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初看了一会儿书发现微生逆居然无声了,觉得很奇怪,抬头看到微生逆双眸放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溯回,你怎么了?”
“嗯?”微生逆听到宋言初的叫唤便回过神来。
“溯回,今日你也不打算回家吗?”
微生逆摇摇头。
宋言初和微生逆相处一日,慢慢清楚微生逆这别扭的性格,于是他也不深究,起身来到火炉旁,将一个药坛里的药倒出来,随后端起这完漆黑的药来到微生逆面前道:“先服药吧。”
“你喂我。”微生逆顺势在石桌旁坐下,漠然说道。
“溯回自己喝吧,我要去做些准备,等会儿要出去。”宋言初和煦的笑容扬起,回避掉微生逆的调戏。
“好。”微生逆很难抗拒宋言初的笑容和话语,乖乖地拿起药喝下,药汁很苦,但自己居然没有像在岛上那样大动肝火,一口一口地悉数进了嘴里。
宋言初笑容灿烂地看了一眼微生逆便进房,不过多时他拿着个药箱从房中走出来,一脸春风拂面的笑靥,一双灵动的秋水熠熠生辉道:“可有兴趣与我到城外采药?”
温暖的笑容又是让微生逆心底漏了一拍,冰冷的灰眸里装满宋言初的白色的身影,他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宋言初跟前,连声音也放柔了不少:“不可拒也。”
***
宋言初领着微生逆出了长陵城,红白二人优哉游哉地走在荒野的郊外。
六月中旬,骄阳有些放肆地普照大地,羊肠小道两旁是摇曳的野花碎草,零星分布几家茅屋,路上来往几个辛勤劳作的百姓,远处隐约的青山黛色,湛蓝的苍空有白云或卷或舒,一派生机盎然。
要说微生逆出岛后不适应的事,可谓是千种万种,这一点蓝游深有体会,这其一就是这烈日。浸月岛四季凉爽,避不见日,而如今骄阳当空,微生逆眼露杀意地看着这骄阳似火,很有冲动想要把这太阳一掌打下来。
走着走着,微生逆注意到身后似有一双眼睛,看着前面缓步前行的飘飘白影,心里一惊于是悄悄提气,顿时地上灰尘四起,趁此微生逆一步走到宋言初旁将其拦腰抱起,施展轻功将身后之人甩开。
宋言初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轻,进到一个怀抱,心里顿时无措,眉心慌乱,仰头便看到微生逆,刚欲出言拒绝但是很快被微生逆的话打断。
“我只是想快些上山罢了。”
飞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微生逆确定四周已然无人便在一处阴凉平地上停下来,但是却不打算将宋言初放下来,手上还是紧紧揽住宋言初。
“溯回,先放我下来。”宋言初看微生逆一直抱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提醒道。
“好。”微生逆对宋言初是言听计从。
“这里是窥云峰的窥云崖。”宋言初走向不远处发现这居然是一个悬崖,悬崖旁边立着一个石碑。
从这窥云峰看出去,一片宽宏壮阔,人道“临泰山而小天下”不无道理。
下临万丈深渊尽惊心,面饮猎猎谷风徒乏目,目遇翻腾云海扩剑指,瘆人断壁断魂峭崖,蜿蜒枯枝猿猱哀鸣,可谓是“一天之巅,人兽皆愕。”
“嗯。”微生逆应和着来到悬崖旁边,拂袍倚着一块石头席地而坐,眼中含笑地看着前面白衣飘飞的人。
宋言初临风立于崖边,长身玉立,俨然玉山倾倒之姿,他极目远眺赞叹道:“红墙碧瓦也不能抵过这高山嶙峋来得潇洒。”
“潇洒江湖,只需樽酒一剑。”微生逆接过话来。
“当如是,溯回也是如此情怀。”宋言初发现原来微生逆也是逍遥江湖之人,他忽然看到在悬崖对面的山壁上有一株绿色的莲花,心里一阵激动便提起步伐向前走去,全然忘记他面前的万丈深渊。
微生逆大惊失色,慌忙提气运起内力快速地将面前头脑发热的宋言初拉到怀里紧紧抱住,他的心情从来都是如微风拂岸那般无大起伏,也从来不会对宋言初大声说话,而今却死死盯着看着宋言初,眼睛冒火吼道:“宋言初,你不要命了!”
