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山间的变故,此刻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难得。
楼宇突然闯入,单刀直入:“小满,我知道你的伤势需要休息,所以今日我们先不赶路了,但是我只能等你一日,明天一早我们就必须出发,今夜你好好休养,等到了苍国我为你安排最好的大夫和最好的药材,让你彻底调养好身体。”
白小满已经无法形容此刻她听到这些话的感受了,她与楼宇就像是完全在两个维度的生命体,看似有交集,其实完全不能交流。
楼宇也知道白小满想要说什么,但是他不想听,所以话一说完,就要往外走,白小满大声喊住他:“你到底要我说几遍?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堂堂苍国皇帝,难道要做出强抢民女这种事吗?那你跟山间的土匪有什么区别?”
楼宇站定,用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怒气,说:“你身上有伤,我不跟你计较。”
说罢抬腿就要往外走,白小满气得抄起一个茶杯冲着楼宇的后背就丢了出去。
以楼宇的身手躲开简直是小菜一碟,但是他站着没动,直到茶杯结结实实砸在身上,才缓缓回身,似是不能相信一般。
“小满,你可是真用力了?”
白小满也有点意外,她确实是气急之下使出全力砸向他,但满以为他会躲开的,如今重重砸中,心里就有了几分慌乱。
再一想,以楼宇的性格,无论她说什么好话都不会改变决定,难道她就要任由自己再次变成笼中鸟被他抓回去吗?而且还连带青阳小岑也要遭受这种灾祸。
“楼宇,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强迫我跟你回去?就算是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但你别忘了,无论我在哪里,都不耽误我会替你去死啊?你要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去除掉谁,或者不幸你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们之间有血咒,我总是难逃宿命,你为什么还要囚禁我?我实在想不出来,除了当你的替死鬼,我还有什么值得你这么执着的地方?我这么不配合,你待我在身边,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楼宇此刻神色已经平静,他望了望青阳小岑,看起来十分随意地回答:“我想要的东西还有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你也不例外。”
白小满感觉自己当胸中了一记闷拳,她有一肚子的道理想讲,可是讲了又有什么用?楼宇简直就是油盐不进。
“你别逼我,当心鸡飞蛋打。”白小满怒道。
楼宇不以为然:“你想用死来威胁我?”
白小满不置可否,青阳小岑扭头看她,白小满依旧昂着脸,不肯低头。
“你还没这个本事。”楼宇极其轻蔑地说道。
白小满气得张嘴就要大骂他,一口气吸得急了,又牵扯到了腰上的伤,猛烈地咳嗽起来,但她腰很疼,不敢咳嗽,一动就扯得腰上的伤往死里疼,所以一边咳嗽一边憋着,让人在旁边看着都十分难受。
青阳小岑用未受伤的手连忙帮她运气,好让她舒服一点,能快点平缓咳嗽。
楼宇迈出一步,又站住,没再上前,脸上划过一丝后悔和心疼,但见青阳小岑对她的照顾心里又阴云密布。
“我不是看不起你,但是你心中的牵挂太多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不得不答应跟我走,比如,药王的命,秋离的命,方景琢的命,还有穆勒的命,当然,还有你丈夫青阳小岑的命,此刻都攥在我手里,也攥在你手里,只要我心情好,我可以不为难任何人,一旦我心情不好了,就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了。”
见白小满好了一点,楼宇试图解释,但说着说着,又恢复到老调调上去了,说话带刺的傲慢,是他一惯的风格。
白小满听完,冷声问:“那请问,你什么时候心情好?”
楼宇指指她:“你老老实实跟着我,我就不会不高兴,不要试图给我耍花样。”
白小满还想反驳,但一想,他说的是事实,即便她能狠下心来谁都不在乎,难道青阳小岑呢的死活她也全然不在意吗?当然不。
白小满看向青阳小岑,眼里满是不舍和担忧,什么话也都说不出来了。
楼宇见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不想再惹她不高兴,何况看到她和青阳小岑这副样子,他就很难遏制住满腔愤怒,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所以还是离开,眼不见为净吧,以后的日子,有的是机会,这两天,他不是忍不了。
“一会儿我派人接你去另一个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少在我眼前添堵!”丢下这句话楼宇就要转身往外走,青阳小岑忽然出声喊住他:“我跟我的妻子在一起,天经地义,倒是你,总是夺人之爱,行为实在可恶。而且你可以拿别人来威胁小满,但是我,别的时间我不敢说,在你顺利出城回到苍国之前,你还是不敢拿我怎样的吧?”
