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初阳得了军医的话,像是得了圣旨似的,对覃唯的起居照顾得更加小心——只不过分床睡倒是延续了下2 去。
没想到两天之后金初阳刚收到家里语焉不详催自己回越城的信件时,覃唯又倒下了——这次他是因为缺觉太久。好在是在覃唯营帐里,周围没有旁人。金初阳顾不上研究父母的信件,想起两人已经分床睡了三天,生怕覃唯因为这个原因一睡不醒,连忙把覃唯扶到床上,自己也脱了外衣钻进被子。
这么过了大半天,覃唯才悠悠醒转,看到旁边睁着眼发呆的金初阳,一时间心绪纷杂:这可如何是好……
金初阳冲他笑笑:“醒了?起来吃饭吧,我也饿了。”
覃唯呆呆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金初阳:你受风了?
覃唯:不,我受惊了.
好久不见,最近这几天超级忙,赶作业赶了好几天,本来每天就只写几百字还拖了好几天,所以今天才凑够一章,sorry_(:зゝ∠)_
对了,貌似很多小伙伴在期待覃唯的反应,不过覃唯是个面瘫啦,除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以外,也不好心里话写几千字吧2333容易崩人设的
☆、第十章
46.金初阳草草看过信件,知道这是父母在催他回去,可眼下覃唯才又厥了一次,他实在不敢轻易离开——那可真要了命了,便提笔在信中委婉地告知了如今状况。
覃唯这两天心事重重,又极度缺觉,晕过去之后好不容易抱着金初阳这颗“救命药”睡了个好觉,当然顾不上研究金初阳的微妙表情,也错过了顺水推舟送走对方的机会。很快,金初阳的信到了越城的金府。
“啪!”金无用读罢信猛地一拍桌子,“这臭小子!”
金夫人不高兴了:“生气就生气,骂阳阳做什么!”
金无用又是气又是无奈地看向自己夫人:“我这是骂覃家那小子呢!没想到跟他家那个老不休的爹一样,拽着我家阳阳不撒手……你看看你看看,信上说什么‘覃唯大病未愈,尚需儿从旁服侍’……覃家这小子,小时候从巷子那棵树上摔下来,脑袋都磕破了第二天不也生龙活虎的么?这病都快大半月了,怎么还不见好?我估计说什么覃唯离不了我儿子的说法都他爷俩编的,包括那天那些个彩礼,都是为了气我!”
金夫人拿手帕揉着额角:“你消停点吧,赶紧想个法子让阳阳赶紧回来才是。不说别的,上次那三十多抬箱子抬进咱们院子来,长乐巷的人可都知道了,要为了气你,人覃尚书舍得花这么大价钱?不说面子,只讲价钱吧……据我所知,覃夫人都好些年没添置过首饰了,人家里可节省着呢。你还是当当真,万一他们要真把咱家小六当未来媳妇了,那该怎么办?”
金府一片鸡飞狗跳,覃府这边也是愁云惨淡。
任谁摊上跟死对头家的女儿提亲的事情心里都不会痛快,要不是爱子心切,他何必委曲求全;更何况下了这么大决心,竟然在提亲时才知道对方家里不是个闺女是个小子!
越城流言也因此有了新内容:覃唯的克妻已经到了把女娃克成男娃的地步,金家小六都是大家眼看着长起来的,清清秀秀的可讨人喜欢一闺女,怎么跟覃唯一扯上就变成小子了呢?
这一流言传得太广,以至于深居后宫的妃子们都略有耳闻,纷纷道:难怪这覃将军打仗如此勇猛,这是做好了为国奉献一生的准备啊。
覃思这几天上朝都拿袖子挡着脸,匆匆赶路——他这一张脸皮实在厚不动了:也怪他自己眼瞎,识人不清,这么多年都不知道金无用那老不休竟还有把男娃当女娃养的爱好。
谣言往往夸大其词。饶是明白这点,金无用还是气得在正厅转了好几圈:“小六刚出生那会儿递了那么多帖子出去,知道他是男娃的少说也有十来个了,没想到这才十年,一个个都忘光了!还把我儿跟覃唯那小子的克妻扯到一起!存心气我不成!”
