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琴记完本[古耽]—— by:萧九凉

作者:萧九凉  录入:10-26

阿萍眼力极好,也盯着看了会儿,脱口叫道:“公子,湖里有人!哎哟,有人掉湖里了——”
薄肃紧抿双唇,死死地盯着那个落水之人,一种莫名不详的感觉霎时蔓延心头,船越开越近,他看见那个人的手白.皙修长,伸出湖面挥舞了几下,立即沉了下去,连着整个人都瞬间消失不见!
薄肃的心猛地也跟着沉了下去,眸中一黯,立即向前跑了几步,阿萍还当薄肃怎了,却见他纵身一跃,噗通跳进了水中,往下一沉,又浮出水面,随即奋力地朝那个人消失的地方游去——
“公子——!!”
阿萍吓得顿时瘫坐在了甲板上,他不会游泳,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薄肃越游越远……
随行的侍女见此情况亦是吓得六神无主,赶忙进舱禀报给了黄飞云,黄飞云惊诧万分,遂命船加速驶去


薄肃在朦胧昏暗的湖中寻见了仍在微弱挣扎的裴云惜,他拼命靠过去拉住裴云惜的手,一把扣住他的脑袋,将嘴中的气息渡给了他

靠着单手和双脚的滑动,两个人慢慢的浮出湖面,裴云惜已是面色发紫,毫无意识


薄肃环着他的脖颈,拖着他游向画舫

戴洺洲和船夫合力将两人拉了上来,薄肃一上船,立即跪在裴云惜身边,替他按压胸口,弯腰为他渡气

两个人皆是湿透,甲板上淌满了水,密密麻麻的水珠不停地冲刷着薄肃的睫羽,重得他快要睁不开看不清


“慎言……”戴洺洲立在一旁,神色戚戚地望着他


而后却是无人再语,只因裴云惜迟迟没有反应,好似断了气一般,薄肃脸色青白得吓人,一直在渡气按胸,眼神甚至是凌厉的


末了,裴云惜哇的一口将水吐了出来,连咳了好几下,整个人虚弱地眯着眼,薄肃立即将他搂入怀中,不断地为他擦拭满脸的水珠,却不曾想自己也湿得很,根本擦不干净


薄皇后一言不发地站在后面,她只见过娘亲的葬礼上,见过薄肃如此冷峻,如何惶措的神情……
一群人全然无话地回了柳居


薄皇后的身份虽是鲜为人知,但当阿萍如临大敌般吆喝下人做事,院内简直鸡飞狗跳

浑身湿透的薄肃抱着大氅紧裹的裴云惜入了屋,请了大夫,便是一整日未再出现

黄飞云陪着薄皇后立在梦池旁长吁短叹,愁得头发都要全白了


“这都是劫,都是劫啊

”黄飞云摇头道


薄皇后望着雾气氤氲的池面,面无表情,她脑海中仍在回忆着薄肃将人救起时的神情,太出乎意料,太慑人了


“肃儿他……如何说?”
黄飞云一怔,随即捋着胡须道:“还能如何呢,娘娘,这小子糊涂大了


薄皇后道:“我倒是从未见过肃儿糊涂时的模样,打小他便是伶俐懂事惯了,不爱说,也不贪玩,他愈是这般,我愈是心疼


黄飞云蹙眉道:“莫非他此番,不是糊涂?”
薄皇后不语,她是母仪天下的女人,早年进宫,鲜少关护到薄肃,有时召他进宫,太监便道薄肃成日闭关琴阁修琴,不愿出府

她还能拿这个胞弟如何呢,自然是顺着,疼着,由着


“娘娘,咱们此番赶来临安,不过是想将肃儿带回京城,如今看来,怕是不易


“嗯


“娘娘?”黄飞云狐疑地看她一眼,只见她望着梦池出神,朱唇紧抿,不知在想何事


