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禇承只知道师父便是自己的一切,笑容从爹娘的死中消失,但却不知何时在师父的身影中出现。
那日的谬音转身离开,那是他初次听到禇承对他说“爱”这一字,他从未注意到身后的少年对自己的感情会越发深沉,直到有一天全部爆发,一切都是始料未及。
“一室的风车都是做给师父的,当初徒儿只送一个风车,师父怕是不开心了。”微生逆宠爱地笑道。
“以前徒儿写一万张‘过’,师父必会原谅我,而今徒儿帮师父写的一万张‘过’字,所以无论师父做错何事,徒儿也会原谅师父。”微生逆安慰地笑笑,仿佛写一万张“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师父觉得在当年的乱事中自己有错,那便由徒儿帮师父赎罪。”
谬音一愣,不知如何接话。
“这样,师父可以留在徒儿身边吗?”微生逆看向谬音,近乎哀求的语气令人动容,想想自己一年的坚持,最终那灵骨化作空气中的粉末。他不知道自己对谬音五年的坚持,换来的是何?
看着谬音还是一言不发,微生逆抬手将谬音抱在怀里,一滴泪水还未来得及制止便直接落到谬音的衣领,他强打起精神来说道:“罢了,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就行。”
谬音的目光渐渐聚焦在微生逆的脸上,泪水划过清美的脸庞,落到地上的一张宣纸上,墨迹韵开,埋在谬音心底多时的话终于落在唇边:
“爱,很爱很爱承.....”
一生恩师,永生挚爱,飘扬的宣纸浮动世间的过往。
微生逆和谬音从留书轩出来便遇到从浸月阁出来的洺画,微生逆立即上前拦住那洺画问道:“你怎会在此,不该陪着宋大夫吗?”
“嗯?宋大夫在浸月阁,从楼主离开到如今等了楼主一夜,刚刚......”
微生逆单听到前半句话便立即飞身回到浸月阁,深秋萧索的庭内,就在那木亭内,他看到了那无暇的白衣男子,身上还是那昨日下午自己亲手为其披上的白色披风,披风很大更显那人身子的柔弱。
宋言初那红润的小脸被秋风刮得憔悴苍白,一夜不眠更是有了重重的黑眼圈,繁星似的双眸空洞,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亭内。
微生逆红影一闪便将人紧搂在怀:“怎么不听话,我说了不必等我。”说着便将手掌抵着宋言初的后背,为其输入真气,同时将那人湿哒哒的衣衫烘干。
“我知道溯回会回来,所以我等。”宋言初无所谓地笑起来,感受都那源源不断灌入后背的暖意,他也渐渐精神起来。
微生逆听着说不出其他话来,只能紧紧抱着怀里的身躯。
“昨日是溯回的生辰.....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宋言初内疚道,昨日下午溯回离开后他去膳房发现谬音在做长寿面,询问之下才知道昨日是溯回的生辰。想起一年前,自己狠狠拒绝了溯回的情意,他怎会知道那日竟是溯回的生辰。
“前辈给溯回做的长寿面我帮放到锅里热着,本以为溯回会在晚膳之时回来的,我去拿。”宋言初全然不介意自己等了一夜,倒是看到微生逆安全在自己眼前有些开心,他轻轻推开微生逆便小跑着离开。
微生逆不再阻拦,看着那柔弱的身子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他不知如何对待这个一直无怨无悔呆在自己身边的男子。
“莫要负他。”谬音走到微生逆身边,只说了这句话。
“你和他,我都不想负,可也都负了。”
*****
一刻钟后宋言初捧着个托盘回到亭中,看到微生逆和谬音已经坐在亭内便快步将东西放到桌上道:“这是前辈给溯回做的长寿面,这个是.....”说及此他脸上有些红意,结结巴巴地说不完整一句话。
“言初做的?”微生逆笑着看向那一碟栗子糕。
“我第一次做,不好吃,溯回还是吃寿面吧。”宋言初不好意思地把那糕点移开,把面放到微生逆面前。
“都吃。”微生逆温柔地看着身边的两个人,把那栗子糕拉到面前,一口寿面一口栗子糕吃着。
“承,你很饿吗?”谬音惊愕地看着微生逆狼吞虎咽的样子。
微生逆将最后一口面咽下,便道:“好吃当然狼吞虎咽。”
“会噎着的。”宋言初体贴地拿出手帕为微生逆擦拭着唇边。
“言初累了吧。”微生逆心疼地看着宋言初布着些血丝的双眸。
“睡一觉便好,不必担忧。”宋言初摇摇头,温言道。
微生逆摸着宋言初的脸蛋,怜爱地看着那人言道:“好好睡一日,要不我家美人就不漂亮了。”
宋言初听到微生逆如此说话,顿时嘴角有些抽搐:“溯回好好说话。”
“怎么了?言初和师父都是我家的大美人呀。”微生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调戏起来。
宋言初发现自己是完全无法纠正微生逆的思想,很快他便放弃了,干脆懒得理会。
谬音也不理会微生逆的调侃,突然想起来微生逆是去左丘懿府上取回灵骨盒的,顺便问道:“对了,灵骨如何了?”
