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演员自然会有好风评,更何况这个演员现在大戏小戏都愿意接。
各个剧组都向他敞开大门。
可以想见,未来一段时间,荧屏会被白杨疯狂刷脸。
眼下这部戏,李念原本不许他来演。导演发来邀约,李念回绝了,导演又单独打电话给白杨,“姜睿昀的戏,你们俩合作过的,你演男二,人设好,又不累,你去闹闹你们李总。”
说白了其实是想找一堆当红小鲜肉来捧他的女朋友。
李念严词拒绝:“什么鸟戏你也上?秦浓这个戏有特出的你不知道?你还想吃她的亏?”
白杨不怕秦浓,他既然人在娱乐圈,总不能靠李念罩他一辈子。他是脑子小,但他不愿意永远活在别人的庇护里。
“你万一再出什么事,你叫我跟你金爸爸怎么交代。”
李念拦不住他,只好从甘肃回来,白杨一见他噗地笑出来了,李念跟着剧组风吹日晒,又不注意保养,人整得像个烂番薯,又黑又紫。
“亏你还笑得出来,没看出你小子心这么狠,你金爸爸为你都快哭瞎了。”
李念忽悠他。
白杨立刻难过起来。
李念兜不住他,“算了算了,别给我摆这幅脸,说分手的是你装可怜的也是你,你怎么戏这么多?”
白杨憋了半天,闷闷问他:“他现在还生气吗?”
“生气,怨死你了。你到底想干嘛?闹一闹也就算了,到底金世安哪里对不起你,老这么折腾你小心他自杀。”
李念掏出烟来抽。
“不是他对不起我,是我配不上他。惹了那么多事,我不想再给他惹事了。”
白杨消沉地说。
李念快被这两个琼瑶精折腾吐了。
白杨抬起头来,“李总,不混到出人头地,我不会再去见他。我一心一意演戏,不会给你们丢脸。”
李念微妙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拿下烟,在白杨头顶拍了拍。
“好好干,万一金世安变心再找别人,你不要再跟我哭。”
白杨被他说得一愣。
是啊,金世安会喜欢他,也同样有可能再去喜欢别人。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那我祝他幸福。”白杨轻声说。
金世安这样好,值得更好的。
李念被他弄得毫无办法,叹了口气,“小祖圌宗,你真是会作,随便你吧。”
人活在世上,有几个人真能无怨无悔等一生。
大概金世安是,白杨也是吧。
电视剧的事情,白杨缠了李念许多次,李念也烦了,“去就去吧,这个破戏到底有什么好?我跟你讲,女主角比你演技还烂。”
“我就是想临场看看姜睿昀怎么演。”
白杨十分认真。
他跑了这么多剧组,几乎没有人能胜得过姜睿昀的演技。白杨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机会去跟影圌帝视帝合作,姜睿昀已经是他够得着的、最好的学习范本。
他不愿意失去这个机会。
李念没词儿了,行吧,过去这个兔崽子是打着骂着不肯上进,现在倒好,按着捆着都拦不住他要进步。
时装戏也没多大危险,随他去吧。
“进组注意一点,收工就回去,别跟秦浓多说话。”
李念只好嘱咐他。
白杨带着小马小牛,谨谨慎慎地去了北京,按时进组。
秦浓对姜睿昀真是上心,凡姜睿昀主演的作品,秦浓都爽快地答应特别出演。为了捧她自家的小生,秦浓也是十分给面子。
白杨在片场见过她几次,秦浓没有李念说得那么凶残,秦浓也看见了他,温柔地向他点头问好。
秦浓真的很美,美到无法想象她真的做过李念说的那么多坏事。她整个人都有种楚楚可怜的柔弱,目光相对的时候,又觉得这个女人内心十分坚毅,是真正的柔中带刚。
怎么看都像是那些电视电影里清雅高洁的女神,毫无尘垢。
