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心里叹了口气,他和巫恒亲近到这一步,却从不知道他有如此狠绝的一面。他走了过去,伸手去握巫恒拿刀的手,巫恒有些不愿意,还是让他从自己手里把刀接了过去。周天放在眼前,凝视了片刻,扔在地上:“虽然很象,但还是把赝品。”
巫恒迅速地看他一眼。周天只是微微地勾了勾嘴角。
又看了看地上的老王一眼,老王下意识的一缩。
“你问也问不出什么。他不过是个牵线跑腿的,纵然真有什么隐情,哪敢会对你说实话。”周天说。
“老子什么都不知道。”配合周天的问话,老王壮着胆子说。
“跟我回去。”周天对巫恒说。
看着巫恒站着不动的身体,周天冷冷地说道:“如果你真想脏了自己的手,我也不会拦你。”
说完,周天不再理巫恒,自己转身下了楼。
巫恒看向老王。老王叹口气:“你的朋友是对的,你纵然杀了老王,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留下我,我也可以给你打听打听那个伙计的下落,不是一举两得吗?”
巫恒不再说话,跟着下楼。
街巷充满着糜烂的堕落气息,已过零晨12点,但红红绿绿的招牌下搂搂抱抱的男女,依然调笑声不断。两人走在路上,免不了被人拉扯攀谈。巫恒一直沉默,那一刻,他确实有了杀意。当他拿起那把古刀,心里没来由一阵烦乱。周天的突如其来的现身,也让他猝不及防。他这是一直在跟着自己?但他一路周周折折,转了几道车才来到这里,周天应该是驾车而来,如何能准确地找到自己的行踪。
巫恒停住了脚步。暗僻的小巷,惨白的路灯落在他的肩头,让他过份淡漠的身姿更显冷清。周天转过头,忽然想古人相思相恋,希望为领为衣,可以朝朝暮暮长相厮守,但周天却希望自己是这一路的灯火,跌落在他的眼睛里,被他永远所囚禁。
他的眼睛总是这样让自己心跳不已。
巫恒一言不发,从衣兜里拿出了手机。周天有些错愕,巫恒用力一把捏碎,里面掉出个东西,落在地上闪闪发亮。
被发现了?周天勾了勾嘴角。的确,他在巫恒的手机里装了追踪器。但他并没有任何后悔与愧疚,如果没有装这玩意,他都不知道巫恒会干些什么。巫恒只是漠然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周天忽然懊恼起来,一把把他推到墙角,恶狠狠地咬住他的嘴唇,大力吮吸。身后象是有人走过,但周天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
这人是个疯子。巫恒要把他推开,但周天整个人覆在他身上,把他死死地抵在墙上,与他口舌厮缠很久,才让他喘口气。
“放手。”巫恒命令道。
但周天只是抱紧了他。
“你要干什么?”
“这里是红灯区,你说我想干什么?”周天低低地说,“为什么要对我说谎言。”他理所当然地在他的手机里装追踪器,却又如此介意巫恒对他的一句谎言。
巫恒的手扶上了他的胳膊。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作,他没功夫再和他磨蹭。他的手忽然猛的向下滑去,握紧了周天的手腕,就要拧断他的胳膊。但他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一闪,从“收购古董”那个破旧的门帘中闪了出来,左右看了看,遛遛达达地背着他们的方向走去。
那人适才一身是血只穿了件背心大裤衩,现在却包在一件长厚的风衣里,在凌晨无彩打精的霓虹灯下,匆匆忙忙向前走去。
紧抱着他的周天也微微侧过头,和他看向同一个地方。他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刻老王自动露出马脚。
他的手感受到巫恒手上的力度,自嘲地一笑。你他娘的还真是下的去手。
巫恒急着推开他,要追上去,但周天并不放松,紧盯着巫恒。这个人一路上不停地制造各种麻烦,让自己卷入各种是非,自己却已无法离开他。
他盯着巫恒:“听我说,这将是个陷井。你是不是还要追下去。”
巫恒微微一垂眼帘:“是。”
