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隐对他说:“这是我一个堂侄,白鹇。”
林云深正要跟? 尊麓蛘泻簦图滓房聪虬尊拢樯芩担骸罢馐悄阊钍κ濉?br /> “叔什么叔,”林云深立即打断了他,好笑,他如今十几岁含苞待放的年纪,个头矮小如少年,哪里能被白鹇称一句师叔,依他看,这白鹇看上去比他还要大上两岁。他立即笑着对白鹇说:“喊哥就行。”
白鹇立即作揖:“杨兄……”
“……师叔。”
林云深和白鹇都是一愣,看向说话的人。
白隐面色无波,抿着茶眼皮微微下耷,重复了一遍:“喊师叔。”
……
白鹇赶紧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杨师叔。”
林云深虽然脸皮一向厚,可还是讪讪的,有点笑不出来。
不过很快他就更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在西州派下马的子弟中,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第10章 藏青篇:诛魔
西州卢氏的独子,他的冤家对头,卢元鹤,取字东莱。
折扇在手,面容邪美,一双桃花眼自带风流,还是旧日老样子,竟不见老。
西州派如今的掌门卢正道,膝下男丁稀少,统共只有卢元鹤这一个儿子,生的俊美异常,在玄门之家,他和林云深一样以美貌闻名。传闻他的生母并不是卢正道的正室夫人,而是一位出身低微的丫鬟,这丫鬟美貌而体弱,生下孩子就死了。卢元鹤一出生就没有了生母,又生的光彩照人,因此卢氏对其极为溺爱。卢氏是玄门始祖之后,无论在朝堂还是江湖上都极有威望,他的独子自然人人捧在手心里。
要说起他和卢元鹤的恩怨,那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估计当时韩秦川毒杀他时,从旁协助的卢氏主力,就是这个卢元鹤。只恨他当年以为这卢元鹤对他只是小打小闹,这人虽然纨绔,但心性还是好的,与他脾气也有几分相投,算不得他的敌人,不然当初就挑了他的脚筋手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他如今可不是卢元鹤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卢元鹤又不认识现在的他。
卢元鹤下了马朝茶肆走过来,林云深心中砰砰直跳,微微抬起眼。卢元鹤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忽然停下。
林云深手指微微用力,看了白隐一眼。
“我道是谁,看着这么眼熟,原来是江东白氏的长公子。”
他这话一落,周围那些不认识白隐的卢氏子弟脸上都露出惊骇的表情来,或许他们都没有想到,曾和他们一起在旅店驱魔的,竟然是师傅口中的妖道白隐。
林云深倒是吁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卢元鹤也把他认出来了呢!
白隐并不搭话,显然是早已经看到了卢元鹤。卢元鹤伸手将白鹇拨开,自己一搭腿在长椅上坐下:“我说呢,这栖霞里好端端的,怎么就被人屠了村,什么人这么歹毒。如今在这里看到了一个大魔头,想必一切都说的通了。”
旁边的白鹇道:“你什么意思?!你不要含血喷人,我师叔可从不杀人!”
卢元鹤冷笑一声,凑到白隐跟前:“怎么,白兄修了妖道,就连记忆都没了么,不认识我了?”
“卢元鹤,”白隐终于抬眼看向他:“苦头没吃够?”
卢元鹤一愣,白皙的脸庞就露出几分红来,眼神凶狠,但似乎有些无奈,抬脚就站了起来:“你不要仗着手上有几件宝物,会些阴损的招数,就能为所欲为,我名门正派,怎么能和你连家门都进不去的魔头计较?想一想,也不过是个被妖道所缚的可怜虫罢了。”
卢元鹤说完,踢了一脚茶桌掉头就走。就在这时,白隐的捆仙索忽然飞出,直击卢元鹤的膝盖,卢元鹤身体一僵,就跪在了地上!
解气,解气!
林云深忍不住冷笑道:“你既然知道他是个大魔头,就该知道阴山术的厉害,再来招惹我们,修兄一张符,就能让恶鬼要了你的命!”
