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程萧然这两个生父,老板是哪一个都一点好感也没有。
……
傅之卓确实对程萧然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个父亲既不满又充满了怀疑。
一个是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萧然功成名就才国外赶回来,另一个更离谱,居然都认错儿子了。
傅之卓将程萧然嘴里复述出来的信息稍作整理,缓慢地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冷冰冰地道:“所以当年的事情说起来,无非就是陆津南跟着赵政回国打算生下你并举行一个隆重的婚礼,但赵家人突然发作,在你出生那晚,趁着陆津南那边忙乱的时候,将所有人一网打尽,陆津南及时发现,带着幸存的人逃出国去,而你在这个过程中本该被灭口,但被程述年?9 茸咛庸唤伲俊?br /> 他眸光晦涩难辨,嘴角紧紧抿住,还有些向下拉,整个人都显出一分残暴之意来,杀气外泄。
只要想到怀里的人险些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被残害,他的心就如同在烈焰山烧灼的铁块。
“差不多是这样,我们本来以为幕后主使是赵政,但后来发现赵政根本就把赵煌当作是和陆津南的儿子,也就是当成了我,这样看来他应该是被蒙在鼓里的。”程萧然叹了口气,郁郁地说,“你知道赵政真的有个双胞胎弟弟吗?如果真的有的话,恐怕当年他还真是无辜的,陆津南恨了他这么多年,恐怕都白恨了。”
傅之卓冷笑:“赵政怎么会无辜?如果他是主使,他就该死,如果他丝毫不知情,他就是无能,也该死。”
对赵政一口一个该死,显然是气急了。
程萧然安抚地拍拍他:“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陆津南动作很快,已经跑去和赵政对质了,要不要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程萧然惊奇:“能听吗?”
“当然可以。”
傅之卓在那个房间里放了窃听器,本来是为了了解陆赵二人到底会说些什么,对萧然是马上态度,现在则有了更重要的作用。
那声音一打开,程萧然就听到了赵政不敢置信的惊呼:“你说什么?程萧然才是我的儿子?”
陆津南如同看着一个演技蹩脚的小丑:“赵政,够了,不要再演了,你以为你做出这副样子我就会放过你吗?多少年了,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赵政急忙站起来道,“我把孩子换掉对我有什么好处,就算我坏到极点,难道还用提防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雅恩冷哼一声:“你是不用提防他,但你把阿南的族人当作怪物,也把自己的孩子当作怪物,当然不想要那个孩子,偏偏又舍不得阿南,所以用个私生子来拴住他,我说得没错吧?可惜你虽然拿出了亲子鉴定,但阿南对自己的孩子有天然的感应,一眼就知道那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
“闭嘴,你给我闭嘴!”陆津南赤红了眼要杀人一眼瞪着雅恩,转头对陆津南道:“津南,不是这样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时我真的不知道家里要对付你们,我满心只有你,只有孩子,那天我一整天都在产房外急得团团转,外面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陆津南心中一震,闭了闭眼,这句急得团团转是他的痛叫,就因为那天他的亲朋好友都在替他着急,围着他团团转,忽略了其他,不然赵家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得手?
如果不是他醒来之后,发现孩子被掉包了,他也不知道要被欺骗多久。
或者直接到赵家将他们所有人全灭,然后把他也给弄死,直到死的那一刻他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不过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那么多人都已经死了。
赵政捂着被踹得阵阵痛的胸口站起来,期冀又贪婪地看着眼前阔别二十余载的人:“你走之后我查清楚了,家族里有一些人思想太过保守,也太自以为是,私自策划了那一场绞杀,我已经把参与的人都处理掉了,津南,我已经替你们报仇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让我用下半生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雅恩听了嗤笑一声。
赵政充满敌意地扫他一眼,他倒没有再开口。
陆津南脸上露出厌烦的神情:“七十八条人命,一句对不起就行了?赵政你好大的脸,如果你真的有为我的族人讨回公道,为什么你的爷爷,当时的赵家家主能够寿终正寝?为什么你几个叔伯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赵家一点动荡都没有,直到今天还势力不减?”他已经很少说这么多的话,可是有些话他看着赵政一张理所当然的脸就不吐不快,一句句几乎咬牙切齿,“为什么你会不知道你所谓的宝贝儿子是别人的种,为什么你还兢兢业业替赵家卖命?赵政,你真的有用心查过吗?这就是你的替我报仇吗?赵政你真的令我感到恶心!”