金夫人坐在圈椅上,揉着额角不出声,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无用,给阳阳写信,让他回来。阳阳心善,见不得人受罪,那这决定就得我俩帮他做。”
金无用一听,寻思也是这么个道理。忙去了书房,铺纸磨墨。
47.覃唯这一晕不是没有收获,他明白了一点:自己跟金初阳暂时是分不开了。自从想通了这点,也就对之前那场“女变男”的小风波有所释怀:走了个媳妇,来个兄弟,不也一样么?遂不复像前两天那样刻意冷落对方,重又对金初阳亲热起来。
金初阳倒没觉察出这点细微差异来,只当前两天覃唯身体不好——他自己那五个姐姐也老这样,每个月都有几天心情不佳。
又隔了两天,覃唯还这样,金初阳就觉察出不对劲了:以前对自己还客气一点,现在怎么天天勾肩搭背起来了,还老吆五喝六地使唤自己,跟喊他手底下的小兵似的。金初阳对此十分摸不着头脑,心说覃唯这善变程度快赶上自家三姐了:也亏得他克妻,不然哪家姑娘受得了这个。算了算了,看在他有病的份上忍了罢。
覃唯哪知道他这一门心思把对方当成有过命交情的好兄弟,对方却以为他有病。
又隔两天,再次收到家里来信的金初阳总算明白覃唯得了什么病了:断袖病,还病得不轻。
金初阳看着父母亲在信里絮絮叨叨覃唯这厮为人如何不堪,什么“三岁拿石头砸金府房门”,“五岁把金家大狼狗给吓成哈巴狗了”……金初阳失笑:过去这么多年的种种琐事也亏得二老记得这么清楚……
大概是前半段絮叨太长,就算最后一页讲他是个绝症断袖让自己离远点,也让金初阳无法产生认同感:“断袖”是何意?一种病么?
也不怪他无知,十多年来在家被人天天呵护着,哪里能知道这些东西。现下四周无人,这个问题自然没人解答。金初阳提笔回信,照例问好过后,把这一疑问写在了信的末尾。
认定对方有了这么一种“绝症”,金初阳前两日因对方喜怒无常产生的恼怒也都消失殆尽了:哎,覃哥真可怜,再对他好点吧。
48.覃思掩面上朝好几日,始终觉得心里不畅快,心说至于么,不就一个小小的误会,竟让他一个尚书天天被人这么嘲笑。可真要叫他主动跟人解释,却又拉不下脸来了。自己兵部的人倒没几个敢嚼舌根的,覃思便趁着一次下朝,悄悄扯了几个熟识的大臣,称那只是误会。大臣们都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都乐呵呵地点头:“明白,明白,我们绝不外传!”
覃思看着这几个老滑头,心想:我倒希望你们再替我传一遍,省得我自己说了。
工部尚书突然走了过来,皮笑肉不笑道:“同僚前些日子似乎受了风寒,成日掩面而行,怎么,今天终于病愈了?可喜可贺啊!”
其余众人闻言俱是乐不可支。
覃思恼得一拂袖,愤愤而去:这群老不休!
覃思当夜辗转反侧,越想儿子的信越觉得不对劲。终于忍不住推推旁边的妻子:“你说,咱儿子是不是知道人金初阳是男娃才让咱们给提亲的?要不然我告诉他人是个小子,他怎么没回音了?不就是怕咱们骂他呗……”
覃夫人被他这句话惊醒,坐起身道:“你的意思是,咱儿子是……‘那个’?”
覃思也坐起身,捂着脸叹了口气:“断袖……”
儿啊,爹想劝劝你。
金家的回信先一步到了边关。
金初阳点点头:哦,原来断袖是这个意思。
覃唯这几天终于放下羞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初阳,不如我们结为契兄弟吧。”
金初阳神色莫测:“哦……”
覃唯满脸茫然:“?”自己哪里说得不对么?“契兄弟”不是很亲近的兄弟的意思么?看来得写信问问爹去,书扔了十多年,好多都记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49.金初阳一直没给回应,只是一直表情怪异地看着他,让覃唯十分摸不着头脑,让他当面问实在是拉不下脸来,所幸还有他还有个“智囊”。
找了个借口独自出门,覃唯轻而易举地“偶遇”了李乔——聊了半天公务,状似不经意地把自己的疑惑提了出来:“李乔,你可知‘契兄弟’是何意?”
