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音的主意李寻欢常常可以猜出来,有时李寻欢甚至会先设计好如何应对:被捉弄,还是不被捉弄。
但,小云不是诗音。李寻欢猜不出来小云打算如何捉弄自己。
猜不出来的事情通常才更诱人。
李寻欢跃跃欲试……简直有点迫不及待。
龙小云笑意加深,静静的不动,渲染了一下要捕捉猎物前的紧张气氛。
李寻欢忍不住悄悄的笑了起来。
当李寻欢那洁白的牙齿微微在笑容中露出来的时候,龙小云突然蜻蜓点水般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那洁白的牙齿。
李寻欢有点呆,李寻欢有点反应不过来。
诗音当然也曾经这样捉弄过自己,但那个时候,李寻欢觉得一切都很自然很甜蜜,是一种莫名的,也不需要解释的甜蜜。
但小云的意思是什么?
是为了要自己表现出来发呆、尴尬、惊讶、或者生气的表情吗?李寻欢真的不知道。
李寻欢可以表现出十种以上的表情,想出十种以上的办法,来让诗音觉得她捉弄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来让诗音开心。
但李寻欢真是不知道现在自己该是什么表情才对,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小云开心。
李寻欢希望小云能开心。
李寻欢害怕自己的没有反应会让精心的捉弄了自己的小云失望、生气。
龙小云笑着摸了摸李寻欢有点发呆有点着急的脸,“我最喜欢你这个表情。”
放心下来的李寻欢这才想到刚刚的举动好像不太合乎伦常,但转而却又想到了小云在幺哥儿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小云讨厌女人,小云从来都只和男子做这样的举动。
是不是小云早就习惯如此了?是不是他觉得这样才自然才自在?
自己是该纠正他让他走回正途,还是该顺从他让他开心就好?
“李叔叔,记住,你不是佛,不要老想些拯救别人,改变别人前途的事情啊。你觉得对的事情别人不一定觉得是自己该有的安排。
什么伦常什么道义,我龙小云才不屑于被那些东西管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又如何?凭他们也配指点我龙小云做的是对是错?
李叔叔,你呢?你是在乎别人的评价,在乎那些故纸烂书灌给你的什么道德观,还是在乎我龙小云到底开不开心?”
龙小云盯住李寻欢的眼神很认真,认真的有些危险。
对,我不是佛,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没有人有权利去干涉别人压制别人。
而最重要的是,没有什么比让小云得到开心更有意义。这孩子这么苦,他该好好的享受生命,享受他目前的每一刻的生命,享受那将来的无限悠长的生命,我以前没有正视过他,没有正视过他的需要,让他那么痛苦,让我用我残余的生命来好好补偿,保护他得到所有的快乐和幸福。
龙小云看着李寻欢脸上的表情,便轻轻扬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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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依然在奔驰,关外的风很狂很寒,但车厢里很舒适,很暖,很热……
龙小云轻轻将李寻欢压倒在车厢柔软的暖榻上,轻轻挑开李寻欢的罗衫。
“李叔叔,我可以吗?”龙小云苍白的脸上有着温柔的忍耐。
一丝陌生的尴尬和羞赧从李寻欢的胸间流过,李寻欢僵硬着点了点头。
“李叔叔,让我来主宰你吧。相信我,我可以给你幸福。在这个飘荡而且寒冷的世间中,只有你和我能依偎在一起,你的亲人只有我,所以也只有我可以给你幸福。”龙小云的声音在李寻欢耳鬓厮磨,有种低沉的坚定。
是的,小云是我唯一最亲近的人。
不是作为诗音血脉的延续,也不是作为大哥的血脉的延续,那么我和小云还能有多少联系呢?所以,除了这样的办法,我们还有其他的方式可以如此亲近吗?可以永远不松手不放开的亲近吗?
……小云……是我最亲近的人……
在这个寒冷的世间,只有小云愿意依偎在我的身边,所以,不要放手,不要离开我。
马车依然在颠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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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下来,在关外的小镇上打尖。
“李叔叔,小云听说关外有种‘鹿血酒’,色泽和气味真的都和鹿血一样,酒劲则是在猛烈中蕴含温存,小云早就想尝尝了,不知道叔叔能不能让小云见识见识?”