赵政脸色一白,大受打击一般倒退了一步。
陆津南前进一步咄咄逼人:“好吧,我勉强信你被蒙在鼓里,可你的好家人因为厌恶我们族人的体质,赶尽杀绝,连你刚出世的儿子也要弄死,换了一个赵家种给你,把你当成傻子来愚弄,以前你是不知情,傻乎乎地替别人养儿子,现在你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
他目光如同锥子一般扎在一脸苍白的赵煌脸上,似乎要把他给用目光凿烂,赵煌听傻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惊恐不安地喊赵政:“爸爸,我是你的儿子啊。”
赵政想起赵煌刚才说的话,不敢置信地问:“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前两天才知道的,爸爸,我是无辜的,我一直是无辜的啊!”
“闭嘴!”赵政一张脸都狰狞了起来,感觉受到了深深的欺骗,家人,儿子,他一直以来的某些信念仿佛在崩塌,而原本想好的与爱人重逢之时,他会带着赵煌深情款款地对对方说,他好好带大了他们的孩子,从未有一天忘记过他,那样感人温暖的画面成了最可笑的笑话,反而变成了陆津南毫不留情的诘问和咄咄相逼,他头痛欲裂,几乎无法思考。
“津南,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陆津南的目光从厌烦变成了憎恶,像看着一堆垃圾一般恶心。
雅恩这时候终于说:“如果有谁想动我爱人的家人,又要害死我的孩子,我拼了这条命也要和他们同归于尽,是个男人都会这么做,可是赵先生,你似乎一点都不为自己差点被害死的亲生孩子心疼。”
别说心疼,连明显的愤怒都没有,有的只是被欺骗的不堪与震惊。
“你是谁?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赵政终于注意到这个外国佬。
雅恩走到陆津南身边拥着他的肩膀:“我是能够和阿南并肩作战的人,他要我弄死谁我就弄死谁。”
陆津南看他一眼,并没有反驳,雅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赵政感觉双目都要被刺瞎,心中妒火滔天,强自忍耐,恳求道:“津南,我会重新彻查,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只是一时之间太过震惊了,我会让所有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陆津南已经不想理会他,雅恩挑眉问:“哦?你的父母也参与了,还是主使之一,你也会杀死他们?”
“你给我闭嘴!”
当年赵政父母憎恨陆津南拐骗了自己的儿子,觉得陆津南就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连陆津南肚子里的孩子都厌恶得不行,要说赵家谁最想陆津南去死,赵政父母绝对是头一个,强烈的恨让他们煽动了家族里主要的人物,将长夷族存在的危害说得非常严重,这才一步步导致了赵家竟派出特种部队来对付陆津南带回来的族人们,又暗中成立了研究所来研究这个特殊的族群。
要说罪魁祸首,赵政的父母绝对算一个。
可是这么多年,赵政顶多就是和父母吵过、闹过,疏远了,那对老头老太可是至今都活得舒舒坦坦,赵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弑父弑母,甚至因为那是他的父母,他拒绝将他们想得太坏,用尽各种方法替他们开脱,其他长辈也是如此,反而只发作了一些只是听令行事的人。
这种避重就轻的报仇,实在令人心寒,也实在可笑。
陆津南看着眼前一脸痛苦的人,这么多年来心中的怨气仿佛消散了,那隐隐的期待更是被自己拍得丝毫不散。
他居然对这个人仍有期待。
他恨赵政,但心底深处也真心希望他确实是无辜的,因为太爱,他也想法设法地在自己心里给对方找理由。他的血海深仇主要也是奔着赵家当年的掌权者们去的,落在赵政身上并不多。可是这一刻,他突然醒悟,何必呢,这个人有什么值得他另眼相待的,就算他没有参与残害他的同胞,他对自己同胞的漠视也一点不比别人少。
那么多条人命,不为人知处隐蔽的研究,在他眼里好像能够一笔带过,随便弥补一下就能当作没有发生过。
这样的态度,跟亲手拿起屠刀有什么两样?