李乔话都快要出口,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将军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李乔的“沉思”让覃唯误以为自己提出了个多大的难题,他脑袋转得很快,心道:莫非初阳不回答是因为没听懂,又没好意思问出来?这么一想,覃唯僵了许久的脸终于舒展了些。
可没等他放下心来,李乔开口了:“这叫人怎么说呢……将军你听过显宁公主和状元郎的故事么?”李乔斟酌来斟酌去,最终只委婉地这么说了一句。
“啊?”覃唯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乔好为人师,对他娓娓道来。
这显宁公主是前朝的一个公主,当时皇帝生了一堆儿子,就独独有这么一个闺女,当成掌上明珠,捧到了天上去,结果这显宁就养成了刁蛮任性的脾气。皇帝给她许了好多人,她都看不上,后来自己乔装改扮出门不晓得怎么看上了一个书生,回了皇宫非让皇帝赐婚。皇帝并不昏庸,却也禁不住显宁的“缠功”,只好用了“拖”字诀,指望时日已久她便忘了这茬
万没想到,几年后书生登科及第,宴席上显宁公主看到了状元郎,又想起了当年那惊鸿一瞥。也不顾女儿家的颜面,当着众人请皇帝赐婚。皇帝还没开口,状元郎和年轻的吏部侍郎双双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万岁,臣已与他私定终身。”
皇帝本不想拆人姻缘,民间这种事情他也有耳闻,可这两人当着这么多人面给自己女儿难堪,就算他再好的脾气也难免发怒,便道:“那我便赐你二人结契,做对兄弟吧。”言下之意也就是不许他们成婚了。
吏部侍郎大惊,刚要开口请皇帝收回成命,却见那新科状元微微一笑,扯过吏部侍郎的手一起拜了下去:“谢皇上赏臣二人‘契兄弟’之称!”
皇上面如炭色,可他金口玉言,驷马难追,只好认了。
听完李乔这一对“御赐契兄弟”的故事,覃唯算是悟了。这下他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跟走马灯似的。李乔以为他听不得这种事情,心说正常人初次听见是得诧异一下子,便理解地点点头,然后留他在原地独自消化。
覃唯算是明白了,原来金初阳那么看他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忍不住捂脸:这可如何是好!
弟啊,听哥一句解释好不好?
50.再见到金初阳已经是晚上。
覃唯一开始是想亲口解释,可临了又觉得开不了口,便整天都避着金初阳,连晚饭都没跟他一起。这一避,天就又黑了。
没想到覃唯还没来得及解释,金初阳却先一步找到了他。
覃唯被他堵在两个营帐之间,尽管天色已沉,可他仍从周围跳跃的火光中清晰地察觉到边上两个守卫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知晓这不是谈话的地方,便干脆扯了金初阳回了自己营帐。
金初阳习惯性地揉揉手腕,等覃唯关怀地看向他,才反应过来这次竟一点不疼,便放下手来——这一打岔倒把他想说的事情给忘了。
覃唯一脸欲言又止,最后只憋出几个字:“我只是想跟你做兄弟。”
金初阳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却道:真当我在几个姐姐那儿看的话本少了?那里头的多情书生个个都说想认娇小姐当妹妹。
覃唯哪知道自己被人扣了个“不怀好意”的帽子,便舒了口气,安慰自己这页纸已经翻篇。
没想到睡前出了“岔子”。
金初阳道:“我家三番五次寄了家书来催,恐怕要早点回去。”
覃唯点头称是。却见金初阳仍看着他,似在等他做出什么决定。覃唯一时间福至心临,明白了:“那……”
金初阳笑笑道:“不若今晚我隔壁睡去?”
覃唯一时间愣了下,心说这哪成,我还想好好交流兄弟感情呢,他这是在嫌我了?
不及多想,覃唯便道:“不行!”