微生逆一愣,收起了调侃之色,仿佛事不关己般:“被潘永霜烧了。”
谬音和宋言初闻言都紧张地看着微生逆,生怕他做出何事来,而微生逆却扬起笑脸道:“人早已逝,灵骨可有可无。”
他起身走出木亭,仰望着东方的些许光芒:“爷爷一直都在天上看着我。”
“何况.....有师父和言初陪着我。”微生逆回头看向那亭内自己深爱的二人,融入心底的笑容绽放在脸上。
吾愿足矣。
荣烨二十二年十月中,四皇子左丘懿篡位弑君失败,患失心疯被关疯人塔。
荣烨二十二年十月末,左丘颉长眠不醒,滴水不进,终究驾崩。
荣烨二十三年十一月初,新帝左丘衍即位,改年号大泽。
恩泽万年。
☆、山雨欲来
大泽一年十一月二日
登基大日,众臣俯首,擂鼓喧天,
左丘衍稳稳地坐上了那万众仰慕的龙椅,嘴角扬起傲视天下的笑容,他憧憬了那么多年的,终于成为了现实——现在想来,不过唾手可得的玩物,事实有时候就是那么诙谐,自己想了那么多年的,最终到手了,也不过如此。
不过,他绝对会珍惜。万人景仰,这就是江山社稷。负了他十九年的人生。
繁杂的祭天,朝拜后,左丘衍很快将官员的职位做了调整,将自己的心腹悉数安置于左右,还重新设置了特务机构、暗卫队伍,一切都井井有条。对君家他自然信守承诺,维持原样,而君致也带着一万精兵驻扎长陵城郊外,帮助震慑着其他各国,以防各国蠢蠢欲动。他精力十分旺盛,还很快决定了要全国选秀,迎娶皇后。
他不喜欢女人,但是娶了可以废,也可以让她们死。
处理完一切后便退朝,他匆匆叫身旁的太监备了马便要回潜龙殿中——那名字他还是未改,因为住的人不变,只是多了一个罢了。
他的贴身太监叫昊驽,也是个年过天命的老太监,当初顾隰解决东厂的时候趁机收了几个识时务的,便给了他。
到了潜龙殿,他快步走进房内,看着榻上躺着的人——约莫着这个时候差不多醒了。
三十九一轮回。
他算得很准,左丘颉果然睁开了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他笑着走上前坐在床边,左丘颉见了他下意识地躲开,怕生的神色和他印象中判若两人。
“怎么,怕朕?”左丘衍笑起来,上前抓住他的手道。“从眼下,朕说的每一句话,你只能听从,不许忤逆。”
左丘颉惊恐地看着笑意深深的左丘衍,细若蚊子般的声音道:“你……是谁……”
“忘记了么?”左丘衍一点也不讶异地道,“你平日都叫朕衍儿的。”
“衍儿……”左丘颉神色迷茫。
“这也好,来,和朕出去走走。”左丘衍笑着看着此时完全不会反抗的左丘颉,语气温柔而耐心。
左丘颉乖乖地起了身,但浑身寸步难行,左丘衍叫人备了轮椅给他坐上,便推着出了房外,来到潜龙殿的后院中。
秋雨刚过,雨后清明。
左丘衍推着左丘颉直直来到那秋千跟前——那便是左丘颉为左丘飏亲手造的那物件,只见那秋千依旧是被保护得好好的,左丘衍念此便一阵不快便对左丘颉道:“记得这个吗?”
