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留在这里,不行么?”
“我要去。”
“不可能!”皇甫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坚决,这人对什么都淡然的很……世人都说我无心,都说我残忍……可是伶,你比我还要残忍……为什么对任何事都可以那么无所谓!?即使离开我也云淡风轻么?你究竟……在乎的是什么呢?我在你心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见皇甫固执的眼神,伶沉默了一瞬,似乎自言自语的嘟囔一句什么,转身就走。
皇甫看着他将要离去的背影,仿佛一去不归似的……心头就那么一紧,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紧紧拽住伶的手了。
伶盯着他看了半晌。
“放开。”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但却透着些冷意。
“伶,你就那么着急着要跑去前线!?为了你那个所谓的恩人!?为他都不肯听我的劝告!?”他顿了顿,眼里怒气更甚,“甚至他的背叛你,你都要不顾自身安危去送死!?”
伶感受到他的怒火,觉得他这个火实在是发的莫名其妙,一脸奇怪的看向他:“你……在吃醋不成?”
“你!你!”皇甫憋了一瞬,赌气的孩子一般恨恨道,“我就吃醋怎么了!?”
伶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鳖笑的表情,语气松了些:“不是。”
“什么意思?”他挑眉,脸上一串之乎者也随着眉毛的幅度移动。
“不是你想的那样。”伶看着他滑稽的样子,不自觉的解释了一下,嘴角弯了弯,知道和他说不通,转身欲走。
皇甫一愣,倏地一把把伶扯进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从他身上传来的气息使人安心,他的手抚着伶的脸,心里柔软的地方被触动着。
就那么直接盖了一个吻下来,亲的天昏地暗。
当两人都气息不稳时,他才紧紧的把伶抱在怀里,语气近乎哀求道:“不准去!知道吗?”
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
伶隔了半晌才低低地的应一声,皇甫把他搂得更紧了,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化为青烟散去一般。
伶的脑袋靠在皇甫的胸膛上,安静的像一只兔子,睫毛微微闪动,眼里却闪动着捉摸不清的火光。
第二十九章:烽烟
皇甫第二天一下朝就跑去找伶,似乎赖在他那里的时间更长了,他怕伶悄悄地离开,这几日单是月冥看着还不放心,自己一有时间就跟在伶屁股后头转悠,晚上也软磨硬泡的挤到伶被子里,把人搂的死紧。
“明日我就要出发了……”皇甫转头看着伶侧睡的背影,语气幽幽怨怨的,可惜伶美人像石头似的躺在那里,完全没有理他的迹象。
皇甫知道他还醒着,厚着脸皮挤过去在他背上磨蹭,对着他耳朵吹气:“娘子~”
伶被他那肉麻的语气惊得一怔,无奈的往里缩了缩:“明日不是还要早起么?快睡。”
皇甫不甘心,把手臂环到他腰前去,像个小狗似的眨巴眼睛:“都半个月了……我会憋坏的……”
伶不回他,竟自把他的手搬开,皇甫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在微弱的月光下却能看清他微微发红的耳廓……
忍不住倾身上去,把那柔软的耳垂含到了嘴里:“明日之后我就要走了……今夜……陪我好么?”
“你真是……”伶僵直了身子,却感到耳边全是皇甫火热的气息,躁动开始在身体里升腾……那人的手不老实的滑进了他的中衣,熟练地在他身上点起了火,“皇甫……”
“伶……给我……好么?”他整个人翻身附了上去,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像某种肉食动物,但语气却带着点试探,小心翼翼的……
伶唯有叹了一口气……身体的诚实反应抵不住他内心的思想反抗:“一次……”他声音小小的,更像在嘟囔。
以后还不知会是怎个光景……若是情势不顺,这大概也是与你同床共枕的最后一夜了吧……
皇甫“饿”了那么多天,一听的到了伶的应允,脑袋都嗡嗡的直晕乎……说是一次,这一夜,却要了他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皇甫神清气爽的站在门口,把行李不多的包袱打在马鞍上。
“月夜,府里的事还是交给你打理吧,”
伶没有出来送行,皇甫知道他昨晚有些过了,今天早晨起来都没忍心叫他。
他看着月夜,把声音压低了些,语气里透着严肃:“特别是伶,把他看好了!他要出府你亲自跟着他去!别人我不放心。”
月夜认真的点点头,恭敬的看着主子翻身上马,离去。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皇甫后脚才刚离开,某人就撑着腰悠悠爬起了床,拿起了准备好的包袱,也要开路了……
皇甫要先到宫里去接出征令牌和虎符,然后在澜阳接下新军,等待新兵训练两个月后直接赶往边境与他旗下的岚军会合,直捣南乾。