宋言初愣愣地看着微生逆怒火中烧的眼眸是一扫平时的静寂冰冷,不怒反是一笑:“原来你也会有如此表情。”
“嗯?”微生逆奇怪地看着笑容满面的宋言初。
“我原以为你的眼眸中是不会有任何情绪的。”宋言初直直的看着微生逆的眼眸。
“你方才想跳崖吗?”微生逆有点不自然,紧环宋言初腰上的手上用力一收,像是恶意的惩罚。
腰上一痛,宋言初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还窝在微生逆怀里,红着脸挣扎着起身:“溯回,先让我起来。”
“告诉我方才是何缘故,我便放开你。”微生逆坏笑起来。
宋言初定是拗不过微生逆,无奈地看着微生逆,缓缓解释道:“窥云崖的对面有株望崖碧莲。”
“那是何物?”微生逆看着宋言初可爱的表情心情大好,怒气全消。
说及有关医药方面的事,宋言初眼中散出光芒,兴致勃勃地说道:“望崖碧莲属莲花的一种,是莲花中与雪莲同等罕见的莲花。”
“何用?”邪气的笑容爬上微生逆的嘴角,他抱着宋言初缓缓地躺下,侧着半边身控制着力度轻轻地压上宋言初,二人双唇之间仅仅只有一指的距离。
“武林中人传说这望崖壁莲是圣药,能治百病解百毒,更能能起死回生。”宋言初专心地讲解着望崖碧莲,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被微生逆压着,“望崖碧莲长在高峰悬崖的裂缝中,汲日月精华,吸杨枝甘露,通体碧绿透光,更奇异的是若不是有缘人是看不见这望崖碧莲的。”
“如此神奇?”微生逆含笑看着怀里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但却单纯清澈的俊逸男子。
“若是得到一株,我定要好好研究这望崖碧莲的药性。”宋言初说及此轻叹一气,“可惜它长在峭壁中,即使轻功再高强也难以摘取.......嗯?溯回,你怎么压着我!”
宋言初突然觉得身上很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微生逆压着,他顿时脸上羞恼交加,继而别过头去,如玉的脸颊更红。
微生逆看着惊恐羞赧的宋言初挑眉,换上戏谑逗弄的表情:“怎么,害羞了?”
“让我起来。”宋言初像是生气了,用力推开微生逆便快速起身远离。
微生逆7 点到为止,没有继续为难宋言初,潇洒无限地起身走过宋言初,来到悬崖边与宋言初背对而立。
“我也看到望崖碧莲了。”微生逆看着对面山崖,轻启绯唇。
宋言初背对着微生逆深呼吸几口气,将涤荡复杂的心情压下,口中含糊道:“是......是吗。”
“我帮你取。”微生逆甩下一句话便马上游壁闪影般跳下窥云崖。
宋言初听到微生逆的话马上回头刚好看到一个红影跳下悬崖,急忙来到悬崖边上。
“别动。”空旷的山崖间传来微生逆的声音。
听到微生逆的声音宋言初安心下来,眼睛寻望这云雾缭绕的崖间却丝毫不见人影,担忧又渐渐漫上心头。
少顷,宋言初眼前红影一晃,定眼一看是微生逆淡淡的笑意,手上还拿着碧绿的望崖碧莲。
微生逆突然把一朵望崖碧莲放在宋言初手中。
碧莲重叠在青冥,只怕仙人抚高掌。
宋言初的脸上却首次没有了笑容,看着微生逆认真说道,“以后莫要做危险之事。”
“好。”
☆、初涉庙堂(三、四皇子上线)
微生逆用轻功抱着宋言初上山是容易,可这下山宋言初坚持要自己走,于是微生逆便徒步跟着宋言初慢慢走下山。
这山上满是杏花树,已是六月,这杏花花期已过可是树枝山还是有零星的粉白杏花。
“山药材挺多。”宋言初和微生逆二人下到临近山脚时便走走停停,一边下山一边采药。
“要采何药,我帮你。”微生逆启齿。
“不必了,怎可再次劳烦溯回。”宋言初只觉微生逆刚才为自己采下望崖碧莲,自己已是满心感激,不想再要求微生逆做些何,只是微生逆眼神坚定不移。
宋言初明智地放弃劝说微生逆,而后疑惑地询问:“溯回还懂认药?”
