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
他们明白,嘉艾又岂会不懂。
今晚,不管有没有傅牧长清的默许,圣姑的罪孽,她都要讨来。
她伸手一拉,抽走圣女腰间的衣带,手法利落而声速的将圣女绑定在椅子上。
“死丫头,你到底想干什么,来人,来人……”无论圣女如何喊叫,回应她的只有炉上滚滚黑汤。
她吞了吞口水,满目死瞪着,她不相信,不相信她会落入段嘉艾的手里,她到底想要对自己干什么?
那种没有底的恐惧,让她整个人发颤了起来。
她会死吗?不,她不能死,她还不想死!
“段嘉艾……不,亲侄女,我是你的亲姨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姨呢,快,你把亲姨绑得好痛喔,快点放开我……”
惯用的亲情牌又打了出来,为了能脱离现有的困境,圣姑并不介意这样前后不一致态度。
嘉艾没有理会她,只是走到了那大锅汤面前。
她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凤离墨留给她的手套,神态放松,恣意的搅着那锅中的东西。
偶尔,她用那汤匙逗弄着跳运的活物,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
如果不是因为那锅汤里还滚出可怕的汤头,她那样的神态,轻松得就像在搅弄普通的汤水一般……
圣姑见她一身冷意,虽然面带微笑,可浑身却是嗜血的狠劲……
圣姑的眼底聚满了泪光。
那是……真正的害怕。
她的眼白甚至因此而泛出了血丝,恐惧到了极至。
段嘉艾她……打算如何对付她?
为何,此时看着她一身火红的背影,她骂不出来了,她出不了声了,她甚至连求饶的话语也都说不出口了……
嘉艾舀起一匙的黑药水,放到了圣姑的唇边,“亲姨,此等美味佳瑶,还是该先孝敬您才对……”
圣姑瞪大了双目,眼中哪还有恨意,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她霍地猛摇头,汤匙因为她的这个动作而落了下去,一匙的污水湿了她的黄裙。
一片污渍。
嘉艾垂眸,眼底泛着不悦的寒光。
“看来是一匙太少,亲姨不高兴了……也罢。”嘉艾状似很无奈的叹息道,“既然如此,那么身为亲侄的我,就该好好的让亲姨高兴高兴……”
随即,她眸色微凉,手中霍然多了一把匕首,火光余辉下,刀峰发出森寒的冷光。
“你到底要干什么……”圣姑惊惧到了极致,尤其是当那把刀离自己的脸只剩下一厘米的时候,她恐惧极了,浑身僵紧了。
她不敢动,甚至连呼息都不敢太用力,那把刀,她眼睁睁地看着它缓缓的上移到了她的眼前,就剩下几毫米的拒绝……
☆、作茧当自缚
她吞了吞口水,想喊又不敢喊,耳边传来嘉艾那如同地狱里来的轻声细语——
“姨,你说我这手要是一滑,这西贡专用来杀牛切羊的小刀一掉……姨的鼻子会不会就和脸分家了呢?”
嘉艾刻意装出了稚嫩而略嫌天真的声音,听在人耳里,如同巢穴里的阴风,让人浑身发毛。
她是个冷情的人!
圣姑想摇头,却又不敢,吱唔了半天,总算含着声音道出了求饶。
“嘉嘉嘉……艾,放放放……求你放了我。”
嘉艾低着头,冷冷地与圣姑肿红的双眸对上,声音骤然冷了好几十度。
“放过你?那你在折磨圣女的时候,可想过今时今日?”她冷哼一声,在圣姑瞠大而惊恐的眼神下松了手……
刀,滑落了。
圣姑张嘴,凄厉的大叫,那拔尖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皇宫,却硬是没有一人踏入灵花楼。
这是傅牧长清对段嘉艾的纵容,这是他给她的莫大权利,莫大的恩宠。
花海之外,傅牧长清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有些黯然。
圣姑……是她留在圣真皇宫的最后一个目的,傅牧长清怨过自己的无能,却也知晓,段嘉艾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注定不会为了哪个男人而停留。
转身,他缓步离开了灵花楼。
圣姑是在一阵疼烫中醒来,当她张开双眼,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自己的鼻子……还在!
