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完本[穿越]—— by:朱砂

作者:朱砂  录入:11-28

一般皇帝来围猎时,是不会放老虎出来的,因为怕伤了贵人。不过今日是众人争胜,自然要放些大猎物出来,单是射些羊鹿之类,虽然猎物不小,可也不大好听。
诸野兽之中,熊与野猪听起来不显,却是十分危险的,相比之下,倒是猎虎最为划算威风。
于锐一圈马头,就向虎啸传来之处疾驰过去,一面高呼:“不要毁了虎皮!”虎不比熊,若是乱箭齐发,射死不难,非比熊罴之类,中了箭反而更加疯狂。他离得远,若是被那些人抢了先,只怕赶不及。若是这样一喊,想来那些人也不好一起放箭。
其实于锐是过虑了,等他赶到近前便发现,碰上老虎的不是侍卫,而是一群勋贵子弟。这十几个人都是弓马稀松的,并没有争胜之心,不过是大家聚在一起,射点山鸡兔子作耍罢了。就是见了狼他们也要往后退退,更何况是虎呢,此刻已经有人吓得掉头就跑,更有人连控马都不会了,只会扯着嗓子乱叫。
于锐大喜。若是他能射得一只虎,那无论沈数射多少头鹿都及不上,今日定是他拔得头筹了。兴奋之下,他更连连催马往前赶。
谁知那头老虎见着人多,陡然间仰起头来,发出一声吼叫。
这一声虎啸穿越山林,引起远山之间连环回响。林中一片混乱,百兽走避,有几个勋贵子弟座下的马已经前蹄一屈,吓得跪倒在地,连背上的骑手都被掀了下来。
老虎仰头长啸之时,正露出了颈下。于锐弯弓搭箭,正要觑准机会射出,他骑的马却被这一声虎啸惊得直跳起来,于锐手一松,箭矢偏转,擦着老虎的身侧飞了过去。
侍卫们用的马虽是不错,也经过训练,但毕竟未经战阵,乍见猛虎,便不可避免地被惊着了。
不过于锐这一箭势大力沉,虽未射中,却也将虎腹擦得生痛。老虎知道厉害,嗖地掉转头去四爪一蹬,径往林中逃去。
于锐用力催马,可马匹惊了,一时哪里控制得住。他正勒着马缰在原地打转,便听马蹄声如鼓槌疾落,一件大红的短披风如红云一般自他身边卷过,后头紧跟着一个随从,追着老虎去了。
又是沈数!于锐气得头晕眼花,手上猛一用力,勒得那马口鲜血直流,终于是站住了。只是站虽站住,却不肯向前,于锐连抽了三鞭,马儿只是原地乱转,一步也不肯动。于锐正想着换匹马,便听林外牛角号又悠长地响起来——射猎时间已到,要收兵回营了。
树林外的女眷们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林子里围猎,许多大猎物自有随行的兵丁去抬出来。初时她们看见一头头野兽流水价被送出来还在惊叹,到后来就有些厌烦起来,只有家中有子弟参与射猎的,还在关心地看。
太后自然也是关心的,但隔着层层树林,实在也看不见什么,倒是用力过度,只觉得两眼有些昏花,头也晕眩起来。青玉急忙上前给她轻轻按摩两边太阳穴,南华郡主却转头道:“蒋氏呢?太后有些不适,你难道没看见么?”
果然来麻烦了。桃华暗暗心想,也只得上前。不过她却不是去按摩太后头部,反而拉起太后的手,在她手背上点按起来。
南华郡主眉毛一竖:“你这是做什么?”她心里很不痛快。昨日江恒去太后面前给桃华讨情,满屋子坐的都是命妇们,南华郡主就觉得好几个人都在意味深长地笑。虽然她拿不到什么证据,可就是觉得,这些人定是觉得江恒跟蒋家丫头有什么私情,所以在讥讽呢。
所谓杯弓蛇影因斧疑邻,人最怕就是自己生了疑心,南华郡主这念头一生,就辗转了半夜都没睡好。江恒如今正是议亲的好时候,万不可被耽搁了。
南华郡主是个护短的人,千不好万不好,绝不可能是自家人不好,所以一定不是江恒做得有什么不对,必然是蒋家丫头有什么失当之处,说不定就是她让江恒来求情的,而江恒看在她为文氏诊过喜脉的份上,不得不答应——南华郡主倒忘记了自己当日吃的那赛螃蟹还是桃华看出蹊跷的呢。
如果可能,南华郡主真想怀疑这蒋家丫头勾引自己儿子。然而事实上江恒每日去哪里她都是了如指掌的,自进京之后,江恒也只在宫里遇见过蒋家丫头一次,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勾引的实情。可是南华郡主依旧心里不自在,如今可不是逮着个机会就要发作。
“这是中渚穴。”桃华欠了欠身,一边回答一边仍旧给太后揉按穴道,“专止头晕目眩。”
南华郡主不大相信:“母后觉得怎样?”她倒也是真的关切太后。
太后默然片刻,淡淡嗯了一声。她心里也不痛快,但这中渚穴按过之后,的确觉得好些,又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只得随便应了一声。
吴才人在旁眨了眨眼睛,细声细气地道:“原来按这穴道就能治好头晕目眩,怎没听宫中太医们说过,莫不是民间偏方?”