不多会儿,侍女前来,禀报道:“娘娘,该用晚膳了


薄皇后这才回神,柔声道:“老师,一起吧


黄飞云从她温和如常的声音当中,听出了一丝异样


“这位大哥,在下是来寻弟的,请通禀一声


裴明惜等到夜黑,见裴云惜迟迟不归,裴何氏脸色便是极难看了,说定是去私会薄肃了,非要他来把人拖回来

无法,他只能探着夜路赶来

怎料柳居家丁已全然换人,并不识他,把他拦在了外头


“现在府上不便,你还是走吧!”看门的下人不客气地赶人,方才阿萍早已交代,一律不见客


裴明惜便道:“在下乃是……乃是……”他可不是薄肃的朋友,只能……“在下乃是戴洺洲戴大人的朋友,薄公子可能熟识,还望劳烦大哥通禀一声吧


下人见怪不怪了:“每天上门一百人,起码有一半都说认识咱家公子,岂不是人人都能见了?走吧走吧,下回有请帖再来!”
几番周旋,裴明惜仍是被拦在门外,他望着这扇曾经出入自由的大门,百感交集,不由感叹世事变幻如白云苍狗,难以捉摸啊


“何人在外喧哗?”路过大门的戴洺洲负手而立,质问看门的两个下人


那下人见是薄公子带来的贵客,立即恭敬道:“公子,外头有人想要求见,正要赶他走


戴洺洲偏过头来,窥得下人背后被隐藏的一丝身影,不知为何,莫名熟悉,向前快走几步,想探个究竟


裴明惜从一开始听见他声音起,便僵直不动,无法动弹,双目滞然,唇瓣微颤


“何人——?”戴洺洲低喃,走到门口,便在一瞬间看见了裴云惜——
而后者早已神似礁石,无所遁形,戴洺洲也霎时愣了,嘴中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
“明惜……”
一声呼唤,道出不为人知的柔情与眷念


裴明惜顿时红了眼眶,他知晓自己许是又要完了


阿萍胆战心惊地敲了敲屋子的门,捏着嗓子道:“公子,小的送、送饭来了……”
久久,屋中毫无动静,阿萍斗胆地推开门,蹑手蹑脚端着饭菜进屋,生怕扰了屋中那两人独处

方才,大夫进屋诊断过了,裴云惜溺水过久,胸`部还有凉水积压,可能会烧久不退,需好好调养

薄肃那一身湿衣还是阿萍小心伺候着脱换下来的

他自己冻得浑身青白,阿萍瞅着都心疼,见他浑然不觉,又轻叹公子用情太深


裴云惜不出所料烧了起来,阿萍端进去的饭菜丝毫未动,薄肃守着他,将手伸入被中,十指相扣护着

后见裴云惜烧得胡言乱语,尽说些“不愿辜负”,“一片真心”的胡话

薄肃心下一动,遂解衣上床,将人搂贴在胸口,为他添热


裴云惜迷迷糊糊烧了一夜,翌日转醒,只见薄肃披衣靠在床前,一手低垂,一手包着他的手,整个人阖眼休憩,悄无声息


裴云惜登时红了眼,他自是晓得这人守了他一夜,能令他做到如此,他何德何能呢,怕是……唯有将余生投之以报


“嗯……”薄肃感觉手心握着的手动弹了,遂睁眼望去,“醒了?”
裴云惜嘴唇燥白,只得愣愣点头,“是……”
薄肃问道:“要水?”
“嗯……”
薄肃起身想为他倒水,手却被他轻轻拽住,“怎了?”
裴云惜的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勉强着嘶哑的嗓音,慢慢道:“此番……大难不死,你的赌约可还兑现?”
寂静了半晌,薄肃淡然地凝视着他,道:“我的真心与赌约皆在,随时可取


