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说这个啊,确实呢!”艾尔摸了摸下巴:“等我画下来,然后看看能不能把人鱼的精液拿去卖钱,说是能壮阳,也算一个外块。”
“……”阿萨尔不由钦佩地朝他瞄了一眼,“那个……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在东方国家,他们管人鱼的分泌物叫龙的油脂(龙膏),似乎是海里可以媲美麝香果的春药哟。”
“哈哈哈,真的吗?自己就自备春药的话,为什么还会中毒?”艾尔心情非常好,闲扯中。
“谁知道呢,也许就是海洋和陆地的区别吧,要不……试试看,你看反正这条阿拉达还在不停的流水……”阿萨尔戳了戳人鱼袒露的脐囊,巴诺卡爆发出暴怒的吼叫,但因为肌肉无力,听起来只是嘶哑的低鸣。
艾尔沉思片刻,从腰间取过一个铜制酒壶,倒光里面的酒,他不叫苦力们停下,只是看到人鱼痛苦的扭动,从那个囊袋的缝隙里流出汁液,就上去刮一点进去。
等他们出山洞的时候。艾尔摇动酒壶,已经能听到晃动的声音了。
“好了,从森林的路开始,我们得带上水,以免它路上干死。”艾尔抚摸了一下人鱼扩张的腮,感觉它还在呼吸,而且湿漉漉的,略微放心了一些。于是士兵们又纷纷拿出皮袋装了瀑布的水。
这一路,捕猎者们想尽了办法让人鱼保持湿润,不过发情还是影响了人鱼的活力。
于是艾尔只能小心的喂了阿拉达一点点解药,好让它缓解一下身体的异常,但目睹了这怪物的战斗力之后,艾尔宁愿冒险弄死它,也不敢让它恢复体力。巴诺卡昏昏沉沉的被喂了几口苦汁,似乎清醒了一点,他恐惧地发现自己居然在陆地上!这些拥有腿的人类,把他像人鱼捆扎黑影鲨一样的捆起来,然后抬着走。过一会儿,他们又把他安顿在一个发出噪声的东西上(马车),冷水浇遍他的身体,可是太阳的光芒还是让他受不了,更何况还有那该死的发情——就算是强壮的雄王,也无法支撑,巴诺卡陷入了沉睡。这是人鱼的假眠,有短暂的,可以用来恢复体力,而能保持呼吸,但暂时的假眠很容易接近真正的长眠,长眠之后,迎接人鱼的就是身体逐渐朽烂化为泡沫。
“嗨嗨!”艾尔发现了这条阿拉达的异常。这之后他们已经接近了码头,“你们快点儿!它要不行了!”自己则捧起人鱼的脸。
连艾尔这种糙汉,也不得不承认,这怪物长得太像人了,而且在像人的前提下,还长得英俊。轮廓犹如艺术家精雕细刻的艺术品那么分明,也正因为如此,而显得十分冰冷残酷。它还有双纯净宝石般的蓝眼睛,鬓角整齐,细看那深褐色的缠绕的长发,似乎并不是人类的质感,但依然太像了——捧着美男子苍白的脸,艾尔猛地一记耳光:“醒醒!撑住!很快就有海水了!别死啊!”
巴诺卡被疼痛弄醒,狠狠的看着施暴的人类。虽然那巴掌其实对人鱼来说也不算太重。见到人鱼迟钝的样子,艾尔挫败地抓耳挠腮,突然看到那紧贴腹部,已经涨成紫色的人鱼性器,他一把抓住,手指用力。
人鱼发出一声鸣叫,这一次,巴诺卡真是疼死了!鱼尾在绳索里扭动,挣断了其中一圈。
“呼……还是有反应的嘛,别昏过去啊,我看你昏过去会死的,我说你还有大好的出路呢,别跟斑点山雀似得一被捉到就想不开自杀啊。”
“我得记住这个人类,假如还有机会活着回到大海!我要记住这个永远的仇敌!”巴诺卡恨恨地想着,虽然他不知道斑点山雀是啥。
而这个永远的仇敌,现在心急自己的钱。马车才刚到了养殖场,他就大声招呼,忙进忙出,养殖场有他的入股,所以管事儿很配合,听多了这位东家的奇怪要求之后,对于“立刻把皇冠区的闸门锁上,给我一条精钢的锁链。叫皇冠区的伙计们赶紧离开。清场清场!”的吩咐,立刻予以执行,因为他知道菲斯特先生是很慷慨豪爽的东家,且非常会赚钱。
巴诺卡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海水的,以及人类船锚的铁锈味。
艾尔用铁链捆住巴诺卡的胳膊和前胸。栓上锁,慢慢的把巴诺卡推进了池子里。这是新大陆人用来养牡蛎的浅水湾,上面铺满了木头道路和工作板,在这浅窄的“围栏”里,海水是可以通过栅栏置换的,最适合放养寄存人鱼了。
巴诺卡载沉载浮,在海水里仰面浮着,他蜷曲起身体,摆尾沉到了池子底下,艾尔蹲在岸上观察它。人鱼开始难受的挣动,绿王可不喜欢被捆着。
“团长,安顿伙计的事儿,就靠你了……等我们拿到货款,给他们的的家人送去应得的红利,老规矩……”艾尔说,虽然每一次出去冒险,所有的参加者都做好了为了钱财,这是最后一次的心理准备,并写好了生死契约,但这一次,他以为本来会全身而退,而且也有希望全身而退——只差一点。
阿萨尔叹气,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去谈个好价钱!别多想了!”
