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墨千自己出着神,忽然听袁英求救般的在自己耳边小声道:“阿千……”
何墨千定睛与她对视,只见她眼里惊慌又尴尬,“有人……有人摸我……”何墨千侧头看她身后,果然见一个粗糙的手掌从袁英穿着西装裤的大腿上摸上来。
何墨千气不打一处来,手揽在袁英腰间,一个转身和袁英换了个方向,那个猥|琐的男人个子比何墨千还矮,被何墨千抓了个现行,气势已经弱了几分,何墨千眼里冒火,毫不留情地屈起膝盖,对着男人的胯间一个重击,男人捂着裆倒在地上。
车内一阵骚动,刚好到了一站,何墨千一脚把男人踢下车,自己也拽着袁英下了车,下车之后不由分说对着男人就是一顿踹,直到他惨叫求饶:“姑奶奶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饶时一手护裆一手护头,甚是滑稽。
何墨千失了理智,好像要把自己积攒的愤怒全发泄在这个倒霉的猥|琐男身上,脚上的力道一下比一下更重,袁英看出她的不对劲,攥着她的手腕抱住她,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阿千……没事了阿千……我好好的,我没事……”
何墨千喘气连连,动作慢慢停了,恶狠狠对男人道:“滚。”
男人屁滚尿流逃走。
何墨千推开袁英,语气同样凶狠:“你也给我滚。”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晨钟暮鼓、八云覶扔的地雷~
☆、第16章 新年和生日
“阿千……”袁英有点怕何墨千这样的表情,“我……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何墨千冷笑,“袁英,只要你不来掺和我的生活,没人能伤害我。”袁英家里从前没出事之前在S市算得上说得上话的人家,她早年学过些防身的功夫,这点何墨千是知道的,就凭刚刚那个连三脚猫功夫都没有的二流子,袁英如果真想收拾他不过分分钟的事,哪用得着可怜兮兮地跟何墨千示弱。何墨千一时气急被冲昏了头脑,冷静下来忙不迭地后悔,自己真是多管闲事,又中了袁英的圈套。
袁英心知话题要绕回解不开的老路,赶紧讨好地笑道:“阿千,你刚才揍那个小流氓的样子真帅。”
何墨千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何墨千方才的确失态了。她平生最恨占女人便宜的臭男人,今天就算不是袁英,是任何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她也不会坐视不管。这样的男人就得给他点教训,忍气吞声只会让他越来越嚣张,受害的只会是更多无辜的女性。刚才如果不是袁英拦着,何墨千非得打死这个败类不可。
冬天夜里凉,临近午夜,寒风萧瑟,宽阔的马路上偶尔有几辆汽车飞驰而过,人行道上只有两个女人渐渐走远的身影。其中一个背着黑色的双肩包,步履凌乱地走在前头,另一个一身风衣,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阿千,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阿千,你慢点走,我脚伤还没好全呢,医生说不能剧烈运动。”
“阿千,你什么时候身手这么好了?也教教我吧?”
袁英嘴上说脚伤没好,步子倒挺利索,从容追在何墨千身后,嘴里喋喋不休,比何墨千气定神闲多了。
何墨千不堪其扰,几欲发作,又憋回肚子里,闷闷地朝前走,忽然被袁英拉住,她终于忍不住吼道:“你又想干嘛?!”
袁英指着右边路口道:“走……走这边儿……”
何墨千没别的毛病,就一点,方向感不太好,同一条路寻常人走两三遍就能记住,她得走四五遍甚至更多,让她认站牌坐车回家还行,让她从一个完全不熟的地方走路回去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何墨千以前就经常迷路,刚到袁英公司那会儿出门买个奶茶都找不到回公司的路,站在看似陌生的十字路口给袁英打电话,让她来接自己。袁英如果正在开会,会无奈地暂停会议,撇下一干高层去接她,一遍一遍地问何墨千她在哪。
“我不知道啊,这里有一座很高的大厦,对面还有家茶餐厅。”何墨千对着电话道,坐在高高的花圃上四处张望,两只脚还不停地晃来晃去。
于是袁英撇了开了一半的会跑出来,刚到门口就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何墨千坐在公司拐角的路口,背对着自己喝奶茶,还抬头看看马路对面的茶餐厅,和自己汇报她边上有一座很高的大厦。袁英走到她身后,无奈地皱眉,“这座很高的大厦是你工作的地方,阿千,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记住?”
