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们一向在一起,但今天我要他明白,我才是他的主人!
"花道是我一个人的!除了我以外,谁也不能打他,谁也不能骂他!"瞪着透,我一字一字宣告,"以前我没说过,所以可以原谅。但从现在开始,你,以及其他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连他的一根毛都不能动!"
透冷静下来,一双清明的眼睛望着我。
这是我经常依靠他的原因。
透比我沉稳,总是能慢慢沉淀我的激动。
渐渐地,透脸上露出严肃和畏服的神色,低头沉声回答:"明白。"
我那一瞬间迸发出的王者气势收服了他。
在我接管金龙之后,我才知道,父亲和金龙里的高级干部无意中看到了这一幕,那时起就对把金龙交给我放了心。
花道并不乖巧,透也不是温顺的人。此后,两个人私下里不时较量,但在我面前,透却能极力忍耐。我一笑置之,就当不知道。这对我,也对花道而言,算是一种游戏。花道在我的策划下反击,能看到透吃瘪的样子,也是一种乐趣。
花道与我并不住在一道,但每天放学后,他总会来我家一趟。
那一天,直到天色全黑,花道还没有来。
我心里开始不安。
花道喜欢和我在一起,我一直确信着。所以,他不会抛下放学后的会面。
所以,花道出事了。
十五分钟后,手下送了报告过来,花道进了医院,直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我很后悔。
花道从不说他自己的麻烦。我也从没想过有人会伤害花道,因此,没有派人在他的身边。发生了事情,才发现一切并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那一天晚上,我坐在黑暗中,等待着天明。
我没去看花道。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前一天还笑着和我一起设计让透走一步摔一跤的人,现在却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
不会说,不会笑,不会闹。
我能为他做什么?
这种无力感,瞬间遍布全身。
如果说透可以为我牺牲生命,那么我可以为花道牺牲千百人的生命!
所以,不要惹我,人也好,神也好,鬼也好。
花道是我一个人的,绝不允许任何人带走他!
因为,花道是,真正把我当作一个人看待的人。
不是主子,不是首领,不是笑里藏刀的黑道人物。
只有他,能毫无顾忌地在我身上耍赖,撒娇,发怒,想笑就笑,想说就说。
他只是单纯地,喜欢着我。
没有背景,没有理由。
从小,父亲就告诉我,健司,人的一生很短,想要得到的却很多,一定要分清哪些是真正想要的,哪些是没必要想的。想要的,就要千方百计地得到,牢牢握在手中。好东西,有无数人会跟你抢,真的喜欢,得到了,就不能放开。世上没有后退的路,认定了,就要一直向前。
与其后悔哀叹,不如认清现实,披荆斩棘再继续前行。
要与不要,我一向分得很清楚。
花道是我决定要保护的人,那么,谁也不能抢走他!
他,已经不仅仅是玩具。
天亮了。
我坐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金色光芒从橙色的云团射出,慢慢地蔓延到每个角落,如同每个清晨一样。
我没有去自己的学校。
动了我的东西的人,应该受到些教训。
我没说。但透知道我的意思。
晚上,花道醒来时,那几个让花道感到极度羞辱的学长,陪着花道进了医院。
花道出院后,很认真很严肃地跑来跟我说:"我要学武术。"
金龙里有的是这方面的高手,我自己也在学。自此后,花道跟着我学一样的东西,空手道,跆拳道,柔道......
