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清唤来小喜撤了一桌餐具后,又换上了清茶小点,本想先打听一番接下来馆里的娱兴节目,却只得到小喜的神秘一笑。
几人便只得安安心心的喝着茶水等待,而事实上也没多久,午膳的点就过去了,楼上楼下的餐桌基本都和书生他们一桌一样,撤了酒菜换上茶水等着娱兴节目的开始。
就在众人谈笑之间,一阵锣鼓声紧促的响起,谈清率先放下茶盏,说道:“开始了!”
众人都移步走到楼栏处,倚栏俯视。
楼下一个被红色布幔档上的戏台一样的设施正缓缓呈现在众人面前,书生留意了一下四周,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戏台。
等到布幔完全打开之后,一阵白色的烟气首先布满舞台,使得众人看得不真切,却又能看到确实有人影在上面飘动。
一阵清凉的歌声忽远忽近的飘荡在戏台上,等到烟雾慢慢散去,书生才看清,原来是几位妙龄女子,穿着……很是怪异的衣服,虽然让台上几位女子的曲线都玲珑有致的展现了出来,却并不像烟花女子那般,到处□。
随着飘渺的歌声,舞台上的女子都轻盈的跳起了舞步,忽而如游仙入世,忽而如莲开盛夏,楼上楼下的客人无不沉迷其中者,一曲舞罢,观者意犹未尽者繁多。
“这,这是不是有点……”直到舞曲结束之后,书生才回过神,绯红已经从脸颊漫到了脖子,“太……有碍风化……”
谈清噗嗤一笑,拿起别在腰间故作风雅用的扇子,敲了敲掌心后才说道:“怎么有碍风化了?舞者不露丝毫,舞曲清新高雅,更甚者,舞步,舞姿无一不是清雅风新之作。”
“可是……大庭广众的,还青天白日的,就这般……”书生嗫嚅着说道,其实也真是他从小所见都为圣人之词,即使有他的娘亲和凌叔在一旁教导,也确实没有见过此番世俗,委实让他一时为难。
“兄台此言差矣,正是大庭广众,青天白日,这番举动才称得上是风雅之行,君子之举啊!若真是入了晚间,那悦来馆便不叫悦来馆了!”一道清朗的男声从旁边隔间的楼栏处传了进来。
此间几人顺声看去,蓦然只觉眼前亮闪闪一片,差点晃瞎了眼。
一位清朗的男子正风流自若的依着楼栏,朝书生他们这边观看,只看那张脸却没有丝毫新奇之处,一张脸看去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不出彩,也不难看,若真要说只能算是清秀。
可那身装扮——金镶玉的发冠,金丝绣纹的衣袍,还有泛着珠光色彩的衣领,手中白玉做骨的折扇,至于腰间到底配了什么腰饰,脚底蹬了什么靴子,却也不难猜到——真真是晃眼的很。
书生几人不自觉的相视一眼,都在各自眼中看到了笑意。
“这位兄台说的是,是在下迂腐了!”书生隔着楼栏给他作了个揖,眼中笑意难掩,这人,太,太像一种书中所述的动物了。
楼栏旁边的那人显然没有这项自知,只是自顾自的甩开了白玉折扇,潇洒万分的扇了扇,显然对书生这番作揖认错很是受用。
“在下天禀城屈常遵,还未请教这几位兄台的尊姓大名呢!”屈常遵说道天禀城时语气中尽是掩不住的自豪。
楼里几人轮番自我介绍了一番,都是只给了个姓名和籍贯,所谓朋友,本就是淡如水之交为上。
隔壁隔间的人像是自己一人来的,对书生他们这边的热闹氛围很是欣羡,几人隔着楼栏和隔间交谈没几句,屈常遵就委婉的提出要求,想过来书生他们这边。
书生几人互视一眼,都没有意见,就迎了他过来,等众人看到这位屈常遵的全貌时,不由的在心里又一次暗叹一声——真晃眼!
