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知道。但仙道,对于你那个学弟水泽,你打算怎么办?他好像知道了很多我们的事。""我也不知道。但弥生这么相信他,我有什么办法?何况,他已经知道了,难道我们能像一之仓的老板那样杀人灭口?他可是我最聪明最可爱的学弟......"仙道苦笑了一下,"适当时候,我会找他聊聊的。老实说,在全天下的人之中,我拿他最没辙了,从国中时就这样。"
"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了。我只能希望弥生没有看错他。"
"我也这样想。"仙道挂了电话。
水泽一郎......
他是真的从没小看过那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可爱男生。十年前,水泽就没让他省过心,现在,他又在他们惊险莫测的人生路上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是啊,他相信水泽是个好人,不折不扣的好人,但人生的路风云诡谲,步步险象环生,身而为人,难保不会走错一步。
何况,水泽是那么的喜欢流川,一时利令智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他还是不希望自己把人性想得那么坏,他想,已经有田岗在前,不要再加一个水泽了。
何况,他也想相信流川的眼光,他也希望,一直以来,流川这么看重的这个学弟,会是他们人生路上的一个福星。
毕竟,人生已经够苦的了。
一之仓呷了一口酒,这时有人坐到了他对面。
他当即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不由吃了一惊:"你......"
南烈看着他微微一笑:"一之仓先生,你似乎认识我?我是南烈。曾经有个职业是摄影师。当然,我还是你的同行,也是个杀手。"
一之仓心中一凉,暗暗思忖,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错,竟然被南烈和仙道他们找到了。
"别乱动。别和我比谁拔枪快,这里是公众场所。何况,我猜你应该没我快。我今天只想和你聊几句,或者说,我只想知道是谁下命令杀我的。"
一之仓冷冷地说:"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我想你不会告诉我。这样你会没命的。"
"那么,你问我,岂不是多此一举?"
"那可不一定。如果你什么话都不想说,我只好把你的资料提供给警方,那时就会有两三方的人找你甚至要你的命了。"
一之仓沉默了一会儿:"你想怎么样?"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我是不可能说出你要的答案的。"
"我只想问你,泽北荣治那件事,是不是你老板做的?"
"这我可不知道。我只是个小人物,只做自己份内的事。"
"那么,你们对付铁男和德男那次,是不是你派人跟踪了我?"
"没错。不跟踪你,怎么会知道大作家仙道彰和大律师泽北荣治竟然有另一种见不得光的身份?"一之仓略带讽刺地说。
"果然。"南烈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他一眼,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会再说什么了,"你走吧。最好走得远一点。"
一之仓有些犹豫地望着他。
"你放心,我不会在背后放冷枪的。这么多人的地方,我也不想冒这个险。何况我不是你,不想污了自己的手。"南烈冷冷地看着他,"自然会有人对付你的。"
一之仓快步走到门口,这时外面已经警笛长鸣。他大感不妙,忙想脱身之计。
"不许动!"他只是稍一迟疑,牧、彩子、流川他们已经冲了过来,数十支枪旋即对准了他。
牧另一只手摊开了一张拘捕令:"一之仓,我们怀疑你和数宗买凶杀人案有关,我们现在要带你回警局协助调查。你有权保持沉默,否则你所说的一切,都可能在法庭上作为对你不利的证据。你有权请律师,并有权要求在你被讯问时,有律师同你一起在场;如果你请不起律师,法庭将免费为你指派一位。"
一之仓茫茫然地望着眼前一片黑压压的枪口,知道大势已去,心情顿时颓丧无比。刹那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了一声:"南烈在里面!"
(五十六)
"什么?"赤木铐住了一之仓后,牧转向彩子他们,"二股的人看住一之仓,一股的人和我进去追捕南烈。大家要小心一点,还有,千万别引起恐慌和骚乱。"
"明白了。"众人齐声应答。
牧、彩子和流川他们冲进了餐厅。
"警察执行公务,大家都趴下!"牧大声叫道。
然而,他们并没有找到南烈。南烈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一之仓失魂落魄地站在赤木和木暮他们身边。他当然想过,暴露之后,河田会杀他灭口,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所以,如果逃不走的话,被警察捉住,也不失为一时的安全之计。
他心下这样思忖着,沮丧之情渐渐有所缓解,甚至于幸灾乐祸地想:南烈啊南烈,你把警察引来,让我被捉住,就不怕我把暗黑公正的事抖出来吗?
"走!"赤木推了他一下。
越野恨恨地看着他:"福田和鱼住学长的事,我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他们押着一之仓向警车走去,这时,只听到一之仓"啊"的一声,就此扑倒在地。
赤木和木暮连忙蹲下身来,看到了一之仓胸口汨汨流出的鲜血。
赤木咬了咬牙:"混蛋!又被灭口了!"