陆津南笑了,这是重逢之后第一次对赵政笑,赵政愣了一下,心里浮现极不好的预感。
陆津南的笑容很快隐去:“血债血偿,我说过要回来报仇,这一次我们到底谁弄死谁我们各凭本事,赵政,你既然姓赵,从今往后你就只是我的仇人,和所有赵家人都没有任何区别……还有萧然那,既然你从未认过他养过他,就不要妄想打扰他,带着你的宝贝儿子相亲相爱去吧。”
……
程萧然听到这里吐了一口气,恍然明白过来:“其实当年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族和赵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海外那支想要回国,想要立世,必须先打倒赵家。”
在这样的大前提面前,无论是父子情还是爱情,都是没有意义,无足轻重的。
程萧然心想好在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原主,不然面对赵政肯定多少有点下不了手,血缘里的羁绊是很奇妙也很复杂的东西。
傅之卓大手握着他的,目光沉着坚定地说:“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你只需要放手去做就行。”
程萧然潇洒地拍拍他的肩膀:“没那么夸张,我其实没打算参与到复仇行动中,也没打算和赵家正面对上。”毕竟和族人没什么感情,虽然阵营天然一致,他一定会站在族人这边,但他也不是会为了这个就义无反顾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其实打击报复赵家都只是小事,最有力度的复仇,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让曾经肆意伤害我们的人只能仰望对吧?”
傅之卓微一挑眉,目光兴味:“你想做什么?”
“其实长夷族即便到今时今日,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还是个异类,赵家当初敢下狠手,也正是基于这一点,要是他们把我们的秘密公之于众,不仅他们可能迎来理解,我们的处境反而要更加糟糕,这是长夷族的天然弱势,最强大有力的做法就是让世人接受我们长夷族的存在。”
傅之卓略一思忖:“你说的不错,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具体么?”程萧然干干一笑,“这得从长计议,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去见恩恩吗?”
傅之卓目光立即火热起来,他早就等着了,都已经迫不及待了:“恩恩喜欢什么,我买点玩具给他?对了,第一次正式上门拜访伯父伯母,总不能空手,他们有什么喜好?”
第85章 终于认亲
夏日炎炎,城市里走在马路上能把人给烤焦,但但山上依旧是绿茵如盖,清爽宜人。
一路开进樱花村,此刻这昔日的落魄山村已经是欣欣向荣,楼房齐整,屋瓦明亮,尤其因除了樱桃之外,村子里还另外栽种了许多的四时果蔬,大家跟着程家人致力将樱花村发展成一个果蔬粮食生产基地,大夏天里摘果运货的仍是没个停歇。
程萧然给傅之卓指路:“这种时候家里人都喜欢上山避暑,我们直接往大周山上开。”
傅之卓稳稳掌握着方向盘,把车子在乡间小路上也开得十分平稳,只是他眉目冷峻坚毅,内心却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握着方向盘的手心甚至隐隐见汗。
就要见到他儿子了。
他从不知道,但已经长到一岁的儿子了。
大周山上非常凉快,各种果树大棚,有房屋错落其间,程家几房人现在都喜欢在山上过日子,既舒坦又方便管理,见到程萧然回来,他们简直激动坏了。
都是有看电视的,就算不知道新生系列的药到底掀起了多少风暴,但程萧然扬名了、与国争光了大家都懂,现在看着程萧然就好像看着一英雄似的。
程萧然好容易才摆脱他们,车子继续往后山的小别墅开,因为程萧然提前打过招呼,程父程母早就在门口频频张望了,不等车停下就迎上来。
“小二,我们看了那个电视了,好样的,你没给咱们老程家丢脸!”程父激动地满面红光,脚都看上去不瘸了,但等目光落到傅之卓脸上就有些僵硬了。
“伯父好。”傅之卓鞠躬到底,对他亲老子都没这么恭敬过,“我姓傅,名之卓,您叫我小傅或者阿卓就好,抱歉这么久才正式拜访。”
程父愣了愣,显然有些意外,无论是用自己的眼睛还是儿子提醒过,他都知道这人身份不简单,前年来做客的时候那周身的气度就让人打心底里有些发怵,所以即使知道这就是欺负了自己的乖儿子,还弄出一个小恩恩的罪魁祸首,心里恼恨得很,但也没想过对方能这么放下身段。
他多少有些无措。
程萧然笑着缓解气氛:“爸,你们见过的,他以前来咱们家做客过,你还夸他长得好呢,今天我就把他拐回家来了。”
程父瞪他一眼,当他人老眼花,不知道是谁拐谁啊?
