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 春天的十三个瞬间----仙奇岛

作者:  录入:11-21

"爸爸,你别生气。我是觉得大家如果多沟通的话,会比较容易互相理解。你每天天亮出门,深夜回家,有没想过,妈妈一个人在家会有多寂寞?你们不是指定了彼此过这一生吗?为什么不珍惜能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呢?"

仙道广之以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长大的儿子。
他并不认为,儿子现在发表的是什么高深莫测的理论。但还是不得不刮目相看。
他一直认为,所谓的珍惜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只不过是每个人在少年时对爱情的美好幻想。
当爱情进入世俗的婚姻里,互相厌倦到底是种逃不脱的宿命。
当然,他自己的婚姻并未糟之至此。更没有达到互相厌倦。
他们只是把婚姻过成了一种习惯。
试问,会有多少人对自己的习惯有感觉呢?

仙道也想不到自己会对父亲说这样的话。
可能是今天流川给了他刺激,所以难以认同父母这种疏离淡漠、缺乏沟通的生活状态。
"爸爸,对不起。"
仙道广之点了点头:"小彰,你说得很好。谢谢你。"
仙道站起身来:"我去睡觉了。"
仙道广之这时严厉起来:"小彰,虽然我不反对你打球。不过,学业始终是最重要的。考不上东大,将来的人生就会荆棘丛生。你别放松学业啊。"
仙道连连点头:"知道了。"
他想人活一辈子怎么会有如许多的麻烦呢。
与此同时,静静站在书房门外,听他们父子谈话的仙道优香退回了卧室。
她的心情可以说是百味齐陈。

8月20日下午,仙道陪着仙道优香上街。他觉得商店里的冷气很闷,就站在大门外等着母亲。
他看到斜对面有一家店名是"天籁村"的音像店,不由想到了镰仓那家店名是"听潮"的音像店。
流川这时应该在努力地工作吧。他正听着的是什么音乐?
他隔着一条街,听到对面的音响里,正在播放查克伯朗的那支纯钢琴曲《If I Could Show You》。仙道曾经很喜欢这支曲子。在这个夏天的午后,听来洗尽铅华,素净怡人。
是啊,如果我能把心掏给你看,你是不是就能懂得我呢?

这时,他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从音像店出来,沿着左边街路走去。
刹那间,仙道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是因为他一直在想着流川,出现幻觉了吗?
但那个少年的侧影实在太像流川了。
仙道大声叫道:"流川!"
他冲到街边,偏偏这时车很多,他总是没法穿过马路。
终于,他冲破车水马龙阵,走到对面的街上。

当他在街角处赶上那个少年时,突然放慢了脚步。
不是流川。
虽然有点像,但真的不是流川。
他竟然会犯这样的错误。
流川对他来说,是只要接近就会有磁场反应的人啊。
是出现幻觉了。

仙道站了一会儿,往回走,看到一家精品店的橱窗里,挂着一个蓝色兔子的锁匙扣。引起他注意的是那只兔子红红的笑脸。这个笑脸,使他这时很灰败的心情有了些许转机。
他不由走了进去,取出那个锁匙扣,对女店员说:"这样的锁匙扣,还有吗?我想买两个。"
女店员摇了摇头:"对不起,只剩这一个了。"
仙道有点失望:"那只好买一个了。"
他付了钱,握着锁匙扣出了精品店。
仙道走回对面的商店,看到母亲正站在门口张望,看到他,松了口气:"小彰,一会儿功夫,你跑哪去了?"
仙道指了指对面的"天籁村":"我进去看看,有没有我要的CD。"
"有吗?"
"没有。"

这个晚上,仙道觉得有点心神不宁,他还是打了个电话到水泽家。
接电话的是水泽茜:"这里是水泽家。哪一位?"
"我是仙道。小茜,晚上好。"
水泽茜高兴地说:"仙道君,你现在是在东京吧。"
"是啊。要过几天才回神奈川。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一个很像流川的人,差点以为是他啊。"
"不会的。哥哥刚才打电话回来,说他明天要去短途旅行。一两天就会回来。"
仙道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流川有没说去哪里?"
"没说。可能是附近的千叶、琦玉或是山梨县的什么地方吧。我想哥哥就是为了这次旅行才去打工的。"
仙道哦了一声:"有可能。没别的事了。代我向你爸爸妈妈问好。"
"知道了。下学期也和哥哥来玩吧。"
"好啊。"