何墨千叼着奶茶吸管转头,对袁英露出灿烂的笑容,“阿英你好厉害!这么快就找到我啦!”
袁英蹲在她身边,从她嘴里扯出吸管,就着她的手喝一口奶茶,“阿千,你这糟糕的方向感,离了我可怎么办?”
“那有什么关系?”何墨千满不在乎,“阿英,反正不管我在哪丢了你都能找到我的对不对?”
袁英装模作样地撑着下巴考虑,“那可不一定,万一你跑得太远了,说不定我就懒得找了。”
“你敢!”何墨千威胁她,“你敢不来找我,我就天天骚扰你,让你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成!”
不过是热恋时的戏言,谁知后来每一句都成真了,没了何墨千,袁英果然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成,何墨千说得分毫不差。
“阿千。”袁英拉着何墨千的手腕走到正确的方向上,唤醒手机屏幕在何墨千面前摇了摇:“已经十二点了,新年快乐。”
何墨千看看亮起的屏幕,果然已经一月一号零点了,又过去了一年,她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和袁英一起迎接新年,入狱的头两年是不敢想,后来是不愿想。她对上袁英期待的双眼,勉强4 笑道:“新年好。”
何墨千的舌根里涌出一阵苦味,顺着舌苔扩散,直到蔓延了整个口腔。她说不出“新年快乐”这样的祝福语,这么无忧无虑的祝福对她来说实在太远了,远到就算她绷直全身踮起脚尖去够也够不到。
“还有呢?”袁英问。
还有?何墨千了然地笑了,“袁英,算起来你也三十五了。”她自己也快三十四了。
三十四五,几乎过去了小半辈子,何墨千二十岁时经常幻想自己三十五岁时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生活,从没想过自己几乎人到中年依旧一事无成。那个意气风发的二十岁年轻人倘若站在自己面前,一定会狠狠地嘲笑自己,“何墨千,瞧你混的这熊样。”
“袁英,从二十岁到三十五岁,你和我纠缠了十五年,还不够么?”何墨千叹气,“如果没有我,你远比现在成功,如果没有你,我也会活得更好,袁英,我们俩在一起或许本来就是错误的,才会白白蹉跎了这么多年。”
“袁英,你已经三十五了,不是二十五更不是十五,理智点,放手吧。”
“我不放!”袁英咬牙切齿,“阿千,当初先来招惹我的那个人是你,先纠缠的那个人也是你,如今先要放手的也是你,阿千,你这样对我不残忍么?”
残忍?何墨千只想仰天大笑,说起残忍,袁英比她残忍一百倍。
“我残忍,袁英,我承认我残忍行么?我已经不爱你了,我看见你就烦,所以我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从我面前消失行不行?”何墨千抿紧煞白的嘴唇,手背在身后握成拳头,蹉跎十年,残忍的那个人居然成了她,真好笑。
“你撒谎!”袁英盯着何墨千的脸,努力在她绷紧的脸上找出一点破绽,“你如果真的不爱我,为什么要在我手上的时候照顾我?为什么要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我?阿千,你如果当真不爱我,该是看我一眼都嫌多,何必过了十年依旧恨我怨我?”她目光投向何墨千下意识左斜的眼珠,放心地舒展了表情,“阿千,你从前说谎的时候眼睛就爱往左瞟,这个习惯到现在都没改过来。”
“袁英,原来你知道我恨你,还不算太蠢。”何墨千抬眼,讽刺地看着袁英,“你难道不奇怪么?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我该怕你,为什么反而恨你?”
“你……”袁英被电话震动打断,她看都不看就想挂断,瞥见来电显示拇指顿住,犹豫了几秒接了起来。
“表姐,生日快乐!”
