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吧。”阿彪看了眼手机问到,“怎么了?”
“内三老头约的是不是今天?”
“我艹,小飞,你还惦记着这事呢啊?”阿彪嘲弄的声音伴着对讲机沙沙的杂音回荡在谭小飞的车内,“张晓波内孙子都跑了,他们怎么可能还会去啊?再说人约的是早上八点,现在晚上八点都过了。你要是实在顺不下这口气,我直接带着兄弟们,再去把张晓波给楸回来怎么样?”
“就是,只要小飞你一个句话!正好我们这几天也为这事憋着气呢!”其他几个兄弟也在对讲机里附和了起来。
阿彪他们几个全都屏息静待着谭小飞的指示,对讲机里长久的沉默着。阿彪抬头看着前面谭小飞那辆金色的跑车,右转向灯在夜色里一闪一闪的发着光,一时间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最近的谭小飞好像变了,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可到底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
就在他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对讲机里再次传来谭小飞的低沉的着声音:“走,去颐和园后面!”
十几辆豪车呼啸着聚齐在了颐和园后面的野湖,没想到还真有人。
一个毛头小子,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剃着一脑袋利落的板寸,额上青筋暴起,一双狭长的眼睛斜睨着众人,透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他将手里的塑料袋高举过头顶,厉声喊到:“这是六爷给你们的十万块钱,来拿呀!”
谭小飞开门下了车,弹球嘴里哈着白色,扬着手里的钱,对着他说到:“六爷说了,剩下的尽量凑!”
谭小飞看弹球耳朵冻得通红,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心里陡然生出丝敬佩来:“还以为人回去就没信了呢,还真是一大侠。他人呢?”
谭小飞跟着弹球往湖边走,然后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躺倒在湖边的水泥地上。
“六爷!六爷!”弹球飞快的跑了过去,拽着张学军的两条胳膊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谭小飞凑过去一看,张学军一身呛人的酒味,一张老脸煞白,躺在地上直哼哼,已经都坐不起来了。
“这是怎么了?”他抬头问到。
弹球眼眶都红了,将张学军抱在怀里:“可能心脏病犯了,六爷老这样。”
谭小飞脑子轰的一声:“你怎么不叫人?这会死人的!”
“我没有电话!”弹球也挺委屈,早就叫六爷不要来了,可他听谁的啊?这还好自己跟着来了,他要是没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折这了也没人知道啊!
“赶快打电话!”谭小飞站了起来,嚷到。
“啊?!”阿彪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一时没搞清楚状况。
“叫救护车啊!”谭小飞厉声说到。
“好!”阿彪如梦初醒,扭头跑车上去拿手机。
谭小飞知道这心脏病犯了,轻易是不能挪位置的,所以只能由张学军这么躺着,心急如焚的等着救护车来。
张学军迷迷瞪瞪的,看着面前一个人影,以为是弹球,喘着粗气说到:“弹球儿,咱说……咱丢人么,不能丢了姿势。”
谭小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六爷,我是谭小飞。我觉得,您一点也不丢人!”甚至是他谭小飞有生之年中,看到的最有姿势的爷们!
张晓波和话匣子接到弹球的信,火急火燎的跑到医院的时候,张学军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做心电图了。
谭小飞跟着救护车来的,站在走廊里没走。他从裤兜里掏了根烟,刚叼进嘴里,转念想到医院禁烟,就又拿了下来,放在手里盘着。张晓波失魂落魄的从抢救室那边走过来,一抬眼,和谭小飞打了个照面。
晚上的医院人依旧不少,只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安忧郁的神色,悄无声息如鬼魅一般从你身边走过。医院安静的吓人,走廊的另一边,偶然会传来几声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显得尤为刺耳。这充斥着消毒的味道空气,像是一层无形的大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张晓波和谭小飞一前一后的从医院里走了出来。张晓波站在门口,望着停在院前那闪着红绿色光芒的救护车,狠狠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再用力的吐了出来,将胸口里的憋闷也一齐释放了出来。
谭小飞没说话,将手里盘了半天的烟重新叼在嘴里,然后又递了一支给张晓波。张晓波接了过去含在了嘴里,可摸遍了身上的口袋也没找着打火机。他抬头看见谭小飞迎着风口用左手拢着打火机点烟,想也没想,叼着烟就凑了过去。
谭小飞和张晓波脑袋凑得很近,火苗滋的一声烧着了烟丝,颤巍巍的火苗照着彼此苍白的过分的脸。
“听弹球儿说,是你把张学军带过来的?”张晓波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呼出一口白雾问到。
“嗯。”谭小飞含糊的唔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刚刚张晓波凑的太近,他头上好闻的洗发水香味就这么遂不及防的钻进了谭小飞的鼻尖,连烟味都掩盖不住。谭小飞此时心里,象养了只小猫,尖利却不伤人的爪子一下一下的挠着他心尖上的那一块软肉。
“谢谢,我欠你一次。”
“你欠我的多了。”黑暗之中谭小飞暗暗想到,不过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顿了很久,他才终于又找到了话头:“你爸又把那十万给我了,他住院要用钱,你跟我去车上拿吧。”
“不用了。”张晓波眼皮都没抬,“划了你的车我就该赔,这叫理,拿了你的钱,那叫偷。我家再落魄,也不该偷你的钱,当时没过脑,这事是我做错了。”
张晓波这话听着让人无法反驳,好像挺在理的,可仔细一琢磨,又觉得哪哪都让人膈应。谭小飞将烟头丢在地上,拿脚碾灭了,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张晓波:“你爸真对你挺好的。”
张晓波抿着嘴唇没说话。他站在风口,眼眶都被吹红了,微红的唇角像是赌气似的微微的翘着。
“别说他没管过你了,你是真没见过什么叫没管过。”谭小飞又补充了一句,要说没管过孩子,谭小飞他爸谭军耀认第二,估计没人敢认第一。
张晓波扭头看了一眼谭小飞,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不远处匆匆跑过来的两个人打断了:“喂,波儿!”
张晓波眯着眼睛看过去,是闷三带着洋火赶来了。
“闷三儿叔,洋火儿叔。”张晓波迎了上去,“这么晚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