我明白他要变强的原因。他不想再输给任何人。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水户洋平。
直到花道上中学,有一天,聊东聊西时,高兴地说到,洋平和他上同一所学校。接着,不断地说洋平,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打钢珠,一起逃课,一起打架,一起补习,等等,十个指头也数不完的英雄事迹。
我才知道,花道的心中,还有一个和我平分秋色的人。
我第一次派人去学校接他到金龙。
我决定见一见那个水户洋平。
在学校的小道上,我看见那个黑发男孩。
发现了我,他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沉静地望着我,然后,极为敏捷地避开我的突然一踢,却避不开那随后一拳。但他顺势转到树后,侍机而动。
足够聪明,足够冷静。
看到我丝毫没有胆怯,大概一部分原因在于花道曾说起过我吧。
而那毫不逃避的坚定,也流露出他对花道的感情。
花道,有能力驾驭喜欢他的人。
其实,在他周围,不喜欢他的人并不多。
这个叫水户的人,有资格呆在花道身边。
"你通过了。"淡淡笑着说了这句话,我转身离开。
花道也有自己的天地呀。我一边走一边唏嘘地想。
花道身手越来越好。
他有武学的天分,每一样新鲜的东西,他都能很快地吸收,成为自己的能力。我也渐渐让别人教给他一些其他的东西,如开锁,如心理战术。我不以为花道一定也会走上黑道,但我要他有足够的力量做他喜欢的事。
说起来,花道从神奈川休养回来后,喜好就变得有些奇怪。无论在什么地方,他总是喜欢凝神谛听,听一些谁也不知道的声音。
没错,他对声音特别执著。他老是说,我的声音像圆润的明珠所散发的光华一样轻柔。他说,我笑,透就不高兴。因为他说不喜欢透的声音,所以他经常打断透的话。
如果花道喜欢,这也是蛮有趣的兴趣。
虽然花道一直说要帮我忙,虽然金龙里能打败他的只有少数几个人,但我没有带花道去做事过。
参加参加宴会之类的,没什么关系。大家都是心怀鬼胎,但仍会维持一团和气。带花道去露个脸,让他长长见识,也能让道上的人认识认识他。
但我一直小心地不让花道看到金龙的手段。下意识地,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如此残酷的人。
金龙与山田组结怨已久。我接掌金龙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铲除掉他们。
跟透商量了很久,先是传出我年纪轻社中老人不服的谣言,再在半公开场合与那些叔伯大吵一番,然后,就是金龙分崩离析的流言。
等道上那些家伙开始幸灾乐祸,山田以为稳操胜券时,我和透带着精锐人马趁着夜色混进山田组寻欢作乐的窝。一场混战,出奇不意的金龙占了上风。我微微笑着,看透一枪一个,把苦苦苦哀求的山田组老大和他的副手送上天堂。
这样的争斗,对我将会是家常便饭。
在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中不动声色淡定自如,是作为金龙社社长的我必须练就的。
我从不是温柔的人,除了对我而言重要的人外。
一切已成定局。而这只是我的第一步。
抬头望望天色,眼角却掠过一抹红影。
如漆黑屋中突然点起的烛火,如凌晨喷薄而出的彤光,划破黑暗的,一样的红色。
我的眼角跳了几下。
花道,都看见了吧。
第二天,花道照常来找我,昨晚的事只字不提。
我也不提,只是隐约知道,花道再不会加入金龙。
果然,大学三年级时,他和水户洋平搭档成立了一个侦探事务所。
花道还是经常来金龙,只不过途径不断翻新,目的稀奇古怪。最常的原因,是在恐吓信上偷盖金龙社标志,以便迅速解决涉入他的案子的黑道中人。
金龙已经吞掉好几个小组织,成为东京都一带的霸主之一。
花道用这种手段偷懒,也顺便告诉我他与金龙依然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他,永远不会背叛我。
每次花道走时,我总会拥着他,细细叮嘱:"花道,小心自己身体!"
我不愿再看到他不能说不能笑的样子。
而且,不知道哪一天,他不会再醒来。
如果真的有神,我会揪出神让神改变这个命运。
可是,没有神。这是我唯一无力做到的事。
花道再一次被送进医院时,三天后才醒来。
已经好久没发作过了,到底什么会引起他这么激动,我很好奇。
这种不必要的存在,早就应该在这世上抹净了。但花道闪烁其辞,明显地在隐瞒某件事。
我想了一下,决定不予追究。
我直觉地感到,那件事对花道很重要。
花道游戏这么久,才找到对他重要的事,我是不是该放开他?
但没多久,花道失踪了六天。
我用尽所有办法,只打听到最后一个晚上,他和一个叫仙道彰的人在一起。
我没有去找仙道彰,而是镇定地处理金龙里的事。透总是忧心忡忡地望着我,却什么也不说。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就是我,虽然他并不是最了解我的人。
我并没有怒急攻心,也没有强自撑着。我只是感觉到,花道还在某个地方。他那样的人,地狱不会收留他,天堂也怕他去捣乱。
只要维持现在的情况,他一定会出现。
第六天,透告诉我,花道要在"天使之吻"见我。
听到他的名字,全身的肌肉一下子放松下来,只觉得一阵疲惫。
原来,神还是在吗?
下午,天使之吻。
我听着花道近似告白的回忆,无话可说。
我已经不再是花道心中最重要的人。
再不舍,也是花道自己的幸福。
而且,从手下的报告来看,仙道彰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再次把那具比自己还要高大的温热身躯拥在怀中,我只有一个愿望:"花道,要常来看看我呀。"
越过目瞪口呆的花道,越过窃笑的水户,直到大门口,我才长长吸了一口气。
自己的宝贝,这么多年来,一点一点地被外人占去,真是不好受。
耳边传来透低沉,却又有点迟疑的声音:"藤真,你真的放手?你放得了手吗?"