金初阳呆了,笑意凝在脸上:话本诚不欺我。
不过生怕覃唯再厥一次,金初阳只好上了床。宽慰自己覃唯为人尚可,应当不至于做什么禽兽举动。
覃唯哪儿知道自己头上差点又换成了一顶“衣冠禽兽”的帽子,只是沉浸在“兄弟同榻”的欣喜中,吹了灯上去。
看样子这页书翻篇得还算顺利,只可惜,这一晚上,金初阳一夜好梦,覃唯却失眠了。原因无他,自上次自己再次晕厥过后,金初阳担心他还不好,便干脆一直跟他盖一床被子,心说隔得近点,也好得快些,这习惯一直延续到了今天;可今天闹了那么一个乌龙,一静下来,感觉着身旁的热源,听着身边人的呼吸,覃唯想起来自己刚来边关,还只是个卒子时听的那些荤话来。
当时那都是刚入伍的一群愣头青,个个都是也不顾覃唯才十一二岁,睡前什么荤的都聊。覃唯一开始听得恨不得捂上耳朵,那些人见他脸红还笑他。如此这般,反而让他练就了一副八风不动的棺材脸来,稳重到旁人说什么,他都不动动脸皮。断袖也是那时听他们说的,那些卒子讲起这事情来也不忌讳看覃唯闭着眼,一副不忍卒听的模样,个个不怀好意地对视一眼,凑到覃唯面前大声讨论男人之间做那事用哪里做,舒爽不舒爽。
覃唯现在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些卒子的谈话,片刻也静不下来。看向旁边翻身过来面朝他的金初阳,他心里生出一点无名的气恼,心说:你倒是睡得安稳……
接着他捏住了金初阳的鼻子。
金初阳原本一夜好梦,梦见自己正一个人骑马观花,没想到遇见了一个娇俏的姑娘,下马正要问她姓名,没想到这姑娘一笑,模糊的脸变成了覃唯的样子,然后她伸手把自己抱住了,抱得死紧,就像是要憋死他。
他挣扎着醒来,却发现这只是个梦,而旁边的覃唯一只手放在胸前,闭目睡得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 PS:故事是我瞎编的,真相是明代万历年间闽南地区盛行男风才有的这个说法,“《万历野获编·补遗卷三·契兄弟》记:‘闽人酷重男色,无论贵贱,各以其类相结,长者为契兄,少者为契弟。其兄入弟家,弟之父母抚爱如婿,弟日后生计及娶妻诸费,俱取办于契兄,其相爱者,年过而立者,尚寝处如伉俪。’”——这段百度粘的。
☆、第十二章
51.覃唯本来是装睡,没想到一闭眼再睁开就已经天明,而旁边的金初阳不知哪儿去了;尽管昨夜掩饰得很好,可他要是一早对上金初阳还是难免心虚,见此情形他摸摸鼻子,暂且放下心来。
他倒是放下心来了,没想到在营地巡视了一圈都没看见金初阳,反而不大适应。直到中午都没见到金初阳的影子,覃唯终于慌了:莫非他还是对自己不放心,索性偷摸跑了?
覃唯倒是冤枉了金初阳,他不过是想起那天在荒原漫步的情形,准备再去看看。
等覃唯从守卫哪儿得到消息,策马追上对方,就看到金初阳穿着一身从自己这儿拿去的旧布衫,因为不合身,袖口挽到了小臂,牵着马在荒原里背对着他慢悠悠的走着,踢踢石子儿,甩甩缰绳,悠游自在。
覃唯终于把那颗不知怎么悬起的心放了下来,在离着他还有二十来步的距离,翻身下马,也学着金初阳的样子牵着缰绳朝他慢悠悠地走着。
金初阳早听见了达达的马蹄声,而这声音到了近处,他才懒洋洋地转头过来。
覃唯见他嘴里叼着枯草,朝自己望过来:“你来了。”
覃唯点点头,也不说话:今天的金初阳看着似乎格外落寞,又与这广漠孤寂的荒野太过契合。
本以为两人就要这么继续静默下去,却听见金初阳开了口:“覃哥,你不想家么?”
覃唯沉默了片刻,然后走到金初阳的身边,两人并肩而行。隔了一会儿,他道:“当然想,只是一想家,我便更加清楚自己身为南越的将军,该做些什么。”
金初阳点点头:“也对。”
只是除了这两个字,他再没开口,覃唯终于忍不住道:“你……想回越城了?”
金初阳随手把嘴里的草梗扯了出来,唾沫濡湿了他有些干裂的唇,黑油油的眼望向了覃唯,状似无奈道:“这不还有个病人需要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