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容强自稳了稳心神,语气冷静地安慰道:“你先别慌,得贵他们肯定会没事的,我们去前院侯着,让下人去探探风声。”
孟云容虽这样安慰自己,可她知道,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乱(二)
薛晟是还未到达会国馆就被明武帝派来的人给拦住了。
他一瞧领前带着禁卫的魏远侯就知道事情败露了,遂让马夫换个方向行驶,这个时候还不能让魏远侯知道闲王的下落。
果然,他这一掉头,魏远侯便以为他要畏罪潜逃,带着一众禁卫驾马赶忙追上,没一会禁卫就把马车团团给包围了一圈。
薛晟才掀开帘子,看着魏远侯笑道:“多日未见侯爷,可别来无恙?薛晟未做过对不起侯爷的事情,侯爷此举可是?”
魏远侯已换了一身铠甲,端的是威风凌凌,他哼道:“薛晟你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窝藏叛逆!陛下传你速速去见他。”
薛晟半响才哦了一声,亲自下车后,走到魏远侯跟前,仰起头道:“既然陛下传达的是这个意思,魏远侯你出动这么多的禁卫,可真是太看得起我薛晟了!既然如此侯爷咱们就走一趟吧?”
魏远侯给身边的统领使了个眼色,待其检查了一圈马车内确定没人,转回头对着他摇了摇头,盯着薛晟的目光越发阴鸷。也有禁卫抓过赶马的马夫,上下打量了一番,上前禀道:“是平常的下人,并不会武。”
魏远侯瞧着站如青松着着一身红衣的薛晟,暗地里思量了下,手一挥示意禁卫把马夫给放了,带着薛晟回去复命。反正走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薛晟还在就不怕他藏的人能飞了!
可他掉转马头时却忽略了薛晟回过头传递给马夫的那一眼。
*
夜渐渐深了,平国公府却无人能睡得着。
筠怡郡主也来了前院外书房,她也是着急的,虽然还不知道薛晟被抓的原因,可她清楚自己父亲闲王没死是个秘密,更何况父亲他才是大明朝真正的君王。明武帝肯定是想着在真相还没抖露之前,尽早杀掉父亲的。
只是等她来了,才知道孟云容也在,面上升起了点尴尬。或许女人本身真的是奇怪的,她先前对孟云容厌恶,甚至还想着毁她容貌,可自从得知了父亲没死,心里面有的芥蒂早就没了影。
说起来这还是筠怡第一次来薛晟的外书房,可她无一丝好奇。瞧着孟云容坐在靠东的酸枝红木扶手椅上,见了她就要站起来行礼。筠怡连忙走了过去,别过眼道:“你以后不用给我行礼了,薛晟对你那么好,肯定都同你说了,你还行这虚礼干嘛。”
孟云容一愣,这才仔细打量起筠怡,先前的病态没了,脸色红润光彩夺人,一身墨绿色的曳地长裙穿着,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少了几分妇人的温婉。
筠怡瞧她呆愣的神情不像骗人,凑近她点道:“薛晟他没同你说?” 孟云容摇了摇头,她低下头小声嘟囔着,末了好一会对着跟她来的榴红道:“你先下去,跟王嬷嬷说让她把东西准备好,我跟云姨娘单独呆会。”
榴红俯身退下,孟云容就见筠怡走进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样看,还是我比较美,薛晟的眼光也不过如此,然而我这心里面的不甘却没了。”
孟云容瞪大了双眸子,这筠怡说的......她没听懂啊!大概是看出她所想,筠怡挪开步子坐在她对面,环顾了圈书房的摆设对着孟云容一脸认真道:“这薛晟人可真是没趣,书房都这么死气沉沉。”她一通念叨后,才小声道:“你说薛晟他会没事吗?”
