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白小满的反将一军,邢美人又气又着急,一时口不能言,嘴唇抖了好几下才说道:“难怪说你是妖女,一张嘴果然能点到是非黑白,王爷恐怕就是被你这张利嘴给哄住了吧?”
白小满轻嗤道:“由得你们说我一句不反驳,就只能等死了,今日你们要搜房呢,我也答应,我话说在前头,毒不是我下的,尽管去搜好了。”
邢美人一挥衣袖,喊了句:“给我搜!”
谢孺人此时缓步上前,走到白小满眼前,柔柔笑着,安抚白小满的情绪:“白姑娘且莫着急,宋妹妹是王府里头一个金贵之人,平日里有丁点微恙,王爷都紧张得不行,今日竟然中毒,又是从耳坠上查到了一样的毒性,所以情理之下,还是要查一下的,若是没有什么问题,也好还白姑娘一个清白。方才邢美人话有些急了,还望白姑娘体谅她的姐妹之情,为宋妹妹担忧,不要计较才好。”
白小满悄然打量了下这个谢孺人,传闻中看起来人畜无害,一直担当脾气暴躁的宋孺人灭火器的人物,但她早看出来了,眼前这个人远比张扬霸道的宋孺人可怕,今日之事她必定是有参与,说不定她就是幕后军师,以宋孺人那个莽撞性子来讲,根本设计不出三层的计中计,而且今天三次来清风院,她都在场,但从不伸头,要么站在宋孺人身后,要么让这个黄衣女子打前炮,她总是乐得躲在后面,当指挥家。
宋孺人和邢美人面对情况的共同反应,都是向她的方向瞄一眼,可见谢孺人才是所有计划的中心人物。
白小满最不喜欢这种笑面虎了,存心戏弄她一番:“宋孺人娘娘是最金贵的人物,那王爷呢?排第二吗?”
谢孺人未想到白小满会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愣了一瞬,随即笑道:“白姑娘说笑了,王爷万金之体,比我等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要贵重,我等当然是无法比拟的,宋妹妹的金贵之处也在于王爷的疼惜,不过,想必日后白姑娘的福气也是旁人求不来的大呢!”
白小满故意绕弯子:“为什么你们这么肯定娘娘中的毒跟耳坠上的是一种?有医师已经为娘娘解毒了吗?娘娘贵体如何?”
谢孺人微微一笑,并没有被白小满随便抛来的话题难倒:“白姑娘挂念妹妹的心意难得,已经请了府上常用的医师看过了,并且将毒解开,只是毒性太强,还在昏迷之中。”
白小满心里嘀咕:“这么快就解毒了?”面上不动声色,两人都陷入沉默,谁都没有再开口讲一句话。
方景生视线来回巡视,见白小满一脸泰然,也稳住心神,没有贸然帮腔,只是神经一直紧绷,丝毫不敢大意。
☆、第五十一章 反咬一口
此时邢美人带着人果真从白小满院子里的厨房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个白玉瓶子,交给她们带来的一名医师模样的男人,放到鼻子下一嗅,医师点点头,邢美人一脸狂喜得意,冲到谢孺人面前,将瓶子交给她,指着白小满义正言辞架势十足:“医师鉴定过了,这个瓶子里装的就是宋姐姐中的毒,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说的,赶紧拿下她吧!来人!”
方景生一脸惊诧,担忧地望向白小满。
白小满手一扬,朗声制止:“慢着,你们娘娘中毒昏迷,医师不在那里守着,反倒跑我这来当鉴定师,心挺大啊!”
邢美人狞笑道:“早知道你会有这一招,谢姐姐带的这位医师并不是为宋姐姐诊治的那一位,安王府的医师可多得是,你难道不知道吗?看你没规没矩,连跟娘娘说话都不会自称民女,可见没教养!”
白小满压着心头怒火道:“谢娘娘在此,你一个美人却总是强出头,处处抢在娘娘之前,不知道咱们俩到底谁没有教养?”
邢美人怒道:“你!”
