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一权啊,很难得你直接下令炒掉艺人啊,他哪里得罪你了?”这时,趴在对面黑色沙发上,姿势实在称不上好看的一个男子从杂志中抬起头来。
此人很年轻,看起来禁欲又端庄,头发一丝不苟,无框眼镜更是让其显得异常稳重。唯一遗憾的就是他的外表跟举止是相反的两极化,静起来像教士,动起来像……在三更半夜闷骚的猫。
凌一权眼都没抬,一边翻查电脑资料,一边听不出任何情绪地回答对方:“他恶心。”
“耶?为什么?”
“他喜欢男人。”
“哈哈!你被骚扰了吗?有监控录像记录么,给我看看给我看看……”男人斯文的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容。
“对你的不敬,这个月奖金没收,工资减半。”
“……”男人坐直,面部线条扭曲了下,却不敢哀号。他知道抗议只会让下个月也延续一样的待遇,于是很快转换话题:“你怎么知道他有这个兴趣?”
男人不相信还有谁真的敢骚扰凌一权。毕竟这人一般不惹事,但最无法忍受同性怀着某种不纯的目的接近他,对此下手也狠。他有幸见识过几次,其中两个情况严重的,估计已经半死不活了……
“能看出来。”
“……”
估计是被窥视多了,学会分辨了。
但这句话男人不敢说出口。
又闲聊了几句,男人拿着凌一权签署好的文件走出办公室。他有个神奇的特质,明明是自动玻璃门,他却能在经过之后让其丧失自动闭合的功能。
扭着屁股刚想离开,男人不经意发现了正坐在办公桌前的白千严,后者像是在发呆,竟没有察觉他走出来。
男人好奇地凑上前:“嗯?新来的?结婚了吗?”
“呃……你好。”白千严回过神,站起来看着对方。
“……”男人却是没有马上回应,而是仔细看了白千严好一阵,才略带好奇地道:“你脸色很苍白,怎么了?”
“空调有点大。”白千严愣了愣,随即从容回道。
“……”端庄男了然地点了点头,又调戏了白千严几句才扭着屁股走了。
白千严默默地关好因为男人而暂时失灵的自动门,才发觉自己的指尖在颤抖……
他其实全听到了……
凌一权刚才淡漠的话就像带着锯齿的镰刀,虽然他的语气是不轻不重的力道,却让他的心脏血肉模糊……
早就听闻过种种关于凌一权的传闻,以及他对某种人的排斥。但是……却料不到,像航雾这种也许以后都不会有碰面机会的新人,竟能让凌一权厌恶到无法忍受,要立即撵人的地步。
那么,在他身边的自己……
“白千严,你进来。”
这时,凌一权极富质感,却清冷到有些寒意的声音自里面传出。
白千严呼吸一滞,素来沉稳的双瞳掠过一丝悲怆,随即又隐藏了起来,没有任何异样地走到凌一权的办公桌前。
“请问凌董有什么吩咐?”
凌一权双手支撑着下颚,绿瞳就像冰塑的琉璃珠,平静而犀利,直视他:“你喜欢男人?”
白千严的心骤然一沉,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清晰感觉到头皮阵阵发麻。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却没料到凌一权竟是如此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不留一丝余地。
该怎么回答?
但几乎是不露丝毫破绽的,在脸上挂出一种极为自然的意外之色,似乎完全没想过会被误会般,很是诧异地回应道:“不可能。”
回想起凌一权刚才与某人对话时的厌恶口吻,白千严就有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什么都可以忍,唯有……
被这个孩子所厌恶……
却是……
让他连假设,都承受不了。
那一边,凌一权姿势不变用那深邃的双眼,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过了好一会,凌一权才缓缓地说道:“那么你解释下,为什么昨天跟赛斯特出现在宾馆?”
“昨天上午我不小心撞到他,产生了点矛盾,王经理让我登门道歉。”凌一权果然误会了他跟赛斯特!
“道歉需要脱衣服?!”语速骤然加快,冷意更甚。
男人愕然,见凌一权竟有盘问到底的意思,干脆将昨晚的情况细细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白千严虽然很忌惮凌一权,但此刻在解释这件事情上却能自然而然地流露一些真实的想法,甚至吐槽赛斯特的幼稚。
“嗯。”听完他的话后,凌一权淡淡地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敲着桌子。
男人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把昨晚的事情解释后,背脊那种发毛的感觉竟消失了。
“一个早上了,我连杯茶都没有。”
“很抱歉,请稍等。”男人垂下眼帘真诚地道歉,内心却不由得吐槽:早上给你泡了两杯茶,还没端进来就被你拒绝了,任性的大小姐也不过如此了。
随后男人还安排了凌一权的午餐,这一次,对方安静地吃完了。
下班的时间终于到了,忙碌了一天,期间还被凌一权叫去打扫休息室的白千严缓缓地拉伸筋骨,长长地吐了口气。
昨晚严重失眠的他早已疲惫不堪,此刻只想早点回家洗漱休息。
这时,里间的玻璃门被推开了,一身全白的凌一权走了出来。
“凌董慢走。”白千严起身站立。
“你傻了么?”
凌一权在他面前站定,声线优美至极,话的内容却让人匪夷所思。
白千严呆滞,发现自己真的搞不懂年轻人的思维转换,于是耐心地问:“……请问……”
“昨天不是说了先暂住我那么?行李早上已经送过来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凌一权的潜台词分明是——你不跟我走还待在这里发什么傻!
我没同意啊!
白千严言语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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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搭载着两人的车子驶上一条林间小道,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剑松。城市的喧嚣渐渐被抛到身后,一种林间独有的静谧与清冷侵润着周围的一切。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后,一栋托斯卡纳风格的别墅出现在白千严的视野里。
这是一栋三层的别墅,基座高出地面两米多,下方是个隐藏的地底车库,足以放下十辆格式名车。基座的外立面和一楼的廊柱用浅琥珀色的石料堆砌而成,规律中充满变化。夕阳下,这些石料透着冰晶般的质感,让人如临幻境。
与传统的托斯卡纳建筑稍稍不同的是,它的外墙是纯净的象牙白色,尊贵中透着一种冷傲,和主人的性格一样。远远看去,这栋别墅就像一座冰雪城堡,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惊叹中,白千严下了车,跟着凌一权走出了车库。
就在刚才,他被告知租的房子已被退掉。押金没拿不说,所谓的行李也只是几件比较私人的物品。至于其他的家具跟衣物,都一并被扔了,干脆得跟处理垃圾似的。
丝毫没有问过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虽然对凌一权抱有些许奢望,但可以的话,白千严还真是半点都不想跟对方住在一起。
在公司里接触就算了,私下还要一起住,时间长了,难保不被对方看穿自己真正的想法……
但是,他能拒绝得了凌一权么?
白千严下了车,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随着凌一权向大门走去。
庭院里精心栽种着各式各样的植物,他都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这些植物自然而然地生长着,高低错落,参差映衬,不像都市里的绿化景观那样被刻意地修剪,因而显得个性奔放、生机勃勃,与别墅的冰冷感觉形成鲜明的对比。
阶梯并不直接对着大门,而是从大门的右下方延伸向上,扶手是黑色的雕花钢塑,延长到末尾竟融合成一个雕工精致的大天使——双眼蒙布的雕像抬着头,长发及地,华美的翅膀自然的收拢于身后,粗野的线条极其张扬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