与此同时,在池子底下的人鱼,在人类的囚笼中躁动不安,试着挣扎了几下,决定还是剩下力气应付勃起,巴诺卡沮丧地蜷曲起来,用水腮呼吸,双目紧闭,静静躺着,时不时抽搐一下,脐囊上的性器时不时流出淡蓝色的粘稠物,粘稠物沉进池底,被鱼分吃了。只有人鱼嘴边和耳后间歇吐出的微小气泡,证明它还活着。艾尔在岸上的木栈道上蹲下,目光贪婪而欣赏,嘴里啧啧有声:“真是件宝贝啊。”
下午四点,离黄昏不远,太阳正好能照到水底,人鱼蓝色的鳞片,因为发情而越发鲜亮的尾鳍,苍白如玉石的皮肤,从水上往水下看,更加晶莹剔透,就像封在最清澈的琥珀里的标本。
艾尔拿过他随身的笔记本,用铅笔对着池子里的囚犯比划了两下,确定比例尺。
在海员学校,他学会了绘画,而且相当有天赋,所以日常经常画点儿东西,在需要的时候,还能当做礼物和订单来用。
这一次,顾不上身上没褪干净的药性,手指还在颤抖,艾尔就开始对着这奇异的生物写生,把阿拉达真实的全貌画出来,好几百年流传的故事里,真正被捕获的阿拉达屈指可数,而且都是腐尸了,并没有人真正见过它们的全貌,直到绿蜥蜴号的幸存,而能够这么巨细靡遗的画下来,更是难得的机会。
为了赢得迪曼土豪的青睐,他得先把惟妙惟肖的画像交给能做主的人。
铅笔在纸上滑动,这时候的庄园主倒是毫无捕猎时候的杀气和痞气了,反而有了几分文艺浪漫的气息,微微卷曲的头发在海风里散着,神色严肃,眼神专注。
很快的,在他笔尖下,绿王的身体被大致的画了出来,接着娴熟的打上了阴影,画上了斑点,然后艾尔又出于猎奇心态,在一边画了一张人鱼脐囊部分的特写。
他凑近水面伸头找到了角度,巴诺卡闭目养神,倒是没发现自己被人类视奸和画像的耻辱,很快,器官也画好了,凭着想象,艾尔把内部也画了点出来,又觉得不对。心里想:“是不是之后再确认一下比较好?掰开看看里面什么样……”
随手做了笔记,他合上本子,伸了个懒腰:“哎呀,干活儿真累……”
然而,更累的事儿还在后面。
小镇上几乎无法隐瞒任何突发事件,于是“菲斯特先生抓了条人鱼哎!”的传闻,跟艾尔基本同时到家。于是庄园主面临的是一家之主菲斯特夫人声泪俱下的控诉。
“你答应过我!不再冒险了!你这是在毁掉我们幸福的生活!”夫人态度强硬,虽然年纪已经上去了,但岁月对美女格外留情,每当老妈这么哭的时候,艾尔总有种在哄还不存在的妻子的错觉。
“啊!这完全是被阿萨尔那家伙逼的!”艾尔解释。
而菲斯特老爹则默默抽着水烟,他通常在妻子哭诉完毕而儿子并不打算听的时候,用棍棒跟儿子交流一下,这是经历过三场战争的老兵的劝诫方式。
“有人能逼迫你?艾尔,没有任何人能!国王都不能!”菲斯特夫人态度强硬,并且深知儿子秉性。
“唉,我,我是一时糊涂,只是陪团长意思意思看看。而且我是先报案的,在海边,我遇到海盗……差点死了。”
“哦!”夫人面色苍白。“你这个坏小子,你只是想吓我!”