他的一举一动总能撩动自己的心魂。
周天叹口气:“紧跟着我。”
老王走的并不快,有些晃晃荡荡,他的伤并不轻。身上中了五刀,腿上两刀,都是拜巫恒所赐。但他显得闲适而从容,如同赶付一个让他愉快的约会。他甚至嘴里哼着什么小曲。明明他是被追捕者,他却如同一个狩猎者,而周天与巫恒却是他的猎物。
街巷越来越窄,游人越来越少,按摩店、洗脚屋,风俗店倒是越来越多。这些店,相互勾结,你侬我侬,密密麻麻,一家挨着一家。路上也是拥挤而杂乱,到处堆满了障碍物,生活垃圾。还有些卖串的小摊位,堵在路边晃犄角旮旯。城市管理在这里象是个空白区。周天与巫恒走在这条巷里,忽然觉得这里整条街巷到处都布满了眼睛。
周天与巫恒停了下来。街巷两头象潮水一般,涌出两拨人马,一点一点向他们聚扰。周天粗略一估计,大概有七八十号人。
他们象是无声地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个个虎视眈眈,拿刀棍向他们一点点逼进。
周天设想过种种的机关与馅井,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简单粗暴的街头械斗。幽黑的街巷则是这种械斗的最好舞台。他从小涉|黑,却受着优雅的精英教育,打架,枪战,暗算经历过几次,也不过是自己这方高姿态地去算计对方,走的还是优雅路线。而这种老式的充满了怀旧感的战斗方式,他只在电影里看到过。这种赤祼裸的,拳拳到肉的暴力,简单而直接。
他的定制手|枪还在身上,但并不适合这种巷战,它的设计太过精巧,反而在这种场合威力有限。
周天从身边一堆杂物中抽出一根长长锈迹斑斑的铁棍,象是防盗网的剩余材料。
对方在慢慢靠近,如同捕猎,只是慢慢收网。
但周天没有等,再等将丝毫机会也没有,他猛的率先冲了出去,长铁棍硬生生刺进一个人的肚子,与此同时,他的背上硬挨了一刀。他没有在意,劈手夺过对方的短刀,反手向后远远地抛出。他知道,背后那个人,一定会把刀牢牢接住。
作者有话要说: PS:好喜欢写打架。。不用动脑子。
☆、二十三、血路
周天身边的人猛的栽倒了两个,巫恒手持短刀,一瞬划过他们的小腹。他的姿态半蹲,短刀斜斜地挥出,典型的拔刀式,快如电光火石。几个持铁棍的人上了来,短刀虽利,但尺寸不够。所谓一寸短,一寸险。他们想要用铁棍打落巫恒手里的匕首,但周天手里的铁棍如同一支标枪,暂时不能让他们近身。
巫恒趁机欺身到对方下盘,手中闪电般挥出,两人又应声倒地。
周天很少经过这种肉搏战,这种大规模,人数比例如此悬殊肉搏的更是第一次,但他比任何人都懂得这种近身肉战的致胜关键:不惜命。只有拼了命背水一战,才有活命的机会。他的身上又中了一刀,但他并不感到疼痛,他的注意力太过集中,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掩护巫恒。他相信的他的刀法。那种毫不犹豫,一击而中的速度与力度。如同他们今晚一定要有一个人被留下,那人绝不会是巫恒。
巫恒的全身都在淌血,18个人的鲜血迸溅在他身上,他象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他没有外伤,周天近乎舍命的掩护几乎毫无破绽。他只是挥刀,挥刀。血溅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眼也象是充了血。他杀红了眼,如同一只浴血的罗刹,面目狰狞。
第35人,他开始喘气。他凶狠的杀戮,让对方一时不敢再靠近。不过几分钟,他们已减了近半的人数。他们前后围成了个圈,即不能放过他们,也一时不敢轻易靠近。但都是持了利刃,只待一个时机,便会蜂涌而上。他们的背后也有着一双眼睛,在挑剔地看着他们的表现。
巫恒一直没有看周天,他只是紧了紧手中的短刀。周天已再次冲了出去,时间拖的越长,不利的只会是他们。他的战略加上巫恒的刀法,不是没有逃出去的希望。巫恒的眼睛跟着周天追了上去。他的衣衫已几乎粉碎,背后几道血淋淋的伤口翻着红白的血肉,巫恒目光一沉,手中的刀再次挥出。