他从宫里出来,一路往城门奔去,有六个护卫一路护送,其中一个是他暗卫之中的月冥,专管在边境和兰都的传讯。
在城门口等着他的是邱无痕,任岚军的专属军医。
此刻的皇甫岚萧并没有穿着战甲,一身黑色的劲装凸显出匀称有力的身材,平日里的轻浮一扫而空,眼睛微眯,刚毅的唇线拉出一个邪魅的弧度,冷冽而迷人,背后一把人高的长刀,名刀赤宴乌黑的玄铁刀刃隐隐闪现出一丝暗红色的光芒,似乎在为接下来战斗中的血祭兴奋鸣响。
枣红色的战马如离玄的箭一般射出城门,在身后扬起滚滚烟尘,赤色黄昏中,一行七人,向着即将燃起的烽烟进发。
镇国将军府内,一个人影迅速的穿过大小院墙,快的连周边巡逻的侍卫都无法发现……他轻松的点着砖瓦,不费丝毫的力气就飞出了院墙,落在将军府后门的一条巷道里。
邱无痕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这才医治没几个月,他的内力已经恢复了八成……虽然昨日有些狂放,但也只是身上有些许无力罢了,没有影响到状态……
伶把细软包袱背到肩膀上,一身蓝色的布衣,将头发随意一束,想起自己的脸过于引人注目,但又不会易容之类的特技,只好从墙上抹了两把灰,皱着眉头“噗噗”往脸上抹了抹,这才正着步子走出了小巷,往城门的方向去了。
将军府里却是炸开了锅,当月夜发现伶已经从房间里消失时,顿时急的六神无主,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往主子那里发急报,然后出动了所有的家丁下人,府内府外的四处寻人……但伶的脚程很快,就在月夜派人驻守到城门口把关的时候,他已经第一时间出了城,不走官道,而是挑了山里的小路,不去走那些城池关卡,便不会被皇甫排查到。
可没想到的麻烦就出在了这里,山路本就偏僻,山上又多有猛虎虫蛇,山贼匪类,这才走了没几个时辰,就见一群大汉正围堵着一个小孩儿,把他捉着用绳子给捆起来……
伶站在一条树枝上,清楚地看到那孩子瘦瘦小小的模样,一边挣扎一边叫骂,大概十四五岁,穿的破破烂烂,脸上被灰土盖的黑乎乎的,就那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眨呀眨,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伶皱了皱眉,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于是摘了几片树叶,一个飞身就把人全都放到,他走过去将小孩儿解开:“回去吧,以后别走这条路。”
小孩却不答,直勾勾的看着他,像要哭出来似的:“大哥哥……别丢下我……”
伶一愣:“你爹娘呢?”
“我不知道爹娘是谁……”小孩儿死命盯着他,眼里绽放出了“我就要跟着你了”的光芒。
伶可不想带这么个拖油瓶,从包袱里掏出几锭银子塞给他:“我没工夫照顾你,拿着,以后自己小心。”
说完转身欲走,可那孩子却不甘心,全是泥巴的小手一下揪住了他衣服的后摆:“他们要把我卖到楼子里去!不会放过我的……呜呜……”说着,竟一下哭了出来……
小孩揪的死紧,甩也甩不开,伶看着他“哇哇”哭个不停,也知道这些地头蛇不是好惹的主,唯有叹了一口气:“那你就跟着吧……不准妨碍到我,知道吗?”
小孩儿乖巧的点了点头:“哥哥~你叫我十三吧~我一定好好的听话!”
伶微微点了下头,把他往身上一背:“天黑之前要找个地方宿下。”
要赶在皇甫之前……去到澜阳才行……
既然他决定要回去了……那么,欠他的,一定要慢慢讨回来……
——第一卷·帝都期遇·笑弹一曲雨霖铃·完——
第二卷:遁迹沙场·边声四起空画戟
第一章:参军
北凤,澜阳城,距兰都不过千里,这里是北凤训练新兵的要塞,本次南伐的新兵就在此征招。
北凤历代的皇帝治理有方,人口兴旺,对于武将实行的又是军功授官的制度,而百姓并没有强制的兵役,参军的军饷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所以往年的征兵就有众多渴望建功立业的青壮年前来应招,特别是在听到这批新军将由镇国大将军皇甫岚萧领导时,许多年轻人都削尖了头的想要往军队里钻,渴望自己能够幸运的得到这位大将的赏识。
今天距征兵结束只有两天时间了,可征兵处还是挤得比赶集还要热闹。
负责记录新兵的是一个胖胖的老兵,身着北凤的盔甲,伏在征兵处的桌子上忙的满头大汗,征兵处的门两边整整齐齐站了两排军容整肃的士兵,在这种排场的威慑下,来征兵的百姓们才勉强排好队一个个的登记。
伶站在队伍的末尾,脸上被灰抹得一片花,他旁边站的是十三,同样抹得一脸灰尘,个子却只及他的胸口。
为了调查清楚事情的始末,也为了弄清楚事实的真相,最快的方式就是与南乾短兵相接,但他不会傻到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直接杀到前线去,他一人抵不过南乾军不说,还坠了那么一个拖油瓶子,他敢打保票,皇甫已经第一时间的到了他逃走的消息,他可不想被皇甫追着满世界跑,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批新军虽然是以皇甫的名义征招的,但一般不会由他亲自训练,就算来巡视,在十万个身着同样服装的小兵中,他又如何可能找得出自己来呢?
