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的一声,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响声,一辆黑色的汽车擦着张晓波的裤管险险掠过。一个中年男人气急败坏的将脑袋从车窗内伸了出来,指着张晓波的鼻子骂道:“你丫想什么呢!找死也死远点好不好?!”
终于从失神的状态里被拖了回来的张晓波,愣愣的看着对方,半响才退了一步,弯着腰道歉道:“不好意思。”
司机嗫嚅了半天,狠狠骂了句“神经病”,然后缩回车里,发动车子开走了。
张晓波看着对方绝尘而去的缩影,用力揉了一把脸。差点撞车的那个瞬间,让他刚刚还一片空白的脑子忽然被按下了开关似的,齿轮慢慢转了起来,他忽然清醒了过来,意识到浑浑噩噩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张晓波站在路口,开始分析起当下的局面来。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教唆杀人罪,但这“教唆”从何而来?老龚说的?决定不可能!先别说老龚和谭小飞多年情分,就说老龚在谭军耀事件爆发之后,就已经被捅出了不少事,早就被提回长沙候审了。难不成警察凭着苦主一面之词就能带走谭小飞了?
张晓波脑子慢慢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整件事情太蹊跷了。五年前的旧案子,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警察怎么就行动的这么快呢?再加上刚刚在警察局,众人闪烁其词的样子,他隐隐嗅出了整件事情里不同寻常的意味,但是事情的真相被掩盖在浓雾之下,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只是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既然是“教唆杀人”,那关键肯定在老龚的身上!
张晓波的手机刚刚在警察局被他摔的稀烂,而现在也不像十几年前,满大街的都是公用电话。张晓波在街上转了好久,才终于在一间小报刊亭找到了公用电话。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长沙找老龚问个清楚。
“喂?”殷茵的电话接的很快,不过因为是陌生的号码,语气里透着戒备和疏离。
“殷茵,是我。”张晓波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都哑了,声音像是两张砂纸磨在一起似的模糊不清。
不过殷茵立马就猜到了,试探着问到:“晓波?”
“嗯。”
听到张小波的声音,殷茵再也沉不住气,连珠带炮的问到:“你现在在哪啊?小飞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教唆杀人了呢?”
她焦躁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引得报刊亭的老板娘好奇的抬头,探究的眼光扫过张晓波的脸庞。张晓波只得尴尬的转过身去:“你先别问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殷茵深吸了一口气,隔了好几秒才说到:“你说。”
“帮我定一张明天早上第一班去长沙的飞机票。”
“长沙?”殷茵音调扬起,疑惑的问道,“你去那干嘛?”
张晓波扭头瞟了报亭老板娘,对方赶紧低下头,佯装在看报纸,张晓波身子又朝着外面走了几步直到电话线没法被拉的更长才停了下来:“说来话长,以后再详细和你说吧。现在已经不早了,你今晚能搞的到吗?”
“没问题。”殷茵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她好歹也是个京城富二代,弄张机票不过小事一桩。
张晓波暗暗吁了口气:“我的手机摔了,你一会如果搞到票,就直接来我家吧。”
“嗯,好!”殷茵也不多问,挂了电话就去买票了。
张晓波将电话和零钱一并给了老板娘,在路边拦了辆车就往家赶。
他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刚下车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唯雅诺横梗在自家大门口。车窗都贴着黑色的车膜,看不见里面有没有人。张晓波隐约觉得这辆车有点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直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从车上走了下来,冲他扬起一个得体而谦和的笑容,他才想起来,这个女人前几天才送过谭小飞回家。
张晓波把人领进门,泡了杯热茶递了过去。
对方接过,礼貌的道了谢,然后轻声说到:“张先生,上次我们在胡同口有过一面之缘,请容许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曾静。”曾静妆容精致,远看不过三十出头,在灯光下才能隐隐从眼角的鱼尾纹窥出她真实的年纪。穿一件卡其色系带风衣,踩着目测至少有十厘米的高跟鞋,头发捥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浑身上下透着精明能干的女强人气息。
张晓波点了点头,回到:“你好,我叫张晓波。”
曾静轻笑着耸了耸肩,看来是一早就知道他的名字了。随后她从公文包里掏出来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递给了张晓波:“因为一直打不通您的电话,所以我就冒昧的找上门了。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就直接说了。我这次来,是受谭小飞先生的委托,将他的一些财产过渡到您的名下的。”
张晓波眼皮一跳,吃惊的抬起头看着她。
曾静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主动说到:“像谭军耀谭先生那样的人,身边总要有一两个信的过的会计师帮他打理资产的。我正好是其中一个。”这话说的很婉转,但是说白了,就是帮着谭军耀做假账洗黑钱的。难怪谭小飞说狡兔三窟,谭军耀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张晓波抿着唇不说话,随即翻开了文件夹。里面的文件都是英文的,很多专业词汇张晓波根本看不明白,只是被上面一连串的数字晃的眼晕。他“啪”的一声将文件合上了,抬头沉声问道:“这算什么?补偿?转移资产?还是……交代遗产?”
曾静看了他一眼,微微的笑了起来,笑容职业化的就像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具:“张先生言重了,小飞他也是为您将来打算。这么大一笔钱,一旦转到您名下,您是可以自由支配的。”
可就算有这么大一笔钱放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张晓波依旧不为所动,他面沉如水,冷冷的问道:“谭小飞什么时候开始安排这些事的?”
曾静柳眉轻轻一挑,这孩子比自己想象的更聪明。她不动声色的从张晓波手里拿过文件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还是让我为您解释一下吧。谭小飞先生名下的不动产基本都被查收,剩下的这些,大多都是股票和投资,其中涉及娱乐、房产、餐饮等等……”
“我问你他什么时候开始安排这些的?你们到底在隐瞒些什么?!”张晓波眦目欲裂,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打断了曾静的话。
一股寒气从他脚底直蹿脑门,张晓波整个人就像堕入了冰窟窿一样瑟瑟发抖,眼睛里全是血丝。谭小飞刚刚被带走,这个女人就出现了,也就是说谭小飞早就知道事情会变的一发不可收拾。光凭一张法院的传票,怎么就能吓的谭小飞简直像在安排后事一样?事情越往深处细想,就越能惊出一身的冷汗来。原来他想错了,事情的重点根本不在老龚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