桃华很不愿意再跟她打交道,但又不能不答,便也简单地嗯了一声。
吴才人便又眨了眨眼睛,露出些害怕的神色:“这些偏方有的可信,有的却是不能信的。妾从前在家时,家里有个妈妈得了心悸之症,也是听了什么偏方,让人扎针,结果——”
她故意顿住不说,皇后便道:“结果什么?”
吴才人脸上露出惊骇之色:“结果被扎死了!”

☆、第91章 赌注
扎死了三个字从吴才人口中说出来,周围便有人小声惊呼起来。
太后半闭着眼睛倚在座位上,微微皱了皱眉。她知道吴才人说的话都是皇后示意的,不由得有些心烦。这些日子她也观察过桃华,若说像夏氏,其实也没有多像,不过是从侧面某个角度看上去轮廓有个六七分相似罢了,但再稍稍一转头,立刻就不像了。
尤其夏氏是个柔弱的,未语先笑,说得一口吴侬软语,整个人就似那湖里的菱花,清秀娇弱,让人见了就心怜。可蒋家这个丫头,生得明艳照人,眉宇之间还隐隐透着英气,纵然是低眉垂目的时候也是神色冷淡腰背笔直。虽也是南方人,可说话的口气干净利落,有些北方人的爽利,跟夏氏完全不一样。
为了这么一个实在并不太相似的人,皇后实在是太急于出手了。这个侄女位居中宫十年,没养出母仪天下的雍荣来,倒是暴露了内里那冲动急躁的本性。
说起来,太后不是不遗憾的。皇帝登基之时,于家其实还有一个女儿,排行第九,比皇后小两岁,当时才十四。那个孩子比皇后更稳当,只是年纪太小些,实在不宜立刻成婚。
于家当时只怕夏氏被立为皇后,此后再要废后就太麻烦了,因此便选了正适龄的皇后。其实夏氏娘家无人,他们完全可以让她先在中宫坐两年,等于九娘年纪大些,再设法废后的。
就为了要元后的位置,避免废后的麻烦,便选了如今的皇后。结果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瞧着还好,如今受了十年冷落,本性就完全暴露出来了。为了避免一个能解决的麻烦,却惹下了这个没法解决的麻烦,太后如今真觉得,实在是不划算。
果然,吴才人一说完,皇后就冷了脸:“此话当真?”
太后忍不住就想叹口气。就算这事是真的,又能怎么样呢?皇后难道能证明桃华现在替太后按揉的穴位有害吗?无据而责,只能让皇后显得无知而蛮横。更何况,蒋家这个丫头,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吴才人连连点头:“妾以性命担保,是真的!”说着,她便担忧地看向桃华,“蒋姑娘,你这偏方,可靠得住?”
桃华手上丝毫不停,仿佛根本没听见吴才人说什么,直到她点名道姓地问了,才淡淡回答:“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吴才人家中的妈妈是福薄,且愚蠢,才会鬼使神差地听了庸医之语,丢了性命。太后却是凤体,福缘深厚,岂是吴才人家中下人可比。吴才人莫不成觉得,太后也跟你家的妈妈一般无知无识?”