白小满翻了个白眼,心想:“我什么我?傻缺一个,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
谢孺人明显不想与白小满进行这种无意义的争辩,上前几步,轻轻扯了一下邢美人的胳膊。
“白姑娘伶牙俐齿,我等自愧不如。只是这些细枝末节已经没有争论的必要,如今证据在外,不知道白姑娘还有什么话可说?”谢孺人倒是比所有人都低调,连自称都是我等我等,并没有像宋孺人那样本宫,叫的一个盛气凌人。
白小满听完她的话,眼皮头没动一下,摆手道:“毒不是我放的。”
邢美人再次抢话,厉声道:“还敢狡辩!”
白小满淡定地回复:“是有人藏在我清风院的。”
谢孺人也没料到白小满会这么说,只好顺着话茬问:“谁?”
白小满扫了一圈,随手指着邢美人说道:“是她。”
邢美人立刻大叫:“一派胡言!你有何证据?少在这妖言惑众!”
白小满理直气壮道:“我的下人看见了啊,他,穆勒,还有秋香,都看见了。”
谢孺人对事情的发展也有些意外,回头瞪了一眼邢美人,示意她不要大喊大叫,安静一些,然后耐着性子问穆勒和秋香:“你们都看见是邢妹妹将毒药藏在厨房的吗?”
秋香在惊讶之后已经冷静下来,并未着急答话,穆勒先出声:“是的,邢美人就穿着这身衣服,手里拿着玉屏走进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就没有瓶子了,我们当时正在说话,恰巧都看见了。”
谢孺人沉吟着,邢美人按耐不住质问:“你们要是看见了,难道不会好奇去找吗?怎么会一直没反应?”
穆勒淡淡道:“我们当时以为你是饿了,在偷吃东西,谁去理会?”
邢美人怒道:“放肆!谁稀罕你们厨房那些破东西?”
白小满立马追问:“那你来我厨房是来做什么的?”
“我去你们厨房当然是为了吃......!你少胡说八道,我根本没去过你的厨房!”邢美人急眼了。
谢孺人脸色已变,邢美人还在放言:“我才没有去你们的厨房,若我真去了,您们看见一个陌生人随便出入厨房难道不会起疑心吗?上梁不正下梁歪,还说什么你们在说话,我看你这两个下人是约好了在做苟且之事吧?所以才不敢上前吧?”
白小满反倒笑了:“邢美人刚刚明明已经承认来过我的厨房,现在又矢口否认,若是这种话都能令人信服,我的话为何就不能作数?还是你们打定主意来针对我,所以才行事说话按照两套标准来?你自己都承认一个人来过我的厨房,还有什么好嚷嚷的?”
邢美人连忙否认:“胡说八道!我才没有,今天我都是跟着大家一起来的,从来没有单独来过这里!”
白小满啧啧嘴摇摇头:“你当然不会承认了,难道还有贼喊着承认自己偷东西吗?”
邢美人冷笑道:“你别在这做无畏的挣扎了,你的下人还不是听你的命令,你说什么他们就说什么了?这种证言如何做的了真!”
白小满点头赞同:“对啊,下人的话绝对不能当证言,那上午娘娘的丫鬟说看见秋香偷娘娘的耳坠,这个也做不得准了,所以耳坠为何会出现在清风院,也就不得而知了。”
谢孺人脸色越来越紧,邢美人已经急不住了:“你的下人怎么能跟宋姐姐的相提并论?你们就两个人,而宋姐姐带着那么多丫鬟,可都看见你的丫鬟偷耳坠。”
白小满更不在意:“宋娘娘丫鬟人数众多,我的丫鬟下人加起来也不够她的零头,所以看见的当然少很多,这个有什么办法,难道人多就占理吗?”
邢美人被白小满抢白地结巴,一时没说出话来,正要使横,谢孺人走上前来,用依旧温和但带着力度的语调说:“白姑娘能言善辩,我等今日也算见识了,只是从清风院搜出毒药是真,,宋妹妹中毒又深,无论如何白姑娘也脱不了干系,既然白姑娘笃定认为自己无罪,清者自清,问心无愧的话,不妨跟我等走一趟,等到事情调查清楚了,也还还白姑娘一个清白。”
白小满腹诽,谁要跟你们走?你们放这样的大招,摆明就想弄死人啊,再傻了吧唧地跟着去,被怎么害死的都不知道,在深宅大院,最依靠不得的一句话就是问心无愧,骗三岁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呢?好歹姐也是看过甄嬛传的人啊!