孟云容能感受她的担忧,心里说不清楚的感觉,只是现下她的这些想法在薛晟安危面前根本不足一提,她忽略掉回筠怡的话:“薛晟他不会有事的。”
他等了那么久,就盼着这一天,无论如何都会保全自己的。
筠怡情绪不是很高亢地嗯了一声,两人都没什么好说的。
屋内的光明明很亮,可两人都觉得被黑暗笼罩,屋外一丝声响都没有,越是静悄悄的,心里面的不安才怎么压都压不住。
终于,筠怡忍受不了了,她好像反应过来自己刚说的那一段话会引起误解,抬起头出声打破了沉默,对着孟云容道:“刚我说的你别误会了,我说话有些直接不懂揣摩,王嬷嬷不知道说了我多少遍。薛晟那,他都跟我说明白了,我们俩什么关系都没有,根本没有肌肤之亲。”
孟云容是有些震撼的,这些薛晟都未与她说过,其实说起筠怡,她不可能做到真的不在意。可人活着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她也想让自己开心点。
虽知道筠怡与他之间有点古怪,可断没想到会是筠怡说的这样,筠怡见她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带着笑意道:“他肯定没同你说,薛晟他…还真不会讨好人,要我是男子,早把你哄得溜溜的。”
没有以往的那些执念,筠怡好像又回到了以前有父兄庇佑的年头,身上的天真单纯又重拾上了,孟云容的担心被她的笑给缓冲了不少。
筠怡见她笑了,一脸真挚地道:“那天…我做的鲁莽,我筠怡还未向人道过歉,今天却要跟你说声抱歉。”
孟云容笑着回过去,“郡主不必放在心上,那天就是个意外。”
筠怡听了这话杏仁眼眯了起来,夸赞道:“你的眼睛笑起来好亮。”
可瞧着孟云容那样一笑后脸上又恢复了沉重,安慰她道:“薛晟他肯定会没事的,你就等着他的好消息。”却在此时外面喧哗开来,竟是一群人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孟云容赶忙起身,就见月光下,来旺领着周皎还有一中年男人往她这边走来,身后跟着大批侍卫。
周皎看到她,竟是拔开脚就跑了过来,急道:“快跟我走,这个地方不安全了。”孟云容还来不及拒绝,他就拉着她的胳膊道:“薛晟现在被明武帝给控制住,明武帝等会要是得不到他想要的,肯定会下令让人搜查平国公府。你快跟我走!”
孟云容挣扎急道:“那薛晟人呢?要不要紧?…不行,我得在这等他,他现在有的也只是这一府邸了,我得帮他看着。”
因为方便行事,周皎也穿了侍卫的衣服,黑色混在夜色里不太看得清样貌,他听了这话,心里什么东西碎成一片,半响咬了咬牙一把扛起孟云容,对着来旺道:“我把她带到安全地带,府里就交给你了,皇宫那……等你主子的消息。”
来旺瞧着孟云容还在挣扎,知道她是担心爷的安危,遂安抚道:“云姨娘,您跟着大周皇帝去吧,是爷让他这么做的,您丫鬟那我会保证她的安全。”
“还有碧柳……”这句话越来越远,来旺却还是听清楚了:“您不用担心。”
周皎带着孟云容走后,留下的来旺才对着与筠怡站在一起的中年男人道:“闲王爷快带着郡主离开,往城门外赶,那会有人接应。等时机成熟了,爷会派人会请您的。”闲王点了点头,拉着筠怡走了。
*
谁都不知道御书房下面还有间地牢。这却是明武帝登位第二年暗地里建造的,他多是在这秘密处置一些官员,藏着一些不能告知天下的一些东西。
所以前几年常有官员莫名其妙死亡一事。
今个薛晟就被关了进去,明武帝倒没让人给他动刑。白面未有胡须的宦官细着嗓音,一边摆弄挂着器具木架一边对着被两个身形如山的禁卫定固在椅子上的薛晟道:“国公爷若是个聪明的,就尽快招了出来,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虽说是地底下,可亮的如白昼,薛晟只觉得头顶的灯晃得人眼花,他猜的果真是对的,明武帝真的建了地牢。
宦官瞧着他无动于衷,手拿起一条鞭子,那鞭子周身都是带了钩子,打下去能将人的皮肉都翻了出来。
待要打下去,进口石门突地打开,竟是明武帝走了进来。
薛晟侧过头眯起眼看他,讥讽道:“陛下这秘密是打算昭告天下了吗?”