袁英客气地笑道:“谢谢逸诗。”
给袁英掐着点祝福的是王逸诗,袁英小姨的女儿,名义上是表姊妹,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她小姨患有不孕症,多方治疗不见效果,后来和丈夫领养了一个女儿,就是王逸诗。她小姨夫妻一直把王逸诗当亲闺女养,娇宠得不得了,连带着袁英和父母也疼爱这个侄女,本性不坏,就是宠着捧着,脾气有些娇纵。
袁英从小把王逸诗当亲妹妹疼爱,直到后来这个丫头着实胆大妄为,才逐渐疏远了。
何墨千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一变,拦了正好驶过来的一辆出租车,甩开袁英的手扬长而去。
“哎——”袁英想追时出租车已经冲出去,她的手举在半空中,轻叹一声,慢慢放下去。
“表姐,我妈说你回国了,什么时候回去的啊?”王逸诗开年也快三十了,声音依旧稚嫩不谙世事,是被人好好护着长大才有的天真。
“有段时间了,你PHD念得怎么样了?”袁英随便找了个话题,她和王逸诗有好些年没见过了,不好当场挂电话,只好随意聊几句。
“别提了,学分还没休够呢……”王逸诗唉声叹气几句,又问,“姐,你这次回国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回来了。”袁英一手插着兜,靠着路灯杆子道:“我打算在国内定居。”
“啊?你在国内又没有熟人!大姨和大姨夫也……你一个人还待在那做什么?”
“呵……”袁英哈出一口白气,“S市到底还是我家,A国再好也没有家里舒坦。”
“姐,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因为何墨千?”
袁英略微停顿,才道:“提她做什么?”
“姐你别骗我!我就知道是她!姐,你醒醒吧,何墨千把你害得还不够惨么?你偏要巴巴地送上门去让她再害你一回?她根本就配不上你!明明……明明……”王逸诗忿忿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行了逸诗,谢谢你特地打电话过来,明年圣诞节我再去拜访小姨小姨夫,再见。”袁英不悦地挂断电话。
她手里仿佛还残余着何墨千的温度,两只手□□裤兜里,慢慢悠悠向着何墨千离去的方向走。
离城西的网吧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距离,不过慢慢走,总能走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晨钟暮鼓、Posion゜扔的地雷,谢谢21144827扔的手榴弹
不好意思昨晚发完文就去忙了,没看评论,作者也想多更,真的没有时间写,能写一定会尽量写的,不要怀疑作者有存稿只是没发出来,老实说我每一章都是热乎乎现码现发233333333,感谢大家不嫌弃作者紊乱的发文时间
还有,坚持阿千是受不动摇,袁英总攻地位不可逆(虽然现在看着有点弱......好吧我承认她自作的= =
顶着锅盖来补充几句:
1.本文大纲已定,走向不以读者意志为转移
2.看文开心就好,觉得看得不开心的,弃文随意
3.弃文不用特意通知作者,感恩,比心
4.讨论剧情可以,人参公鸡拒绝
☆、第17章 女儿
何墨千在一栋居民楼楼下对着玻璃门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见穿着整齐了,这才提着一个大蛋糕,按照记忆中的地址上了楼,敲开某一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女性,浓妆艳抹,两个耳朵挂着沉甸甸的金耳环,粗短的脖子上还有一条珍珠项链,富态十足。她隔着防盗门警惕地询问何墨千:“你找谁?”
“您好,请问您认识刘蕊女士么?”何墨千在门外问道。
女人听到这个名字脸瞬间就变了,“你找他干什么?”
“我和刘蕊是朋友,今天是薇薇十五岁生日,刘蕊托我来看看她女儿。”
女人当场冷笑,“这个扫把星,害死了自己的老公还不够,如今又要来害自己女儿了?薇薇从小奶娃长到现在这么大,她刘蕊出过半毛钱抚养费没有?这夫妻两个管生不管养,结果还不是要来拖累哥哥嫂子一家。”
她言语刻薄,何墨千不悦地皱眉,“女士,薇薇到底在不在?”