卢氏子弟惊慌失措,却都不敢向前,只有人跑过去将卢元鹤扶了起来。卢元鹤满脸通红,指着道:“好你个白隐,你给我等着,邪不胜正,我看你能猖狂到几时!今年的朝仙会,你伯父白冲之也会出山,就是为你而来。因果报应,你最后会落的跟林云深一样的下场,让你至亲之人,亲手将你挫骨扬灰!”
林云深目瞪口呆。
白鹇将自己的马牵过来说:“师叔,这匹马给你们,我认识一个卢氏的一个子弟,可以和他共乘一骑。”
白隐也不说话,将那匹马牵了过来,回头看林云深,说:“上马。”
林云深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老老实实地踩着马镫往上爬。白隐忽然伸手,将他半抱着托到了马上,自己翻身上马。
他们离开了茶肆,林云深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刚才卢元鹤说的话,还有他心中很多疑问,突然有些忍不住了。马背颠簸,他的后背就靠在白隐的怀里,这个曾经清瘦的少年,如今胸怀竟已经如此结实宽阔。
林云深心下凄然,就在刚才不久,他还心里嫉妒,嫉妒白隐比自己幸运,修了魔道也受人敬重。
原来并不是这样的,世道人心从不曾变。
他们骑马走了半日,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到了桃花江的时候才下了马。白隐牵着马去饮水,林云深就在后头跟着,突然道:“传言说你亲手将我的尸身烧了,挫骨扬灰,是真的么?”
白隐抚着马头,道:“传言还说,你杀人无数,是个大魔头。”
林云深闻言就沉默了下来。
传言。
传言很多,传言能杀人于无形,这些,他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只是图一时嘴快评头论足,却不知对别人是致命伤。
“你怎么入了魔道了。你这样,你爹岂不是很伤心。魔道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你不要步我的后尘。你要想修仙学道,也该学玄门正道。”
“人有善恶之别,法并无正邪之分。”
林云深一愣,觉得这话熟悉,这不是当年他常为自己辩解的一句话么。
只是没人肯听。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改变了他的想法?
林云深抿了抿嘴,说:“还是要走正道,你看我的下场。”
白隐抚着马背没有言语。一行白鹭飞过桃花江,顺眼望去,可以看见桃花镇入口处,处在江浦之上的一个巨型玄鸟神像。
桃花镇处在桃花江畔,就在藏青山不远,名字虽然美,是个钟灵宝地,只可惜是个鬼镇。
因为这个镇子的人,不是人,是鬼。
罪魁祸首,自然是林云深,他在这个镇上,养了许多鬼。
林云深当初在这个镇子里养了那么多鬼,不过是和所谓的名门正派斗气,他们说他是邪,他偏要做出一些为正道不容的邪事来。不过既然是鬼,善恶不定,林云深就在这镇子周围,用八卦的样子,种了一圈的桃树,用来圈养鬼魅。周围村子里的人知道了之后,还是不放心,于是就你加一层,我加一层,久而久之,这镇子就被桃树包围,周围一圈桃林,所以又名桃花镇。
桃花镇神奇之处就在于,白日里寂静无声,夜晚到了子时,灯火不断。
路过故地,林云深自然想要过去看看。白隐拉住他,说:“还有正事要办,办完了,你再回来不迟。”
“办什么正事?’
“回江东。”
“刚才他们不是说,白家把你扫地出门了么,你还回去?还带着我回去?”
当年把一个魔头扫地出门,如今回去两个,白正英不气死才怪。
“这些你不用管,跟着我便是,也不要啰嗦,难道还想我把你捆回去?”
林云深无奈,只好上马,想着以后伺机溜走。白隐又要抱他,他赶紧摆手说:“不用不用。”
白隐道:“随你。”
如今剑和包袱都有马驮着,他身上轻便,上个马还不成问题。
当然了,主要是他不想丢人。想上一世他恶名满天下,就差点呼风唤雨的本事,而他面前这个男人,当初不过是个小打小闹的少年书生。他怎么能在白隐的面前露出笨拙的一面来,以后他将处于何地!