这便足矣,裴云惜松懈下来,一闭眼,泪珠再也绷不住,从眼角溜走

薄肃为他取来热茶,喂他喝下,又命阿萍端来刚煮好的清粥,稍微喂了点


“公子,您也喝点,您可都一天一夜未进食了……”阿萍说得小声,却仍是被裴云惜听去


薄肃不疾不徐道:“知晓了


阿萍又道:“公子,皇后娘娘派人传话,想请您去一遭


薄肃道:“嗯


阿萍紧张得满背出汗,胆战心惊地退下,心想,公子出事,他这跟班怕是也难逃其咎,唉,要命要命啊


当薄肃转身时,却见裴云惜披着外袍扶着屏风站在他身后,后者勉强一笑,苍白的脸上唯有一双红彤彤的眼眸,令人不禁生怜


“我陪你坐着吃饭,慎言


“躺回去


裴云惜充耳不闻,走到桌边,自顾自坐下,又道:“边吃,我边与你说,快


薄肃眼中蓄积的怒气层层上涌,快步走过来坐下,道:“是想与我算账?”
裴云惜道:“我本想寻戴大人,怎料误打误撞遇见了皇后娘娘,她与我说,她不信我有真心,说我不过是想攀龙附凤,结交权贵罢了

我确是孑然一人,无法可信,唯有以命相证

我已细想过,若这一跳大难不死,我便将余生,全权交付于你;若我不幸淹死西湖,就当给你一个回京的理由,好重回人上人的日子,好好过活


这番话说得真切,然而薄肃却是暗暗压抑着怒火,咬着牙,口气凛冽道:“云惜,你可真是自私


裴云惜羞愧地低头,嗫嚅道:“是,我不过是横竖都想要你


桌上的粥还窜着热气,雾腾腾的,不知不觉间将两人的面目逐渐模糊,融合在一起……
薄皇后看着立在堂下的二人,面容冷淡,问道:“你们心意已决,不再反悔?”
薄肃昂首挺立,朗声道:“是


“就因他肯为你去死,肃儿?”薄皇后嘴角扯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薄肃视而不见:“为我死,不值

我只愿他安康一世

我过活二十余载,从未寻见一生真理,既然能遇见如此良人,何不携手共度,逍遥此生?”
一席话震得薄皇后心头一颤,她好似不敢相信这是她那沉默寡言寒凉如冰的胞弟说的话,“肃儿,你要知,皇家不会容下一位男妻!如今世风再怎的开放,皇族有皇族的底线,你若因个人喜憎,抉择伴侣,可想过后果?裴云惜不过是商贾之子,他的琴艺再好,也无法为你生儿育女,共享天伦,两个男人会遭世人何种非议,你可明白?”
裴云惜不安地握紧薄肃的手,而薄肃亦能感受,愈发紧实地拉住他,接着道:“在遇见云惜之前,我受的非议莫非少了?世人何议,与我何干,慎言但求问心无愧便可

娘娘,您大可对我二人视若罔闻,放任不顾便可


言下之意便是不认这个胞弟也可,薄皇后怒从心生,她嗤笑道:“若我不顾你,薄家不要你,你该如何过活,肃儿?”
“不过节衣缩食,清寒度日,他人可以,为何我不可?”薄肃举起他与裴云惜相牵的手,“只要云惜不嫌弃我一贫如洗,我又有何妨?”
薄皇后终是被他气笑了:“好、好,荣华富贵与裴云惜,你选后者,既然如此,薄府琴阁,你也不要了吧


“娘娘,这不——”裴云惜急忙抗议,却被薄肃一扯,踉跄着拖离大堂


这世上永没有两全其美的妙事,绿水云汉随着薄皇后走了,留在临安唯一的琴,只有寄情了

对于薄肃主动交出绿水云汉的举动,裴云惜不解:“琴交了,你可伤心难过?”
薄肃波澜不惊地看着他:“琴,可再寻,你,只有一个


裴云惜羞赧地笑了笑,道:?7 袄勰阍僖沧霾怀筛呙殴樱治摇!?br /> 薄肃举起杯中酒,朝他一敬,“高门公子世间无数,不缺我一个


裴云惜与他对饮,两人醉酒微醺,相依相拥,坐享梦池风景


“咦,对了,戴大人为何没跟着皇后娘娘一行人回京?”裴云惜记起昨日送行时,戴洺洲立于最后,不动声色地站着,没有丝毫离去的意思


薄肃一顿,道:“他求了圣上的旨意,将永留临安任职,不再回京


“这……”裴云惜百感交集,不知该喜该叹,只得道,“想来我大哥,应是最最欢喜的了


裴家难得围坐一桌吃饭,裴何氏甚是急切裴云惜到底与那薄公子了断了没,“云惜,为娘只当是求你拎拎清楚,莫要再为家中添灾添难了,这几日,为娘没有一夜是睡得踏实的呀……”
“好了好了,你嚎得我耳根疼