宫城叫道:"弟兄们,快把警戒线外围的人控制起来。犯罪嫌疑人被暗杀了!"
维持秩序的警察连忙扩大了包围圈,把站在餐厅外面围观的人群都圈了进来,场面顿时显得有些嘈杂和混乱。
牧他们这时陆续从餐厅里走了出来。
"一之仓被人灭口了。"赤木说。
牧没能捉住南烈心情本来就很不好,这时差点就要出口责骂赤木他们失职,但还是忍住了:"下手还真快......莫非是南烈那小子干的?先让地方警署的人把这些围观的市民全都登记起来,一个也不落地请到当地警署问话。"
"明白了。"木暮依言去布署。
"又白跑了一趟。南烈那小子,难道会隐身法?"三井心有不甘地说。
"如果南烈就是暗夜行路,他引我们来捉一之仓,没可能又当着我们的面杀了他。他应该很清楚,一之仓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神若有所思地说。
"我也糊涂了。"彩子叹了口气。
流川也有些疑惑,不过他想,南烈也许是为了阻止一之仓说出他们暗黑公正的事,不得以而杀了他。但神说得对,以南烈的聪明,应该会想得到,一之仓一死,线索就会全断了。所以,他可以肯定,这不是南烈干的。那又会是谁呢?难道是一之仓背后的那些人?
"南烈,怎么回事?一之仓应该不是你杀的吧?"
"当然不是我。没错,我是很担心他到了警局会乱说话,但流川,我并没想要杀他。毕竟,他什么都还没说,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把线索给掐断了。何况,你应该也清楚,并不是我把一之仓的行踪透露给你们警方的。我只是向你们警方提供了一之仓和福田及鱼住的死有关的消息。"
"这倒也是。那么......"
"我想就是隐藏在你们警视厅的那个幕后主使做的。他怎么会让一之仓到警视厅乱说话呢?其实,我最希望看到的是,一之仓被逼得无处藏身之后,自动跑路。演变成如今这种局面,实在是糟透了。"
是糟透了,流川心想。他这时还怀疑到另一个人--水泽。水泽也知道一之仓的事,他也曾说过自己枪法如神,但他为什么要杀一之仓呢?他应该没有动机才对。
除非......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除非水泽已经知道了他的另一种身份,想保护他。
谁都可以想不到这种可能性,他却不能。虽然他并不希望真的是这样。
河田会社大厦内,美纪男走进河田的办公室:"哥,一之仓被干掉了。"
"南烈呢?"
"被他跑了。"
"很好。我还真怕一之仓会跑到警察那里胡说八道。不愧是高头,事情总是办得干净利落。"河田面无表情地说,"南烈,算你走运,就让你多活一刻。"
"什么?一之仓被人杀了?会是谁做的?"泽北吃惊地问。
"我和南烈都猜是隐藏在警视厅的那个幕后主使做的。因为只有他可能这么快就得到一之仓暴露的消息。"仙道说。
"应该是他。下手好快啊。"
仙道心想,如果真是高头做的,就没什么不能解释了。但他现在还不能把对高头的怀疑告诉泽北和流川,因为那毕竟牵涉到了田岗。
这个时候说出田岗的事,对泽北的打击太大了,他想等泽北的案子了结了之后再说。
"先别管了。泽北,你专心准备明天的听证会吧,一定要赢得漂漂亮亮的。"
"那当然。"泽北心想,有这么多人在帮他,他当然要做到最好。
不过,他其实也很清楚,就算明天那个听证会能还他以清白,也根本就不能缓解那些正排山倒海地向他们逼近的重重危机。
第二天下午,洋平开着车向律政署方向驶去。
突然,他的电话响了:"洋平吗?我是惠里。"
"惠里,有什么事?"洋平的声音显得波澜不兴,然而,实际上,一种不安的感觉这时在他心底慢慢地荡漾开来。
"我们现在能不能见个面?"
"现在吗......对不起,我还有事。惠里,能不能另外约个时间?"洋平有些为难地说。他很清楚,下午那个听证会,是他和泽北恢复以往亲密关系的一个极好契机。何况,他也很想在第一时间知道泽北那个案子的最新进展。
"我知道你要去律政署,不过,我找你的事也很急。你不来,我怕你将来会后悔。"
"到底是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惠里?"
