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褚云浑身是血的那一刻,南怀慕觉得自己的心脏险些炸开,她后怕无比,若是自己晚到一步,褚云会怎样。现下,她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再也不离开褚云半步了。
客栈房内弥漫着浓郁的中药气味。
待褚云转醒,南怀慕一番连问,生怕褚云说出一个否定字来。
她修道多年,清心自在,何时如此局促过,如今她是真的信了自己对褚云用情至深,虽然只有短短数日相处,却在第一次见面时,早已扎根心壤。
南怀慕握紧褚云的手,目光之间划过大彻大悟,之后她柔声对褚云说:“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第8章 武侠世界8
褚云刚刚转醒,神色之间露出迷茫。
南怀慕伸手,轻轻捏完其耳垂,待那耳垂通红之际,又俯身亲吻,接着抓过褚云的手,贴于自己胸口。
褚云愣愣的望着南怀慕,南怀慕自然而然的同样凝视着她,二人的目光在幽暗之中碰撞交融,许久之后,南怀慕缓缓说道:“我心悦你。”
四个字脱口而出,如淡水平流,在褚云心境上荡过,却不知为何在她内心掀起狂风骤雨,她觉得自己似是等了这四个字一辈子。
当她恍惚惊觉时,面上早已是泪水满面,啪嗒啪嗒的掉在手背上,打湿了床单。褚云想要回应南怀慕,又忽的面色转灰,眼眶发涩。
南怀慕见了其面色,知其委屈,将其环入怀中:“莫哭。”
褚云捏了拳头,压在南怀慕肩上,浑身紧绷,将浑身哀恸压制下去。
她短苦半生,求的不过是一份安生立命,可当自己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只不过是荒唐一梦,只有十年光阴罢了。
褚云不甘、不愉,又有什么用。
“夫人。”她沉声叫道,嗓音中还带了一丝哭腔,那铁骨铮铮的二字,像是带了莫大的仇恨。
南怀慕说道:“我知道。”
褚云心头一窒,手中用力捏紧空气,再缓缓放开:“夫人!”她抬起头来,眼中泪水已然退去,只余下坚毅决然。
南怀慕连忙捂住她嘴,将其压在床上:“莫急。”
褚云墨色双瞳定定的望着她,眼中似有千种流光晃过。
外头传来了打更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锣响之后,便是鸟声嘶鸣,远处若有人持剑斗武,又似有人神威大展。
一炷香燃出了半截灰,凄惨惨的跌落在地上,淡灰的缥缈如枝头新雪,高低晃荡着。
“我其实并非秦雀儿,不过是一缕亡魂,被迫降到了你家夫人身上。”南怀慕开了口。
灰烟在空中被吹散。
褚云骤然瞪眼,将一双眼睛睁得圆愣愣的,南怀慕见了觉得可爱到不行,将那托了一半的盘搁置着,亲了亲褚云的额头。
褚云张了嘴,想说话,却只是呼出一口热气贴在了南怀慕掌心中。
南怀慕快活得意,便接着往下讲:“初见你那日,便是抽取玉势那时,当初,我心神动荡,却因过于天真,只将那份悸动当做怜惜,后来才知,原来那就是一见生情。”
褚云在听闻前半句之时,脸上便染了艳红。
南怀慕知褚云并非冷情之人,再接再厉地说:“你若愿意,不妨与我一试。这世间,我所求不多,只想与你与此间共度一生,护你周全。”
“夫人……”褚云的腰背已经僵直,她何曾听过如此动听的情话。从幼年起的恐惧,到后来的麻木,本以为自己蹉跎一生,不过是在刀尖上打滚,迟早血肉模糊,凄苦离世。后被送于他人,也不过是换个死法罢了。
她当初便想着,若是有谁会对她好,她便千万倍地还回去。因此,在夫人为她神色淡和望来的一刻,她早已交付了心,决意追随夫人一辈子。刚刚的心悦二字,引得她心神震荡,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夫人竟还说出了这番话来。褚云觉得此生已然无憾。
“夫人。”褚云又黯然的念叨了一遍这两字,短短二字,悔恨决然,闻不得一丝情意相通时的欣悦。她多希望自己没有入过玲珑阁,服下那颗毒丸。现在,身子残破的她,还有什么资格回应夫人的感情,到头来依旧是凄凉悲苦一声叹。
她,不配被夫人看重!
