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情抚摸他已经成熟的鳞片。教他盘起身体,跟他一同呼吸。还教他怎样在交合中运用魔力,以得到更舒服的感觉。只是西瓦尔很小心的保护着自己泪石和心口处的魔法构造。
道情似乎是死心了,没有企图解开封印,只是跟他说些漫无边际的话题,比如从前是怎样成为修士的,修士是什么。门派是什么,而这个门派(红王觉得,这跟他们的群落很像)里,大家都要学什么,以什么为目标。
“感悟天地,听起来让人不解。”红王苦恼着。
“是的,确实很难理解,所以我们静下心来,把生命用在寻找答案上,通过各种方式。”道情盘膝而坐,用人鱼可以听懂的方式讲述。
“那么道情,你为什么非要离开呢,可以在我身边感悟天地啊?”人鱼说。
道情说:“在你身边,也是可以感悟到一些的,但为了感悟更多,我会离开一阵。这种离别的感受,一样是一种感悟。不要视为可怕的事情,心就不受羁绊,更加自由,这在我的故乡称之为逍遥心。”
人鱼茫然地看着人类。
“西瓦尔,你为什么恨巴诺卡?你提过他的名字。”
西瓦尔皱着眉头:“我恨他,是的,讨厌极了,他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夺走了我的族群。弄伤了我。还不顾我的意愿,把我……”说到这里,人鱼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头,他心虚地垂下眼睛。内心想到的,是自己对道情所做的事情。
被泪石影响了心智之后,他对道情的占有欲,驱使他做了很过分的行为。如果认真算来,跟巴诺卡的恶心的行径,并无多少分别……只是道情没有怪他,也没有恨他……
抬眼看着道情。西瓦尔尴尬地说:“我不是故意要违反你的意愿,对你做这些事的……我只是太喜欢你。发自内心的喜欢。跟巴诺卡是不一样的,他只是想凌辱对手。以此取乐子而已。”
道情叹气:“我不怪你……但你并非不懂是非对错,也有同理心,是什么让你在完全懂得我的心意的情况下,还要勉强我呢?西瓦尔。”
人鱼彷徨无言。只是无助地蹭到道情脸边,搂住他,似乎是确认对方不会拒绝他似得,寻找一丝安慰。
道情盘膝不动,道:“是你没有把事情想透彻,也不关心怎样让心更自由,你自己为自己的心,做了一个疗伤的水泡,并告诉自己,外面是一片死亡,里面才是温暖舒适的。但其实并非如此。”
西瓦尔陷入了沉默。他不太懂道情的意思,但他们有灵印,而他情不自禁的如此渴望了解自己爱的人。因此他的每一句言辞,都不能忽视不理,西瓦尔不能克制的想着道情说的话。
“你可以不用立刻就找到答案,很多非常聪明,比我更聪慧的人类,都花了漫长的时间来找答案。也许我们能通过很多方式到达同一个答案。……通过肉体的交合,通过生死较量,或者自我的修炼。”
“我不懂,找到了你说的答案,又会发生什么呢?”
道情露出笑容:“你得到一种境界,与天地沟通更深。也更强大。也许立刻就会获得你想要的灵魂,而不用人类来分给你。”
“我不要这些,我只想要你。”西瓦尔说。
道情叹气:“我知道。”
养殖场门前的广场空地上,高高架起的木桩子,很粗,有一个站立的小台阶,十字形,人捆在上面,看着就像是光明教的牧师们在祈祷的姿势。但其实真的很不好受,非常不好受。
如果不是艾尔的肌肉发达,四肢健壮,能够承受住这种捆绑拉拽,也能长时间坚持站住的话,那可能这就是个真正的酷刑刑架了。
当然,因为毕竟也是友情出演,货真价实的“惩罚骗徒的刑罚”之外,站板还是做得大了点儿,艾尔也就站稳了。他哎呦哎呦的呻吟,演出十分痛苦和后悔的样子。让广大围观群众唏嘘不已。
“哦,这太……解恨了呢”酒店老板娘叉着腰观赏。
“就是啊,这小子早该被教训一下了,整天搅事儿。看看,终于踢到铁板,惹到大人物了吧?”镇上的杂货铺老板说。
而坐在躺椅上的费诺大人,好整以暇地喝着迪曼的圆壶茶,一边是求情的阿萨尔团长。
分到了账的团长,自然也是非常积极的,就是演技略显浮夸。
不像艾尔那么真情实感。
他夸张地拽着帽子,大声说:“哦,费诺大人,原谅这个小伙子吧,他只是财迷心窍,并不是真的欺诈犯,他是本地的农户,可不是来历不明的海盗。”
“拿假冒的东西欺骗顾客,这品德实在低下,在迪曼,这样的人,是要被砍头的,我出于对贵国的尊重,不砍他的头,但不能轻易的饶恕他。”费诺用迪曼话,徐徐道来,一边的侍童则大声的翻译成梅里特语。
团长继续演得十分着急的样子。
直到傍晚烈日已经把艾尔晒得头晕眼花。他的双腿也有些僵硬酸软了,他心想,是不是该放我了?