白杨看着秦浓的背影,忽然有种同情涌上来,秦浓再怎么坏,也从来没像李今那样当面坏过,白杨一见她就颜狗综合症发作,只觉得她找了李今真是瞎了眼,鲜花插在牛粪上。
剧组的人也喜欢背着秦浓聊她的八卦,据说当年她是为了一部文艺片跟金主翻脸,里面有大量的裸圌露镜头,金世安三番五次阻拦未果,就此一拍两散。
这部裸圌露的电影终结了秦浓的包养史,却让她拿到了第二个影后。
对秦浓来说,大概过去的金世安是无法理解她的。对过去的金世安来说,秦浓就是忘恩负义而已。
真真假假,谁也不知道当年的情况究竟是怎样。她踢了李念是事实,但她和金世安分手,白杨却觉得可以理解。
人真是难以捉摸,许多事情,不是当事人,谁也不清楚真相到底如何。
秦浓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也许是风闻了他和金世安已经分手,又或者是觉得李念可能已经不把白杨放在心上。
总之白杨在剧组平平安安,专心地观摩姜睿昀演戏。
姜睿昀的演技还是那么过硬,不过他对女主角实在无情。女主演技扑到下水道,姜睿昀无情地对她放任自流,她演她的,姜睿昀演自己的,两个人再现当年他和白杨左边我心永恒右边爱的供养的奇景。
白杨看得尴尬。
这好歹也是姜睿昀主演的戏,他干嘛不教教这个女的?
他想笑,可是笑不动。
除了金世安,他似乎已经失去为别人微笑的能力。笑只在戏里。
演戏真是一件好事,能放下心事,替别人哭或者笑。
失恋过的人大概明白,失恋会有一段失恋期。像人截了肢,还有幻肢的错觉。
恋爱的回忆越多,越足够把人淹没,好像这个人不在了,但爱还没死。爱还活着、走着、呼吸着,并且像所有垂死挣扎的生物一样,还想继续活下去、走下去,呼吸下去。
哪怕只剩一个人。
一个人的恋爱得不到任何补给,只能不断地从过去找断片。白杨回想世安过去写的字、看的书、教过他的东西。
原来他们两人是这样陌生,他其实真的不懂他。
许多时候他忘记了这个人其实来自1930年,在这个世界孤立无援。
无人的时候,他会把金世安给他的梅花拿出来看,被他收在小小的铁盒里,随身带着。干枯的两朵,翻来覆去地看。
是过去爱情留下的残存的纪圌念。
姜睿昀下场来,一眼看见,免不了嘲讽他:“什么垃圌圾你拿着来回看?”
说着就把他的盒子抢走了。
白杨用力夺回来:“关你什么事。”
姜睿昀臭着脸走了。
第二天姜睿昀过来片场,扔给他一个塑料袋。打开来,里面是个大葵花。
还是熟透的,花瓣没了,瓜子倒是可以掰下来吃。
白杨有点儿想笑,“干嘛给我这个?”
姜睿昀闭着眼节电,“你不是喜欢干花吗?”
干花也没有这么大的啊……这特么是蔬菜吧?!
白杨耐着性子问他,“哪儿来的?”
“捡的。”
“……哪儿捡的?”
“厕所。”
白杨不想理他,白杨被他恶心到了。姜睿昀这个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事都能给他做出一股屎味儿。
姜睿昀闭眼躺在椅子上,过了半天开口道,“吃不吃?不吃还给我。”
干嘛不吃,白杨才不会还给他,白杨躲到旁边去嗑瓜子了。
他想笑又想哭。
姜睿昀根本不懂他为什么要看那两朵梅花,他是傻圌逼吗?弄个大葵花来。
一味沉浸在哀伤里是没用的,说分手的是自己,不是金世安。
白杨不指望金世安一辈子等着他,他们有过,已经足够。他只愿自己以后的人生里,能有一点微小的成功,对得起金世安曾经给过他的许多好。
想起金世安,他依然觉得内心无限温柔,不知不觉地微笑爬上唇角。
姜睿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笑了?”
白杨被他吓了一跳,“你干嘛?!”
