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规章守则和必知事项,还有下面那叠是学费的收据,记得拿好。”
秦正语哦了一声,然后随手把它们都往自己耽美文库的侧边塞。他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同桌叫什么名,就问了,同桌笑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叫张飞扬,你叫秦正语我知道。”
秦正语冲他笑,张飞扬见状凑过来撞他肩膀,“我看你一下午都在睡,你昨晚熬夜了?”
“没有啊,”秦正语说话语调又慢又懒,“我就是困,老师讲话太无聊了。”
“哦……是挺无聊的。对了,咱俩可能分在一个宿舍呢。”
“啊哈,是吗,那挺好的。”秦正语不以为意。
没成想,这话倒还真给张飞扬说中了。秦正语和他一个宿舍,住303,统共8人。秦正语进屋后扫了这些男生一眼,发现自己睡的是下铺,他把东西随手一丢,然后就躺上去闭目养神。这时外边进来个人,嗓门挺大,把东西往床上甩,砰一声,把下铺的秦正语给震醒了。秦正语一睁眼就看见个裸着的上半身。
他打个哈欠,坐了起来。“这位同学,你是?”
那男的矮下身来,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秦正语和他平静地对视,发现他有一张宽阔的国字脸和一双细长的黑眼睛。“看我干吗?”秦正语率先笑了。
那人也笑,“没什么。我叫丁满,睡你上铺。”
“哦,秦正语。”
丁满伸出手来在他肩膀上捏了两把,龇牙咧嘴地笑。这应该是他特有的打招呼的方式,但秦正语被他捏得很疼,险些叫出声来。秦弟弟的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但也没表现出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重新躺回去了。
来学校之前,秦正思给他买了一个新手机,还有一张新电话卡,交待他要藏起来,别被学校老师抓着了。秦正语听老师念叨了一整天,困得要命,这时回到宿舍才来得及手机给开了,开始继续看存在里边的修仙小说。正看得入迷,就听见上铺的丁满下来了,丁满瞥了他一眼,问:“看小说呢?”
秦正语没看他,只嗯了一声。
丁满走了,似乎是去洗澡。秦正语看了他一眼,想着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了,于是放下手机来,起床收拾行李袋里的衣服。正把衣服都倒出来呢,手机就响了,秦正语一下子就知道肯定是他哥打过来的——毕竟也只有他哥知道这个号码。
他拿起手机跑到走廊去接电话。秦正思在那头问:“今天过得怎么样,住宿舍还习惯吗?室友都还好吧?”
秦正语听他忙不迭地问了一通,就说道:“还好,老师今天给我们说了很多烦心事,无非就是考大学那些的吧……”他把视线转向宿舍楼后面静静躺着的山林,“宿舍也还好,就是床小了点,哦,还有,我感觉我上铺的人有点吵,也有点麻烦。”
“是吗?”秦正思笑了,“没事,我相信我们家小霸王一定能解决好这些问题,打小就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
“哥……”秦正语无来由地就想冲他撒娇,“你胡说吧,我哪有那么混。”
“好好好,没有就没有。”
秦正语默默地笑起来,又聊了好些没有意义的问题,诸如今天吃了什么,去了哪里,上了什么课,然后秦正思就顺其自然地讲到了方晴好。但秦正语一听他讲方晴好就整个蔫了,失去了一切兴头,草草说了几句就收线了。
