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十七
周日,不早了,可我还在床上做着不知名的梦。
"叮咚,叮咚,叮咚"
不高兴开门,我继续赖着,这个时间只有楼下老头会来抄水电吧,不理他。
"叮咚叮咚叮咚......。"这次按的急了,换人了?我还是没动。
突然铃声大做,象是要将门铃摁爆掉一样,难道?
"樱井翔,你少给我装死,再不开门我踹了。"一阵狂吼,把我从游离状态拉回了现实。
来不及穿拖鞋了,我直接从床上连滚带爬的跑去开门,想起我家防盗门上至今还留着的那个大坑,我还是赶在了适当的时机打开了它。
一个庞然大物杵在我家门口,把我吓了一跳。
"和也,你这是干嘛啊?"连忙接过他手上的皮箱、大包小包和塞满了游戏光盘的塑料袋。
"搬家拉,从今天开始我住这了。"他放下了肩上的大背包,满脸的痛苦表情,额上的碎发湿湿的,夸张的扭动着自己的脖子和胳臂,俨然是进行了一次大逃亡。
打开冰箱,拿了他最爱喝的可乐递了上去。
一口闷了半罐,顺了口气,和也很安静的看着我,眼睛湿湿的,一把抱住了我,"樱井翔,我只要你。我不要和其他女人结婚,死也不要。"
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有点心疼,"我知道啊,乖拉乖拉。"
"可是他们不知道啊,为什么他们总是要逼我呢,我只喜欢你啊,只喜欢翔啊,呜呜~~~~~~~~~~。"
和也不是个喜欢哭的人,他的傲气总是让他显得那么的坚强,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傲气也不允许他掉泪,可是只有在我的面前,他却像个孩子一样展露着真实的自我,孩子都是会哭的,哭得让人心疼。
和也的家庭是个庞大的家族,非常传统,甚至有些守旧,身为二宫家本家独子的他,从小就被作为家族的接班人,接受着所谓的英才教育,失去了许多本该属于他的快乐,过着奢华却毫无自由的生活,其实就是一个衣食无忧却无法享受外面花花世界的小少爷。
于是,不认命的他终于在高一那年暴走潜逃了,整个过程用他自己的话形容就是七个字:完美的人间蒸发。虽然三个月后他就被逮了回去,可是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逆来顺受的二宫和也了。事态发展到如今,他家的大人们已经顺了他,怕了他,什么事都由着他,不住家里,不要紧,从医弃政,问题也不大,和男人同居,竟然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唯独一件事--传宗接代。
每次被他家老头子传诏过回来,和也都会这个死样,一边猛吃我豆腐一边拽着我要死要活的,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我身上擦,刚开始我还会当作是在看笑话,甚至有建议他赶紧找个女人生个孩子,早日开花结果功成身退。
可是现在的我再也不会这样说了,和也对我的感情已经不只是"认真"两个字就可以形容了,当我意识到的时候,也许我已经无形中伤害到了他......
那次当我把那句话扔给他之后,整整一天他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而我整一天就没能从床上爬起来,用他的话来说是伤在我身,痛在他心,其实事实是--我被迫和他在床上做了一天。
刚洗完澡,香香的和也一下子蹦上了床,用他那两条外形与力度完美结合的双腿蹭着我,"在想什么呢?亲爱的小翔。"
"在想被你强奸的那一次。"我冷冷的回答。
"哎,什么嘛,说得那么难听。"他一脸坏笑,开始快乐的回忆起来,自顾自地得意着。
"咦,翔怎么突然会想起那么遥远的事啊?"他的眼睛亮亮的,反着光。"难道是?"
"不是。"我转个身背对他。
"我都没说什么呢,你心虚个什么啊,哈哈。"
他执起我的手,抚摩着自己的脸,轻轻的,柔柔的。
"和也,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我突然很有兴致的和他讨论起来。
"因为翔很帅啊。"
"不对,我记得以前被你吓跑了的那个男人也很帅啊。"
"有吗,我都忘记他的样子了呢,翔不一样哦,翔总是云淡风清的样子,其实呢,我一直很想知道翔要是认真起来会是什么样呢,真的好喜欢这样的翔,不过呢越喜欢就越害怕失去,有时候真想一口把你给吞了,那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呵呵。"
每次听到和也温柔地说出类似的话,我的心总是会没来由的"咯噔"一下,和也的爱让我很依赖,可是太强烈的爱,我怕我会要不起......
"请问樱井医生在吗?"麻醉科办公室里突然想起了不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原本还在看杂志的我又被点名了。
"啊,是你啊,找我有事吗?"原来是那天在游乐园快餐店里猛嚼吸管的那个小护士。
"那个,我是想问问您今天九点之后有没有见到过相叶医生?"
"雅纪?没有。怎么了?"
"他不见了,上了班厉行检查之后就没再出现,手机也一直关机,所以才想来问问您。"
相叶雅纪虽然偶尔会迟钝些,没事开开小差,但却是个非常有责任心的人,绝对不会做出翘班这种事,我有些意外。
隐约想到了些什么,"对了,宝宝的病怎么样了?"