“叨扰各位兄台了!”他合着扇子作揖,也还真有几分书生意气在里头。
几人又热络的倚到楼栏处往下俯视,而书生在行走之间出现了一瞬间的顿足,然后与众人同行到了楼栏处。
接下来的节目依旧十分精彩,对书生而言,也算是大长见识一番,而在这个过程中,书生对这个来到他们隔间的屈常遵尤为热络,不止不懂之处都像他询问,即使是有些一眼便能明白的地方,也要拿出来与屈常遵研讨一番。
其余三人看着都觉奇怪,却也不动声色,甚至在有些方面都很配合书生的举动。
在一人恭维,三人辅助,一人夸夸而谈之下,一个小小的隔间里,气氛显得尤为融洽,融洽到屈常遵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见识原来如此之广阔,学识如此之渊博。
直至最后几人在悦来馆门口告别时,屈常遵还显依依不舍的样子。
“不知容兄住在何处,日后是否还有时间相见?”
“我与朋友结伴云游天下,途径此处,本不欲多留的。但今日得见天禀城如此之繁耀,又与屈兄你一见如故,是以,肯定还得多逗留几日,好好向屈兄你讨教讨教。”书生眉目含着敬佩之情,一番话说的动人肺腑。
“不敢当不敢当!”屈常遵一边喜不自胜又一边故作谦逊,“那容兄现居何处?”
“唉!也怪我们不识这天禀城的繁耀,我们一进城池,便随意找了家客栈留宿了,若知道今日能与屈兄你相识,必是要找一家离屈兄府上相近之地居住的,也方便与屈兄相见研讨更多诗文之道啊!”书生说着说着,还略显可惜一叹。
屈常遵先是一喜,后又微微敛了笑容,有礼说道:“容兄说的哪里话,你若不嫌弃,直接退了客栈,来寒舍居住便是。寒舍虽寒微,但几间媲美客栈的住房还是有的!”
书生一惊又一喜,最后面带犹豫的说:“这,这怎么使得?”
“怎么不行,我今日与容兄你确实一见如故,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几间住房而已,容兄莫不是不拿我当朋友?”屈常遵板下了脸。
“怎敢,屈兄真真是严重了!”书生说的惊慌,后又为难的与齐盖几人对视一番,最后做不得已状说道:“那,那就叨扰屈兄了!”
屈常遵一乐,立刻摆着手道:“不叨扰,不叨扰!”说罢,又指使了自己身后的一个随从给他们,“让他跟你们一道会客栈,我先回家吩咐一番,让他领着你们来便是!”
书生又是一作揖,谢过屈常遵。
☆、第三十五章
在众人回到客栈房间内收拾行李之时,几人乘机凑到了书生房中,支开了屈常遵派遣过来的侍从。
“阿卿,你想做什么?”凌园端着长辈的架子问道。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东西。”书生说着,看了一眼齐盖。
齐盖若有所悟的回视,“你看到了藏宝首饰?”
书生摇头,“不是,你把已经找到的两样首饰拿出来……”
“你看,这两样首饰用料和式样都并不相像,若不是你告诉我它们是一套首饰,我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书生指着齐盖拿出来的两样首饰对众人说。
“但是,一旦知道它们是一套首饰之后,我曾刻意的留心了一下,它们到底有没有相似之处,结果,就发现了这个。”
书生将两件首饰唯一相同的地方都指了出来,摆在众人面前。
“这是……”众人齐声。
“对!就是这个图标,镯子是直接嵌在了暗纹上面,不仔细看,只会当做一种花纹的一种;而这个簪子,花饰部分,其实就是这个图标的立体形式。”书生对着众人点头,认可众人的猜测。
“而这个图标,我今天在那位屈常遵身上也看到了!”书生笑吟吟的将自己今日尤其反常的原因给道了出来。
齐盖却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我怎么没注意他身上又什么首饰,虽然他穿的甚为……华美,但,却没有什么女人的首饰啊!”
书生看了看齐盖,又去看其他人,发现众人脸上都是皱眉回想的表情,便轻声笑了笑,道:“不是首饰,是他扇面上一组图纹里暗合的一个图形。”
众人都恍然,之后立刻崇拜的看向书生,没想到书生观察力如此之细腻!