他把手机捏在手里,捏得汗津津的,回到宿舍发现丁满已经洗好了,站在宿舍正中央猛擦头发,见他进来就跟他打了个招呼,意思是叫他现在可以去洗了。秦正语点点头,然后把手机塞进被子底下。丁满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你藏好,待会阿姨要来查寝,说不定就把你手机给收了呢。”秦正语想了想,又把手机拿出来藏进了柜子的深处。
虽然他们的宿舍有独立浴室,但那地盘可是相当窄小,若是一般的女孩还好,对于发育中的男孩来说,条件就有些过于严苛了,胖一点的站里头基本没法转身,那水也半温不冷,所幸这天气还正处夏末秋初,秦正语也就凑合着洗洗了。他往身上抹滑溜溜的沐浴液,看见门板上用透明胶带贴着的考试复习资料——什么洋流的方向,什么西周宗法制,还有一堆数学公式,看得秦正语一阵头晕。
水流在背后冲刷着,他的视线也变得逐渐迷离起来。他突然想起小时候都是秦正思帮他洗的澡,直到七八岁的时候还很不乖,每次秦正思把他往浴缸里摁,都要被他调皮捣蛋溅上一身水,索性就脱光了兄弟俩一起洗。啊,说起来,那个时候他怎么没多多留意一下秦正思的裸体?要知道他们兄弟坦诚相对的日子还是相当多的,但今日一想竟然没有什么印象,害他只能胡乱幻想。
他又洗了一会儿,室友过来拍门,他匆匆地擦了擦身体,然后穿上一条短裤就出去了。
秦正语跟班上的男生很快就混熟了。用张飞扬的话说,他身上有一种敢作敢当又洒脱的感觉。秦正语觉得他不过是在正常交际罢了。初中的时候孩子们都还不大懂事,上了高中的基本都比较收敛了,包括秦正语在内。他就觉得自己以前动辄鸡飞狗跳上房揭瓦的行径实在太可鄙了,倒不如坐下来跟朋友在学校后山上喝两瓶野酒。当然,他也没这个机会,别说喝野酒,就连上个后山都是要被记过的。
他觉得他们班上的男生都还不错,女生也可以,虽然大家是普通班1 的学生,比不得重点班的孩子优秀,但也有普通班特有的那种欢快跳脱的氛围。秦正语觉得唯一一个他比较看不顺眼的同学,还是那个睡他上铺的丁满。
倒不是说丁满怎么针对他,他只是觉得丁满看人的眼神叫他很不自在。他就没见过丁满那样看人的,死死地盯着人家,好像要把视线化作一条铁丝,钩进人家皮肉里似的。而且丁满说话又比较冲,不经大脑,一股子原始的野蛮劲,无意中就要惹恼一些人,包括秦正语。303整个宿舍起初气氛还算和谐,但丁满有时总要破坏气氛,几次以后,他就有些被排除在外了。
秦正语觉得丁满就是活该。
他睡眠浅,偏偏丁满每晚都要把床铺翻得震天响,害得秦正语半夜要惊醒好几次,说了几次也还是不改,秦正语咬咬牙,想着日后再算账,当下且先忍了。他给秦正思电话里头说了这事,秦正思听到他的“忍”法,觉得很新奇,原来秦正语这人也终于学会了忍。秦正语说那我迟早什么都能学会的,你也太小看我了。秦正思光顾着笑,笑完了就夸他有长进。秦正语跟他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然后说哥,晚安,我睡了。
丁满从床上探下头来,一张调笑的脸,他说:“你跟你哥感情这么好啊,老是打电话,我跟我妈都没这么肉麻。”
秦正语抬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对啊,我没爹没娘,就靠我哥带大的,自然感情好。”
“哟,真的啊,那你还挺可怜。”
“没什么好可怜的。”秦正语把自己的下巴埋进被窝里,眼睛也阖上,“我觉得挺幸福。”
07.