"哎,樱井医生也知道宝宝的事啊,真的好可怜啊,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这样走了,都没来得及见上相叶医生最后一面,......"
"什么时候的事?"
"早上七点半,并发症,最后抢救无效......"
"去天台找找吧,也许他会在那里。"我打断了她的话。
带着泪痕的他的脸
十八
"变天了呢。"我躺着,嘴里叼着烟。"怎么还不回去当班啊,你可是个医生啊。"
我无聊的爬上天台时,一眼就看见了雅纪,原本以为他应该已经回科室了,见他面无表情,我也懒的去好言安慰,只是静静的坐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抽着我的烟。
"我不想回去,起码今天不想。"雅纪低着头,眼睛红肿着,眼神呆呆的。
我叹了口气,沉默着,就这样,和他一起观察了一下午的天空,没有了太阳的灼射,那些云朵灰暗着,阴沉着,很不精神。身边的雅纪也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脸的阴郁,就象下午的天。
太阳快落山了,他仍是那个姿势,不会是变成化石了吧。
"雅纪,你一天没吃过东西了,不饿吗。"我觉得自己正在虚脱。
"没感觉......翔其实不用这么在意我的。"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你就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啊,要是这样还出事儿,你们科那群护士不杀了我才怪。"我的胃隐隐做痛,突然想念起和也的杯面了。
"你还是走吧,二宫医生找不着你会骂人的。"
"他呀,应该忙着吧,否则早就来骚扰我了。他可不像我这样不务正业,虽然外表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其实却是个饿有责任心的人。"
"翔,二宫医生有为你哭过吗?"
"啊?大概有吧,我记不得了。"
"那翔呢,有为谁哭过吗?"
"有哦,还不只一次呢,却不是和也。我很滥情吧?"
"是纯粹的为了他而哭,还是因为他已不在了而哭呢?"
"有区别吗?"
"有哦,曾经有人和我说过,如果是前者,那说明你会一直爱他,即使将来你的身边有了别人,可他依然是特别的存在,期限会是一辈子。"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我,眼里透着陌生。
"这样啊,那后者呢?"
"后者的爱可能含有一份延续,一份同情,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情终将烟消云散。"
"竟然有这样的说法,呵呵,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如果我死了,翔会为我哭吗?"
"傻瓜,你这不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我会哦,如果翔死了,我一定会为你掉泪的,不,应该说翔会是雅纪心里永远的存在。"他的声音很轻,可是却让我听得清清楚楚,虽然一直能感觉到雅纪那似有若无的情,可是真的入耳了,我的心还是为之一震,我何得何能?
"是吗,那还真不错,我一直以为自己活着挺没所谓的,现在听到雅纪你这么说,我很开心。"
雅纪没有回话,只是把自己的位置挪到了我的身边,就这样紧挨着我坐着,头靠着我的肩膀......
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才发现其实我根本就不了解他,他的性格比起和也其实复杂了好多,他有着很多面,胆小过,懦弱过,哭过,笑过,散发着纯净的天然气质,同时他也是个很有原则,很重情,有着坚定信念的人,今天的他却有点颓废,有点堕落,放任着自己的心绪,就像大多时候的我。我真的不懂了,他还有多少面是我所不知道的呢?有些好奇。
手机很煞风景的响了起来,黄耀明的《暗涌》低低的吟唱着,真的很应景呢。手机屏幕上一只叫二宫和也的大灰狼夸张的跳着草裙舞,这是恶趣味的他帮我弄的。
"喂?什么事啊?"
"让我别回家,为什么啊?"
"啊,这样子啊,你家老头不会把我的房子给拆了吧。"
"哦,那好吧,你自己也小心点,就这样了,拜。"
"二宫医生的电话?"雅纪轻轻的问,声音里听不到任何一丝情绪。
"是啊,让我今天别回去了,他父亲带了人守在我家门口正打算逮我,这小子,老连累我。"我关上了手机,塞进了口袋。
"真好啊,翔那么关心他,而他也关心着你,二宫医生真的很幸福呢。"
"雅纪。"我侧过身看着他,他的眼神里尽是落寞,隐含着丝丝的绝望。
他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身体前倾,侧着脸靠在我的胸前,"翔,抱我一次吧,就当是送我最后的礼物吧。我怕我们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他的声音柔柔的,带着沙哑,透露着欲望,我犹如看到了堕天使张开了羽翼,明明是白色的,却散发着黑色的光,那样的夺目,忍不住去抚摸,去试探。
我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带着泪痕的雅纪的脸......
后悔吗
十九
一样的房间,一样的床,一样的我,可是身边的人换成了雅纪,连我自己都开始鄙视起自己来。
雅纪不是酒吧里那些无谓声色的过客,我明明知道却还是一时贪恋的和他发生了关系,欲望过后,内疚的同时,我担心起雅纪来,昨天他那无助的眼神仍然让我心悸,在我进入他体内的一刹那,他的脸上带着笑容,那抹似曾相识的笑容,学长的那个带着泪的笑容......