但费诺却还是不紧不慢的去吃饭。留下他孤零零被竖在渔场门口,围观群众也就关注了他几十分钟就觉得没有兴味了。陆陆续续走开做活。毕竟看着一个人竖在那里不动也没什么意思。
寂寞的艾尔不用演戏,只能无聊的忍耐虐待。
“啊,坚持,想想迪曼的金币!”太阳落山,他开始肚子饿。
“费诺呢?团长呢?怎么都不见了,谁给我送个饭?”
双腿颤抖的艾尔忍无可忍了,他开始喊叫:“喂!有人来吗?谁来放开我!”
他开始扭动,难受得挣扎,他的腿已经没有知觉,手腕也开始撕裂般的痛楚。经验告诉他,这么绑着固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久了可是能伤害肢体,如果这么搞到半夜,就算自己这强悍的身体素质,也得废了。
于是,艾尔有点生气了,就算是为了逼真吧,也不能真的弄到伤残吧?
“嗨!人再哪儿!”他虽然有点中气不足,喊的力气还是有的。“嗨!放开我!费诺你这个混蛋!”
这时候的艾尔,皱巴巴脏兮兮的衬衫上都是汗渍,胸口被扯开的一块,被太阳晒得通红,夜晚降临,又被虫子们光顾,所幸他被架的高高的,而当他将要喊出来费诺背信弃义之类的话之前,一个黑衣武士出现了。另外一个武士搬过长梯,让这个武士上去,皮囊里的水浇在精疲力竭的艾尔脸上,又捅进他嘴里。武士在他耳边用生疏的梅里特语说:“大人说了,你得再熬一下,要虚脱了才像真的,放心,不会废掉你。你昏过去,就把你放下。”说完也把水喂完了。
艾尔刚要表示抗议,被黑衣武士往嘴里塞进一个布团,布团堵住了他的吼叫,于是彻底断了他求饶之路。
“哦,不,我后悔了!该死的,这是真的要死了好吗?这样要出人命的啊,费诺这个流氓,暴徒,傻X。他怎么敢??”然而艾尔从筋疲力竭和痛苦的肉体中油然而生的恐惧,则蔓延开来。他突然想:“哦,如果真的杀了我,那团长可以独自分到钱……费诺也少一个人知道他想藏起的真相。”
“呜呜呜呜呜!!!”艾尔这回真的着急了,用最后的力气挣扎起来。
而黑衣武士们不为所动,就这么撤走了。鬼知道他们是来负责杀死他的,还是在昏迷的时候拯救他的……
夜渐渐深了,艾尔的挣扎也停止了,他真的没有力气了。于是陷入了绝望中。
“我,要死了吧……天啊……我怎么会这么蠢。”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而远处在阴影中看管的黑衣武士,则看看这位很拼的年轻冒险家似乎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寻思着要什么时候去放下他,但这些训练有素,身体强健的侍卫,对于肉体的忍耐极限有深层认识,跟艾尔的标准肯定是不同的。这不得不说是个悲剧。
艾尔终于失去了意识。
几乎就在同时,黑衣武士却似乎以杀戮者的本能,觉察到了什么。立刻抽出了弯刀。
两个武士没有问“谁?”之类的蠢问题,暗无声息地同时靠近动静的源头。
而黑夜的树丛中,闪出一双绿色光芒的,兽类的瞳孔。
要问濒死的体验,艾尔可不是
第一回了,他好几次都觉得自己看到了光父的天堂,但是,他总是舍不得这多姿多彩,新鲜刺激的现世,还是坚决的回来了。
一如既往。
似乎有谁在呼唤他。啊?