白隐年纪再大,本事再强,也得永远对他有敬重之心。
他要的,也不过是敬重而已。
他们骑马走过渡口,却发现那渡口的水,居然是血红一片。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随风扑来,白隐就勒住马停在了原地。
“有异象。”林云深说着就要下马,身体一个趔趄,差点从马上栽下来,幸好被白隐给抱住了。只是他这一惊,就咳嗽了起来,不一会便满脸通红。白隐翻身下马,将他抱了下来。如今白隐身高臂长,抱他在怀里,不费吹灰之力,林云深不由感到一阵深深羞耻。
他走到渡口边上,发现那血水似乎是从镇子上流出来的。
于是他就沿着渡口进了桃林,越走那血腥味越浓烈,他本来身体就弱,又折腾了一夜,早就有些撑不住了,只觉得酸气上涌,直接吐了出来。这边刚吐完,那边白隐就递了一个手绢上来。
虽然已不是崭新,但干净的很,干净到让林云深面前的白隐不是个云游的散道,而依然是个足不出户的高门公子。
那手绢叠的方正,丝毫不见折痕,林云深拿在手里,反倒有些不舍得用。他用袖子擦干了嘴巴,这才用手绢掩住口鼻,继续往里头走。
结果刚过了桃林,就在水渠那里,看到一堆人头。
饶是林云深见惯了鬼怪,见到这场景也是吓得后退了一步。白隐立即按住他肩膀,皱眉朝水渠里看。
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头?
只是一刹那间,林云深就想到了。
栖霞里!
是栖霞里那些断头尸的人头!
第11章 藏青篇:杀机
林云深望了白隐一眼,说:“栖霞里的人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有人借着我重生的时机来杀人?”
“要把这么多人头运到这里来可不容易,未必是人所为。”
“是不是,咱们在这里住一晚上就知道了。”
白隐点点头,仰头看向头顶那巨型玄鸟石像。林云深忽然笑了,他如今面容普通,不如从前清艳,所以看起来格外苍白,也只有这时候眉眼带了点从前光彩,说:“这是我那些徒弟孝敬我的。”
当年他藏青派旗下弟子也有数百人,找匠人雕了这巨型玄鸟像在这里。其实这石像原本是小白的雕像,小白是异兽,对于玄门子弟来说尚且骇人,更不用说普通百姓,他们怕吓到了石匠,所以只照着小白的样子画了图送给石匠,石匠以为是玄鸟,所以雕刻完成之后,和小白并不大一样,但仔细看,这石像和九天玄鸟也有些不同。
如今他的数百弟子早已成了一堆白骨,这玄鸟像却保存了下来。或许正是因为像九天玄鸟,才能保存至今。
桃花镇一角,有一座院落,坐落在桃花镇地势最高的地方,是林云深为自己所建,专门用来住人的。他们推门进去,但见里头一片破败,白隐进去清理了一下,林云深这才又进去了。
白隐说:“你歇息着,我去找点果子。”
林云深道:“你现在这么勤快,我原来怎么支使不动你。”
“要不你去?”
林云深就不言语了,这个白隐,多年未见,虽然客气了一点,但嘴上那点刻薄劲儿,还是一点都没变。
白隐看他吃瘪,嘴角似露出笑意。等白隐走了,他朝室内打量了一周,里头凌乱不堪,花瓶碎片上落了一层灰,帷帐似乎被剑划破了,上头结了很多蛛网。他缓了一会气,面窗席地而坐,然后伸手将窗一推。
桃花镇整个镇子尽收眼底,但见白日阳光下,密布着一个又一个土馒头。
桃花镇里没有人住的房屋,而是一个个坟头。
林云深起身拾起地上零落的一面令旗,倒插在阴坛中。和卢氏这些玄门神坛都供奉在桌不同,阴坛要落地为阴,令旗符头倒插,这是阴山术的诡异之处。他打坐在地,默念了几句口诀。
这里本就是他修行之所。坟地,秽地等极阴的地方是最适合阴山术的修行的,借用坟地、尸骨、人血等“阴性能量”促进修行。他如今法力全无,将来恐怕会有诸多不便,而且身体孱弱,也是个问题,唯有希冀尽快修行有果,或许才能真正获得重生。不然即便拖得了一时,不出一年,恐怕也是命归黄泉。
但是他才刚念了招阴咒,就听见了外头一片嘈杂之声,他心里一惊,只感到一阵寒气入体,身体颤抖了几下,房门就被人给踹开了。
“少门主,人在这里!”