这场批判进行了整整一个钟头,在最后的十分钟里得到了结果,处罚是艾尔被逼着立下了誓言,这件事收拾起烂摊子之后,要关在庄园干农活哪儿也不许去整整一年。父亲满意的放下了棍子,先去找阿萨尔团长确认死伤抚恤的情况了。
于是艾尔解决完事情准备吃饭。
当饭上桌的时候,菲斯特夫人看看那个留出的空位,疑惑道:“唉,对了,我们那位可敬的房客,张先生呢?”
在人鱼的宫殿中,张道情站在岸上的步道上,而西瓦尔在水里。
“道情,你在害怕。”
虽然看似单纯,但对于人类的情绪,人鱼把握得已经十分精准,那么多次的心意相连,肉体相接,无数次的凝视,西瓦尔知道此刻的人类,心中充满了担忧。
张道情抖落道袍上的水珠,俯视着水中的王者,盘算着怎样解开这个僵局。
刚才红王在开口告白之后,想到了他们之间几乎无法逾越的阻碍,也想到了离别。
这正是张道情想回避的,他之所以冒险到这秘境,就是希望能替西瓦尔解决心腹大患,而后从西岸离开,朝东向新大陆的腹地而去。其中凶险波折不提,但西瓦尔是水中的猛兽,无法在岸上生活,他们将要别离,这是确定无疑的。
西瓦尔也清楚这件事,不是吗?
但人鱼,反而好像势在必得一般的,在水中朝人类伸出手,等待张道情妥协和屈服。他后悔刚才道情上岸的时候,他竟然松开了他。现在,他应该紧紧将他抱在怀里,不让他离开。
“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道情。”
“你不打算归还这份力量吗?”
“我无法归还,它是无形无质的,融入了我的身体,当我有勇气驾驭它的时候,它所携带的最后一份意志也会消散的。我想,假如你能陪在我身边,我有勇气驾驭它。”红王说。
张道情摇了摇头:“我相信你有这份意志力,但跟我是否陪伴你,并没有关系……西瓦尔。既然你不打算归还,那也可以,但请替我解开施加在身上的封禁吧。”
红王看着他:“解开了,你就有能力离开了。”
张道情往后退了一步,柔声道:“西瓦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没有用,就算我没有法力,我也不会因此就留在这片海边。我终归是要继续前行的,等我的旅行结束,我会回来看你,人鱼有漫长的寿命,有生之年,来日方长。”
西瓦尔摇头:“我不信,你离开的也许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张道情说:“不要任性,西瓦尔。你阻止我,我们只能变成仇敌,却不可能因此就让你心满意足,好好想想吧。我不会骗你的,假如我说要回来,那就会回来。”
以西瓦尔的聪慧,他当然明白道情说的都是事实。他不能强迫这个人类留下,如果不是心甘情愿的话,人鱼和人,都不会开心。
前所未有的沮丧,击垮了西瓦尔,他放下手臂,用手掌绝望地蒙住了脸。他以为找到了最珍贵的宝物,唾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
“就算是有海姆达尔那样用长戟沉没大陆,用雷电劈开天空的神一般的力量,依然无法得到人类的爱,海神,这是多么难的事情啊……”
鳞片在水中黯淡,西瓦尔游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应该听从道情的话,替他解开法力,应该放开他,让他远行吗?之后漫长的时间里,他要被孤独和失落折磨成什么样呢?
而这个人类,他救了他,却令他心碎。
“西瓦尔,灯芯,我会回来的,我保证。”看见人鱼伤心的样子,张道情无法保持淡漠的态度,他更加柔声安慰,希望这承诺是一种安抚。
西瓦尔像是最初被带到船上的时候那样,远远游到一边,靠着海神的雕塑,陷入了苦闷的犹豫。他不要道情离开,却也无力阻止,这个人类聪慧,意志坚定,特立独行,他的温柔之下,是随心所欲的不羁,靠着这仅有的一点怜爱,又怎能留下他呢?最终,他走的时候,能在心里想着海中还有一条人鱼在等他回来的话,是不是就已经应该心满意足了?