褚云忍住哀痛,沉声道:“下属无能,还请夫人另寻他人。”这样便好,她如此安慰自己,只要这样,夫人定会寻到更好的,比她好一万倍的人。——褚云觉得眼前发黑,胸口痛得无法呼吸。
周围寂静无声,连隔壁的打鼾声,都瞬间消失了。
过了许久之后,南怀慕才问道:“你是这样想的吗?”
褚云低头跪于床榻之上,重重的磕了头:“是。”
“你骗人。”南怀慕令褚云抬起头来,质问道,“今日你和那个黑脸男子说的药,是什么药?”
褚云一惊,知晓那日与玲珑阁影一争执时的那番话,定是被夫人听去了,只是不知听了多少。
她略略有些紧张,含糊道:“强身健体之效的药。”
“是玲珑阁控制死士的药丸吗?”
褚云磕磕绊绊地说:“不、不是。”
南怀慕掏出一瓶白瓷药瓶道:“那这是什么?”
褚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兜,里头竟然一瓶都不剩了,她猛地抬头看向南怀慕,南怀慕也看着她,一双眼里平静无奇。
褚云怎能忍受南怀慕这般淡漠的眼神,她瞬时心如寒灰。
末了,她不敢再欺瞒,只得低头说道:“是玲珑阁的药。”
南怀慕晃了晃瓶子,不满道:“你莫不是因为这药,才不和我在一起?”
褚云苦笑:“夫人不知,这药一月需服一次,而下属离了玲珑阁……却只有百颗药丸而已。”
“若是我能解你身上之毒呢?”
褚云道:“此药流传三百年间,有逃亡在外的弟子欲寻解药,却皆无解。”
南怀慕问:“你愿不愿信我。”
褚云答:“下属早已全然托付于夫人。”
南怀慕心生欢喜,手指与褚云的相扣:“此等解药并不难做,我定让你安然过了这一生。”
不知为何,褚云对南怀慕的这番话信了十成十,她本便是因不愿拖累夫人,才选择重归黑暗,如今夫人竟说可以解了此毒,她信夫人,既然夫人说可以,那边一定可以。
褚云脸上浮出一丝宽松,后道:“下属,愿、愿与夫人……”后面几字,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南怀慕见她面红模样,便知褚云想要说什么,心头一时欢喜至极,爬到床上将她抱住,却还不敢过于造次:“那我刚才所说的,你可曾信?”
褚云略微有些羞赧,低声说道:“其实下属,早已知夫人已成他人。”
南怀慕又惊又喜:“你怎知晓?”
“那药丸上毒性过重,下属一嗅便知。”然而她却没有阻止秦雀儿吃下那颗“送子丹”。
褚云闭上眼,不齿于自己的丑陋内心。在这暗无天日的岁月中,她被秦雀儿践踏、鞭笞,在这里只会不断回忆起幼年时刚进入玲珑阁的恐惧,终日伴着的,不过是怨毒的咒骂与深闺妇人的诅咒。
她也庆幸自己没有劝阻,否则,如何能遇见一个如此真心的人。
褚云的内心出现了一瞬的扭曲,对于自己的见死不救快意满满,她微微笑起,将尚未出口的半句话咽下肚:这里,不会有人对她这么好。这才是她能断定夫人已非夫人的真实原因。
南怀慕将前因后果在脑中过了一遍,豁然开朗。她将褚云环入怀中,道:“莫担忧,我定会一辈子对你好。”
然而只是一辈子而已。
褚云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而她,却只能在三千小世界之中,做一个孤魂野鬼。
南怀慕觉得心口上破开了一道*的口子,一旦有了想法,这道口子,怎么也填不上了。
她从自己的魂体之中,凝出了心头血。她将这段雾一般的球体端到褚云面前,要褚云放进心房处。
褚云依言做了,浑身突的一颤,似有烧灼之感自胸口传递到四肢,接着脑中掠过一些片段,有女童练剑、习字,渐渐长大,得嘉赏、立洞府,最终,那名修道之人遭遇天劫,陨落至各个小世界中。
褚云难以置信地看向南怀慕。
南怀慕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捧着褚云的双手道:“师尊说我开窍过早,因而曾有过一段荒唐岁月。然而我入世之后,唯独对你,是动了真心的。”
褚云面颊通红,从刚刚画面之中,她已看到那些,也知道南怀慕对自己的确是极好,甚至于还念着自己的名字入梦。
正因如此,她才更加羞愧,她的确,是什么都没有的。无论今生,或是来世。
南怀慕见褚云情绪低落,抵着她额头说道:“刚刚给你的,是我的心头血。这心头血,对修道之人来说,便是命。如今我将我的全部都给了你,你总该信我了。”
褚云道:“我一直信你。”信不过,只有自己。
南怀慕轻抚她发尾:“其实,这心头血还有另一用处。”
褚云正听着,听了一半没了声响,便睁眼,见南怀慕眼眸含笑,亮光闪闪,不禁问道:“是何用处?”