果然如此。太后微微张开眼睛,瞥了一眼桃华。她就知道这丫头是个口齿伶俐的,皇后这样无凭无据的攻击,根本伤不到她分毫,倒是吴才人要倒霉了。
吴才人已经连忙离座下跪:“妾万不敢有此心思,只是关切太后凤体,生恐医治不当有所损伤,太后明鉴。”
太后抬了抬眼皮:“以后若是不懂,就不要随意开口。起来吧。”
吴才人一张雪白的脸胀得血红,旁边有几个嫔妃已经掩着口在偷偷地笑了。幸而忽然响起的牛角号声解救了她,青玉欢喜地道:“太后,狩猎结束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往下方看去。只见众人流水般从树林里撤出来,而平地上早已经排开一溜小山丘般的猎物堆,其中有两堆特别地高。太后也不得欠身眯着眼睛看去:“哪些是八郎的猎物?”
于三少奶奶便笑道:“最高的那两堆看起来差不多,其中定有一堆是八郎的。”她是武将之女,也跟着父亲打过猎,猎物多少倒是一眼便知。这两堆猎物不但数量差不多,质量也差不多,看起来不分上下的样子。
太后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虽说没能独占鳌头,但至少也是并列第一,也足够之后于阁老将他提拔起来了。
这念头尚未转完,就听一片合噪之声,众人抬眼看去,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两名兵丁扛着一头白额大虎,从林中吃力地走了出来。
“这,这虎是谁射的?”太后顿时睁大了眼睛。若是于锐射的,那就足以镇住全场了。
可惜还没有人回答,就见一匹黑马从林中踏出,马背上的人红衣猎猎,背弓腰刀,神态怡然地跟在扛着老虎的兵丁后头,正是沈数。而另一边,于锐却是空着双手出来,胯下马一副萎靡之态,于锐的双眼则是一直狠狠盯着沈数。
如此一来,这虎究竟是谁射的,便一目了然了。
太后看着两名兵丁将那头大虎放到最高的两个猎物堆中左边的那个顶端,脸色便阴沉了下来。沈数不但射得猎物的数量最多,还有一头虎,那今日出类拔萃独占鳌头的,当然就是他了。
皇帝也去林中转了一圈,不过只得了一头羊和几只野鸡兔子。但他本意也不在猎获上,此刻已经带着人出来,在空地上察看众人的猎物了。
见沈数猎得这头猛虎,皇帝顿时笑了,只是这笑容并不明显,至少远在山坡上的太后看不清楚:“四皇弟果然勇猛。”
满身大汗的一众侍卫和勋贵子弟们都无话可说。有几个眼睛尖的已经看见,沈数这一堆猎物,只只都是被射中了眼睛,略小些的猎物,甚至是箭透双眼。单是这手箭术,他们就不敢说自己能做得到。
“今日射猎,看来是四皇弟夺得头筹了。”皇帝笑着,又指了指另一堆猎物,“这是谁的?”
“回皇上,是于指挥使的猎物。”旁边早有人谄媚地回答。
“哦?于指挥使当是第二。”皇帝哈哈笑着,像是心情很好,“这猎物也是极多的。”
这一会儿,已经有人将众人的猎物计数排行,挑出了前十名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侍卫,只有曹鸣勉强挂了个第十,这是因为他射到了一头狼。而排在他后面的那名侍卫猎物其实比他多,但没有射到狼虎等凶兽,就只能屈居其后了。
这也是给勋贵子弟们争了脸面,有些也想在皇帝面前露脸的不免嫉妒,却也有人高兴,围着曹鸣庆祝起来。而得了名次的侍卫们也都有人前来道贺,当即场面就热闹起来。皇帝看得高兴,挥手道:“今日凡得猎物在十只以上的,朕都有赏!”
