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伊路米沉着脸,他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把怎样的表情搁在脸上。
西索缓缓阖上双眸,任画在脸上的泪水逐渐隐去。
怅然若失的雨也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恨。"
恍惚的音节从伊路米口中脱出。是肯定,还是疑惑,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其中的含义。
可惜西索听不到了。
81
"唉,说起来我还真有点羡慕他呢。"
"嗯?"
"因为奇牙是你的心结呀。"
"我说的不对吗?既爱又恨就是心结啊。"
82
一滴,两滴,最后变成无数滴。
如果说人生是一个圆,那么相逢和别离就是圆上重合的点。否则谁又能解释这场同样的雨?
伊路米缓缓站了起来,开了口。那声音太轻,几乎淹没在雨中。
他很轻很轻地说:
"笨蛋西索。"
一滴,两滴,最后变成无数滴。
伤口滴血跟心里滴雨的声音,是一样的。
83
既爱又恨就是心结啊。
你知道吗?
心结在心上打着死结,永远也解不开。
直到揪出鲜红的血来。
84
THE END
Part 1
这是柯特·揍敌客的故事。
1
"你是揍敌客家的人?"
2
柯特微微抬起头,透过黑而浓密的眼睫,看到了发问的人。
昏暗的灯光混淆了他的视线。从那个角度他正好可以看到角落里蛛丝网的黑暗,他
觉得那样的颜色跟揍敌客家地下室里的一模一样。
黑得仿佛噩梦。
发问的人是飞坦。他正倚在角落里,双手环抱于胸前,眯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盯着
眼前穿着和服留着黑色齐耳发的人。
柯特低下头,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3
沉默的对峙僵持了好久才结束。
当飞坦以他看不见的速度离开后,他依然呆在原地,久久地,一动不动。
他记住了刚才那个人,也是他加入幻影旅团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蓝发,金眸,带着伞,速度极快。
跟他一样从来不笑的人。
4
虽然柯特比奇牙更早学会念力,但他不是长子也不是继承人,所以一直不引人注目。
因此,他的"剪纸人"常常被糜稽嘲笑为小玩意,他的"纸吹雪"也被伊路米视为半
成品。
在别人眼里,他总是个穿着和服,踩着木屐,打扮成小女孩模样,啪嗒啪嗒地跟在基
裘身后的孩子。
他永远是个被遗忘的孩子。
5
"你加入旅团有什么目的?"
第二次见面时,金色的瞳孔盯着黑色的眸子。
白纱般的月光透过树梢洒在二人肩上。静谧得让人无法呼吸。黑发孩子一直低着头。
飞坦冷冷地盯着他。
柯特藏在树干后,黑暗半掩着他的脸。
他不喜欢他的眼睛。他觉得大哥伊路米的朋友--那个总是打扮成小丑模样的人,那
人的眼睛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眼前的人的更可怕,那是一种完全被冰冷吞噬被黑暗腐蚀的眼神。
6
柯特不喜欢冰冷,也讨厌黑暗。
7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很危险。
所以他什么也不说,转过身,打算离去。
但下一秒,冰冷的触感抵住了他的脖子。他看到那双金色的眸子离自己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冰冷得几乎冻结。
8
大哥伊路米曾经教过他,对于一名杀手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保持低调。
所以长久以来柯特养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是的,仅仅是习惯,这并不是本性。
因此他也很少向别人展示自己的能力。
这是一种很聪明的做法。
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剪纸人",是为了寻找能为库洛洛除念的除念师。
当他亮出洁白可爱的小剪纸后,飞坦冷冷地哼道:"小姑娘玩意儿!"
众团员面面相觑。
柯特抬起头来,微扬的弧度使他正好看见飞坦的眼睛。良久后,他以平板的声调说:
"抱歉,我是男的。"
9
柯特永远忘不了这个曾经用剑抵着他的脖子的人。
那种冰冷的触感,就像揍敌客家囚室的镣铐,却仿佛是一种更深的束缚。
利刃在他白皙的脖子上抹出了一道血痕。
他一动不动,确切地说是动弹不得。
他们对视了五秒钟。
接着飞坦忽然收起了剑,转身离去。黑色的身影仿佛被擦掉一般,消失在丛林深处。
柯特抹了抹脖子上的血痕。
黑身的瞳孔映出他最为熟悉的颜色。
10
在贪婪岛里柯特见到了西索。
他躲在树上,窥视着正和众团员呆在一起的西索。从那个角度他正好可以看到那火焰
般高高翘起的头发。
他不明白。
不明白这个人为何如此耀眼。
Part 2
11
"嗯~没记错的话,你是伊路米的弟弟吧?"