后者摇首。
“喜欢吗?”
左丘颉怯生生地看了看左丘衍的表情,猜不出喜怒,只好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呆愣在那里。
“看起来是不喜欢呢,是么?”
左丘颉颔首。
“那就烧掉吧,来人。”昊驽便叫人将那秋千拆了去,直接在原地烧了起来,那火星噼里啪啦作响。
左丘颉迷茫地看着这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而左丘衍嘴角勾起笑意,悠然自得地看着那火焰中的秋千。
那声音,似乎是谁在哭泣。
千秋千秋,万代千秋。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同时又天下缟素,为先皇守孝。但这都是皇家之事,城里的百姓依旧该干甚干甚。这十一月到了,长陵城早就积雪连连,如今一片白茫,空中还有些细细的雪絮。
微生逆身披黑色的绒毛披风,寂寥地在街上游荡,而他身后跟着身披鹅黄披风,风情万种的听情,两个人一人冷然这脸,一人娇笑连连,这场景有些怪异。
听情戳了戳微生逆的脸蛋,软绵绵地言道:“小楼主莫生气,如今情情我不舍命陪君子了嘛。”在无人之时,听情依旧妖娆媚人地逗弄着微生逆。
微生逆眸中闪过一丝少有的哀怨,谬音最近迷上了种竹子,而言初捣弄他的药园,都把他赶了出来。
“哟~这不是梦回馆的首席琴师听情公子吗?”一名看似官家子弟色迷迷地靠过来。
听情倒是变得快,一下子便低下头来躲到微生逆身后,有意无意地抓住微生逆的衣袖。而那官家子弟眼睛对上微生逆冰霜似的双眸,立即缩了缩脑袋,但依旧佯装镇定道:
“小男娼找到靠山了。”
“这位公子,被万人骑的小男娼可不干净,小心点。”看到微生逆不说话,只是用那狂傲冰寒的双眸看着自己,那官家子弟匆匆说了句话便作势要走。
“啊啊!我的手!”还没走出多远,那人便倒地大叫起来。
在长陵城众人面前,听情是不便用上武功,故微生逆看了一眼听情便揽过听情飞身离开。二人落到一处荒僻处。
“情情可真是记仇。”微生逆打趣地看着听情道。
“是有点。”听情也不否认,直接勾上微生逆的脖子,温热的淡香扑到微生逆脸上,他道,“情情只让小楼主骑。”
“情情可是要置我于死地?”微生逆推开听情便往前走去。
“怎会?”听情飘飘摇摇地跟上,笑嘻嘻地言道便继续黏上去。
“怎不会,若我和情情风流一夜,谬音定会杀了我呀。”微生逆谈及谬音,脸上的寒意尽扫,连语气也有了些宠溺。
“到时候情情定会殉情。”听情嬉笑着一下便从后跳到微生逆背上,心道这年少的小楼主真是越发好玩了。
“你在干甚!”微生逆抽抽嘴角稍有些怒火,侧着头冰冷地看着听情整个人跳到自己背上,还八爪鱼般抱着自己。
“累了,小楼主好心背一下呗~”听情毫不畏惧微生逆的怒火,继续风流不已地笑道。
微生逆快速运气,跳到一棵枯树上,而听情刚想继续黏上去便听到微生逆言道:“那小孩有些眼熟,好像是左丘穗。”
“哦?左丘懿的女儿怎么会成这样?”听情也顺着微生逆的目光,看到不远处,一个衣衫单薄的小女孩蹲在雪地上,她冻得红肿的手扒着那地上的雪放到口中,还拔起那些草根吃起来。
那小女孩吃着草根时,眼前出现了红火的衣摆,他顺着那衣摆往上看便看到了名邪笑着的俊美男子,银白的发丝高高束起,邪魅的哥哥。
小女孩不觉后退了几步,戒备地看着微生逆。
“想活下来,跟我走。”微生逆道。
“好。”稚气的声音,那是一种急于求生的坚定。
帷幔飘摇,暖香盈满,玉池剔透,美人晨浴。
水汽弥漫中,谬音泡在浴池中闭眸养神,露出半个雪白的胸膛,清雅的容貌在水雾中更显飘渺似仙。
微生逆刚走进一步谬音便醒过来,他睁开眼看到是禇承,也是预料之中。
“若是我不进来,师父睡着了溺在浴池可如何是好?”微生逆摇摇头,无奈道。