我转头凝望透,笑得苦涩却温柔。
"透,我了解花道。"
"不论在哪里,不论和谁在一起,他都会记得我。"
"花道会永远是我的。"
"而我,只是尽力想让花道做他喜欢的一切事情。"
尽力地,让他能像现在一样拥有简单的快乐。
天籁番外之 暗海
我在族里的名气不是由于我的技艺,而在我于的容貌。
从小,就不断有人看着我说,真是个漂亮的小孩。
父亲常对我皱眉,抚着我的头,说,长得好看,以后怎么能做得来?
我们是武士家族,一直到现在,还在从事一种古老的行业,保镖。家族中男子成年后,按传统要选择一个一生保护的人,从此以后,不离不弃。
有人为钱,选的是富贵人家,挣得一身钱财,即使有一日为主人而死;有人为权,选了权贵人物,以性命交换权力;有人选了爱上的人,心甘情愿护着他一生的幸福。无论选中谁,都不得后悔,不管他所作所为。
只有主人病亡,或是主人被狙击而自己侥幸被救活的人,才会回到家族,作为家族各项技艺的老师。也有与被保护之人结婚后,带着家人回到家族住地。
这就是影贽,在暗处保护自己选中的人,与被保护的人同生共死,永不反悔。
我并不认为容貌与武术有什么关系。只要努力,武术水平达到一定高度不是不可能的。父亲只是以为,容貌出众,从而易引人注目,不利于自己的保护职责。我想我一定能证明,他和其他族人对我的看法是错的,我一样能做好自己的事。
我把全部的精力用在提高自己武艺上,没有时间去理睬别人。十岁时,我已打败族中所有同龄人。十六岁,我要开始寻找想要保护的人那一年,除了几个长老,族中我几乎已无对手。
那时候的我,因为很少与别人交流,习惯了云淡风清,从不表露感情的生活。父亲也终于放心让我离家,因为我足够冷静。
而这一段少年时代的生活,在见到樱木花道之后完全结束。
我曾问过父亲一次,日本那么多人,怎么去找那个想要保护的人。
父亲笑笑,说,有一些事就像命中注定,当你看到那个人时,你就会明白,就是那个人了。
父亲第一眼看到就想要保护的人是母亲。后来他们结婚,回到家族住地。
既然如父亲所说这般神秘,我也不再着急。悠悠哉哉过了三年,我冷眼看他人笑他人哭。与我无干之人,我从不在意。
在高中三年级的最后一个春天,樱花飞舞的时候,我看到了他。
阴暗的巷子,他的红发如一团火焰,在几个黑影间翻腾。
脑子里掠过的第一个念头,他很强。
第二个念头,就是他了。
我只追寻强者。我要保护的人,如果不能比我强,至少也不能差我太多。过于软弱的人,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他的身手很好。五六个人围攻,他腾挪转踢,俐落地解决那帮人。
我很好奇,如果是这样的人,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才需要我的保护?
后来,我看到樱木花道的招聘广告,就去应聘。
面试很简单。
"姓名?"
"流川枫。"
"职业?"
"横滨大学学生。"
"擅长?"
我不答。这些东西,以后他会看到的。
樱木盯了我一会儿,拍板:"行,就是你了。"
我回盯着他。
我不明白怎么这么简单就通过了。
后来,那个总是笑笑着的水户洋平偷偷告诉我,樱木只因为我的声音符合他的要求而收我。
只是因为我的声音?而不在乎我的身手情况?
这个大白痴!
我有点怀疑我的眼光了。
而后樱木的倒下证实我的怀疑。
对于我们这一直从事保镖行业的家族,总有一些传统的作法来联系我们和我们保护的人。我郑重地向家族报告后,在樱木身上留下一种香,一种代表自己身份,只有我们能感受得到的千里香[自由自在]。
那天,我忽然心神不宁。
顺着脑中纷乱的思绪来到一个叫"寂寞天堂"的酒吧,我看到了樱木。
我看到他与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擦肩而过。我看到樱木眼中的惊喜。然后,他突然倒下。
不知何时,我已经揽住他的腰身。
樱木的脸被疼痛扭成一团,我却看到他疼痛下安心的笑意。
店里几乎没有人察觉这里发生的事。在抒情快乐的歌声中,我听到他呢喃着一个名字:"仙道彰。"
这一天,我发现了两件事。
樱木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不能受强烈刺激的心脏病。
仙道彰是引起樱木发病的原因。
我打电话给水户洋平。
随他赶来的,还有一个俊美温和的男子。
那个人,我知道,是金龙社社长,藤真健司,樱木常常去见的人。不论是半夜偷偷去,还是爬墙进去,还是从大门大摇大摆进去,樱木总是用着游戏的心情去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