于是,西瓦尔忍耐着伤心,游到了道情脚边。
张道情很耐心,他知道灯芯并不是偏执而鲁莽的性格,一旦道理想通,红王应该知道怎样做才对。
比起来,他更担心泪石魂附的触发。
而这次,那个东西似乎并没有出现的征兆。西瓦尔用紫色的眼眸仰望道情,说:“来吧,伸出手,我试试看怎样做才能解开封禁。”
道情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选择伸出了手,西瓦尔带着蹼的手指,牢牢攥住了道情。
“道情,你喜欢我吗?”西瓦尔问,眼里充满了乞求和依恋。
张道情看着水中美的惊心动魄的雄王,温和地一笑:“自然是喜欢的,但喜欢一个人,或者什么东西,并不一定非要得到。所以我放你回海里。”
“是啊。”西瓦尔说。他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先者给予他的馈赠,他在这短短的一点时间,与通过与人类的法术的交流,更深的体会到了这种与他的魔力同源的力量,道情几乎在与他交合的同时,引导他完成了这种感受。他觉得,自己可以试着动用了。
张道情也感觉到了西瓦尔的努力,那魔法的波动在加强。
“是的,就是这样,灯芯,你做得很好。”张道情鼓励道。
“让我看看人类的灵魂,道情。”灵印中,人鱼渴望地请求。他的魔力围绕着人类。他无法理解他感受到的,但又觉得无比熟悉。
“对,你感觉到了,这是血咒,解开我的封禁,让我能使用自己的力量,西瓦尔。”
他感觉到了封印的变动,西瓦尔正在努力。
“好的,我想我能做到,这很容易,但……”西瓦尔的双手攥紧了人类的手掌。“但我还是不能让你就这样离开,道情。”
张道情醒来的时候,眼前只有一些微光,耳边是寂静的隆隆声。
他以修道之人的习惯,首先内窥自己,发现没有什么妨害,但那封禁力量的血咒……似乎被加固了。
他心中叹息一声,回想起自己是怎样失去意识的。他原本也有些防备,生怕灯芯的魂附突然出现,但他毕竟还是太疏忽了,人鱼的王者领悟力量是出于本能,并不比修士弱,他在双修的时候,窥视人鱼魔法的同时,西瓦尔又何尝不是知道了他内丹气海的运作方式呢?
所以他的两仪护卫形同虚设,西瓦尔故意假装松动封印,然后靠冲击让他失去了意识,但没有伤他元丹。所以……只是想留下我罢了。真是幼稚……我又不能生活在海中……
道情试着睁开眼睛,却觉得周围都是水,他勉力尝试,竟轻易得逞,手指尖也有了知觉,他手往上抬起,摸了摸自己脸颊。水……周围都是水,道情眯起眼,在微光中审视四周,一面黑暗和迷蒙,眼前细微的气泡在水中沉浮,他抬手,试着摸发髻中的水灵珠,只摸到自己在水中散开的长发。不是灵珠的功效,那么……是这水……道情从刚才清醒的时刻,就感觉到了不同,他呼吸间能感觉到水进入了鼻腔和肺腑,可却并不窒息。他试着将手往前探,指尖碰到了什么……
像是……一层轻纱。
道情只碰了一下,随后心中一凛。
他心思机敏,过目不忘,自然还记得不久前神殿中见到的东西。
“灯芯……灯芯,你要怎样?你真的如此愚笨?”道情愤怒之情一闪而过,但徒增烦恼,对自己并无益处,他只能冷静下来,平复心跳和气息。在这里,他可以呼吸,水像空气一样浸入他的肺腑,恐怕这就是“鱼泡”。
待得长发在水中扫过肩背,道情才发觉自己身上不着寸缕,这层水下用不着的“皮”,想必是被人鱼剥掉了。周围还是漆黑,只隐隐似乎从最顶部透了点光线出来,却无法令人看到水泡以外的事物。
而水泡……道情伸手臂抚触,堪堪能够到。
他思考片刻,并不用力挣脱,反而靠在身后滑腻柔软的附着物上,那东西显然是缓慢生长的,刚才失去意识的时候,往他的身上长了有点儿,但可能因为自己并非人鱼也没有受伤,那些滑腻的事物轻易就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