“怎么可能,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谬音无奈地言道。
微生逆直接解下外衣走入水中来到谬音身边,而谬音开始有些不自在:“你先出去。”
按理说同是男子,他谬音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可是此时他看着微生逆眼中的□□慢慢燃起,而此处又只有他们二人,他竟然莫名其妙地紧张。
微生逆定定站在水中,他突然笑起来道:“如今新皇登基,大局已定,欠我的事也该还了罢。”
“何事?”谬音不由自主地问出声来。
“看来师父还是不记得呀,我来提醒一下好了。”微生逆说着直接把谬音压在浴池边上吻起来,沐浴过后的身子清爽干净,水中的肌肤更显润滑。
谬音对微生逆如此挑逗有些不悦,他推开微生逆,生气言道:“别动。”
“为何?”微生逆毫不惧怕,双手继续下移。
“轻浮。”谬音阻止了微生逆不规矩的双手下移,不满道。
“听话。”微生逆温柔地哄道,双手逃开谬音的阻止继续爱抚那光滑的身子。
谬音抿着嘴唇,最后像是做了个大决定般对微生逆说道:“就一次,快些完事。”说完便主动搭上微生逆的肩膀送上自己的唇。
微生逆嘴角抽搐起来,他拉开谬音,无奈地看着那依旧面色平静的人道:“如此之事怎是说停就停,说快就快的。”
“怎会不能,你利索点。”谬音反驳道。
“嘘.....”微生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靠在谬音耳畔低声诱惑道,“身子放松。”
谬音一愣,放松下来红着脸命令道:“轻点。”
“遵命。”微生逆温柔地吻了吻谬音的眉心。
谬音轻哼一声便别过头去紧闭双眸。
云雨之情总是令人深陷其中,那浴池边的二人不管不顾地纠缠了许久,似乎有着源源不断的精力。
“大清早来莫不是就为了要我陪你做这事?”谬音没好气地瞪着微生逆。
“傻师父,在想什么呢?”微生逆好笑地捏了捏谬音的脸蛋,将他舒服地横抱在怀里。
“你救了左丘懿的女儿,可对?”谬音闲闲地说道,惬意地窝在对方怀里。
“嗯?师父这也知道。”微生逆愣愣地看着谬音。
“你打算如何?”
“送回皇宫罢,她毕竟是皇族,小七会安置好的。”微生逆颔首道。
“没想到承还能有这心思。”谬音轻笑道。
“非也,眼下徒儿的心思都在师父身上。”微生逆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谬音,直接将怀中□□的人儿抱到浴池边上的软榻上。
水雾朦朦的浴池,绵绵不绝地交叠着悦耳娇吟和少年低喘。
☆、铁正结局1
初冬时节,雪如柳絮因风起,伴着一丝融化的雨,冷如骨髓。
顾隰悠然自得地踏入宫中,一手还拉着霍十方,主仆二人似是散心,消遣时光。顾隰时不时还折下朵初开的腊梅,送到霍十方手中,后者自然来者不拒,不一会儿他手中便有了各种各样的植物。
“阿衍叫人将宫中重新整了整,也倒是另一番风味了。”顾隰笑地打量那有所改造的格局,他以前走惯了这里,今日一改头换面不禁就放慢了脚步。
再说那顾府,左丘衍也派人重新建了一座。顾隰嫌再改麻烦,便全是仿照从前的样子,只是在细微之处稍作了修改,大体不变,也方便天子时常光临。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过往都成了云烟。
“阿衍还叫人将后宫修正了一番,在全国选秀找女人进来了。”顾隰笑道,“到时不免又是一场恶斗。
霍十方不明白为什么女人要斗来斗去的,又不会武功,斗的是何呢。
顾隰一眼便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她们斗的自然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