所以,白小满并不领情地说道:“我不跟你们去,下毒栽赃我的人是邢美人。”
接着转身对着方景生说道:“方管家,交给你了。”
说完领着穆勒秋香几人径直回到屋子,咣当一声将门关上。
在场的人,无一不惊讶无比,就连见多识广的谢孺人也都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
一进门,穆勒就用密音问:“你这样一走,事情就能解决吗?落人口实怎么办?”
白小满回以密音:“当然不能解决,你难道看不出来,她们就是冲着我来的吗?不整死我,她们是不会收手的,后宫倾轧你又不是没见到过,不要怀疑这帮女人的心狠手辣,为了自己的地位,她们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这个时候我的第一任务是自保,也无暇顾及落不落口实了,你以为宋孺人名声能好到哪里去?她落人的口实倒多呢,有屁用,对她丝毫影响也没有。弱肉强权啊,哥们!”
穆勒皱眉,白小满小声说道:“你不用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这么做也是要保住你们。”
说完看向身后的秋香冬香几人。
“我本来就没什么身份,不过仗着郁子非的几句话护体,你们就更没什么地位了,要是我遭了秧,你们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让人家想怎么剁吧怎么剁吧?”
冬香已经哭出来了,白小满不耐地瞪她一眼,冬香立刻憋了回去,改成无声的抽泣,白小满不满道:“别遇事就哭,这次要是能安稳过关,我就给你们每人一笔遣散费,足够让你们另谋出路,想走想留,我决不强求,省得你们跟着我担惊受怕。”
别人没什么反应,秋香已经说:“姑娘,您这是什么话,您处处为奴婢们考虑,世上再没有比您更好的主子了。”
白小满摆摆手:“你想留我当然高兴,只是人心各异,旁人你就不要急着替她们发声了。我都能理解。”
秋香还要再说话,穆勒用手指示意大家禁声。
白小满凑到门口,听着院子里传来的激烈争辩声。
没有谢孺人的声音,白小满点点头,当然没她的声音,这种两难做决定的时候她从来不涉足。
声音最大的是邢美人,还有几个女子的声音也比较多,刚才没有出声,此刻见没了白小满都跟着嚷嚷,给方景生施加压力。
方景生安抚片刻,唯一的令牌就是郁子非的叮嘱,但他一个管家,即便势力稳固,顶多能说上几句话,此刻邢美人抓住宋孺人生死未卜这个筹码,逼得方景生也不无法多言。
何况他其实并不担心这些人会能将白小满怎样,她的武功方景生是见识过的,再加一个武功更是高深的穆勒,别说眼前这几个人,恐怕就是整个安王府的护院和亲卫队加起来,也奈何不了她,怕就怕白小满这个不吃亏的脾气,会不会盛怒之下跟他们大打出手,一面是王爷交待保护的贵客,一面是王爷的姬妾们,伤了谁都是天大的事,他可吃不了兜着走啊!
邢美人眼见方景生有所退却,更是来了精神,一招手,对着身后的一种护院招呼:“去,把那个毒害宋孺人的妖女抓起来!”
众人得令救往前冲,方景生伸手阻拦,邢美人冲到前面,用身体挡住方景生,挺了挺胸,蔑然问道:“方管家难道还要对本美人动手吗?”
方景生慌忙向后退了两步,低头道:“美人是主子,奴才不敢。”
邢美人满意地点点头:“谅你也不敢!今日我非要剥了这个小贱人的皮不可,看看她到底是何方妖精!”
方景生眼角瞥见一抹衣衫,顿时放下心来,不再上前阻拦。
一众护院冲到房门前时,门忽然从里面被人用巨力推开,门板都被踹掉了,砸在众人眼前,护院们不由自主都停止了动作。
穆勒一袭紫衣走出来,一脸冷傲站在门前,挡住所有人的去势,一言不发。
早就听说白小满有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正要往前冲,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都给我站住!”
☆、第五十二章 青阳小岑就是这个盖世英雄
白小满设想过很多种与青阳小岑再见面的场景,无非是郁子非设的宴席之上,要么就是在郑王爷案子的审理公堂上,无论怎么想,都充斥着荒诞的肃穆之感,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白小满也有这么幸运,在遭遇围堵的时候,有个人,能像盖世英雄那样,衣魅翩翩地走来,将她护在身后,而这个人,竟然是青阳小岑。
方景生松了一口气,上前行礼,问道:“青阳先生来了。”
青阳小岑‘嗯’了一声,一脸不耐烦:“早就跟子非说过,女人多是非多,看他这一院子美人,大晚上不睡觉,唱的是哪一出戏?”