明武帝来回走了几次,试着走迂回路线,他道:“闲王在哪?爱卿只要说了出来,朕既往不咎。”
薛晟不答,宦官手上的鞭子就打了下去,见他还是不答,一鞭接一鞭。身上的红衣一道一道口子,伤口那肉都勾了出来,血肉模糊,宦官一口气抽了十几鞭,明武帝才抬起手示意停。
薛晟疼的脸上都冒了冷汗,嘴唇上血色一下子退净,可一双桃花眼却还是带着笑,一张脸魅惑极了,他慢慢启唇道:“你休想。”
明武帝一听,阴狠道:“我就知道你这些年都是假象,可我倒要好好看看,是你嘴硬还是这鞭子厉害!”
说完,宦官手上的鞭子又继续落下,可等明武帝出了暗室,他这一过程都没哼一声。
出来后,明武帝唤过一直等在外边的魏远侯,“下令封锁平国公府,不让一人离开,违者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些晚 不好意思
☆、乱(三)
夜色正浓,皇宫内一波一波出来的官兵,手上举着的火把照亮了整个黑夜。
平国公府周围与白天无异。官兵将整个府邸都包围了一圈,把所有的下人都扣押在常园的前院庭院中,魏远侯瞧着瑟瑟发抖的下人,从门口台阶上下来,笑着说道:“谁要是说了叛逆在哪,我可将他立马放出府去!许他一生富贵!”
他脸上虽带着笑,可眉眼里都是肃杀之意,一院子的下人害怕地都不吭声,俱都低着头没理会他的话。魏远侯瞧着,眼里升起杀意,待要下令吩咐,从二重门跑来的统领已是到了他的跟前,说道:“府里的人都在这边了。”
魏远侯数了数下人的数目,大声道:“这里不过是三十个,偌大的一个平国公府怎会区区这么点下人?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统领听了这话,连忙又带着一众官兵进了后院。
而此时的来旺正在将碧柳小青贾嬷嬷以及王嬷嬷榴红几人安置在盛园的一间密室里,确定不会被人发现,才对着抱着孩子人还有些恍惚的碧柳几人道:“你们切记不要出去,这里吃的喝的都有,够你们用上些时候,等风平浪静了我自然会来接你们的。”转回身想了想对碧流单独说了句:“得贵定会没事的,嫂子你就安心等着他来接你。”
几人哪遇到过这样的场面,都被吓得回不过神,还是王嬷嬷贾嬷嬷持重点,看着他攀脚梯的背影嘱咐道:“切记小心!”
来旺爬梯的动作稍停才加快,他知道的,他还得留着命去完成爷交给的任务呢!
前院的魏远候已经濒临暴怒边缘,陛下能够这么做,不惜百官以后对其行为诟病,就是想尽快发现闲王铲除他。这平国公窝藏叛逆一事不过是掩人耳目,可现下他已经让人将平国公府搜查了一遍,却丝毫没有任何收获。梦儿那边已是失了圣宠,如若今日闲王的下落他不知道,他的地位也....岌岌可危,可他断不能,他好不容易爬到这个地位,万不能让早该死的闲王把他给拖下去。
下人里头都是家生子,喜嬷嬷几人也在其中。魏远候盯着下人看了好一圈,待发现里面有个婆子穿的不错,且面目富态,递给附近一个举着火把看押的官兵一个眼色,官兵上前就把这婆子给押了出来,这婆子正是喜嬷嬷。
来旺本想将她也安排到密室的,她给拒绝了,说府里的下人因为老爷老夫人不在了,消减了不少。要是她也不在了,一府的下人都是年纪轻的小厮丫鬟,这来的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她留着既能消除魏远候的疑心又能安抚被捕的下人,她的留意已决,来旺遂也作罢。
魏远候瞧着喜嬷嬷满含恨意地看着她,却还是笑着问她:“你在府里可是当的什么差?”