楼宇脚步停下,眼里黝黑一片,冷笑一声:“哦?是吗?看来青阳先生自视甚高啊?凭你现在的实力,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你的命不过是攥在我手里的一个玩意罢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同归于尽
楼宇欺身上前,对着青阳小岑受伤的胳膊就是狠厉一击,青阳小岑极力躲闪,堪堪避开,楼宇身手极快,下一招就没那么幸运能避免开来了。
已经做好中招的准备,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发生,青阳小岑只觉得腰间被外力一扯,松了一下,低头一看,系挂在腰间的玉佩已经到了楼宇手里。
白小满在旁看得心惊胆战,见楼宇再没有接下来的攻击举动,才稍稍心安。
青阳小岑定身站稳,见楼宇手里拎着玉佩的穗带,晃了一下,玉佩在底下来回摆了摆,脸色倏忽一变,但他多年浸淫商场,自我控制能力还是很好的,迅速敛去神色,做出无所谓的嘲讽表情:“想不到苍国的皇上也是这般喜欢他人的东西,这种成色的玉佩也能入了你的法眼?”
楼宇没有捕捉到青阳小岑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因为他将玉佩拿到手之后就低头盯着看了一会儿,也未受他的话影响,来源很简单,因为他很明确地知道这块玉佩的重要性。
听青阳小岑这么说,楼宇也不是猜不出他的用意,无非是麻痹自己,便笑着拆穿他:“清苑主人的玉佩,世代相传,能解百毒,还可以号令天下分会,即便是普通成色,那又有何妨?它最值钱的地方,又不在此。”
青阳小岑终于脸色大变,白小满也随即猜到了楼宇的用意,心神突地紧张,如临大敌。
楼宇没有错过眼前两人丝毫的变化,露出得意的笑容:“你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所以,大可收起你的傲气,万一惹怒了我,我恐怕也难以顾及小满的心情,留你一命。”
青阳小岑冷笑:“你以为,清苑经营近百年的基业,紧紧靠一块小小的玉佩就可以驱动?你未免太小看我们清苑了吧?”
楼宇一把收起玉佩:“说吧。”
青阳小岑转过身,看都不看他:“请你出去,我和内子要休息了。”
楼宇似是没听见一般,继而哈哈大笑:“青阳小岑,看来,你得需要有人教教你,怎么认清现实了。”
青阳小岑站起来,用身体挡住白小满:“夜已深,我和内子要熄灯休息,你作为一个外人,又是一名男子,在我说出这么明确的送客之话后,还赖着不肯走,未免太没眼力见。”
楼宇笑容不再,面容阴沉,白小满心下大骇,她还是很了解楼宇的,每当他露出这种表情,就说明他真的发怒了,那么惹怒他的人,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
轻轻拉了下青阳小岑的手,被他反握住,没回身,依旧冷眼望着楼宇。
楼宇不走反而向前更近一步,眼看就要绕过青阳小岑走到床边,白小满突然说道:“楼宇,请你出去,我真的要休息了。”
楼宇像是听到老鼠抓猫一般的笑话,冷声道:“是不是我一再地忍让,让你们都误以为我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白小满静静望着楼宇,青阳小岑略带凉意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小手,让她仿佛在这深冷冬夜里,找到了最坚定的倚靠,无论前方是什么境地,她都不再害怕,愿意坦然面对。
二人都没说话,但靠得越来越近的身体,和如出一辙坚毅的面孔,却像重锤一样,重重地砸在楼宇的心头上。
最后一点耐性也耗光,他狂躁地说:“小满我势在必得,必须跟我走,你若不配合,就等着给除了小满以外46 所有人,当然包括滇城清苑的所有人收尸的准备吧。”
青阳小岑神色动容,怒道:“你以为我会就范吗?”