"你和河田雅史的事,难道也可以在电话里说?"惠里略带着讽刺的语气问。
天哪......洋平闭了一下眼睛,心想,迈克尔说得对,千万不能小看了女人的怨恨。他定了定心神,"惠里,你在哪里?我就过去。"
洋平来到惠里的办公室,坐在她对面,定定地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他不清楚惠里对他的那些事究竟知道了多少,所以,只是耐心地等着她沉不住气了先开口。
"洋平,我可以帮你。"惠里圆圆的大眼盯着他,开门见山地说。
"帮我?帮我什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青阳会社和河田会社近一年来的商业往来很不正常,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到了河田雅史手里?洋平,只要你愿意,我们藤泽家可以立刻和你们青阳会社合作。整垮一个河田会社,对我们藤泽家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惠里,我不管你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我只想说,那都是我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最好别乱插手。还有,河田雅史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你父亲也许会比你更清楚这一点。"
"我知道,他和高头力、田岗茂一这些司法界的头面人物有很深的渊源,而且,黑白两道,畅通无阻,全吃得开。"
洋平不由怔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这时的确是很吃惊,因为他没想到,惠里竟然会调查他正在做的事。看来,他是真的小看了惠里,这个女孩固执得可怕,也危险得可怕。
"这我也不清楚。惠里,你愿意帮我,我很感激。但我的事你帮不了。何况,我也不希望你被卷进来。你还是快点收手吧。"洋平站起身来。
"为什么你可以接受迈克尔的帮忙,却不能接受我的?"
"惠里,听我的劝,赶快收手吧。你是个女孩子,不适合玩这种男人的游戏。这种游戏没有规则可言,很残酷,会死人的。你何苦这么固执?"
"但我真的想帮你。没错,我是求过舅舅,让他别帮泽北......因为我不希望泽北好,我只希望你好。"
"但你知道吗?泽北的事对我来说......"
"比你自己的事更重要,对不对?水户洋平,你最好别在我面前说这种肉麻的话。女人是有嫉妒心的,而且很强烈。你想像不到的强烈。"
"惠里,关于我,关于河田雅史,你最好都忘了,我只能这么说,听不听由你。不过,我想,你这么聪明,该知道怎么做。"
洋平转身向外走,突然听到了身后惠里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惠里一直都是嚣张而强悍的,何况,整件事说来,总归是他的不是。他心里这时也很不好受,不由停了下来,百味杂陈地看着她。
"洋平,真的吗?"
"什么?"
惠里这时泪流得满脸,怯生生地站在豪华而巨型的办公桌后,显得说不出的楚楚可怜:"我的真心,对你真的没有意义吗?"
"不-是-的,惠里。我说过,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实在是配不上你。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听我的劝,把和我有关的事彻底忘掉,这样对大家都好。"洋平说完,开门走了出去。
彩子打着呵欠走进办公室,坐了下来:"初看那些口供和资料,真是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有。你们说,那个杀死一之仓的杀手,会不会和南烈一样,当场就溜了?"
"不会吧?可以那么快?他又不是超人或蜘蛛侠。我听宫城说,一之仓一中弹,他们就立刻封锁了现场,而且,当时在场的很多人都可以证明,根本就没有车辆离开过那里。"三井说。
"这就难说了。南烈不是一眨眼就不见了吗?"神说。
"他是个怪物,不能以常理推之。"三井说。
"所以,水泽可有的忙了,他要逐个分析昨晚出现在现场的那些人的口供和资料。"彩子看着流川,流川这时正在写报告,"对了,流川,泽北的听证会结束了没有?"
流川听彩子说到水泽,突然想到了自己昨晚曾经对水泽产生过的怀疑,不由沉默了。他摇了摇头:"应该还没有。我正在等仙道的电话。"
"泽北既然没有做过滥用司法豁免权的事,我想应该没问题。何况,他的辩护律师还是堂本五郎。"神微笑着说。
"我想也是。那么帅的泽北,怎么会有事呢?"彩子肯定地说。
"什么逻辑......如果他真的犯了法,法官会因为他是帅哥就格外开恩吗?休想。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越是帅哥犯了法,其实就越应该重判,这样才有威慑力。"三井滔滔不绝地说。
"三井,你要是再敢诋毁泽北,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彩子瞪着他。
"是,是,泽北万岁,总可以了吧?彩子,我真是怕了你了。好像只要是帅哥,就不说仙道、泽北和藤真了,甚至是南烈,都是你的宝贝,别人连说都说不得。"三井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我可没这么说。"
"但你是这么想的。"
"三井,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连我想什么都知道?"彩子睁大了眼睛。
"女人那点心思还不容易猜。"三井不屑地说。
"别自以为是了你。"
(五十七)
"学长,你出来一下。"这时,水泽站在门口对流川招了招手。
流川站起身来,走到走廊外面。
"泽北学长的听证会有结果了吗?"水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