只说十只以上,没说是大是小,如此一来倒有半数都能得赏,顿时欢声动地。
一片欢喜之中,太后等人也从山坡上走了下来,皇帝便笑道:“四皇弟既夺得头筹,就由四皇弟先挑彩头。”一摆手,那十个捧了彩头的太监便跑出来,一片珠光宝气地摆在了众人眼前。
沈数翻身下马。本朝亲王郡王例穿大红,但因先帝子嗣少,朝堂上很久都没见大红色常服了。今日沈数穿的劲装上还绣着金线寸蟒纹,在午后的艳阳下闪闪发亮。
他肤色略深,原是不合京城审美的,京城里的人,偏好白皙的肤色,这样大红的颜色多是女子们穿,男子纵然穿红,也是檀色或枣红色之类。然而此时此刻,这样烈火般的颜色穿在沈数身上,衬着他微汗的面庞,勾勒出宽肩细腰长腿修臂的身材,却是格外地意气风发,令人眩目。
崔秀婉隐在人群里,怔怔地看着。沈数左肩披着一块褐色皮甲,背后又系了一条大红色短披风,披风边角上同样绣着金线寸蟒纹,从马上翻身而下的时候,披风飞扬,如同红云一般,映着阳光金鳞闪烁、威风凛凛。
忽然之间,崔秀婉觉得这个男子完全不是之前她印象里那个野气的西北人了。银朱原在她面前说过沈数英武,她只觉得可笑——进了京城一事无成,整日只在外头无所事事地乱转,还屡次往她家里跑,只为着见她一面。这样的男子,有什么出息,又算得什么英武呢。
可是到了这时候,她才突然发觉,银朱并没有说错,沈数的确是个英武之人,甚至就连之前她觉得太过粗犷的脸庞,也变得俊美起来。可是,如今沈数已经不再来崔家,甚至宗人府来下婚期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现。而她,也已经有了别人的骨肉。
崔秀婉下意识地将手盖在自己腹部。不知怎么的,她觉得有点无力,似乎需要这个孩子来给她点勇气。信已经送了出去,心上人已经在南苑外面等着她,私奔势在必行。可,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她说不定……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崔秀婉混乱的思绪。于锐大步上向:“皇上,臣请与安郡王再比试一场!”
沈数已经走到了捧彩头的太监们面前,闻言把刚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去。皇帝也有点惊讶:“于卿这是要……”
于锐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死都咽不下去。他觉得自己也有猎虎之能,偏偏那倒霉的马拖了后腿!沈数那匹乌云盖雪据说是从西北带来的,那样的马经过战阵,故能不畏猛兽,如果当时是他骑着那匹马,那他一定能射杀猛虎!那样,力压全场的人就是他了。
“狩猎之事,未必只是弓马娴熟便可。万一事发突然,无弓无马,又当如何?”于锐提起拳头晃了晃,“因此拳脚功夫也是极要紧的,臣请与安郡王一较拳脚。若是臣侥幸取胜,只要安郡王让臣第一个取彩便可。若是安郡王胜,臣便将自己应取的彩头让与安郡王。”
沈数静静听完,嗤笑了一声。皇帝转头看着他:“四皇弟,于卿欲与你再比一场,你可愿意?”
“臣弟不愿。”沈数开口就拒绝了。
于锐顿时精神一振:“怎么,王爷不敢吗?”果然是拳脚功夫不行吧?
沈数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他:“非是本王不敢,而是于指挥使太会算账。今日皇上有言在先,以所得猎物计胜。本王猎得猛虎,已经远居于指挥使之上,无论再比什么,这彩头都该由我先取。于指挥使要本王让出夺彩之名,却不拿相应的彩头来换,难道是想空手套白狼不成?”
于锐大声道:“臣说了,王爷若胜,便将我那份彩头拿去。”
沈数嗤笑道:“夺彩之事,乃以名次分上下,我已是胜者,谁在乎是一份还是两份?除非这十份彩头都归了我,否则取一取二,有何分别?且这彩头是皇上为射猎准备的,并不曾提过还要比什么拳脚。于指挥使欲以己以长攻人之短,却连大注都不敢下,可真是英雄了得!”
于锐被他说得脸都红了。谁都知道他是天生神力,十二卫中也有些人拳脚功夫并不逊于他,只是力气不及的,此刻便都相互使着眼色,挤眉弄眼起来,显然都是附和沈数的。
“那王爷想要什么赌注?”于锐目光望向太后,“不然,臣请太后再出彩头?”
沈数笑得更轻蔑了:“于指挥使,皇上请太后出了彩头,你也要效法吗?”
效法皇帝?这是说他于锐敢自比皇帝?于锐的脸顿时青了。
“臣绝无此意!”于锐连忙向皇帝拱手,“臣方才是一时着急,失言了。”
皇帝不很在意地摆了摆手:“朕知道于卿并非无礼之人。四皇弟,你方才的话不妥。”
沈数目光在于锐身上转了一圈,懒懒地道:“皇上说的是。其实臣弟也不想跟于指挥使比什么拳脚。他能拿得出什么彩头,难道拿他的金吾卫指挥使来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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