绳子被利爪抓断的同时,艾尔从木桩子上掉了下来,他没有结实摔在地上,而是被一个轻盈,庞大,敏捷的身躯接住,皮毛蹭着他的脖子。他本能的环抱住野兽的脖颈,没有因为颠簸而掉下来,直到被粗暴的甩到地方。
“水……”艾尔张开干裂的嘴唇,意识不清地说。
他被很轻易的抱起来,一个带着草药味道的水壶口塞进他的嘴里。但他提不起意识吞咽。舌头黏在了天花板上。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翻着白眼,努力睁开眼睛。
拯救者托住他的脸,自己把草药汁喝下去,然后俯身喂进他嘴里。
舌头捅入干涩的口腔,唾液和汁水瞬间滋润了全部的粘膜。
艾尔饥渴吮吸着,总算把那些救命的甘露咽入了喉咙。
接着他咳呛起来。
“咳咳咳……”睁眼就看到火光莹莹。自己躺在一个临时营地里,脑袋枕在结实的手臂里。他看到一只大手伸过来,摸了摸他满是冷汗的额头,撕开了他的衬衫。
艾尔认出了这个野蛮人——这里丛林中的土著,赤身露体,这个家伙,脸上有红色图案,比较好认。
他想喊:“嗨,你干嘛?!”但刚刚从虚脱状态清醒过来,眼看着对方把他剥光……而无法动弹。
这是想干嘛?他把他从刑架上摘下来,然后打算开一个烧烤外乡人的派对吗?他被像牲口一样扛起来,放到铺满了草的垫子上。野蛮人往他身上撒药汁,点燃了一节木料,木料散发出来的烟雾并不呛人,艾尔闻了之后感觉好多了,所以他不急着挪动他快要撕裂的四肢。像个搁浅在沙滩上的海蜇一样,躺在那儿恢复元气。
脱臼的胳膊和脚踝被整理一遍,疼得艾尔用好容易积攒出来的力气惨叫,也顾不上在土著面前丢脸。
“你是不能死的,而你不能抓阿拉达。海神的宠儿们。你放了它。”对方一边对庄园主进行基本的诊治,一边用生涩的梅里特语说。
艾尔手腕疼得要命,喘息着:“哦,知道了!把我送回镇子。”
一只火烫的手掌,扪在了他的前胸,吓艾尔一跳。
“我救你,放了阿拉达,然后完成许诺。”兽牙抵在艾尔前胸。被手掌按住,那双绿色的瞳孔直接从上方望进艾尔的眼睛里。
“嗯?什么许诺?”艾尔莫名其妙。
“雅尔达罗姆。(风神的献祭)”粗大的指头在艾尔厚实的胸前描绘了一个图形。
“先送我回家行吗?我现在都残废了,要我帮你什么忙,也等我康复啊?”艾尔以强大的理解力,擅自决定对话内容。
对方定定看着他,用了三秒做决定。大手再一次伸过来,目标却不是胸口,而是双眼,当火烫的手掌蒙住整个视线和额头,艾尔昏过去了。
等他再次睁眼,看到的就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焦急的菲斯特夫人看到儿子醒来,先感谢光父。
而艾尔则感觉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个充满荒谬情节的梦。不过既然安全回家了,应该就没事儿吧。
“对了,人鱼呢?钱呢?可不能白忙一场啊!”伤筋动骨的艾尔站不起来,干着急。
费诺的队伍包围和清空了渔场,在其中最靠近海湾外围的地方,绿王还在池子里,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今晚可以开始唱歌了,之前没有用人鱼的这个天赋技能,主要还是怕引来西瓦尔的追杀,而且他可以诱惑人类下水,方便袭击,却几乎无法控制人类做复杂的工作,比如打开那个沉重的闸门,放走他,所以除了暴露自己和引起惶恐外,似乎无助于它跑路。基于食物还充足,巴诺卡就先观察等待着,人鱼的雄性恢复力和生命力很强,所以被西瓦尔伤到的部分已不是阻碍。他突然发现岸上好多人围拢过来,有人往他的这个池子里丢下了什么,他立即就知道不妙,可是当他开始使用人鱼的歌喉的时候,发现周围的人并不为所动,而几乎同时,他就被艾尔“亲测有效”的升级版麝香迷药给再次放倒了。
“糟糕!”巴诺卡在昏迷前就只有这个念头。
费诺吐出舌底融化了一半的海龙鳞片,问:“船准备好了吗?”