“略懂。”
“那有劳了。”宋言初微笑着取出一张药单交给微生逆。
微生逆接过药单仔细看了下:“你在前面的亭子等我。”
言罢便不见人影。
这山中的天气就是变化无常,刚才还骄阳四射,眨眼便淅沥大雨。微生逆将红色的外袍脱下装好采下的药材,幸好这些药材算是普通,在山上都能找到。
山间倾盆大雨,微生逆全身被淋个透,下雨的山间更是朦胧让本来就难认路的微生逆迷路了,突然远处有一辆马车驶来停在微生逆面前。
马车豪华,随行的侍卫看着突然出现的红衣男子便拔剑相向:“何人如此大胆拦路。”
微生逆一言不发但也没有离去,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他微生逆最讨厌被人拔剑相向了。
“大胆狂徒......知道这里面坐着的是谁吗?”侍卫看着微生逆可怕的笑容,心里有点害怕,说起话来也透出胆怯。
“里面是谁?”微生逆幽幽地开口。
“本殿。”有力略有不耐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车上的帘子被撩开,里面端坐着一个男子,身躯凛凛,头发用纯金华冠完全束起,相貌堂堂,面容霸气威武,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他身着深绿色华袍上有龙的暗纹,外面是米白卦装,黛青披风加肩。一双宽大厚实的手玩转着三颗圆玉,另一手扶额。听此人的自称定是皇族中人,一看便是欲操控一切,做事残暴的危险之人。
那人慢慢睁开双目,一双眼光射寒星,浑浊的眼睛尽是各种欲望和邪念:“山中美人?”
“你是谁?”此人虽处处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但是微生逆从来没有害怕过谁。
“车上的正是当朝三皇子,大胆刁民还不速速下跪。”一旁的侍卫厉声喝道。
左丘宇一直雨中的微生逆,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周围皇族的弟姊妹们个个是天姿国色,这使他对美人的要求更为苛刻,一般的清秀丽人还入不了三皇子的眼,只不过眼前的这个红衣男子却让他疯狂。
“哦。”微生逆随意应和。
左丘宇眯起眼睛,眼里是浓浓的占有欲,他眼前的微生逆听闻他的名号居然毫无惶恐之色,如此特别又是如斯美人......
这左丘宇虽已成亲,但是喜好男色,流连长陵城第一小倌楼梦回馆终日靡靡,由于性格本是残暴,尤喜爱以虐待男子为乐趣,而如此纨绔子弟在朝堂上却能与四皇子相抗衡,二人暗涌不断,由此观之此人不简单。
“大雨倾盆,美人且来本殿车中避避雨吧。”左丘宇貌似好心地说道。
“好。”微生逆从蓝游口中倒也了解了一点这个三皇子,既然有机会,先接触看看也好。
他脚下一点便来到车内,原来车内还有一人。
此人自是一番仙风道骨,像是一名修道之人,面如冠玉,头戴暗色纶巾,身披鹤氅,手中执一太极羽扇轻摇,飘飘然有神仙之概,凤眸星目中像是洞察一切正在一旁打量着微生逆。
“美人叫何?”左丘宇肆意地看着微生逆。
“微生逆。”微生逆虽十分不悦左丘宇满是欲望邪念的目光,可是要办正事还是要忍着,所幸这左丘宇还算个俊美男子,便可忍得一时。
“他是谁?”微生逆看看那个道士。
“叶作尘。”左丘宇没有太多解释。
微生逆眨眼便坐到叶作尘身边,满脸是感兴趣,言语轻浮挑逗:“小叶啊。”
“有礼,微生公子好生有雅兴,这雨中采药确是一番风情。”叶作尘流畅提手向微生逆施礼,眼中是睿智的光芒,而后悠然开口,语速缓慢字字道来,音如珠玉,似是不在意但自是千万风骨。
微生逆心想此人的语气既不亲近也不疏离,尺度拿捏刚好,话语中像是行礼却道出疑惑,也是个狠角色,又与左丘宇共乘一车,身份不简单。
“有趣。”微生逆暧昧非常地贴近叶作尘。
“微生对本殿倒是没有兴趣?”左丘宇低哑的声音透出暴风雨前的宁静,马车里的气温冷下来。
微生逆眼眸扫向左丘宇,他不想与这左丘宇有过多对话。
左丘宇突然停下玩弄圆玉,想要一手捉住微生逆的手臂将其扣住,微生逆皱起眉心,施展轻功飞出马车。
“小叶我们改日再会。”微生逆的声音在雨中回荡。
“微生逆,本殿记下你了。”左丘宇恶狠狠地说道。
“此人武功高强,来路不明,殿下小心此人。”叶作尘看着微生逆离去的方向缓缓道出。
“本殿自有分寸。”左丘宇看着这淋漓雨势,眼神暴戾。
叶作尘并不多做言语,三皇子的脾性他很是了解,若是真不知好歹不如让他吃吃苦头,日后也更好对付朝野之争。
毕竟人不能教人,但事能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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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小,眼前山路也清晰了不少,微生逆在上山飞了几圈终是看到了远处凉亭里那抹温暖的白色。
于是便马上飞身上前:“言初。”
“溯回,你不会是迷路了吧?”宋言初试探性地问道。
“嗯。”微生逆也不掩饰大方承认,而后拿出包裹起来的草药,“这些草药够了吗?”
