的坐在一块爬满了枯草的歪斜着的石碑前。
大手轻轻抚摸着石碑上的字迹,表情有些说不出来。
是笑,还是无奈。
"你知道吗,我帮你报仇了。"他浅浅的撩起枯草,感受着石块的冰凉,"燎日终于死了。"
大风卷走了尘埃,虽是下过雨,可是对于一直干旱的地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呵,无论如何,我都忘不了你。即便你死了。就死在那一把大火之下。"重楼拿起身旁的一壶酒,"对不起......本来是想把紫英的好酒给你带来的,谁知走的时候太匆忙忘记了。下次我再来看你的时候,一定给你带来。那可是慕容山庄窖藏了三十年的佳酿。"
语罢,他的眼神是那么痛苦,"呵,我超级不爽!杀燎日的时候没让我亲自动手,不过也算是我害得他家破人亡,父子反目,罢了。可惜这些和你的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你走了,就把回忆你这么苦的差事交给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去想念什么......我讨厌失去......"一向高傲如重楼,竟是面色憔悴。
"还没来得及说对不起你居然就这么死了。"他抓住石碑,"为什么死了也不给我机会?"
"......"荒草连天,风依旧吹着。
"......啧,真是的。"他又撇撇嘴,转了语气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痛苦!紫英那家伙有那么听他话的天河,星璇也把我最忠实的部下抢走!南宫煌那个混蛋凭什么有两个女人对他死心塌地?还有那个一直自诩我师父的混蛋玄宵!啧啧,他欠下的风流债最多!"
说到后来却又笑了,"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喜欢静静等着失去的家伙,所以我决定用强。"
冷风习习。
重楼抿唇道,"生气啦?我知道我是强硬了一点,可是我也算不错啦!什么?你说我太自以为是?喂那是我的优点好不好?怎么你说你不喜欢?啧,不喜欢也得喜欢!谁叫你只认识我死了也只有我还会来看看你,你不忍受我谁忍受我嗯?"
猛地灌了一口酒,撇嘴道,"真是难喝的要死!"
"我还没说完呐!"重楼摆开阵势,继续道,"你不想听也得听,谁叫我只剩下你?反正这辈子我是注定会一直想念你了!"
"哼哼,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可以把你从里面挖出来供到青鸾峰我的屋子旁边。我知道你不愿意的,毕竟你喜欢这里大过我!啧......想起来就来气!"又灌了一大口酒,"这么个地方就算是我的故乡我也不喜欢!凭什么这个世界好人总要被人欺?那些坏蛋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去做无谓的事,看吧我很听话的只是帮你报仇了!"
......
他一个人说得极度起劲,当然忘记了身后还站了一个人。
那人自己握紧了手,终是咬住唇扭头就走。
杂草丛生......半人高的草随风摇动着......枯黄却毫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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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蓬离开这里前的确执意要带阿婆离开,可是阿婆还是婉拒了。
她说这里或许很苦,可她依旧要呆在这里,这里是她的故乡,她一把老骨头已经再也经不起折腾。
飞蓬终究拗不过老人家,他和重楼两个只好帮阿婆把屋子加固打扫,又帮阿婆种地喂鸡。
其实飞蓬是很惊异于重楼做起这些事居然驾轻就熟,又想起自己见他在墓地的一幕,想开口问他是不是和这里有什么关系,可终究没有开口。
他是对重楼态度更冷淡了。
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
只是在看见墓园一幕的时候,自己就是不开心。可是又觉得自己算重楼什么人,凭什么去过问--更让他不解的是自己居然会想要去了解他!
所以再次回到马车上的时候自己对重楼根本没有理睬。
意外的是重楼也没有主动搭讪。
两人之间除了沉默还是沉默,谁都没有开口。
飞蓬了却了心愿,却更加不安。
他看向重楼,可惜某人就是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正在他看的时候,重楼却一下子回了头,吓得飞蓬也连忙扭头。
"呃,前几天去神剑山庄找你的时候本来要说的,忘记了。"重楼看了看车窗外,"魔教已经解散了,所以我以后也不再是魔教教主了。我已经找到另一个栖身之所。倒是你,你以后打算去哪里?"
飞蓬扭头,"只要见不到你,哪里都是家。"
重楼低笑道,"呵,我就真的这么讨厌啊?"
"......"他不想再说话。
重楼摇头苦笑道,"既然临江楼关门了,我也等不到你了,那个约定就作罢吧。"
飞蓬心里一惊,表面上却冷淡道,"我不记得什么约定!"
"呵......"他笑。
马车转动着,却是飞蓬心里猛烈地煎熬。
这个追着自己死皮赖脸的家伙真的打算放弃了?
不对,他应该放弃了我会很高兴的!
可是......以后又是自己一个人......自己这样的身体真的能接纳女人吗?
"保重......"他的话音刚落,就见红色披风远远掠过......
飞蓬呆住了。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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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青鸾峰。
"教主您回来了?"已经能下地的思堂有些高兴,就是扶着他的星璇表情冷冰冰的。
重楼一笑,"啊,心情真好。"
正巧紫英路过,高深莫测打量重楼几眼后,才道,"卑鄙。"
"非也非也,知我者紫英也。然,此乃......"没说完就转了话题,"我说紫英你也性福美满了吧。"
"阁下不在好生安生。"紫英才懒得管,临走前抛下话,"小心他知道了以后永不见你。"
"他不会......"暗暗低语,又心情大好地大摇大摆走掉了......