李寻欢笑了,小云其实是个很好奇的孩子,难得他如此感兴趣,自己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好,叔叔去给你找。等着我,千万不要出马车,外边的风很大的。”
“小云听话。小云可不愿意伤风,不然李叔叔也会感冒的。”小云的笑容里有种调笑。
这种笑容当然很可爱,但可惜太短暂了,短到李寻欢离开后就消失了。
“出来。你来干什么?”龙小云的脸依然满是病容的苍白,嘴唇也依然没有血色,连呼吸时也会有丝丝的疼痛,所以龙小云的声音并不高,也不可怕。
但来人却依然打了个冷战--他希望自己来回报的事情是足够重要的。
“焦小白逼问苗秀,苗秀不知道焦小白已经离开庞吉,和展昭走到了一起,所以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焦小白。”
“焦小白、展昭、苗秀。”龙小云说完这三个名字就闭上了眼睛。
来人知道这表示谈话已经结束,也表示这三个人的性命也可以从世间结束了。
但突然龙小云又睁开了眼睛,笑了起来“我见过焦小白抱着李叔叔的样子,好像抱的很开心,为了奖励他这么有眼光,我想要他死在疯马的马蹄下,不知道他那时的表情将会是什么样的。”
唐宋明清风 (21) 风中的绳索
白玉堂很累,很累很累,从心底无法遏制的那种累。
最后一次和猫儿的争执是在什么时候呢?遥远的仿佛已经是隔世。
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到处都找不到,猫儿到底在什么地方?
展昭当然常年在外办案,白玉堂当然也常年到处游荡开心,但白玉堂要找展昭的时候只要到开封府就一定会得知猫儿的去向,如同猫儿到陷空岛就一定会知道白玉堂的下落一样。
如果能够知道所在的地方,那么即使分开也不是失去。
可是这一次不同了,白玉堂不知道猫儿到底在什么地方:冷香筑、黄河滩、太师府、甚至辽境,白玉堂到处都找不到猫儿,甚至,白玉堂不知道猫儿到底还是不是依然……
白玉堂想起来小的时候自己曾有过一个非常喜欢的白鼠玉雕,因为害怕带在身上会摔坏,所以白玉堂把它放在陷空岛上最粗最老的那棵树上,白玉堂专门为那个玉雕盖了一个盒子般大小的房子。
每次玩累的时候,心烦的时候,或者什么也不为,就是很想它的时候,白玉堂就会爬到树上去看望它。幼年时的白玉堂从来没有想到过玉雕也会有离开自己的时候。
见不到那盒子,白玉堂倔强的不甘心,所以四个哥哥全都搭夜帮他找。当他们终于在岛的外围找到的时候,盒子已经散了,玉雕已经碎了,四哥说,许是给大鸟叼到这里掉了。
白玉堂点点头。
白玉堂就懂了,有时候你太喜欢太在意一件东西的时候,或许你就会做出错误的行为害了它;有时候你太执著的去强要一件东西的时候,或许你就只能看到本可以逃避不看的结果。
所以白玉堂仗剑江湖游戏红尘,所以白玉堂独来独往桀骜不群。
所以即使白玉堂失算的遇到了展昭,白玉堂也绝不做出错误的表示,绝不让展昭成为自己在意的人。
白玉堂有把握欺骗所有的人,却没有把握欺骗上苍,现在,是不是老天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才把展昭藏起来了呢?
自己真的该去找吗?如果真的让自己找到,那找到的会不会是……
所以白玉堂进到潘家楼的时候,终于不再问伙计有没有一个奇怪的客人,点了茄汁鱼和皮蛋粥,却只吃鱼眼不动鱼,只吃皮蛋不喝粥。
而这个时候,其实展昭和小白正是刚刚吃完了午餐住在潘家楼里的天字一号房里养精蓄锐,准备夜探苗府。
所以白玉堂错失了。
你看,有时候太执著了固然不对,但有时候略略的一个放手,也会给人带来遗憾对不对?而我们永远无法得知什么时候该放手什么时候该执著。
白玉堂很累,他很想和黄天霸聊聊天,但黄天霸却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昨晚张箐来找黄天霸,要黄天霸跟她走。
如果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要你的好朋友跟她“去走一走,去聊一聊”,你能反对么?即使他们一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也不奇怪对不对?
白玉堂想跳到什么人的屋顶上去喝点酒,但却只是想了想,最终懒的跳,也懒的喝了。
所以风流潇洒的白玉堂,此刻正呆呆的在街上摩擦自己的鞋底。
一阵急促到疯狂的马蹄声让恍惚中的白玉堂本能的抬眼看去。
一匹疯马,撞向一个白衣少年。
白玉堂纵身掠去,想把少年拉开,但却顿住了脚步--因为白玉堂看到一个熟悉到无法再熟悉的身影。
“臭猫儿……”随着这一个熟稔的呼唤脱口而出,白玉堂所有的精神突然都复苏了。
白玉堂笑了起来,也抱怨了起来:臭猫儿,堂堂白五爷难得有如此性感如此深沉的时光,臭猫儿怎么就跳出来捣乱了呢?在什么地方你都这么活力四射么?寻声救苦,普渡众生?好像什么人有了危险你都能刚巧在旁边,刚巧能去救……
白玉堂的笑没有完,抱怨也没有完,就僵住了,本来以猫儿的功夫要拉开那少年绝对没有问题,即使同时制服那马也绝对没有问题……但,猫儿却跌倒了?