”裴老爷不耐烦道,“成日念叨这些,不如好好将账本做一做,看看还余多少钱,五百两可是要还的


一听到五百两,裴何氏立即闭了嘴,好似泄了底气


裴云惜想起他与薄肃已然私定终身的事情,忍不住轻笑出声,于是乎,四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禁尴尬万分


“为何都看我?”
“二哥,你为何傻笑呢?”裴玉惜问道


裴明惜接话:“怕是好事将近


“好事?什么好事?”裴何氏登时跳起来,质问道


裴云惜嗔怪地看了一眼裴明惜道:“大哥,你何不说说你的好事?”
“我……我有何可说?”裴明惜诡异地涨红了脸,狡辩道


这下子裴家二老糊涂了,觉得老大老二,全都不对劲,“你们两个,都什么事情,坦白交代!”
“娘,我没——”
“爹,我不——”
异口同声否认


“老爷!夫人!不好啦——”一个下人匆匆忙忙大呼小叫地奔进屋来


裴何氏不悦他的打断:“何事慌张?”
下人气喘吁吁道:“老爷,夫人,门外有人抬了十几箱聘礼,说是来……是来娶媳妇的!”
“荒谬!咱们家何来女儿?”裴何氏骂道,“是不是来捣乱的?”
“自然不是!”门外传来清亮铿锵的男声,随后有两人齐齐跨入门内


裴老爷定睛一瞧,这不是戴大人和薄公子吗?!
“这……?”
薄肃冲裴云惜微微一笑,高声宣布道:“云惜,我来娶你


“明惜,我也来娶你

”戴洺洲对裴明惜温柔地笑说


当场晕过去的,唯有裴何氏一人罢了


THE END
说明:
对不起因个人原因耽搁更新,这是本文最后一章


还有,其实我还要一堆番外……不要害怕


最后,感谢看到最后的小天使


番外时不时更新,应该不会再断更了


番外1
关于聘礼
若非薄肃要挟,扬言不答应这桩婚事就不撤聘礼,裴老爷也不会如此快地妥协

想着大门口十几箱红绸晃眼的聘礼要多好引人注目,也只能先依了


裴云惜与薄肃的事,大家自然是知晓的,而何时戴洺洲竟恋上裴明惜,二人情投意合到这般地步

反正,裴何氏不依,昏厥又醒来,大哭大闹,死活不肯将长子嫁出去,甚至还说出要绝后了的话语


薄肃看出自己算是过关了,还能如何,他与裴云惜那是板上钉钉,想改也不成

两人趁着前厅大乱,溜回了房中,裴云惜竟觉着有偷人般的架势,不禁偷笑起来


“为何发笑,云惜?”
裴云惜眼角噙着未散的笑意,道:“你说要光明正大进门,如今却是偷偷摸摸随我回房了


薄肃一怔,好似想起什么,微蹙眉头,拉起裴云惜的手道:“其实……今日的聘礼不过是竹君一人的,他已与家中断绝,出来自立门户

外头那些便是他全部家当,他说来临安,做官事小,娶妻事大

不过倾尽家财,想挽回一颗真心


这会儿,裴云惜倒是笑不出来了,他怎料戴洺洲原是这般得了家中的首肯,代价未免太大

转念一想,又觉大哥命好,苦尽甘来,总算是与良人厮守


“云惜


“嗯?”
“我……”薄肃的眉头愈发紧锁,“我的聘礼,可否先拖欠,待改日,必将如数奉上


“你要拖欠?”裴云惜低呼一声,眼中满是错愕


薄肃当他不同意,心下顿时焦躁,脸色沉郁,想开口解释:“我虽与他们撇清干系,没了财路,但我自是肯经营赚钱,愿做——”
“嘘!”裴云惜一把捂住他的嘴,冲他摇头,“你怎么能去做商贾之事呢,读书人总是有气节的,我不愿你为我去低三下四,看人眼色,那便不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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