“黄泉碧落,生死不离。”南怀慕道。自此以后,即便他们消亡在了这个小世界中,只要褚云的神识依旧存在,她便能寻到褚云。思及此处,她终是松了一口气,向前凑去,和褚云交换了一个绵长细腻的吻。
之后,南怀慕又是色心发作,以搭脉触诊为由,将褚云弄得连连求饶,最终伏在床上哑声喘气,道不出话。那心头血果真起了效用,二人若血肉相融,不分彼此,褚云只觉身上被热浪袭过,身子战栗着喊夫人,南怀慕现下已是爱惨了这人,亦将这爱称全然手下,舔|弄着爱人,要其多唤唤自己。
两人都是兴致高涨,又彼此袒露心事,此时心意相通,干了个爽。
后面几天,南怀慕拉着褚云不让其下床,两人夜夜笙歌,颓靡至极。
品雪堂子弟上门寻了几回,南怀慕初尝爱人滋味,欲罢不能,敷衍两句便打发了人回去。
南怀慕发现,将心头血赠予褚云神识之中后,褚云亦成了修道之体,身子更加柔劲,两人的交合似成双修,将*淬炼的更加有力。
她修道之后,阅过一些双修的书籍,上头大约是奇奇怪怪的姿势,那些姿势可以大限度地养育修为,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可谓速成之法。
南怀慕将此事说与褚云听,褚云却一反柔顺姿态,拍了被褥在南怀慕脸上,令其滚下床去。
约莫是日日纵欲,有些累了吧。南怀慕如此想到。
她终是消停了几日。
第9章 武侠世界9
庸城风暖,暖风吹游人,四月里人间和气,春寒已至。
一间阁楼之内,柳钊面色阴狠,恨然摔了杯子,与寻玲珑争吵:“为何那两人还能活蹦乱跳,你说的阁内第一,竟还斗不过一个第七的?”
他内心万般不甘不愿,百恨纠缠,手中施力,将梨花木的桌子捏成了碎渣,心里头咆哮道:那女人,好个秦雀儿!好个褚云!坏我事的,皆不得好死!
寻玲珑近日来,见惯了柳钊的入魔之相,她此时已是疲倦至极:“我早便和你说了,厉害的并非第七,而是秦雀儿。”
“她厉害?她厉害?”柳钊一连问了两遍,怔怔道,“是,她是厉害,她竟敢暗算我!是不是不想活了!”
这般失态模样,哪像江湖上流传的玉面郎,曾说的无疆俊美、一树梨花压海棠,现不过是腐肉糊凋墙、残灯伴晓霜。
寻玲珑看到此情此景,又思及自己将年岁皆赌在了这般烂俗人身上,实在是难受,不想再看下去,起了身,颓废着泄出一声叹息。
柳钊敏锐的闻见那声叹,觉得如钢针戳心。
他恨愤道:“如今我名气尽毁,品雪堂的拿了那信要挟我,说我若是不让出盟主位置,便要将此信上交朝廷,我怎能甘心,我怎能死心!”
寻玲珑叹气着认了命:“皆是你自己种下的因。”
柳钊上前一大步,抓住寻玲珑肩头,双目通红咬牙咧齿:“你是不是想抛下我,见我落魄便一走了之?!”