秦正语自从上了高中之后便乖巧了许多,相比以前的顽劣任性与肆意妄为,现在他大概真是被收束住了手脚,别无选择地进入一种寡淡而枯燥的模式。秦正思每周给他打一两次电话,问来问去也脱离不了吃喝拉撒睡这几个日常课题,但秦正语却还是很高兴他哥能给他打电话的,起码说明他哥还惦记着这个弟弟。
另一点让秦正语隐隐感到些卑鄙的欢喜的是,秦正思很少再在他面前提方晴好了。也许是察觉到了秦正语对她无端而昭彰的敌意,总之,他对于这个话题可谓三缄其口,这正中秦正语下怀,每每还自以为是地揣测,也许他哥和她分手了也说不定。
但自以为是终究是自以为是,他在第四个周末回到家中又见到了秦正思和方晴好相依相偎的身影。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但却突然发现自己能自然地笑着跟他俩打招呼了,那朵心底妒忌的火焰再烧,也不能烧到他面上来,他不再是小孩子了,如果表现得恣意妄为没有遮掩只会让他哥永远也瞧不起他,永远不把他当个完整独立的人。
方晴好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大方而热情,又不失细腻与温和,如果她不是他哥的女友,也许秦正语能换一个全新的角度来审视她。她会给秦正语夹菜嘱咐他多吃一些,会给秦家兄弟洗那些脏球鞋,会亲切地问秦正语功课难否,需不需要她额外的辅导……秦正语能感受她身上散射出来的无边的好意,她是一片晴好的蓝天,企图把乌云和暴雨都给囊括进身体里。但是秦正语不领情,方晴好越优秀,越衬得他是一个没救的沉沦者。
他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裸体。一米七出头的身高,大约能够得着他哥的下巴,因为拼命长个子的原因,骨骼与肌肉组成的线条纤瘦而流畅。他伸手摸自己平坦的胸膛,再往下手掌就滑进胯间黑色的那片丛林里。丛林中歇着一只敏感的小兽。他握住它的头,咬着嘴唇将它唤醒,然后感觉到从脚底开始,如同闪电一样泛动上来的麻痒。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他看过秦正思的阴茎,那可比他的这个大得多了,自己的东西也能长到那么大吗?可是那么大,相当突兀,又有点凶恶。他感到迷惑。
他哥的那根玩意儿,如果插进自己的身体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男的和男的做,应该用的是那里吧。秦正语有点惶恐,觉得那地方根本不可能用来做爱。
暑假的时候,他那帮朋友来他家里找他玩,他才知道原来大胖已经在这个暑假破处了,大胖是他们这群人当中年纪最大也最早熟的,故而此事也不出他们意料。秦正语他们一群人围着他问到底什么感觉,大胖摆出一副老神在在悠然坦荡的样子,说:“哎不过就那样,湿湿软软的,动几下就射了。”
“啊?动几下你就射了,也太没用了吧。”
大胖恼了,就说:“男人第一次就这样啊,不然你们还以为真是金枪不倒啊,果然是一群毛头小屁孩。”
秦正语想了一下,问:“喂,那……那女的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怎么样?”
“就是说,那女的被你整得舒服吗?有跟你说不?”
“哦,她还挺爽的吧,叫得可骚了,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嘿嘿。”
秦正语点点头,又听大胖接着说:“你们要想尝新鲜的话,可以直接去建文街后面那条巷子啊,知道吧,发廊店,门口点红灯的那种,一百块钱就可以破处了,”他挥舞双臂,振奋人心,“男的嘛,第一次又不像女的那样珍贵,随便一些都可以啦。”
一群人哄笑起来,打趣他恶心肮脏,但也觉得大胖说的不无道理。秦正语就想问:破处一定要跟女的吗?但这话还是没问出口,他知道他们一定会看出他的不正常。他才不愿意把自己的秘密暴露出来,他决定要抱着它去死的。秦正语看着他们聊着聊着就起了异状,神态起了微妙的变化,然后一个个都回家了。秦正语知道他的这群朋友大多数是放荡不羁又爱玩爱闹的毛头小子(当中有些人甚至已经不打算上高中),也许回去以后就各自找乐子去了,秦正语想到他们将来身下会各自压着一个女人,又想到自己,心中涌起一种油然而生的距离感。
秦正语开始深刻认识到自己高中生活着实是非常无趣的,他想大概全国的高中都这样吧,每天上课下课,吃喝拉撒,做作业背单词,临睡前把前一天没看完的小说接着看下去。这种生活非常容易消磨掉一个少年人的锐气,把那些刺都给磨秃了。秦正语想跳脱也跳脱不起来,周围的环境其实跟他们的浴室没有什么两样,就是一个放大版的狭窄浴室,他往哪边走过了一点,都要撞壁的。
但是秦正思对于他的这种变化却还挺乐见,也许秦正思就是觉得他这样才是长大了,才算是学乖了。秦正语不以为然,秦正思如果觉得他这样好,那就暂且先这样吧。而秦正思其实现在也没有多少工夫去管他,因为秦正思自己也快面临毕业了,可说是自顾不暇。
秦正语问秦正思要不要考研,秦正思没回答他,而等秦正语又问了几次以后,他就说:“我想早点出来工作,如果我读研,你高考,那家里压力就太大了。所以还是算了吧。”秦正语说:“你不用顾忌我,如果你想考研就考吧,我上不上大学也无所谓的。”秦正思拍他的头,说:“你别管我,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就开始乱说话,我自己有自己的打算。”秦正语说:“什么打算?”秦正思淡淡一笑,没说话。
秦正语其实很想知道,秦正思所盘算的未来里,到底有没有他的一席之地在。他的未来,肯定有一个女人(不管是不是方晴好),有一个或两个孩子,但是否还有秦正语本人呢?秦正语不敢想这个问题,他只能默默地投入到无聊的生活当中去。
无聊的生活当中,他会给自己找点消遣,看黄色读物和自慰也算是其中之一。
他在学校悄悄自慰的时候,感觉丁满应该知道了这件事。丁满睡他上铺,下面有什么动静他都能感受到些许,但他也无所谓。某一天早晨,丁满下来后就用那种心知肚明的狡黠的眼神看秦正语,秦正语哼了一声,在柜子里找东西,没搭理他。他凑过来悄声说:“喂,你昨晚是不是在看小黄片啊?”