她松了口气,心想是在做梦吧,段嘉艾那个里予种……
臀部突然传来热烫的痛楚,她猛然低下头,却见自己坐在一个大锅里,而这锅……如此的眼熟!
她高叫一声,想从时头弹出,可是她动不了。
视线往四肢一看,但见自己四肢的根筋处分别各有一根银针扎着……
那是段嘉艾擅长的银针。
她……不是做梦!
她真的落入那个里予种的手里!!
疼,那汤一直在滚着,她霍然想到一种可能……猛低头,果见锅下火光熠熠——
“段嘉艾,你竟敢把我当畜牲下锅煮,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她的脸扭曲得厉害,她如此清晰的闻到肉味……
那是她自己臀部被煮出来的汤味!
不,不要,她不要被人活生生的这样煮了,她不要……圣姑的泪水哗啦啦的往下落,滴落了锅口,却在未落地前便被炉火蒸发掉了。
这一刻,她后悔了,她真的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惊恐,甚至是……想死!
“来、来人……”她气息微弱的低叫着,希望能有谁能来救她……
突然间,脑海里闪过一张脸,她猛地高声尖叫,“静枫,静枫快来救你亲妹子啊,你女儿要杀我,她杀我……”
圣姑的分贝,真是高。
嘉艾拧了拧娟秀长眉,淡淡地责备道,“你真吵。”
银光晃眼,她的指间霍然多了把针,“他们都说我缝人皮的技术很好,我的亲姨,不如试试?”
圣姑噤了声,惊恐的瞪着段嘉艾。
如果不是四肢被定住,此时的她一定会跪地求饶的。
☆、作茧当自缚
有几名观戏的侍卫,咽了咽口水。
圣女之女是绝美的,她的美,无与伦比,可她的狠……不逊圣姑。
生煮人肉汤……虽然下锅的是圣姑的屁股,可他们眼睁睁这般看着……感同深受。
圣姑的臀部只怕已经……太可怕了。
见圣姑那么识相的闭嘴了,嘉艾佯装失望的收回银针,“我真想试试手呢……”
骤然,她的眼神又是一变,适才的惬意被阴狠取代。
她站在锅旁,就像一个最佳的厨师观察着锅中的菜色,半晌她啧啧出声,“这么看上去似乎单调了些,不如请一些圣姑的好友们来助助兴吧。”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一瓶子,动作极致的优雅的点落圣姑的身上。
“这是什么,段嘉艾,你还想干什么,你这相九寸种,你不得好死……”
听此言,嘉艾无动于衷。
不得好死?
哼,早在她踏入佣兵界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她双手要布满血腥,既已是一身罪孽的人,又岂会在乎多这么一点。
“知道这黑粉吗?”
圣姑惊惧地尖叫起来,“鬼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你把它撒在我身上干什么,不要,我不要……”她疯狂的摆扫着身上的黑粉,可那黑粉是被她扫掉了,却都扫到了皮肤上去了。
嘉艾冷冷一笑,后退一步,给了圣姑答案——
“这些黑粉是由你亲手为圣女炼制的毒池,提练出来的,里头的成份可都是你研制的精髓所在,这么好的东西,身为它的发明者,该好好试试它的功效,才不枉你日夜那般的折腾圣女。”
嘉艾忽然一顿,说道,“喔,只怕有件事你至今还不知道,这些年来,受你折腾的不是圣女,而是她的贴身婢女,文绮!”
“什么?那个贱人……”圣姑像受到极大的打击一般,过往的那些爽快,全都是搞错了人?
不,这怎么可能?
她不相信,不,不相信!
静枫该死,她凭什么能得到圣女的殊荣,凭什么能有一个女儿,凭什么她生出来的贱种……能有这般大的能耐。
她不甘心,她不服气,她恨老天不公,她更恨这个世上为什么要有一个静枫的存在?