侍从回答:“已经准备就绪。”
巴诺卡又一次醒过来,人鱼的强悍体质,以及免疫力在加倍的麝香果药效下,稍微起了些作用,这次巴诺卡浑身虚弱,半梦半醒中似乎感觉到了人类对他做的一切,裹起来运输,在他脖子上套了一个难受的东西,然后又捆住他,把他浸入了一个水池。
等他彻底醒过来,就发现这里是个密闭的,用木头造的房屋,因为在沉船里玩耍是人鱼的日常娱乐,所以他知道自己现在在一艘大船上。
比起在养殖场,这里的待遇可差劲多了,绿王浑身都被铁链缠着,双手绑在一根木桩上,脖子上套着一个内侧有锯齿的铁项圈。铁丝勒着木桩,一直通到岸上的某处,很显然,如果他还敢唱歌的话,这精巧的机关会有所作为的。池子很小,刚足够容纳他翻个身顶多了,就像一个人类的棺材。假如绿王知道梅里特亲王的绿蜥蜴号上,有那么大而奢侈的一个水池,正好供养过红王,并让西瓦尔有多么舒服的话,一定要气炸了。
在这个水池的岸上,是那个来看过自己的,浑身披着布匹的人类,人类今天没有披着很多布,但依然穿着刺绣着精致花纹的柔软贴身衣服,手指上和脖子上闪着人鱼喜欢的光芒,人类居高临下观察了片刻,对他说:“你并不希望成为一具尸体,摆放在人类的宫殿中,对吗?所以你最好别尝试唱歌。”对方用古迪曼语流利的说话。他身边的侍从,手中提着一把弩箭。
“对。”巴诺卡发现自己还没被割掉舌头,而且居然听得懂这种话,在人鱼幼年,它们学习很多生物的语言,作为一种娱乐和测试智慧的体现,其中最早学习的人类语言就是古代迪曼语,不过最熟练的还是海豚的鸣语,这都比拗口的梅里特语好用多了。
“看来你听得懂人类语言,还会迪曼语。”费诺挪动跛足,慢慢蹲下身。侍从则冷酷无情地紧紧盯着人鱼,专注于保护主人。
巴诺卡侧过身,因为这简陋,残酷的牢房,他倒是近距离看到了人类,他脸上最明显的特征是一道伤疤,比那个一头黑发,有着贪婪的蓝眼睛的人类仇敌要好认,他眯起眼睛。
“你要做什么?”巴诺卡岛直觉一向挺准,他很快发现,这可不是简单的绑架贩卖交易,他知道人类喜欢收集饲养各种生物取乐,甚至包括同类,不过这个人的眼神不对,那不是贪婪,欣赏,满足等任何一种对待战利品的情绪。
“在翡翠海中,有很多阿达拉的族群对吗?而你是其中一个族群的首领。”
“绿王。很多,我的族群最大。”巴诺卡用古迪曼语,嘶哑低沉地说,项圈弄的他很难受。绑着更难受,他举起的双手捆绑在柱子上,肌肉紧绷,胸膛起伏在水面,腮很需要浸润在水里,可是做不到。
费诺垂下眼,他就单膝跪在巴诺卡木柱边,很轻易的就摸到了他张合的腮。
“如果你诚实的回答问题,我也许会考虑放你回到海里。听得懂吗?”从脚边拿起木勺,戴满了戒指,被香油保养得柔滑白皙的手指,纡尊降贵的舀起一勺海水,浇在腮上。干涸的腮立刻充血,变成了外表绿斑点,而内侧粉红的状态。
巴诺卡觉得好些了,希望他再来几勺。说:“问。”
费诺又把一勺水浇在他的腮上,看着阿达拉露出满意的表情。
“你知道其他人鱼的事吗?或者你不了解。”
绿王看了人类一眼,在考虑照实说还是撒谎。
但费诺比阿达拉更善于察言观色。
“你是否见过一条阿达拉,与你同样是雄性,轻纱似得白色尾巴,灰色的,长到鱼尾的卷曲长发,一双像这颗宝石一样翠绿的眼眸。”费诺从左手的中指上,退下硕大的秘银戒指,戒面上的宝石,几乎与人类的瞳仁一样大小,那看似清澈,实则深邃的翠绿宝石,不禁让巴诺卡有些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