如果,刚才白玉堂没有顿住脚步,他一定有时间赶到的,但此刻,却来不及了。
白玉堂的眼前晃动的不是猫儿的身形,反而莫名其妙是童年时那只粉碎的玉雕。
白玉堂将近完全崩溃,他没有任何意识的把身边唯一能靠近展昭的东西投掷过去。
猫儿,等着我,你的身边怎么可以没有我?
血,如同倒落的雨喷了半个天空,染红了白玉堂的眼睛。
一声悲嘶唤醒了白玉堂。
投出去的,是带着鞘的画影。
分离了的,是疯马的四肢和躯体。
甚至,马的躯体都在画影余力的带动下,甩到了一边。
展昭的身上,只是洒满了鲜血而已……
猫儿……太好了……
白玉堂一手抄起展昭,一手抄起那疯马的主人:既然猫儿是跌倒的--可能是受伤了,那白五爷刚刚受的惊吓就只好由那该死的驭马人来补偿。
白玉堂完全没有注意到那白衣的少年也跟着自己到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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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黑,好冷,好痛。
为什么头这么痛呢?
展昭抬起头来,原来头顶上只有一线高天,四周却是漆黑森冷的水青石。
风都从头顶刺下来,刺得展昭头皮发麻,好像每一根头发都成的荆棘倒刺,狠狠地勾住了自己。
而身边的水青石也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至阴至寒,让展昭冻的全身都战栗起来,展昭的嘴唇开始发青。
忽然眼前“气死猫”那三个和人一般高矮的血红大字轧轧的动了起来,刻了字的石头被移动开,露出了白玉堂那张气愤的脸。
“哼,臭猫,我这个通天窟里的滋味如何啊?”
“白兄,你莫要闹了好么?此事和包大人无关,你把他的三宝还给他好么?既然是展某对不起白兄,展某愿意随白兄处置。”
“哦?那敢问名闻天下的御猫展昭展护卫,你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我白玉堂?”
展昭语塞。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白玉堂。
但,白玉堂既然这么生气,又好像是在和自己说过了一些话后才这么生气,那算起来应该是自己得罪了他才对,但是,自己好像是和白玉堂在讨论最近一宗夜劫连环凶杀案,案情这么复杂,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试探自己得罪了白玉堂的那句话?
“啪”白玉堂从高壁上一跃而下,展昭只觉得一道白影晃了自己的眼睛之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白兄,你在做什么?”展昭听着耳边叮叮铛铛的声音,问。
“毁了这个机括!埋了这个通天窟!”白玉堂的声音贴着“不要惹我”的标签。
“……毁了这个机括我们怎么出去?包大人还等着我……”沉默了一会儿,避开白玉堂的台风尾后,展昭还是忍不住劝说。展昭有点不习惯和白玉堂处在这么黑这么封闭的空间里,尤其两人靠的也太近了,展昭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异常,希望白玉堂不要发现这一点。
白玉堂没有说话,白玉堂已经气得懒得和展昭说话了。
静静的,于是展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似乎……白玉堂的心跳也不太正常。
展昭紧张起来:“白兄,实不相瞒,从刚刚起展某一直心跳异常,展某本以为是自己长途奔波,身体愚弱所致;但此刻展某觉得白兄似乎心跳也有些异常……”
“对,那又怎么样?我白五爷还怕承认不成?我就是……”
“白兄,莫要开口快些闭气,我想或许是白兄刚刚封了此窟,导致地下阴潮之气聚集,形成毒瘴,才导致你我心跳异常也未可知。”
“@#¥!&¥%×”
…………
通天窟?
莫非自己是在做梦,回忆到了在陷空岛的光景?
自己和白玉堂那天好像是又起了争执,但为什么呢?
展昭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白玉堂,但,白玉堂既然生气了,又好像是在和自己说过了一些话后才生气的,那算起来应该是自己得罪了他才对,但是,自己好像是和白玉堂在讨论如何逃出通天窟的事情,通天窟的机关那么复杂,两人走了那么久才出来,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试探自己得罪了白玉堂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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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喜欢我。”
“白兄,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还叫我‘白兄’?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在梦里叫我‘小白’,你想和我私奔,你想和我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