她的荣誉,她的赞美,合该全都是她碧曼的……
突然,锅中串出一条黑蛇,打断了圣姑的冥想。
她一怔,与蛇头齐眼,它正……贪婪的盯着她。
圣姑浑身一阵战栗,她的喉咙已经喊干了,可她还想喊,还想求救命,可是,可是……它出不了声了。
突然,那蛇动了,蛇口不大,可那蛇牙却是尖锐而森冷的。
它……不……
黑蛇一口咬上了她的脸。
圣姑极惧惊恐的怔愣在那里,不敢动,也动弹不得。
同一时间,嘉艾弹掉她身上的银针,恢复了她的自由。
黑蛇一动,则全锅牲畜尽动。
老鼠,蟑螂、红蝎什么的,全都跳到了圣姑的身上,俨然将刀的身体当成了新大陆,爬来滑去,啃来咬去的……
几名侍卫,纷纷闭上了眼,不忍再看。
而圣姑,全然没有任何反应了。
☆、作茧当自缚
银锻在火光下如同银蛇出洞,飞向了圣姑的发髻,狠劲一拉,圣姑的身体倏然跃过半空,落到了地上。
“呜……啊……”圣姑着了地,四肢恢复了行动力,顾不得发处的疼痛,她挣扎着,爬动着想离开这里,不想看见段嘉艾。
圣姑,以前尊贵无比,自许为圣真朝第一美人的圣发,如今就像一个乞丐一般在地上滚爬着,这样难堪的一幕,尽数落入了那些侍卫的眼中。
他们同样忌惮着,忌惮着一身杀气的段嘉艾。
圣姑狠,可段嘉艾更狠。
静枫圣女遭受到的一切,她似乎要一一的向圣姑讨回那般,是下足了狠劲的。
圣姑有多骄纵,这宫里的人谁都清楚,圣姑对静枫圣女有多狠,有多恨,也是众所周知,他们以为这一生,静枫圣女只有被圣姑踩死的一天,却不想……静枫圣女有一个如斯可怕的女儿。
她化身地狱的鬼差,来向圣姑讨债来了。
嘉艾将圣姑的身体拖出了灵花楼,一步一步朝着圣女塔而去。
那里,可还有圣姑亲自炼制的毒池,那么好的一口毒池,岂能就这样荒废了?
文绮,那个善良的女子,今天她段嘉艾替她报仇了。
“不要,不要……”圣姑已然没有力气了,当越接近那毒池,她的双眼也越发的绝望。
这里有多恐怖,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这里是她亲手为静枫打造的地方…她不要,不要下去。
看她那痛苦而绝望的神情,嘉艾却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她冷冷地就要把人丢下去,却突然想到……
“喔,忘记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了。”嘉艾装出一幅才想起来的后知后觉,自怀中掏出一灌瓶子,不由分说的便往圣姑的身上撒。
“这样一来,那里头圣姑亲自挑选的小动物们,才能安心的吃……你的肉。”
“不——”此时,已经没有任何言语能表达圣姑的心境,“你杀了我吧。”
嘉艾摇了摇头,露出“你怎么能如此血腥”的表情,牙齿里迸出来的字,却是寒冽无比的。
“你、可、是、我、亲、姨!”一字一顿,咬音特别的清晰。
说罢,也懒得再与圣姑多废话,扑通一声,便把人扔进了那毒池里。
“救命——”
圣姑最后的喊声,最终被关在了屋内,嘉艾一身冷酷的站在大门口,踏着寒夜的霜,离开了。
她走后没多久,圣女塔上传来一道娇嫩的声音。
“少主,这个圣女的女儿可真狠。”粉衣少女拉着她的小辨子,声音听起来蛮诧异的。
“最毒妇人心,她的心比蝎子还毒。”黄衣女子冷哼一声,“配不上咱们少主。”
她口中的少主惬意的倚着塔尖,双眸透着丝许光芒,薄唇轻扬,双目始终未离开那火红的身影,即使她已消失在夜色当中,他依旧盯着她消失的那一点,未曾移开视线。
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收回视线,不变的是唇边的笑容依然温润。
“走吧,戏落幕了,也该散场了。”蓝色的身影一晃,瞬间消失,倏然又行立于圣女塔下的长道上。
塔上的两女子见此,纷纷飘然落地,追随其后。
圣真的皇宫,在他们眼里,竟无异于平常小道,如此的来去自由…
☆、作茧当自缚
次日,圣姑爬出了圣女塔,只是也带出了一身的恶臭及那些黑色的毒虫,沿路上见着她的宫人,纷纷闪避,圣姑见此,一路骂着来到了皇帝的宫殿。
“皇上,请你替我作主啊,静枫生下的那个里予种……”
“闭嘴,嘉艾不是里予种!”不等她把话说出口,傅牧长清厉声喝斥,见她一身脏时,他心头虽有些讶异,却也明了,定是嘉艾所为。
她曾说过,若有人敢犯她,她定会双倍已报。
圣姑噤了噤声,委屈道,“皇上,你瞧她把我折腾成这样……我的脸已经毁容了,我的臀也被她给煮熟了,难道这些你都不管吗?”