我也开始担心起自己来,对这种事我向来是不抱侥幸心理的,也不想去刻意的隐瞒,纸是不可能包住火的,一想到和也指着我脑门开骂的样子,我的头就疼了,天晓得他还会有什么更过激的行为,这次不会是打算拿着他的宝贝刀子来捅我吧,和也总是那么的深不可测。
外科值班室的床不大,其实就是病房里的床改造的,不过倒是个耳鬓丝磨的好地方,原本和也为了睡的舒服,总是会蜷着身子钻在我怀里,既暖和又舒服。今晚却不一样,雅纪的骨架比和也大了点,由于是第一次,显然也没培养出那样的默契,已过午夜,我却睁大了眼,很想翻个身,但又怕吵醒他,他一定累坏了。
毯子下雅纪的手始终握着我的,烫烫的,十指相扣着,他的眼半眯着,长长的睫毛偶尔还会扑扇几下。
我索性开始细细的打量起他来,这样的事我只对和也做过。
雅纪的五官单个看并不十分特别,眼睛不算大,鼻子也不是很挺,嘴巴吧,没有和也可爱,也没有学长性感,可是所有的这些凑在一起却如此的自然,纯净,尤其是他的眉毛,很少有男生眉形这么好看吧,想象着他臃懒的样子,挑眉娇羞的模样,还真是很容易让人沦陷呢,中意看他的侧脸,长翘的睫毛,微启的双唇,认真的眼神,有着勾引人的潜质。
这样一个天然的美少年,又被我给糟蹋了,心中不免会有些负罪感,遇到这样的我,究竟是我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闭上眼,不想不看,将来会怎样,不是我所能预见的......
早晨的几许阳光射了进来,温柔的,不张扬,朦胧中我看到身边的他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穿上了衣服,整了整毯子。
我拉住了他的手,"雅纪?几点了?"
"还早呢,你继续睡吧。"
"那你呢?"
"我想先回家换身衣服,今天我大概会请假吧。"他对着我腼腆的笑了笑,松开了我的手。
"这样啊,那我送你吧,这么早,还没车吧。"我撑着手坐了起来。
"不用了,万一被人看到,终究是不太好的。"
"雅纪。"
"翔,别对我这么好,行吗......?说好了只是一次的,翔对我太好的话,我怕我会奢求更多,所以......请你忘了吧。"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带上门,他望着我,低下头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的泪,就这样隔开了我和他的世界。
忘记?我的掌心残留着他的余温,而他的身上亦留着我的印记,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呢?
迷迷糊糊中,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想来这时候,也只有他会来扰我清梦,哎,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啊。
一个泰山压顶,和也连人带包的扑倒在我身上,全身都快散架了,做肉垫的感觉很差。
"小翔猪,起床了拉,你忘了今天早上有外科和麻醉科的协作会议了啊?"隔着毯子,他在我身上蹭啊蹭的。
"乖,别闹了,我再睡会,一天没见,亲一个先。"
"不要,你没刷牙。"他撇开我凑上前的脸,见我根本没有起床的意思,便又开始用手拉扯起我的脸来,非要折腾我。
"拜托,别扯了,再扯就不帅了。"
"不帅才好呢,那你就会全心全意跟在我屁股后面了,我还求之不得呢。"
我挪了挪位置,把脸埋进枕头里,继续赖着。
"起来啦,快点啦,我帮你拿衣服来了。"
"嗯嗯嗯,你放那里好了。"我胡乱指了指,不理他。
"昨晚干什么去了,我和老头子大战三百回合都没你累。"说完就要拽我的毯子。
"别再闹了,大清早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你以为在家里啊。"我腾的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
"臭猪,竟然凶我,哼。"一包衣服就这样砸上了我的脑门。"我先走了,你动作快点啊,我帮你留座。"来的快去的也快,就这样不见人影了。
换完衣服,我走出了房间,看到小叶,便让她叫阿姨把值班室的床单毯子全都换了,连同昨晚的记忆一并消失吧。
究竟是谁在不舍
二十
风也似的冲进了麻醉科办公室,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小叶子,下午好啊。"和也半靠着值班台,悠哉的冲护士小叶打招呼。"
"啊,是二宫医生啊。"
"怎么没见翔啊,办公室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呢。"
"唉,你不知道啊,今天我们科的全体男医生提早下班了,听说是和儿科的护士们联谊去了,樱井医生好象也被主任硬拽着去了呢。"
"什么?联谊?中居那个色老头怎么尽出些馊主意,哼。"
小叶边忙着查单子,边嘀咕起来:"其实我也要找樱井医生呢,本来想让他顺便把相叶医生的胸牌给带过去,没想到刚才一忙竟然给忘了。我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呢。"
"胸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