“够了,有劳了。”宋言初快速接过草药放到药箱,他转身担忧地看着浑身滴水的微生逆,“全身都湿了,快回去换件衣服小心感染风寒。”边说着便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为微生逆擦干脸上的雨水,然后披在微生逆身上。
“你跟我回府吧。”微生逆看着面前的宋言初突然说道。
“我要回侠叔堂,你也快回府吧。”宋言初避开微生逆的话。
“你来我府上住下,可以方便帮我治病。”
“我可以每日你府上为你诊治。”宋言初耐心解释。
“不行。”微生逆口气强硬。
“我答应了师兄要在侠叔堂坐诊的。”宋言初不太会拒绝别人,只能无奈地把事实搬出来。
“我想每天都看得到你.....”微生逆轻声说道。
此言一出,宋言初惊愕地看向微生逆,眼前那少年眼神中竟然有一丝惧意与茫然,他不忍看到微生逆失望,思考许久后也觉得无碍便点头答应:“好。”
亭外是淅沥的雨声,亭子被细细地雨帘盖起,远处隐在雨中。亭外残留的杏花被暴雨摧残,残叶残花还空中盘旋,几只褐黑色的燕子冒雨飞行。
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走吧。”微生逆嘴角是得逞的笑意。
宋言初看着刚刚才擦干的微生逆又走到雨中,心里更觉这微生逆还真是个孩童,只是不知道他这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骗自己。
“溯回,我有伞。”宋言初无奈地看着前面在雨中慢慢走着的微生逆,打开素色的油纸伞便疾步跟上,已走远的微生逆停下来转身提步迎上宋言初。
“我来。”微生逆眉目中透出些暖色,接过宋言初手中的伞。
二人身影渐渐揉蕴入这缠绵风雨。
窥云崖诗云:生息千转回魂路,愿得忘心轮回雨。魂过九九重阳天,为卿千千执素伞。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微生逆和宋言初刚踏进蓝府,珞瑜便匆匆忙忙地跑到微生逆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少爷你淋湿了。”
微生逆提手运起内力将面前的珞瑜拉到怀里,眼眸没有温度但是嘴角还是一抹邪笑:“瑜儿莫不是是思念本少爷了?”
“少....少爷.....”珞瑜着实被微生逆吓到,贴近湿漉漉的微生逆发现微生逆满身雨水,“请少爷先换件衣........”
宋言初惊愕地看着微生逆将这小侍拉到怀里,还兴趣盎然地调戏。意识到何之后他便稍显羞涩地别头过头去,心里倒真想跑开,但是脚上像是灌了千斤铅铁不能动弹,整个人在风中凌乱着。
“少爷.....先沐浴更衣吧。”
“不必,老爷找我?”微生逆负手而立。
“是......是老爷在前厅等....”珞瑜依旧没有恢复过来。
“把宋大夫安排到念院的厢房。”
“是......”珞瑜感到很是惊讶,这念院是少爷的住所啊。
“言初先去沐浴更衣吧。”微生逆像是何也没发生。
“那溯回你.....不要感染风寒了。”宋言初转过头来,看着浑身湿透的微生逆,慌乱的眼神夹杂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