第47人,巫恒的手开始发抖,他已无法控制自己的力度。那种刚好让对方大量出血,无法行动,却又不致毙命的分寸与拿捏。高强度的快度转移与运动过多的消耗了他的体力。他抿了抿嘴角,他本不愿手上染血,但为了周天,他不介意堕入修罗。他日常目光淡然平静,但现在陡然一变,整充满了肃杀之气。
剩下的人,暂时已没人敢再上前,他们只是虚张声势地对峙在周围,不知是进是退。有几个人的眼角似乎一直在向上瞄着什么,似乎等着上头发出撤退的命令。地上横七竖八,鲜血淋沥的人体,对他们而言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周天站着都有些吃力,他失血太多。说也来怪,与巫恒在一起,自己似乎一直在失血,他娘的是欠他的吧。他不清楚自己中了几刀,全身很麻木,只有胸前的一刀太长,从胸口真划到下腹让他脑子里留着点印象。伤口不深,但太长,出血也太多。
他推算着时间,他精准的生物钟告诉自己,他们的混快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微微地抬起,看向远处。对面的一个二层楼按摩店,猩红的霓虹灯招牌坏了几个灯,依然闪着晕昧的光芒。
周天忽然做出了一个动作。手里的铁棍向上举起,象掷标枪一样,远远地抛出,扎向按摩店二楼木质窗棂,窗口一个人一直手时拿着一把折扇,远眺这场械斗。铁棍离他的距离不过一寸,没入他耳边的窗户,棒头插了进去,棒身犹自颤动不停。他唬了一跳,惊了一身冷汗。
他冲下面摆摆手:“都下去吧,别丢人现眼了。”
那人晃晃悠悠地出了门,后面跟着向个手持□□的手下。那人发了话,周围的人自动散开。那人身后的手下,赶紧给他搬了张板凳,他在周天面前翘了腿坐了下来。他身材魁梧,一脸横肉,却穿了一件白布长衫,手里摇了把纸扇。正是老王。
这才是真正的影帝。周天心里感叹。没想到自己与巫恒都看走了眼。
“快把这些家伙抬走包扎包扎。你们这些人呀,都得感谢人家这个小哥,你们还能有口气,都是人家手下留情给你们留的。”
街巷的十几间店铺门瞬间打开了,涌出了几十人,把地上躺着人的抬了进去。前后不过数十秒
老王似乎十分满意,点点头:“这下干净多了。”
又抬了抬下巴:“给这两位兄弟弄个座,也给他们包扎包扎。”
老王示了下意,果然,有人从店铺里搬出了板凳,周天踢给巫恒一把,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周天这才看向巫恒。巫恒的漆黑的头发湿透,粘嗒嗒地搭在额上,他坐在椅子上,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的胸脯巨烈地起伏不止,看来已到了体力极限。他的外套已破碎不堪,被他扯了下来,只穿了件背后,露出染血的光滑肌肤。周天上上下下看了仔细,还好,巫恒看起来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
老王翘着二踉腿,也在看巫恒,“啧”了一声:“本来爷还想收了你,看来爷是没这个能耐了。你他娘的太狠了。不过,虽然你在爷身上划田字6 格,但也感谢你给那些小的们留了条小命,爷我也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爷我也不想太难为你。”
老王手下过来给周天包扎,周天也不推辞,自己失血过多,不能再拖。老王看着手下一层一层给他包着纱包,再看看巫恒,忽然有点会意,带着点八卦神情,向周天问道:“这小哥和你什么关系?爷我一直在上面观战,你那小哥虽然身手又狠又快,但没有你舍命护着,恐怕也不会这样完好无损,全身而退。不过,老子要是有这么个小情人,大概也会拼了老命地护着。”
周天忍不住一笑:“你都知道了还问。”
确实如此,老王心里已对他们的关系做出了正确的判断。看周天的伤口包的差不多了,老王摇摇纸扇说:“刚才你的小情人一直问个不停,现在该爷问你了。”
周天一笑:“我他妈没你那么小气,你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老王想了想:“你们他妈的到底是谁?”