“她现在上的是寄宿学校,不是寒暑假回不来,你要找就去学校找吧。”女人报了薇薇的学校班级,嘭地关上门。
何墨千在这家扑了个空,只好拦了辆车去薇薇学校。
正值元旦小长假,就算是寄宿学校里也没什么人,校园里静悄悄的,除了风声和到时间响起的铃声什么也没有,何墨千一个成年人走在空荡的校园里都有点害怕。她方向感不强,校园里的地图看了好几遍也没看明白,在学校里瞎转悠一个小时,最后七拐八拐,瞎猫碰上死耗子撞着了薇薇的那个班级教室。教室门虚掩着,里面只有一个女孩子在安静的自习。
女孩很瘦小,低低地扎着马尾辫,头发又黄又细,跟没长开的小婴儿的头发似的,教室里假期不开暖气,她里三层外三层穿得很厚实,几乎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团子,左手揣着兜取暖,握笔写字的右手露出一截筷子粗细的手腕,外套和裤子洗得发白。
何墨千敲了敲教室的门,温柔地笑道:“小同学你好,请问你认识沈思薇同学吗?”
女孩抬头,看见是一个很亲切的大姐姐,笑容和蔼又好看,就像……就像冬天里暖洋洋的太阳,于是放下笔甜甜地笑了:“我就是沈思薇,姐姐您找我么?”
何墨千这才看清沈思薇的模样,她的脸很饥瘦,脸颊两边凹陷下去,瘦得太过,显得两只眼睛格外大,眼珠却不十分明亮,看人时眼光总是怯怯的,笑起来没有肉的脸蛋能挤出浅浅的两个酒窝,总的来说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不是姐姐,是阿姨。”何墨千走进教室,坐在沈思薇旁边的凳子上,把蛋糕递给她,“薇薇,生日快乐。”
沈思薇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两只筷子一样的小手捧过那个包装精致的蛋糕盒,眼睛一酸,“妈妈,你终于来看薇薇了。”沈思薇放下蛋糕,扑进何墨千怀里,泪水蹭了何墨千满怀,“婶婶老说你死了,可从前奶奶跟我说,她说只要我听话,等到我十五岁的时候你就会来看我……”
何墨千下意识接住沈思薇,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比她想象得还要瘦弱,何墨千一只胳膊就能圈住她的腰,她全身重量压在何墨千身上,依然轻得像羽毛。
沈思薇情绪激动,不一会儿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抽噎,“妈妈……薇薇……薇薇很乖……我好好学习,将来赚大钱孝敬妈妈,保护妈妈……”
何墨千听了眼睛也忍不住发酸,如果刘蕊还活着,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么听话懂事,她一定很高兴。何墨千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等她顺过气了,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擦干净她的眼泪,“薇薇,阿姨不是你妈妈,阿姨是你妈妈的朋友,妈妈说今天是薇薇的十五岁生日,她叫阿姨陪薇薇过生日。”
沈思薇擦着眼泪道:“妈妈为什么自己不来?她是不是不要薇薇了?”
“不是。”何墨千掏出一块手帕擦干净她的脸颊,“妈妈最爱薇薇了,她不能来,是因为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阿姨,我妈妈她……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何墨千收起手帕,摸着沈思薇的头沉默了很久,“薇薇,以后阿姨陪你长大,阿姨当你的妈妈,好不好?”
沈思薇刚止住的眼泪又涌出来,这么说婶婶说的是真的,她的妈妈的确已经……已经……
“妈妈是大骗子!她说好了要来看薇薇的!薇薇还要给她看我的奖状!还有我上次月考又进了年级前十,她骗我,她说了要来看我的……她为什么不来……”
何墨千哽咽道:“妈妈她想来看薇薇的,她做梦都想来看你,可是她来不了。”她来不了,从前来不了,以后更来不了了,刘蕊一直记挂的女儿,这辈子居然连一面都没见到过。
沈思薇十五年来第一次遇到一个人对她这么温柔,不会嫌她吃得多,不会嫌她生活费贵,也不会骂她是扫把星,记得她的生日,还会慈祥地安慰她。她第一次被人抱在怀里,又温暖又安心,就好像被妈妈抱在怀里,于是她张着大眼睛看向何墨千,“阿姨,我能叫你妈妈么?”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