仙道放下话筒,心想:那个除了篮球,万事不萦于怀的人怎么会想去旅行呢?他也有游山玩水的兴致?真是难以想像。
他坐在沙发上沉思着。
思绪渐渐回溯到了7月初,在水泽家作客时的席间谈话。
他突然猜到流川的目的地了。
那时他没有觉察到,流川超乎寻常地关注他父亲的故乡,现在想来,不是没有缘由的。
因为在广岛遇到泽北的那个晚上,俩人有过一次不欢而散的交谈,流川对于满怀的疑问,选择了自己去寻找答案。这也像是他的作风。
但仙道想,怎么能让流川一个人去面对他的过去?那样的话,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仙道站起身来,走到厨房门口,对母亲说:"妈,明天一早我要回镰仓一趟。"
仙道优香一怔:"不是说25号才走的吗?出了什么事?"
仙道不想多说流川的事:"学生会发生了点事,我回去处理一下。还会回来的。"
"那好吧。等你爸爸回来告诉他一声。"
"知道了。"
他上了楼,开始收拾行李,把那个锁匙扣挂在背包上。
明天,能不能在福岛郡山市的北陵高校遇到流川呢?
也许会在路上交叉错过,也许不会。
只好赌一把了。

(十八)
8月21日清晨,仙道坐在北上的新干线上。
他默默地看着窗外还在晨曦中的风景。
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他和流川,今天可以在他们父辈长大的郡山市相遇吗?
他突然觉得,17年来,他好像就是在各条新干线间穿梭着长大的:东京-中之森-镰仓-横滨-郡山......可能还有别的什么终点站。
一个典型的日本人的人生。
在新干线上看窗外的风景,看车厢里形形色色的人,然后奔赴各自的目的地,去开始一段段辛酸苦辣的人生。

当仙道踏上福岛县郡山市,这个陌生城市的土地时,已经是正午12点多了。
他在一家快餐店吃了午饭,乘出租车直奔北陵高校。
北陵高校在郡山市一个不很繁华的街区,学校的规模看来不大,但建筑很有点历史,校史看来也很长。
仙道站在学校的大门外,想到自己的父亲、流川的父亲以及水泽夏树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他们的高中时代,就觉得说不出的亲切。脸上不由露出了微笑。
何况,这里也许会成为他和流川的记忆。

他走到大门口,因为是暑期,又是正午,校园里好像没什么人。传达室的门口站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看来精神很好,身体也很健康。
仙道走过去:"初次见面。"
老者上下量他,目光有点疑惑,突然说:"小伙子,你是不是姓仙道啊?"
仙道大吃一惊,算起来,父亲在这里读书,至少是近30年前的事了,竟会有人一眼就认出自己是他的儿子。他觉得很感动,笑着说:"老伯,你的记性真好。我父亲仙道广之,约30年前,的确在这里读过书。"

老者纠正他:"应该是27年前。那时我才38岁,是这里的园丁。听说令尊现在是东京某所名牌大学的教授了,真了不起啊。"
仙道笑着说:"不敢。老伯您贵姓?"
"我姓柏木。"
他想,父亲要是知道,柏木老人27年后还清楚地记得他,会不会也很感动?除了至亲或者密友,人们通常连自己同班同桌数年的同学也会淡忘。
所以,像柏木老人这样,多年后还能记得与自己人生完全无涉的人,真是难能可贵。

柏木边回忆,边继续说:"记得令尊以前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很受欢迎。当然现在更是北陵高校的骄傲了。"
"柏木先生,我父亲那时是不是和一个叫流川的同学很要好?"
"是啊。那个流川也很出色,就是不爱说话。通常看他们在校园里,总是令尊说个不停,流川一声不吭的。这样的两个人能成为好朋友,真是奇怪。"

仙道心想,父亲以前也是个开朗的人吧,但现在,在他身上找不到这种痕迹了。
是不是,如果将来在生活里遇到了挫折,自己也会变成那样?
当然,他在童年时代已经有过一次性格的大转变了。仙道觉得那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大抵有着难以言说的痛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和父亲性格转变的促成原因也许有着天壤之别。

仙道想到这里,记起了自己的来因:"柏木先生,您今天有没见过一个男孩?他是流川叔叔的孩子。我今天就是来找他的。"
柏木很肯定地说:"没有。如果是像流川的男孩子,我不会没有印象的。"
仙道突然想到:从镰仓到郡山,比从东京到郡山要多用一个小时。也许流川又比他迟出发,他还没到是很自然的。
没想到自己火急赶来,怕错过流川,却比流川先到此地。
只要不错过就好,他松了口气。

仙道笑着说:"柏木先生,我想进去看看,可以吗?"
柏木点了点头:"当然。是令尊的母校嘛。真希望令尊也能回来看看。"
仙道认真地说:"我会转告父亲的。我想他一定还记得柏木先生。"
柏木很自信地说:"我想也是。他那时常常帮我浇花呢。"
仙道想,柏木说的那个人,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吗?