思堂是没看明白,星璇话本来就少,扶着思堂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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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见重楼的临江楼此刻关门,飞蓬毫无意识地走着。
不知不觉又到了两人打斗的地方。
接着就拔出剑劈了一块石头。
飞蓬咬着牙。
什么本教主爱你至深永不放弃,什么本教主一定追你天涯海角--狗屁!
他明明就知道重楼这种家伙不可信!
那墓碑埋着谁关他什么事?他生气个什么劲?
不爽!对,不爽的理由就是他真恨没有一剑杀了重楼!
"喂喂我说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吧?该生气的是我才对吧?"慵懒的口吻飘了过来,飞蓬拿着剑就这么直直过去。
不闪不躲,重楼就静立其间。
刀刃的杀气惊到重楼的发丝,发丝轻摇。
可是飞蓬停下了。
两指夹住剑身向后一带,重楼笑道,"小猫儿你吃醋的样子好可爱。"
"放开我!"飞蓬脸上一红就要推。
"唔,不行......我本来是打算如果你真对我绝情我便不再打扰你,谁知你居然来想念我呵呵。"重楼语罢坏坏一笑,拉紧飞蓬耳畔道,"喂,别不承认了。"
顿然醒悟!就说这家伙什么时候转性了啊!
"你骗我?!"飞蓬怒。
"你还敢说!说到这儿我就来气!明明是你说的‘下午我们回来一起玩儿',结果我却得知你被水冲走了!好容易找到你你却......气死我了!哼!"
"那个墓碑是我的?"飞蓬被这么一提醒忽然在不甚清晰的印象里想起一个整天缠着自己玩的家伙。"你......"
"啊哈......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会死掉所以把我们的约定忘掉了吧?"手里一紧,"要不是那日你救了景天我在你脖子后面看见你的胎记,哼!你都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多伤心!"
"......"这......
"不管了,绑也要把你绑走,哼!"重楼咬着牙一把飞蓬抗在肩上,"看我怎么惩罚你!"
他是个堂堂七尺男儿啊!"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才不要,我说了我可不是静静等待失去的家伙!"
"......你......"
你说今天景色真好?
啊哈,是啊......
好吧剧情狗血了一点- -+
咳 不过这别扭的一对终于安稳了XD~
o(∩_∩)o...于是我终于平坑了XD~
番外·星思
哎......
思堂叹气......
这是第几天了?
他自从睁开眼就确乎什么都记不得了。
面前站了一大堆人,自己却茫然一片......
"你们......都是谁啊?"他歪着头,面色极为不解。
接着,一股大力摇晃自己,"思堂你不要吓我!我是天河啊你不记得了吗?啊!?"
"天河?天上的河?"思堂愣。
"失算了。"夕瑶踏着缓步前走,慢慢道,"苗疆圣女紫萱的眼泪的确解了思堂的毒,可惜,那个时候紫萱太过悲伤。恐怕这种感情注入到眼泪里,与思堂受伤前的大脑相呼应了......所以他好了以后会失忆。"
"师父!可有办法?"花楹瞟了一眼犹在震惊中的星璇,语气急切。
"哎......也不知他这失忆是一年半载还是一生......我也奈何。"夕瑶叹气,又对思堂说,"小子,一个月之内最好不要下床,你暂时手脚的控制还不好。"
思堂呆呆点头,又转过头看向云天河,"我......觉得你们都很面熟,却想不起来。不过看见你我很开心。"
云天河抿着唇勉强笑着,"我们以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的。"
两人正在"缠绵"(?)时,却见一股大力推开云天河,重楼一脸不善,"你不会忘记了本教主吧?啊?本教主命令你立刻给我想起来!"
紫英一扯重楼,冷淡道,"喂,思堂还是病人,别大呼小叫的。"
"我......我记得你......"思堂表情很奇怪,"我很饿......你却还是把我手里的饼抢走了......"
众人冷汗,齐刷刷看向重楼。
重楼急忙辩解,"我只是刚好看见一个小乞丐想要欺负一下......"
云天河嗤之以鼻,"哼!亏了思堂对你这么忠心!"
"喂,本教主无伤大雅好不好?不要以为紫英给你撑腰我就可以容忍你!"重楼利目狂瞪。
"好了,大家都出去吧,我还有问题要问思堂,关于他记忆恢复几成还是个问题。"夕瑶赶人走。
众人都再三嘱咐说注意身体之类的便散去了。
夕瑶看见星璇还没有走,无奈道,"好了,你也先走吧。"
星璇只是定定看着思堂却一步都没有动。
思堂也转过来看他,眸子里有些惊异。
夕瑶忙问,"思堂......"
"他......啊......"刚说完就按住胸口,险些倒下床,面色惨白。夕瑶先星璇一步扶住思堂,有些生气道,"都出去,我不想说第二遍,如果你想思堂现在就死的话!"
"......"星璇眸子黯然,别过头,开门走了。
当光线慢慢合拢在木门之后,思堂才低声道,"看见他......我心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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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思堂的屋子,星璇却是将意识完全抛弃一般步履蹒跚着走了出去。
是啊,他准备了好多话......
他想过的,如果思堂会生气或者什么,他都会努力让他明白自己再也不会伤他的心。
他想过的,如果思堂会残疾,自己也会照顾他一辈子,就像那十年在炽焰门里......
可是,老天却似乎不愿意原谅他迟来的醒悟,给了他这么一个有些可笑的结局。
思堂不记得他了。
当然很公平,他不记得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