姜睿昀翻他白眼,“进剧组就没见你笑过,天天拉个苦瓜脸恶心死了,本来长得就丑。”
再丑也比你帅。
白杨不想跟这个傻圌逼计较,但他也不肯认这个怂,白杨抬起头来,朝姜睿昀用力咧嘴。
“丑爆了。”
姜睿昀给差评。
不知不觉已经是秋天了。
北方的秋日的阳光,总是格外浓烈,他们所站立的这个角落,无数金色的光斑透过泛黄的秋叶,斑驳地落在身上。
姜睿昀低头去看身上,一轮轮微缩的太阳的光影。
好像夏天还没走远似的。
又像是某个夏天回来了。
第49章 西风
许之柳被下派去负责双林建设,如果不谈当初金世安给他的承诺,对于刚从海外归来的他来说,这个安排并不算委屈。
金世安不说话,他也就不好发作,只觉得是郑美容从中挑拨。他知道郑美容不会轻易地让他上圌位,他有这个准备。
“在基层做做,也是好的。落地生根,强如被架空无权。”金世安倒是这样安慰他,“又不是不许你来总部,没事就常来坐坐。”
许之柳又踌躇满志起来。
如果换做其他企业,这样出尔反尔,许之柳可能会拂袖而去,但海龙,他舍不得。
或者说,他是舍不得金世安。
金世安对他总是若即若离,谈不上亲密,但决不算疏离。他们有共同话题,喜欢相似的东西,他喜欢的,金世安都能聊得上几句。
现在的年轻富豪中,已经鲜少有这样的儒商。
他承认他对金世安很欣赏,甚至迫切希望得到这个男人的心——任何角度的得到。他自信比那些草包绣花的明星强得多,他懂他的人生理想,更能在事业上对他有所助益。
他不敢太过于直接,大部分相处只是在办公室里陪金世安聊天,偶尔几次,金世安会答应和他一起出去散散步。
金世安似乎喜欢去下关。去了又没有什么好逛,只在街头巷尾漫无目的地走。只有一次,他们在大桥公园里坐着,有鸟从许之柳身边飞过,落在他近旁的树枝上。
金世安用怜惜的目光,看着那只鸟,许之柳从未见过他这样温存的神态,不禁也回头去看。
“这是什么鸟。”
“大山雀吧。”许之柳随口答他。
“也很像黄莺。”金世安说。
他把那样温柔的目光,从许之柳脸上扫了一扫,随即又收回去了。
许之柳也不太明白,南京胜地美景繁多如斯,金世安怎么总爱去破破烂烂的下关街巷里漫步。
也许是在暗示他什么。
他需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十月底的时候,许之柳代表双林建设,向金世安提交了一份方案。他建议双林竞标江北建设项目,主要集中在浦口和大厂这两个已经有相当基础的前线城区。
“现在的江北就是未来的浦东,目前看来大厂确实偏了点,但前景是乐观的,政圌府的侧重也在这一边。过去上海人也说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床。如今看来怎么样?一条江并不是问题,江北连着南京最老的下关,新区起来了,反向又能带动老区。”
许之柳如是说。郑美容和金世安都在旁听着。
他确实做了不少功夫。郑美容也觉得这件事情办得不错,金世安看他们两边的意思,微微点头。
许之柳的歪心思不少,他看出来了,也懒得多去敷衍。要不是看在许之柳有一两分像白杨的份上,他真是敷衍也懒得敷衍。
好在许之柳除了有一两分白杨的模样,倒也有一两分李念的聪明,明白光靠粘着他是没有用的,不办事,金世安并不想搭理他。
他若是肯踏踏实实做事,世安也会像对李念和郑美容一样,公平地给他应有的待遇。
就像现在这样。
“我们想要,大家都想要,你觉得胜出的优势在哪儿?”郑美容沉吟着问他。
“优势当然有,”许之柳答得爽快,“双林是老牌公司,整个团队经验丰富,这也要谢谢郑总当时收圌购的时候保持了他们团队的完整性。至于条件方面——”他看向金世安,“我研究了一下近年来政圌府的发展规划,我觉得可以走一个声东击西的路线。”
世安和郑美容都颇感兴趣地看他。
许之柳就是喜欢被人这样注视。