周天一愣,他没想到老王会这样问。他觉得老王至少应该对他们的身份有个大致的猜想。这个老王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天下文化有限公司的。”周天想了想回答。这个公司是自己在大学时注册的公司,和自己的家族生意并没有什么过多联系,除了些特别知心的,一般道上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你他娘的唬谁?哪有什么正规的公司会私底下跑到老子的老窝来,拿刀逼着老子。老子在网上发的消息不止一个,象你这样想黑吃吃的买家,爷也不是没见过。不过,你们他妈的也太能打了。”
的确,一般的情况下,哪个正规的公司都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这几乎属于杀|人越货的勾当。
“因为我们发现你那把刀是赝品,但又想当正品收购,转手卖出,所以一定要问个究境。”周天说。
老王眨眨眼睛,“现在拍卖公司都这么黑了?咱消费者利益谁来保护?他娘的,我说我怎么尽拍假货,原来缘头还出在你们这儿。不过,话说回来了,那把刀什么来头,让你们拼了命不要。”
“所以,我们也很好奇怪那东西从哪儿来?”
老王嘿嘿一笑, “你小情人差点要了老子的命,老子都没说,老子会轻易告诉你?要不……”
老王眼珠子一转:“你让他陪老子睡一宿,老子可以考虑告诉你。”
周天微微一笑:“我劝你还是说的好。”
老王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从一开始,周天一直都坦然而镇定,明明身处劣势,却没有一点紧张与窘迫之感。他通身的气度让老王知道他肯定大有来头,但说到底,现在他与自己的情人命都在自己手上,他还能这样从容不迫,这是置生死于度外,还是太过自信?
明明他在主动,对方在被动,只要他一吆喝,后面的人就把拿枪指着他们。但周天的神情却告诉他,主动权在他那里。
老王是个聪明人,有着经历过数次生死关修练的警觉与直感。
他左瞅瞅,右看看,一切都正常,都在自己的掌控中。
他又看向自己,脸色陡然一变。一个钱币大小的小红点正他的胸口晃来晃去,他一看到,那个红点已不见,他知道那只是移到自己的脑门上了。
老王有点笑不出来的。这个他熟悉的,由自己掌的主场,忽然间变得陌生起来。他知道就在对面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一个狙击手正架着狙击|枪对着自己。自己什么时候,被反包围了?
旁边的马仔发现了异常:“老大?”
老王只是摇摇头。事到如今,老王反而镇定下来。
“你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是我在问你。”周天说。
“我……”老王的汗滴了下来,“他娘的,你想知道老子直接告诉你好了,怎么这么阴,这东西就是老子家传之宝……”
“砰”的一声,身边的马仔应声而倒,抱着自己的腿,不停地抽搐,手指缝里鲜血流了出来。一个人赶紧把那个马仔扶起,剩下的几个人,一脸惊慌,看着老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手里端着枪,瞄向虚无的空中,却不知道对手在哪里。
老王向他们摆摆手。
“老子没说谎,自老子记事就有这玩意了。老子从小拿它当玩具,当然,老子知道那是个假玩意。虽说老爷子说这刀其实大有来历,老子又不知道,不就是一把破刀吗,老子喜欢枪……”
“谁是老爷子?”
“李老麻子啊。我是养子,从小过继给他,跟了他的姓,你不知道?你他娘的真的不知道?老子看你们这么狠,还以为是谁让你们来砸场子来的。他娘的,看老子钱嫌多了,眼红的人不少。”
李老麻子?这事的主谋其实是李老麻子?周天觉得有些混乱。
“等等。李老麻子姓李,你怎么姓王?”
“老子大名就叫李王霸,但自打上学,小朋友们都叫我李王八,于是老子一生气,就跑所里把名子改了,叫你给老子起这个名字。老子索性连姓都给你换了,你叫老子出丑,老子也叫你下不了台。于是我现在叫王大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