寻玲珑拂开他手,柳钊又一爪抓去,寻玲珑见自己最爱的丝缎锦衣被挠出线头,气的真真的没了力道,她含泪怒斥:“柳钊!你这个没用的男人!”说完便离去,没了踪影。
柳钊被激的吐了口血,散了发,抽出墙上的蓝光剑,恰逢此时,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想响起,从内堂走出来一个飘然若仙的白衣女子。
此女便是神医谷传人。是了,自己还有朝廷,即便江湖上失了地位,若是能在朝堂上一展抱负,也是极好的。
柳钊见了她,浑身煞气消散退去,为自己谋算未来。
刚刚和寻玲珑的争吵耗费了太多心力,他倒入椅子上喊了一声:“小草。”
林芝草见爱人颓靡,连连安抚,知晓了因果之后,她疑惑道:“你说的死士,可是上回跪在最中央的那人?”
当时寻玲珑送人,搞了一番声势,然而那几人谁跪在哪,柳钊怎么可能一一去记,他随口说道:“大致是吧。”
林芝草眨了眨眼,更是疑惑:“可那人,是个女人啊。”
柳钊勃然起身:“什么?女人?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林芝草道:“医者看人,贵在看骨。”
柳钊轰然跌回凳子上,心中百感交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发妻竟是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和自己闹成这样。这么一思索后,柳钊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中生出一计,脸上浮出狠毒的笑容。
为了帮褚云配解药,南怀慕兴致高昂地定了条游历山川的路线,两人一路策马崩腾。
褚云本买了一匹自己的好马,然而行至半路人烟稀少之地,被南怀慕拉了衣袖,扯到了她的马背之上,一番嬉闹玩笑。
待完事之后,那匹好马早已没了踪迹,她只好和南怀慕共骑一匹,南怀慕对此极为满意,觉得省事不少。
行了一月有余,两人已将一些珍稀药材收集的差不多,只差最后一株百脉根。
这草喜爱挑选药材众多之地生长,喜温暖湿润气候,耐瘠、耐湿、耐荫,然而这株草药千年难见,又多产于波斯西域一带,常作为贡品,摆放于皇宫药房之内。
南怀慕记得器灵中记载,男主柳钊意欲谋反,后来能够取得成功,全靠神医谷的那位神医姑娘帮他一直医治皇帝的身体。
当今圣上虽说不是暴君昏君一类,却也谈不上明辨是非,登基二十余年,平庸无为,在老皇帝的基础之上没有丝毫建树,而且沉迷修仙,招了一群江湖术士进宫贡着,身子越来越差,后来遇到了柳钊,柳钊寻了林芝草替皇帝吊着一条命,皇帝反以为恩情,和柳钊学江湖人士结拜,赐了封号封地。
南怀慕思忖过后,有了主意。
她和褚云一路朝东,进了皇城,在城角寻了一处住下。
几日后,圣上似是身体有恙,朝中医者无人能治,就连圣? 献钗髦氐纳褚焦鹊茏右彩治薏撸驮谝蝗喝瞬恢胫保敲ド系囊宓艹雒妫蛘饷实弁萍隽艘晃簧褚健?br /> 客栈之内,南怀慕摆了棋盘与褚云下棋。
褚云从小习武,对此一窍不通,南怀慕欣然教导,让褚云执黑子,自己执白,在棋盘上落子,褚云虽说不懂,却仍知无气需提子一说,她见南怀慕迟迟没有动作,正想提醒,忽见棋盘上头,黑子白子交错之间,摆出了一个堪称淫|乱的姿势。
褚云面红耳赤,对上南怀慕含笑的眼眸,便知这人是故意的。
南怀慕凑上去抱住她,哀求道:“夜里试试刚才那样的可好?”
褚云一声不吭的将棋子纳入棋篓之内,唯有耳根红意透露自己的窘迫,即便和南怀慕共寝了这么多次,依旧是不习惯这样那样的事情。
南怀慕又上来说软话,卖了可怜相,褚云心软,险些要在白日被拐上床时,客栈们被敲响。
两名蓝衣太监直接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见到床上二人时,皆是一脸不屑,随后问南怀慕:“你可是秦雀儿?”
南怀慕额头青筋跳动,正欲摔袖将二人赶走,又听闻那太监说:“若是的话,赶紧起来,圣上病恙,宣尔等进宫一看。”
褚云抱住了南怀慕的手,低声说道:“夫人,怕是盟主。”
南怀慕咬牙切齿,她心中怎会不知,原本打算直接进宫偷药,现在柳钊来了这么一出,倒也好,省的她日后再挨个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