圣姑一动,她身上的那些虫子便咬她一口,所以她撑到这大殿之后,便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那些东西,就像是赖定她似的,不管她怎么扫,怎么在地上翻滚,它们依旧死死的抓着她的皮肤,尤其是那条红色的小蛇,一直圈在她的脖子上……
好像随时都会往她的咽喉上咬上一口似的。
“还有我身上的这些东西,那个妖女不知道施了什么法,在我身上下了什么东西,不管我用什么办法,它们就是不离开我的身体,皇上,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我就被这些东西咬死吗?”
傅牧长清见她往前一步,不禁微微一惊,后退了一步。
“这些东西可都是你搞出来的,你会没有办法驱离?”他嘲讽地望着她。
在他还是蓝迭的时候,便跟着嘉艾进过几次圣女塔,所以圣姑身上的那些东西,他很清楚是什么,也知道是怎么来的。
全都是圣姑研究出来对付圣女的。
有时候,他真怀疑,碧曼和静枫到底是不是姐妹,有哪个当妹妹的竟如此仇恨自己的姐姐,仇恨到要用这样残忍的手段折磨她。
嘉艾这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惩罚,并不过份。
“啊——”忽然间,圣姑惨叫一声,随后一滴血滴落了地板……
她身上的那些毒虫突然间哗一下,一拥而上,全都去抢那滴血……
那是一种悚目惊心到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傅牧长清的脸色变了变,这嘉艾的手法……他该收回先前的话,嘉艾的手段也不仁慈。
圣姑则是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傅牧长清叹息了口气,心想这圣姑此时这样子,也没人敢去碰她,还是让人备桶水把人弄醒了,叫她自己走回灵花楼吧。
看着她身上依然跳动着的虫物,只怕那些东西终其一生都会跟着她了。
嘉艾是个很会玩心理战的精明女子,她定是料定圣姑没有那个勇气自杀,所以选择这样的手法去惩罚她。
今早,宫人来报说已不见嘉艾人一行影踪,怕是她们已经在夜半的时候便离开了。
段嘉艾,难道她连告别的最后一眼,都不让他再看她一眼吗?
傅牧长清尽管惆怅无比,哪知——
“小姐,我们为什么不和皇上说一声再走啊。”
锦夕边啃着玉边发问,此时他们正坐在一处楼阁上。
27 嘉艾选的位置是靠着栏杆的,往外一探,便是大街道。
她手撑着下颚,“有什么好说的,婆婆妈妈的不好走,不如这样走得率性些。”
锦夕哦一声后,继续埋头吃东西。
坐在嘉艾对面的静枫则看着她,她的眼神里泛着柔光。
“多吃点,你太瘦了。”她挟起一块牛肉放到了嘉艾的盘中。
嘉艾看了看那块牛肉,点了点头,算是应声,刚想转过身子时,一张冷漠的脸,赫然跳入眼中。
司空伯逸!
他竟然还在圣真国内,嘉艾微讶,面上却是冷然的,她看见司空伯逸眼底的欣喜,而后他再看她一眼之后,往这饭馆里进了。
嘉艾皱了皱眉,这时候遇上司空伯逸,倒叫她没了胃口。
自然也就没有去动那块牛肉。
坐在对面的静枫却以为,嘉艾嫌弃她……
司空伯逸一行人上了楼来,眼泛异光,“我总算找到你了。”
嘉艾惫了惫眼,眼底始终有一抹疏冷,对于他主动给来的笑脸,并没做任何反应,倒是一旁的静枫,好奇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