方景生干笑,还要说话,邢美人抢先道:“方管家,你虽出身清苑,但也别忘了现在的身份,旧主子来了安王府,也不是他能发号施令的吧?”
青阳小岑拧着眉头,并不看她,依旧问方景生:“到底什么事?王爷才进宫一天,你就这么当差的,让家里乌烟瘴气,王爷如何能安心?”
方景生忙低头认错,简单解释了一下眼下的情形,青阳小岑在听到白小满将众人丢下,带着自己的丫鬟回屋里时,忍不住笑出了声,谢孺人闻声望去,见青阳小岑回身向穆勒身后看去,似在找寻什么。
邢美人已经不满地哼了好几声,方景生话还没说完,就打断道:“方管家,咱们安王府的事,跟一个外人用不着说这么清楚吧?你到底是谁家的奴才?当心误了正事,本美人为你是问!”
方景生脸色一僵,青阳小岑语带不满地回击:“白姑娘是从清苑出来的,进了你们安王府,不过是做客而已,她还是清苑的人,既是我的人出了事,我为何问不得?”
邢美人还要开口,青阳小岑又补充道:“景生也是清苑送来的人,现在当然是安王府的管家,只是你们安王府的主子也是王爷,旧主新主都不是你,美人何来兴师问罪之说?”
邢美人被青阳小岑重重噎了一下,这几句话不啻为当众羞辱,虽然她年纪小,但入府时间最早,熬了这些年还只是个美人,这些伤痛平日里都只能自己消磨,如今被青阳小岑当众指出,顿时委屈难耐,一脸泫然欲泣。
青阳小岑对她的反应倒很是意外,想自己不过是回击她的咄咄逼人,怎就至于到哭哭啼啼的地步呢?果然女人之心,善变又难以理解。
谢孺人从头至尾不发一言,似乎乐于看邢美人跟青阳小岑的过招,方景生此时问到她眼前:“娘娘,有青阳先生做担保,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不如此事等到王爷回来再做处置,如何?”
谢孺人的神情万年不变,仍旧是一副老好人的和善态度,她对青阳小岑点点头,说道:“王府的事还要劳烦青阳先生,实在有愧。”
青阳小岑不认同她的话,说道:“此事也是清苑的事,在下没有理由推脱。”
谢孺人略微一思索,缓缓道来:“只是,王爷虽人在宫中,但兹事体大,宋妹妹毕竟身体受损,即便此事可以等候处理,王爷那边最好也是要派人通知一下。”
方景生应道,喊过一名下人,命他带着王府令牌去皇宫处禀告。
谢孺人微微点头,转身就要离开,邢美人心有不甘,低声道:“姐姐,难道就这么放过她吗?”
谢孺人面露无奈:“我又有何办法呢?”
邢美人一脸狠色:“姐姐就是太过心慈手软,妹妹虽有心,但是并没有姐姐的尊贵身份啊,若是妹妹在姐姐之位,定不会轻饶了这个妖女!”
谢孺人声音依旧温和,眼里却闪过一丝嘲弄:“是啊,怪姐姐我太无能了,不似妹妹这般能干,惭愧,惭愧。”
邢美人见大势已去,没人再替自己撑腰,只好不甘心地也向外走,脚还不等迈出来,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女声,大声喝道:“青阳先生好雅兴,来的我安王府大发慈心,力保自己府里的人,可曾想过,本宫的冤屈如何能报呢?”
邢美人立马兴奋起来,翘首望去。
宋孺人坐在被两名大汉抬着的轿辇上,一脸愤恨看着白小满站着的屋内。
许是刚刚解毒,身体还十分虚弱,宋孺人的脸色十分苍白,没有血色,刚才攒着气喊了那么一句,耗尽了所有力气,只好扶着把手喘着粗气,若不是刚才那一厉声呵斥,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宋孺人此时当真是人比花娇俏,弱柳扶风,别有一番羸弱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