秦正语推他:“看个屁,没有。”
“还装,我昨晚都听见你在下面打飞机了。”
“关你屁事,”秦正语脸都没红一下,“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哎,是很正常,”丁满摸了摸下巴,“我就想跟你资源共享一下嘛。”
“滚。”秦正语砰地一声关上柜门,然后走人。
秦正语看的不是什么小黄片,是他在网上找到的同志小说。那都是很粗俗的一些文字,什么浴室壮男,什么父子3P,怎么下流淫秽怎么来,他一开始看着还觉得不习惯,看多了就觉得挺刺激。有一次他还找到了一篇兄弟的,不过两人不是完全的亲兄弟,同父异母,这让秦正语有点失望,但也勉强看看罢。这篇的内容还是挺肮脏露骨的,看到那哥哥把尿液射进弟弟的直肠里的时候,秦正语觉得自己下面硬得厉害,摸了一把发现有点湿,然后把手机放在一旁,跪趴在床上静悄悄地开始自慰。他射了自己一手,然后下床去洗干净,回来接着看小说,发现那小说的结局并不好,兄弟二人的乱伦关系被别人发现了,最终还是选择了分道扬镳,各自娶妻生子,最后一段是弟弟在怀念和哥哥的那些疯狂岁月。
秦正语最终还是把这小说给删掉了。
真没意思,他想。
08.
秦正语在家里的时候偶尔也会打飞机,满脑子都是秦正思压在女人身上的背影。结实筋肉的脉络上覆盖着岩浆的光芒,汩汩淌下无边无际的欲望,而阴茎则是他进攻的武器,一柄原始人手中的石斧。秦正语眼睛看到的是隔着蚊帐的布满灰色水渍的天花板,心里则是秦正思那张熟悉又陌生的涨红着的脸,在这样的情形中感觉冰冷的寂寥离他越来越远,而火热的爱欲离他越来越近,在高潮的时候,他低声地叫嚷出来了:“哥——!”
清醒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是很可耻的,但又有种破罐破摔的快感。有一次周末,他躺在自己床上例行公事打飞机,却被突然进来的秦正思看见了,秦正思惊了一下,然后立刻退出去,把门给带上了。秦正语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有些窃喜和刺激,他止不住自己发笑的心情,把头仰起来,后脑勺重重地压进床垫里去,而腰一边颤抖一边顽强地挺着,将硬着的阴茎握在手里,几乎想把它握断。他射精的时候是笑着的。
秦正思才不会来主动提他的这档子事,他知道自己弟弟已经到了这个年龄,不打飞机才不正常,随他去好了。但他有时又忍不住那份兄长的好奇心,就找机会问秦正语:“你有喜欢的女孩子没?”
秦正语那时是有点呆愣的,“……没有啊。”
“哦,”秦正思若有所思,“没有也好,你这个年纪还是得专心学习。”
秦正语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我要是早恋的话,你会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啊,”秦正思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这都是很正常的事,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谈个恋爱也没什么,不过,一不能耽误学习,二不能把人家肚子给搞大,听懂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