他正要走进去,想到一件事:"柏木先生,如果流川来了,请先不要告诉他,我也在这里。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他这样说也不算撒谎,他和流川是有10天没见面了。
柏木笑着点点头:"好啊。看来,你们这一代感情也很好呢。对了,那时,令尊和流川的妹妹很要好,后来结婚了吗?啊......对不起,我真是糊涂了。"
柏木虽然老了,但思维仍很敏捷。他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如果仙道广之和那时的流川夏树结婚的话,仙道和流川不就是表兄弟了?仙道刚才说话的口气,已经说明那段感情应该是无疾而终了。

仙道忙说:"没关系。那是我父亲没福气。"
柏木很惋惜地叹了口气:"我对那个姑娘很有印象啊。真是......"
连旁观者都如此扼腕叹息,仙道不由想,父亲一直以来,是以怎样的心情想到水泽夏树呢?
仙道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体会放弃初恋是什么感觉。
这也许是他和仙道广之的人生区别所在。
仙道走了进去。
他在校园里逛了一圈,觉得有点困了,就躺在阳光没有直射的草地上养神。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大约是下午两点钟,流川也来到了北陵高校。
柏木因为答应了仙道,没有说到仙道也在校园里的事。
他对流川说:"令尊以前在这里读过书吧?我在这个学校有30多年了。我记得令尊啊。"
流川一怔:"没错。我想知道有关我父亲的事,所以......"
柏木眼睛一亮:"正巧,图书馆的中村老师就是令尊以前的班导师。她刚走进去。你去问她试试看。就是那一幢楼的第二层。"
他指了指右边的一幢楼。
流川谢过走了进去。

这幢楼看来历史悠久,有着风雨侵蚀的痕迹。流川沿着走廊走着,这里,从二楼下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女教师,她站在楼梯上,借着走廊里微弱的光线看着流川:"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不......我是......"
那女教师打断他:"等等......你是不是姓流川?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个学生。"
流川快步走近她:"您是中村老师吧?我听门口的柏木先生说,您是我父亲的班导师。"
"是啊。请上来。"

流川和她上了楼,坐在宽敞的阅览室里。
中村倒了杯水给他:"真是时光飞逝啊。流川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她记忆里的流川凌还是个沉默的少年。但她那时也只不过是个大学毕业不久的年轻女子,现在却已五十多岁了。
而那个流川更是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就是时光的河,不停地向前流淌着。带上一些东西,也放下一些东西,记忆却总是没有回头地奔涌向前。
她想到流川凌,眼睛一红:"我听说流川他七年前死于一场事故,真是......"她握着杯子,脸上是难言的悲伤。
流川想到了自己的班导师菊村,有幸的是,他们父子俩都遇到了个好老师。

"我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些我父亲过去的事。"
中村点头说:"行啊。只要是我知道的。"
真要开始问时,流川反而不知从何问起。
关于自己的过去,有太多的疑问了。他知道在这里,未必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他真的不希望自己生活在一团迷雾里。

"我父亲他,是不是有个叫仙道的同学?"真是奇怪,明明没有约好,他和仙道要确定的第一个问题却是相同的。
中村回忆着,点了点头,微笑着说:"没错。流川和仙道虽然个性相差很大,爱好也不尽相同,但真的很要好。在学校里形影不离的,都很受女生欢迎。"
流川想,看来他和仙道父辈的相熟是千真万确的了。可是,他怎么会对仙道和他的父亲一点印象也没有?
难道真的会有仙道所说的情况:仙道记得他,他一点也记不得仙道了?
不会的。那样的人,他不至于会忘得那么彻底。
那简直是侮辱他的智商。

"中村老师,那时,我父亲参加的是什么社团?"
"是棒球社啊。流川的棒球打得很好。是队里的王牌。"
流川忍不住问:"那个仙道参加的是篮球社吗?"
中村点了点头:"对。仙道是篮球社的明星球员。"

果然,流川心中一沉。他没有猜错。
在小学时,他曾对棒球很有兴趣,但那时他同样很喜欢篮球。何况,水泽清一甚至在庭院里装了篮球架,他可以时时练习。总之,后来他选择了篮球。
不管怎么说,有时想到这件事总觉得有点可惜。
因为那是父亲给他的遗传吧。

可是,为什么刚到横滨的时侯,他对篮球的喜爱,会在他那时几乎封闭的心里,占了那么大的位置?甚至于是靠着篮球,才打开了和这个世界重新沟通的窗口?
从仙道和泽北的关系来看,从小就打篮球的,应该是从父亲那里继承了篮球天赋的仙道,而不是自己。
还有,小时侯和泽北一起打球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流川的头有点痛起来。
中村担忧地看着他:"流川同学,不舒服吗?"
流川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可能是屋里的冷气让他觉得有点闷。
"老师,我可以打开窗子透透气吗?"
"当然可以。"

流川拉开一扇窗,看向窗外。
午后骄阳似火,校园里显得静寂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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