柯特的瞳孔中映着西索夸张的神情。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果然呢~"西索用扑克牌掩着嘴角的笑意,眼睛几乎眯成了两条缝,"连神情都一模
一样。"
他不明白,他笑里的含义。
于是他沉默。
"听说除念师就是你找到的,很厉害哟。"红发男子说着忽然俯下身子,欺近柯特的
脸,"哎呀呀,你真是越看越可爱呢。"
说着伸手摸了摸他白皙的脸颊。
很奇怪,柯特没有闪躲,也没有拒绝。
12
"你跟大哥是什么关系?"
柯特抬起头,透过平直的刘海,望着他。
平静的语调不高不低,依旧是童音。
黄昏的光芒自苍穹洒落,把眼前这名红发男子的半边脸染成了红色。
一半光明,一半阴影。
"你说伊路米呐,"西索转过身,背着光,说,"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他依旧看不出,他笑里的含义。
那时他最后一次见到这个穿这小丑服的魔术师。
13
淅沥,淅沥。
这样的阴雨总让柯特想起枯枯戮山,一样的阴沉,一样的压抑,那些晦涩的雨,就像灰色
的记忆。
枯枯戮山上也总是下这这样的雨。
每当他做错事时,他的母亲--那个把他打扮得如娃娃一般的母亲,就会罚他跪在雨中。
有时一跪就是三天三夜。
所以他不喜欢那些黑暗,冰冷的东西。
比如冷遇,比如囚室,比如飞坦的眼神。
14
柯特养成了一种淋雨的习惯。
是的,是习惯,即使他讨厌冰冷的雨。
这是一种扭曲的习惯。
当冰凉的雨淋湿他的和服,深入皮肤,渗进骨髓,他总会感到一股纠着冰冷的痛苦从心脏开始,
蔓延至全身。
照伊路米的说法,这有很好的警醒作用。
于是这个夜晚,雨冷透了他的心。
15
"你在这里干什么?"
直到听到那冷冷的声音,柯特才发现身后的人。
凭着杀手的敏锐,他转身向后退了一步。
蓝发,金眸,撑着伞的人。
飞坦身上浑身涂得漆黑,那时他最讨厌的颜色。
他记得上次划伤他的脖子的就是那把伞里的剑。原来那把雨伞不仅仅是武器。
柯特谨慎地盯着他。
16
两人的相处,总是在黑暗中。
17
飞坦向他走近,一步步地。
奇怪的,柯特面对的并不是质问或者攻击。
飞坦走到他面前,用伞帮他挡住了雨,依旧冷淡地说:"再强的杀手,这样淋雨也会生病的。"
他注意到,他一直盯着自己脖子上的伤痕。
"我没事。"柯特垂下头,用衣袖擦了擦两颊的雨水。
飞坦默默地盯着他。
柯特居然有些欣喜地发现,原来那把伞是墨蓝色的,而不是那种黑色。
18
他不明白。
为何保护它的是那把伞。
而伤害他的又恰恰是那把伞里的剑。
19
"有什么事吗?"
柯特别过脸,问。
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雨水,小巧的脸颊在黑暗中显得更加白皙。
"有。"
飞坦很干脆地 回答,却没了下文。
20
"你真的是男的?"
飞坦最终开口了。
这是一个让柯特浑身发冷的问题。
但他还是本着揍敌客家的作风,抬头,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你需要检查一下吗?"
眸子平静得如一滩死水。
他以为自己能掩藏一切。
Part 3
21
仿佛是一瞬间的事。所有的温暖骤然消失,他的心脏又立即毫无防备地裸露在冷雨中。
飞坦冷笑了一声,撑着伞转身离去。
"对了,忘了提醒你,"他一边说着一边离去,"旅团要回流星街去,就在后天。"
"去干什么?"
"到了就知道了。"他看见他的身影渐渐离去。
然后在那一瞬间,与某个踩着滑板的背影重合。
柯特向前一步,却又定住,有一句话拼命地想要冲破喉咙。
"我有个哥哥。"
他这样说,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
飞坦头也不回地说:"是吗?"
22
我有个哥哥。
一个耀眼的哥哥。
23
"来,柯特,我们出去玩玩吧。"
"不行。"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
"母亲命令我不能出去。"
"怕什么!妈妈现在又不在,如果她要罚你,我就陪你一起跪!"