话音刚落,卢元鹤等人就涌了进来,他们进来就看到林云深匍匐在地上扭过头来,嘴角带着血。
卢元鹤愣了一下,随即就看到了他身边摆着的阴坛:“刚才在茶肆我就看你猖狂的很,原来是白大魔头的徒弟!大白天的就敢开坛做法,胆子不小,今儿本公子就替天行道,灭了你这妖道!”
白鹇也跑了进来,看到林云深目瞪口呆,眼看着卢元鹤就要拔剑,一把拉住他:“东莱兄,玄门之士,不可杀人!”
卢元鹤一把将他踹开:“什么人,你睁开眼睛看清楚,他是魔!”
林云深撑在地上爬不起来,眼看着卢元鹤的剑已经刺了过来,拼尽全力往后一退,卢元鹤的剑就从他头顶而过,划破了他的发带。林云深瞬间披头散发,大声喊道:“白隐!”
一道索瞬间从窗口飞入,直接缠上了卢元鹤的玄剑,卢元鹤手腕一转,就往后退了几步。白鹇趁机闯入他们中间:“不准伤我师叔!”
门外传来西州子弟的哀嚎,卢元鹤收剑回身,就看见白隐负手而来,一招撂倒一个西州子弟,一直走到他跟前,伸手拔出背后长剑,搭在了卢元鹤的脖子上。
卢元鹤目露惊惧之色,刚要开口,白隐手腕一动,就削掉了卢元鹤一只耳朵。
卢元鹤立即哀嚎出声,捂住了半边耳朵,鲜血从他手指缝流下来,他满脸通红,脖子露出青筋:“白隐,你……”
原本白鹇还挡着林云深,见白隐来了,就蹲下来去扶林云深。白隐看到林云深嘴角鲜血,目光倏地一紧,已经收回的剑便直刺卢元鹤胸口。
“白隐,别杀他!”林云深喊道:“我受伤与他无关。”
白隐怒道:“滚!”
林云深看向卢元鹤:“还不快滚?!”
旁边的西州子弟赶紧上前来拉卢元鹤,卢元鹤却一把甩开了他们,双手握住了自己的剑。耳边鲜血淋漓,滴在他的衣襟上:“白隐,有本事你今天就杀了我,否则我绝不善罢甘休!”
“你不善罢甘休,又能怎样?”白隐却已经收了剑,冷冷说:“你以为我这魔头,是白叫的?”
卢元鹤眼睛泛红,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眼泪,嘴唇都在哆嗦。林云深说:“桃花镇阴气太重,见血必有灾祸,你要想活命,就立即离开这里!捡了你耳朵去找大夫,或许还接的上。”
“你们这些魔头,屠杀无辜百姓,还在鬼镇开坛做法,众子弟亲眼所见,他日必让你们血债血偿,死无葬身之地!”
林云深闻言皱了皱眉头,这个卢家公子,这么多年过去,明明都已经是老大不小,竟然还这么爱撂狠话,好像就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对付谁。他坐在地上,忽然摆摆手说:“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啰嗦什么,等你本事够了,再来报仇。”
卢元鹤本来还气贯长虹,闻言立即傻了眼,盯着他看了一会。林云深忽然被他看的心虚,就要往白鹇身后躲,卢元鹤却好像见了鬼一样,喊道:“你……你是林云深!”
“我要是林云深,你早死了多少回了,还能坐在这里被你击杀?”林云深吸了一口气,强打着精神说:“我可就要晕过去了,我晕过去没人拦着他,他要魔性大开杀的你们片甲不留,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遭了遭了,我要晕了……”
众人面面相觑,看他样子,是真的嘴唇都毫无血色,脸色发青,是真的要晕。可是听他吊儿郎当的语气,又似乎在诓他们。
白隐忙蹲下来去切他的脉,林云深眼皮子耷拉下来,露着一条缝看着卢元鹤等人退出去,这才呼出一口气。卢元鹤是该死,他对仇人异常狠得下心,这是他阴毒名头的由来。可是不该这么死,不该死在白隐的手上。
他不想白隐也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落的跟他一样的下场,白隐竟然说削就削掉了卢元鹤的一只耳朵,狠辣已经远超他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