“呸,你这个狗贼!”喜嬷嬷仰起头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魏远候伸手抹了下,脸上表情瞬间阴狠起来,右手就要去拿腰间别着的钢刀。下人里头都是惊呼声,可喜嬷嬷一脸不在意,魏远候抽出刀对着她最后问道:“叛贼在哪?”
喜嬷嬷两眼不屑地盯着他,笑道:“老身活了这么多年头也够了,你要杀便杀,休要废话!”
魏远候手上拿起的刀往她身上砍去,待要落下之时,一人站在墙头大声道:“我知道叛贼在哪,放了她我领你们去!”
喜嬷嬷听出声音,对着那人气急败坏道:“来旺你是在做什么!国公爷对你是如何好,你怎么能做出背叛爷的事情?!”
来旺落地讥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来旺想要权势国公爷自己都保不住了,我为什么还要给他效命呢?”他也不理会两旁虎视眈眈的官兵,径直走到魏远候面前,“侯爷,你话可当真?我要是说了叛贼在哪,当真的许我一世衣食无忧?”
魏远候放回刀,欣慰道:“我魏远候说话何时不算数过?你当真知道他们在哪?”
来旺吊儿郎当地回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我要是领了侯爷去,等会侯爷出尔反尔我一人哪敌得过侯爷的这么多兵将,要去也只能是侯爷单独与我一起。”
魏远候围着来旺转了一圈,走到下人堆里伸手抓出一个,指着来旺道:“他是府里的何人?”
那小厮吓得面目全非,哆嗦地回道:“他是...伺候爷的..”
魏远候又附在小厮耳边,阴深深道:“可会武?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
“不会的,爷身边的得贵管事...会...他不会的。”
这句话落,魏远候一把推了那小厮,对着站在一旁的统领道:“你带着这些人在这等着,我与他亲自走一趟。”
统领上前就要劝说,魏远候眼神示意,他悟了才低着头应了声是。
来旺被喜嬷嬷骂的狗血淋头,可他却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领着魏远候出府去了。
*
樱桃胡同宗亲府。早已是睡觉时间,可袁大夫人住的屋子却坐满了人。
等房门传来动静,没一会一个青衣小厮跑了进来。
一屋里的人都把目光放在小厮身上,小厮顾不得擦汗就道:“是平国公...平国公府出事了。”
他这话刚落,坐在主位右边红木椅上的薛立申就道:“赶紧,赶紧让人把前些日子平国公差人送来的东西给我扔了。”
坐在他旁边的袁大夫人听了这话,手放在中间高脚茶几上重重拍了一掌,“你是给我来解忧的还是给我添堵的?你看看你说的叫什么话!?”
薛立申看儿子儿媳都来了,府外的动静又大,这才也来了袁大夫人这。只是他明显是从姨娘的被窝里爬出来的,一身的脂粉气,坐了这么一会袁大夫人都没给他个好脸色。只是他还是认为自己是对的,一脸生气地回道:“就是你这个妇人之仁,说要与平国公修好关系,可你看看这陛下今日的指令!还不赶紧与平国公切断关系,不然你就等着倒霉吧。”
袁大夫人哭笑不得,她也怒了,语气比他还大声,“你给哪来回哪!我以前那么多的事情你都没给我帮上忙,我不也走过来了?你也不看看你这穿的用的哪个不是因为平国公的原因才有的人家现在危难时机,你不帮就算了,现如今这幅嘴脸,你还跟他平国公粘着亲呢,你脸上也不臊得慌!”
坐在下手的薛赁无奈道:“娘,爹,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有闲心吵架。”
袁大夫人别过眼不再理会薛立申,薛赁想了想对着他道:“爹,咱如今能有这种风光平国公帮了不少,再说我这官职也是他的原因呢,你那话说得是太凉薄了。”
袁大夫人听了儿子这话,脸上升起惊讶,过后欣慰道:“我的赁儿终于懂事了,娘这次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