柯特记得,那次奇牙把他带到了后山,他们在那儿玩得好开心,奇牙还为他表演了刚学会的
溜滑板。最后他们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鸟儿,并把它带了回去。
就是那一次,他被罚在雨中跪了三天三夜。
而那只鸟儿,奇牙高高兴兴地养了一段日子后,也在一个下着雨的夜晚消失了。
奇牙的笑靥也随之消失。
他怀疑,使那场雨吞噬了一切。
24
蜘蛛的十二只脚,柯特目前还并没有认识多少。甚至连蜘蛛头,库洛洛·鲁西鲁都未曾见过一面。
自从西索把除念师带走后,他们的团长就杳无音信。
后来到流星街去的团员们,包括柯特在内也只有六人。
这是一次观察 他人实力的好机会,他想。
25
流星街。
很美的名字,在柯特听来,至少比枯枯戮山要好听得多。
但那个地方却远远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美丽。他看到的是堆成小山的垃圾而不失美丽的流星,他看
到的是随处可见的腐尸而不是繁华的街道。
真不愧是被世界遗弃的角落。
然后,他所见飞坦很淡很淡地说:
"哼,这里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很奇怪的语调,不冷不淡,仿佛事不关己。但他确实看到了飞坦的眸子闪过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他没看清楚。
26
经过与蚂蚁的对战后,柯特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幻影旅团的都是可怕的人。
他似乎明白了席巴那句话的含义。
不过他并没有退缩之意,相反地,这正合他意,他需要更多锻炼自己的机会。
为了......夺回哥哥。
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有了动力。
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芒。
习惯躲在黑暗里的人,大都会疯狂地迷恋耀眼的东西吧。
27
黄昏。
柯特一蹦一跳地跃上了垃圾山的顶端,从那里能很好地关上流星街的日落。
他看到的时一幅苍凉的画面。
夕阳的余晖笼罩着裸露的地面,四处升起虚无缥缈的风烟。风吹过只能闻到恶心的腐臭,周围弥漫
着死亡的暮气。
柯特忽然觉得这里 是观赏日落的最佳地点。
仿佛闭上眼睛,就能触到死亡。
28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以为永远不会再想起的过去。
当时,浮现在他眼前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一伸手,就会触到死亡。
他想起来了,当时他的任务是要爬上枯枯戮山的顶端。他总共花了一天一夜才到达。
木屐把他的脚割得生疼,和服束缚着他的四肢。天下着雨,他一步步艰难地前进。
有时周围是一片黑暗,森林里的树木都仿佛成了张牙舞爪的妖怪,向他嘶笑着,把他逼向绝望。
他只得不停不停地走。
到达山顶时,他已不能动弹,那时充斥在他眼前的就是这样的颜色。
他已分不清日出还是日落。
直到后来,他感到自己完全浸入黑暗。
29
当柯特眼前闪过那个黑色的身影,他便马上从回忆中抽离了出来。
飞坦就在他面前,坐在垃圾山旁的一截断木上。她觉得飞坦应该已经觉察到了他,只是没出声。
于是他从那儿跳了下来,走到他身边。
对于一名杀手来说这是个致命的错误。主动接近危险总不会招致什么好下场,这是伊路米说的。
只是此时的柯特已无暇顾及这些。
飞坦坐在那儿,手托着腮,深蓝色的伞靠在肩头。目光直直地定格个在远方。他摘掉了面罩,脸颊
乃至眼神都被染成了另外的颜色。
柯特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眼里不仅只是冰冷与黑暗。
30
"想不到你对这个破地方的日落有兴趣。"
夕阳完全坠落的那一刹那,飞坦开口说。
柯特想了一会儿,却不知该置于怎样的回答。最后,他巧妙地绕开了话题,说:
"你也一样。"
飞坦听后冷笑了一声。
在他听来却是同往常不一样的声音。
Part 4
31
其实柯特并不是沉默寡言的孩子。
只是一直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找到愿意与自己交谈,愿意倾听自己心声的对象。
32
"这里是你家乡?"
很奇怪地,柯特竟主动开口了。
"算是吧。"飞坦缓缓转过身来,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让他坐下。
柯特一语不发地坐下了。
接着两人莫名其妙地沉默了好久。
黑夜浸透了世界。
"你不怀疑我了吗?"
柯特突然问。
"想要对旅团不利的话,"飞坦说着转头瞄了他一眼,眼睛眯成细缝,"你还太嫩了。"
33
飞坦开始正眼打量柯特的时候,他正巧,或者说是刻意低下了头。
他把小手搭在膝盖上,像个乖巧的小姑娘。
阴霾遮蔽了月光。
"你不觉得奇怪吗?"飞坦微微矫首,"这里根本看不到流星,那些人却还把这里叫做流星街。"
此时映在他眼里的,不知是浩瀚的星空,还是孤郁的内心。
"为什么?"
柯特歪着脑袋问。
飞坦侧过头,似乎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柯特盯着他的侧脸,感到那儿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
虽然依旧冷冰冰的样子,却隐着一股忧伤。
"我恨透了这里。"
飞坦轻轻地说。
声音未来得及散播,便在风中消失。
"是吗?"柯特习惯性地低下头,望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飞坦不语。
34
他忽然明白过来了。
旅团里的人有着共同的心结,流星街。
这块布满阴影与暮气的土地。
这个被世界遗弃的角落。
35
"咦,这个小女孩是谁?"
信长见了柯特,立即瞪大了双眸。
"他是旅团的新成员,"侠客好心地提醒道,"而且别误会了,人家可是男孩子。"
从信长脸部夸张地神情,便可以猜出她的惊讶程度。
"是吗?"
玛琪冷冷地哼了一声。
柯特始终保持着沉默。在众人交谈之际,他轻轻地偏过头,目光抓住了角落里的飞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