如果他能不动声色的潜伏在新兵之中,跟随皇甫到前线的话,既不用担心会被他揪出来,又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为了赶上征兵时间,并没有走皇甫一行人走的官道,而是从山上走直线抄了近路,再加上轻功要比马快,所以还赶在皇甫之前到达了澜阳。
长长的队列终于在征兵处或招用或排除的消耗之下逐渐缩短,伶和十三站在桌前时,夜色已经快要降临了。
北凤的征兵是很严格的,首先是年龄限制,必须在十二至五十五之间,其次是没有伤残疾病,最初登记时还要写明祖籍和家里的人口状况,这些信息在小兵喽啰时并不会一一核实,但如果这人有了什么军功要被提拔之时就会有专人去核查,以防渗透入奸细。
“姓名?”胖子问了一天的话,口干舌燥的紧,那声音就像在锯木条似的。
“我……我叫王玧……”十三脸上带着紧张之色,两只眼睛鼓瞪着,冷汗一点点往下冒,说点假话都支支吾吾。
伶面上一凛,这小笨蛋,就连事先商量好的事情也说不完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啊……本来还指望着他能连着自己的那份也一起蒙混过去,现在看来是完全靠不上。
看着那胖子询问的眼神转到他这边来了,他只好面无表情的道:“王令。”
随后想了想,又指着十三加一句:“家弟,我们是农村人。”
幸好胖子只皱了皱眉,没怀疑什么,看两人穿着麻布衣服,脸上都脏脏的,只当是穷人没见过世面,紧张地不会说话,于是继续悠悠的问:“祖籍?”
“兰都城郊。”伶不等令允反应就直接回答了
“家里几口人?”
“两人。”
胖子闻言一抬头:“父母呢?”
“死了。”
十三听着两人一句比一句简短的问话,低着头绞着手指头,却忍不住有些忍笑的牵起嘴角……
一通胡编乱造之后,签下大名按了手印,那胖子把两人上下打量个遍,眯着眼好笑道:“我说看你们兄弟这么柔柔弱弱的……也不怕给欺负了去?”
军营里可是没有女人的地方,小兵篓子们更没有什么权利去找军妓开荤……就这俩细皮嫩肉的……
伶似乎被他有些猥琐的眼神打量的很不舒服,冰冷的眼神微微往他脸上看了看,胖子却一下禁了声,那突然的一对视,他似乎看到了对方眼里凝结起的冰凌,那样的冷意压迫的他呼吸一滞……
“呃……总而言之,小心些……”胖子赶紧转了视线,心虚道。
催促着他们领了参军的饷银和盔甲,胖子松了口气似的抹抹汗,交代一个队正一类的人把他们带往营帐。
北凤的军队有三类,一类为禁军,是皇帝的直属军队,除了皇帝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调动,其主要任务就是保卫皇城和皇帝的安危;第二类为府军,是指以皇亲国戚或贵族的名义组建的军队,如南宫怜名下的绿营军、皇甫岚萧名下的岚军都属于这类军队,他们不听命于皇帝,是私人所掌握的军队,但这类军队收到严格的管制和人数限制,人数不多,一般控制在四万人之下,并且皇帝有撤除其统领人的权利,府军的战斗力相较其他军队而言要更加强大;第三类为募军,这类军队一般是战时临时招募,人数最为庞大,无战之时其控制权由皇帝掌握,有的遣回家种地,农闲时集中训练,有的被分散在北凤各边境戍边,有需要时便由皇帝颁布令牌和虎符,将募军分到各将军手下作战,战后再收回。
而伶所加入的军队便是募军,这一次的募军有十万人。
一支军队里有越骑、步兵、排矛手、步射、后勤兵、军医等职务,一只十万人的军队分为一百折,一折为1000人,折设都尉,每折又分为五团,每团200人,团设校尉,一团分两旅,一旅100人,设旅帅,每旅两队,一队50人,设队正,一队又为5火,每火10人,设火长。
全军又被总帅统领,战时分发军队给手下各副将。
正是由于这种规范严格的军队制度,才使得北凤兵力大振,全军井井有条。
新军先由各旅帅训练半月,之后再根据各自情况分派职务,伶和十三被那队正带进一个大营帐,一个营帐住十个人,正好编成一火。
他们进去的时候,帐里已经有八个人了,八双好奇的眼睛瞟过来,十三缩了缩肩膀,小小的身子往令身后挪动,挡住一道道探究的视线……
第二章:军营
一个熊一样高壮的男子一眼就看到了进来的两人,他刚脱下战甲,只穿着白色的亵衣,看起来像正要去洗澡,身材高大,比伶还高出了两头有余,是整个帐里最高的人,宽脸宽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缝,走起路来“啪嗒啪嗒”的,一会儿就转到了两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