书生摸了摸鼻头,甚为不好意思——其实,他是贪念上人家的扇子了,要是他没看错,扇面上的题字可是出自一位大家的手笔啊!
“这么说来的话,那这位屈常遵势必与我要找的首饰有关了!”齐盖好笑的看着书生难得露出的尴尬表情,“这个图标,二师父虽没有特别说明,但应该是宁师公家族的图标没错了,宁师公一脉自他便已经绝了,按理说,除非是见过藏宝首饰之一,否则这个图标是绝不会流传出去的。
齐盖才这么一想,就看到众人同样露出了然的表情,不由高兴的一拍书生的肩膀,“小书呆,几日江湖没有白闯荡啊!”
书生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催促众人赶紧下楼,那位侍从应该把他们的马车都侍弄好了。
难得有了小厮可以使唤,凌园第一次有幸和众人一起窝在了马车内。
马车哒哒的前行,虽然街上的人流依旧穿往不息,但车辙上驾车的小厮对这些却像早已司空见惯了的,不受丝毫影响,该行的行,该停的停,没一会,众人便感知到马车是真正停下,再不行走了。
几人在车内,交换了最后一个眼神,在车外小厮掀起车帘的一刹,都不约而同的挂上了和气温润的笑靥。
而屈常遵也早已换了一身更为正式和华贵的衣袍等在了大门前,看到书生下了车来,立刻有礼而又欣喜的凑上前来。
“容兄,你到了?”屈常遵拉着书生的手,亲热的说道,显然已经将书生视为知己待之。
书生不待回答,便听到身旁一阵微不可查的嗤哼,他隐蔽的递了个眼神过去——干什么呢?不是说好要哄着他的吗?
齐盖皱眉抿唇不甘愿的瞄了瞄两人还交握在一起的手,微微撇开了点眼神,示意——快点进去。
书生在心里暗暗的咬牙,面上却依旧温和的对着屈常遵说道:“屈兄,你待我如此热切,宛如亲兄弟一般,若不嫌弃,便叫我的字敏之吧!”
屈常遵立时像得了天大的恩赐,脑袋点个不停,嘴中也说道:“如此,敏之便唤我箜阙吧,这是我的字。”
书生几人出现一阵奇异的静默,也是一瞬,书生立即回神应声道:“那我便不客气了,箜阙,此番真是套叨扰了!”
门前几人又是客套一番,最后被屈常遵给迎进了府中,众人往里走的间隙里,也慢慢从屈常遵口中套了大部分信息。
屈府现在就是有屈常遵当家,家中还有一个幼妹待字闺中,父母已经仙逝,倒是祖母还在,只是年事已高,常年呆在府中的小佛堂里,吃斋念佛,基本不过问尘世了。
府中规矩也算是多,但是对他们这些被主人家奉为上宾的几人却也没那么严谨,只要不是太触碰人家底线,那些个规矩对他们来说,有和没有都是一般。
而这种种,唯一让他们吃惊的就是,这个屈府的占地,他们跟着屈常遵从大门走到中庭,少说也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了,而落座了之后,才从屈常遵身边的管家口中得知,这大门到中庭只不过是他们屈府的十分之一罢了。
几人在心中暗自咂舌,这一路走过,各种雕廊画栋的布局和摆设,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却也同时生出疑惑,若这屈常遵这么有钱,那藏宝首饰对于他应该没有多大吸引力才是啊!再说,这一路试探下来,他却实在不像是通晓江湖事的样子啊!
看来,其中还真大有文章在啊!
众人坐在客厅中,稍稍寒暄几句,屈常遵就让管家安排人送他们去客房处稍作歇息,晚间在饭桌上,众人再把酒言欢也不迟。
几人又一路跟着管家,走了近一刻钟才到了休息的客房处,道谢过后,几人又是默契的辗转到了书生的客房,房门一关,面色肃整的围着圆桌坐了一桌。
“这个屈常遵……”谈清声音轻轻的开口,“要么真是赤子之心常在,要么就是城府太深!”
凌园与齐盖齐齐点头称是,唯有书生还一副丈二和尚的模样。
“怎么说?”
“书卿,你觉得这屈常遵对你态度如何?”谈清微微叹了口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