楼宇微微一侧头,露出狂狞的笑容:“这样吧,为了表示诚意,我先送上见面礼。”
说罢一扬声,一个手下进来,楼宇话对着手下说,眼睛却看着白小满:“去将那个叫方景琢的头砍下来。”
白小满和青阳小岑同时大喊:“慢着!”
喊完,两人相视,一股悲伤同时在彼此的眼中蔓延开来。
楼宇不屑道:“你们的软肋如此之多,是谁给了你们胆量,在跟我斗?”
青阳小岑还要说什么,白小满拉了他的手一下,青阳小岑低头看她,白小满深吸一口气,十分缓慢地对楼宇说:“你说得对,我们必须要听你的,因为我们有太多在乎的人,我们拼不过你,不是胆小和懦弱,而是因为我们比你更懂得珍惜,你以为你什么在乎的人都没有,就是金刚不坏之身了?你错了,正因为如此,你才是最可怜的人。一个不懂珍惜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什么叫做幸福。”
楼宇的脸色随着她的话一句一句说出口,而变得一分比一分阴沉,等到她说完,见青阳小岑回身轻抚她的脸,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正要开口,白小满却缓声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没事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虽然眼里含泪,脸上却是笑着的。
她从未在自己的眼前露出过这种神情,带着几分决绝和仓皇,让他看得心疼,楼宇竟一下子失声。
青阳小岑低下头去,肩膀似有抖动,头越埋越低,白小满眼泪顺着两腮缓缓流下,但她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地用手抚摸着青阳小岑的头。
“那你好好休息,凡事被冲动,等我。”许久,青阳小岑才缓缓抬起头,重新望向白小满,只是眼圈通红,声音颤抖不已,最后两个字说完,像是情绪忽然崩溃,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才又对着白小满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白小满泪如雨下,却极力在笑,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泪雨滂沱,伸出手去将青阳小岑脸上滑落的泪水拂开。
楼宇忍无可忍,大声道:“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
进来几名手下,二话不说就要对青阳小岑动手,白小满正要大喊,青阳小岑却猛地站起来,下了死手将其中两名手下放倒,手臂伤口不出意外地挣裂,血水再次汩汩流出。
白小满声音颤抖:“青阳!”
还准备继续拼命的青阳小岑,听到她这一声,顿时停了下来,脸色依旧难看至极。
“好好保重,别忘了,你还要来接我啊!”
白小满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青阳小岑不管不顾地回身抱住了她,厉声对着楼宇喊道:“我们夫妻二人今日就与你同归于尽!”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方景琢之死
楼宇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手一挥,从门外闪身进来一人,低头听候吩咐。
“去把那个方景琢宰了。”
白小满失声道:“楼宇,不要!”
楼宇眉头一皱:“我等着你们做决定,只是因为我大发善心,你们以为真的可以跟我讨价还价吗?”
方景琢很快被带进来,两名楼宇的手下押着他,丝毫动弹不得,青阳小岑一见就要往前冲,楼宇左手半抡成圈,一阵掌风劈过去,青阳小岑用尽全力去接,向后退了好几部,脚撞在白小满休息的床根下,才将将停下,胸口起伏了好几下,喉咙间满是血腥气,忍了又忍,才没有吐出血。
白小满看得心惊,正要起身,牵动了腰间的伤,疼得嘶声不断,青阳小岑回身就按住她,沉声道:“别乱动!”
楼宇侧头看她,脸上颇有几分纠结,但转瞬即逝,一抬手,押着方景琢的一名手下抽剑送入方景琢体内,又干脆抽出来,脸上毫无表情,速度之快,方景琢都没来得及哼出声,口角鲜血涌出,随即倒地,抽搐了几下,眼睛缓缓闭上。
青阳小岑气急攻心,刚才好不容易忍住,气血再次翻腾,哇地一口吐了满地,白小满挣扎着刚要起身,就被青阳小岑拦住,一个没支撑住,重重倒坐在床上,白小满握住他的手,泪如雨下。
青阳小岑喘着粗气,嘴唇哆嗦,双手颤抖着回握住白小满的手,不断鼓起勇气,却就是没法回头看一眼方景琢。
楼宇在旁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们,不耐烦地催促:“现在可以安静地听我讲话了吧?”