“江北项目,大家肯定都会去尽量做好,竞标的时候都是各有千秋,这个我们只能尽量完善,谁也谈不上一定比谁强。我的想法,是以支援老城区整改为条件,来打动对方。”
郑美容踌躇起来,“援助的意思就是不给或者少给拨款。”
“是的,但是双林在整改老城方面很有经验,费用方面可以压缩,拨款少一些,他们也能够办妥。我们让出这一点利,拿下江北,真正算起来是稳赚不赔的。”
三个人又把许之柳的案子细细看了一遍,世安道,“之柳你先回去,我这边跟郑总再看看。”
许之柳有些失望。
世安向他笑笑,“改天请你吃饭。”
许之柳又觉得心中一阵猫抓似的欣喜,金世安还从来没叫他一起吃过饭。
这里世安问郑美容:“你看怎么样。”
郑美容放开了神色,松快地笑起来,“很好,之前我也想过,只是太忙,没着手去做。要是许之柳能这样帮忙,我以后也轻松好多。”
世安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许之柳虽然心思邪辟了点,办事能力还是有的。
“这件事你和他一起做吧,有你带着,我也放心。”
郑美容点点头,上下看了金世安一会儿,不禁笑道:“我当许之柳只会爬床,没想到还能干点儿正事。”
世安被她说得一怔,旋即有些面红——确实,他是有意要郑美容误会他,但他没想到郑美容误会大了。
世安不便解释,低头只是笑。
他的笑落在郑美容眼里,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许之柳走了,郑美容走了,他独自在书桌前坐着。
西风从窗外瑟瑟拂过,他才惊觉一秋又至。游目而望,鸿雁横归,叶色经霜。他的窗外种着这样多的栾树,到得秋来,细碎的黄花委地,又结出累累的鲜艳的红实。
西风催黄花,红叶结相思,大抵如此。不知是否栾树也嫌相思太淡,一树一树红实结得苍白,全不似去年,红得那样痛快!
去年这个时候,他在回家的路上,把一个野杨梅,塞到白杨嘴里去。
前年这个时候,白杨紧张地站在这里,他对他说,你实在讨人喜欢。
世安怅然翻看自己的手,他还要等多久。
此情此景,大约也如前人所言,盼得一雁横秋,至两处凝眸。
他在这边伤春悲秋,钟越和李念还在甘肃吃风喝土。臧援朝的拍摄如同酷刑,能真人上的决不用道具,能演员亲身上阵的坚决不用替身。
每一个替身都意味着对镜头的限制。电影不会允许像电视剧那样随便剪辑。
更何况是臧援朝的电影。
臧援朝放出了人物概念图和一小段概念影像。影像里,先是一对幽深的、仿佛毫无光亮的眼睛,镜头向后延伸,露出钟越的脸,头发纠结,盖满灰土,然而无法掩饰他的冶艳。在荒凉的风沙和灰土里,这张俊美得让人心折的脸,看上去格外冰冷,带着一股绝望的死气。
这张脸的前方,是无声相对的两把枪,和周宁山的背影。
镜头旋转,李今从周宁山背后的远处,歪歪斜斜地走过来。
影像定格在周宁山回眸一瞬间的凝视里。
效果惊艳。臧援朝毕竟是臧援朝,一段概念影像也剪得掷地有声。
李念还没来得及把这条宣传大加炒作,臧援朝就给他捅了个大篓子——臧援朝在唯一一次采访里,对钟越高度赞赏,说到兴致高昂处,臧援朝顺嘴来了一句:“这个孩子虽然口吃,但是演技天分太高了,这就是我想要的张小冰。”
劈了脑子也没想到,李今没闹什么幺蛾子,幺蛾子是臧援朝捅出来的。
李今在剧组也一样备受折磨,李念根本不怕他搞什么,李今有胆量敢在臧援朝的剧组耍花招,臧援朝第一个就能按死他。
但现在是臧援朝自己漏油。
李念真想掐死臧导。
这段采访被剪掉了,但是消息依然跑了出去,一些八卦博主含沙射影地爆料安龙新人讲话不利索。
——安龙新人,只有两个,白杨的作品一大堆,讲话明显利索无比,那讲话不利索的,只能是钟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