他看看傅之卓叹了口气:“当时我就觉得你们两个,没想到……既然萧然把你带回来,你就肯定是过了他那一关,他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他能点头你肯定有可取之处,我就不说什么了,你们以后能好好过日子就行。”
程母悄悄扯了下他的袖子,他回过神来:“进来吧,外头热,你婶子熬了绿豆汤,用井水镇着的,喝一碗去去暑气。”
绿豆是自家田里新收上来的,熬汤的水是山泉水,前者是修复液温养大的,后者本身就掺了修复液,所以这绿豆汤别说味道美妙,喝进嘴里整个人都舒展开了一样,在夏日里简直是绝美享受。
程萧然喝得精神一震,左右看看:“恩恩在睡午觉?”
“是啊,还有半个小时才醒,你们轻着点,别把他吵醒了。”
傅之卓早就心急如焚,汤也喝了,暑气也散了,哪里还能坐得住,程萧然自然知道他的心思,拉着他就上楼,推开房门,风就从阳台纱窗外穿堂吹拂过来,凉沁沁的,宽敞的婴儿床上,一个只穿着一件蓝色小背心,白嫩嫩、肉乎乎的小东西正仰躺着呼呼大睡。
他肚子上盖着条小被子,扎手扎脚地躺着,随着呼吸小肚子一起一伏,头歪向一边,一只套着绑着红绳的银镯子的小拳头抵在胖脸边,将红菱小嘴抵得微张,口水就从嘴角淌下一串,晶晶亮的,睡得像只小猪。
程萧然眼神瞬间柔软下来,悄步上前摸摸儿子光亮饱满的大脑门,又俯身亲了亲胖脸,幼儿特有的奶香味充盈了整个感官,叫人心痒痒的恨不得把这个软绵绵热乎乎的小东西狠狠抱进自己怀里。
他笑着回头:“快来看看你儿子。”
傅之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立在原地,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床上的小东西,好半晌才放松肌肉,一步步慢慢走过来,直勾勾地低头看着:“这、这就是恩恩?”
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吵醒了睡梦中的胖宝宝。
这傻不愣登的样子叫程萧然好生意外。
傅之卓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他看了半天,孩子睡得香甜又宁静,乌黑卷翘的睫毛搭在白嫩水润的皮肤上,简直像个小天使。
他僵着手,又有些遏制不住颤抖地学着程萧然的样子,把手贴到宝宝脸上,那柔软温热的触觉叫他心中一颤,仿佛有一种血脉相连的力量一直如同触电一般传递到心底,他一时间竟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会伤到这个一看就脆弱的不得了的小东西,只能收手,一转身紧紧抱住了程萧然。
程萧然一怔,任由他抱着,虽然这力道简直像是要把他的骨头给弄碎,让他怀疑他是不是在报复他的隐瞒之罪。
刚才那一瞬,他几乎看到男人素来深不见底的眼眸闪过莹润的水光,他大震之余心里也难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