青阳小岑眼睛一片血红:“你以为,你杀了我的管家,我还会平安带你出城?让你回到你的老巢再造杀孽?”
楼宇随意向外一指:“你不是还有秋离和那个老婆婆吗?还有滇城清苑的其他下属,死的是方景琢,你最看重的管家,所以别的人的死活就无所谓了吗?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杀,直到你想清楚。等人都杀光了,你也就没有留的必要了,但是你以为这样我就毫无办法了吗?”
青阳小岑心里拎得清,楼宇不会真的毫无办法出城,只是那种方式的代价要大得多,所以现在他还是在等着自己点头,就算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难道能做到全然不顾惜无辜人的性命吗?
白小满泣不成声,将自己的手从青阳小岑双手中抽出来,向里挪了一下,转过头去,肩膀抽动得厉害,压下胸中所有的悲伤和愤怒,低声说:“青阳,我们不可以这么自私。”
青阳小岑面色灰白,嘴角被鲜血染得通红,缓缓站起来,一步一迟缓地走到方景琢的眼前,颤抖着蹲下,想要伸出手,快要触碰到方景琢的肩膀时,却像被烫了一般缩回手来,最后紧紧握起拳头,腿滑了一下,手扑在地上,力道太大,手掌的皮被擦掉了一层,血淋淋得疼。
门框上还残留着青阳小岑的血迹,他人已经走了出去,咬着牙将方景琢扛了出去,他想把他好好安葬,琼山风景秀美,景琢长眠于此,也不算委屈,这件事他不想假手他人,亲自掘坟,亲自掩埋,这是他作为兄弟和主人,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楼宇的手下也跟着走了出去,将门从外面关上,一时间,屋子里就只剩白小满和楼宇两人。
白小满双手死死抠住床沿,满是眷恋和担心地望着青阳小岑,楼宇大步走过去,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白小满抬起头来,泪眼婆娑,语带嘲讽,指着自己的脸:“楼宇,你要是恨我,大可一刀把我杀了,你要是嫌自己动手费事,我可以成全你啊!”
最后一声,白小满嘶声喊出,一把抓住楼宇的衣袖,用力一扯,生生地将他整个袖子撕碎。
她就是懦弱,一直以来都是矮着头寄居在楼宇家的屋檐下,做每一件事,说每一句话,就算是两人情意最浓时,她的撒娇和依赖,也都带着几分小心谨慎,刚开始这种感情会让她有新鲜感,时间长了,骨子里被压制的不甘通通喷涌而出,所以她跟楼宇的分开,简直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
直到此刻,她心里明明想杀了他,却也只能愤恨地撕烂他的衣衫,稍作发泄,连伤他一下都不敢,以前不敢,是因为自己受制于他,此刻,太多人的性命掌握在楼宇手里,他稍微动一下手,就可以轻易取走,尤其是青阳小岑,白小满想过很多种办法,他们俩可以不管不顾地做一对苦命鸳鸯,以死抗之,但是内心深处,她还是不舍得青阳小岑去死。
而且她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无情,楼宇却比她想象中更心狠手辣,她在意的人,还有那些不认识的无辜之人,看着他们去死,她真的做不到。
楼宇的视线从上方斜穿过白小满的头顶发丝,落在她碎成渣滓的心上,冷声笑了一会儿,却又沉下脸,双眼布满阴鸷。
“我恨你?你以为你是谁?你配吗?”
白小满坐起来不顾腰间的疼痛,却不等伸出手,就被楼宇强行摁了回去,白小满徒手厮打他,楼宇双手攥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就将她双手反锁举过头顶,整个身子覆了上去。
白小满双目含恨死死瞪着他,楼宇没知觉般,眼神一改刚才的狠厉,变得有点恍惚,看着白小满的这张脸,似乎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