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她委身要拜的架势,金龙榻上的卫明贞微不可见的动了动眼皮,些许微弱的清冽嗓音,勉强出口:“不用拜了,方才不是行过大礼了么。”
方才?白萝大脑一运作,就知道那带着笑意的话是指的什么,耳边不时传来那只胖东西拍水的声音,不禁选择了忍辱负重和忍气吞声。
“不知殿下传臣来,所为何事?”
刺着龙凤牡丹的明黄被褥下动了动,卫明贞消瘦的手腕轻抬,朝着白萝招了招手,示意她近前去些。不过几步距离,白萝咬牙就过去了。
“殿下。”
“每次你见到本宫,都是这几个话,无其他的吗?”
精致的薄唇淡然无血色,幽黑凤眸半眯间,清光微旋,带着些许冷意和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 大蛇叫小白~还胖胖的~可以尽情脑补下~哈哈唔~羞涩说下哈,储妃十六号入V,也就是后天一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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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回想一下她们每次见面的各个场景,哪一次不是在她说完这些客套话后,就被冷脸轰走的?想说别的都来不及……
“殿下多虑了。”
似有关心的问道:“听闻你也病了?”
“受了点风寒罢了,现在已无事。”
话闭,便闻卫明贞低声笑了几下,青黛柳眉微挑说道:“你见过父皇了。”
略是意味深长的陈述句,夹着些许倨傲,瞬间让人不敢直视于她。
事实也是,白萝有些不自然的低了头,她很少见着如卫明贞这般的气势人物,想起帝王龙颜,大抵这就是所谓的天家王霸之气吧。
“是,昨日得陛下召见。”
“他让你做太子妃,可愿?”
渐浓的笑意,让白萝好生恶寒,噩梦中的卫明贞便是如此,笑着笑着就要吃人,出于本意的,她猛然摇头,毕竟她以为这才是对的。
“那可怎么办?你不愿,本宫便行不了册封大典,做不了这东宫名正言顺的主儿。”
一抹玩味在薄唇边婉转,凤眸幽然撩起,放在龙凤被褥上的芊芊素指轻轻敲着。
白萝一愣,猝不及防抬起头,这才想起事来。卫明贞回来的时候不长,虽是住在东宫,可是还未被正式册封,皇帝后来的旨意中,确实是说了一日行二礼,册太子封太子妃。
“殿,殿下……”
隐在云纱长袖中的手微微抖了几下,如果卫明贞这里松了口,她入宫的事情可就是板上钉钉,谁都改不了的,太恐怖了……
“瞧把绒绒吓的,第一次见你时,可不是这般胆小。”
恶劣的笑声,弄的白萝面上是一阵红一阵白,尽管眼前这个女人还是一副无害轻松的模样,可谁都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可怕的跟湖里翻水的蛇一样。
“臣无论如何都要回剑州去,还请殿下出面平息此事,日后定报此大恩!”
她本就胆大,只是遇上了噩梦,自然就小心翼翼了,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她觉得不能再拖泥带水了,索性将心里话摊牌。
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说这样的话,卫明贞半侧了身子,妖异的面上浅淡了不少神色,惊华美目沉沉看着白萝,也不知是为何,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你喜欢那个姓顾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卫明贞早前还听楚聿安说过,只待白萝十八,便要给两人定下婚事,呵呵!
白萝瞪大了清澈的眸子,先是一愣,便不禁红了脸颊,她跟顾吉祥……想起约定要回去一起把茶言欢,站在细雨中目送她的俊逸男人,她就有些恍惚。
“若真是如此的话,本宫也就……”
很明显,后半句没说完的话,被白萝自动脑补成几个字——本宫也就不强人所难了。然后,她就迫不及待,说出了这辈子都叫她有点后悔的话。
“没错!殿下,虽然这样说出来很难为情,但是还请殿下能成人之美。”
前十几年都没用上几个成语,到了卫明贞这里,白萝说的是无比顺溜。好在顾吉祥没在这,白萝也就脸不红心不跳的扯完谎。
可是,就她这幅坦荡荡的模样,在别人的眼中,直接变成了,羞答答的在表达自己的爱意,搁谁眼里,都是无比的刺眼。
然后……
然后白萝就灰溜溜的出了侧殿,站在大太阳下边,一把抱着汉白玉雕的灯柱,悲伤逆流成了海……
“哟,让我猜猜,殿下一定是说了三个滚字儿,对不对?”
站在旁边的南夜妖孽笑的很是得意,凑近看着白萝的狼狈样,朗目疏眉间煞是神清气爽的紧,半敞开的月白点墨衣襟,隐约露出精壮的胸膛。
白萝不屑的将头转到了另一边,企图掩饰被南夜戳破的事实,太尴尬了。
“是不是很想回剑州?是不是在想你爹什么时候来接你?还是不是在想殿下是什么意思?”
是的……
“别想了,回去洗洗睡吧,太子妃殿下,哈哈!”
尽管白萝都没转头过去看他,也能清楚感受到那夹杂着森森恶意的嘲笑,不禁握起了秀拳。
似乎看出了她想干嘛,南夜忙往旁边退了两步,捂住自己风流韵致的脸,大呼道:“这里是东宫,动手是要付出代价的,小心我日后叫殿下把你打进冷宫去……啊!!”
想也没想,在他试探性拿开手时,白萝一拳灌力捶了过去,留下一声绕梁不断的痛呼,便潇洒转身离去。
方一回府,便被白小朵拽着避开前堂走了,隐约还能听见一两声气愤的怒骂,还不止一个人。白萝疑惑的停住了脚步,看着前堂。
“是什么人?”
“听大小姐说是白家的族亲和两位丞相,好多人呢,让你立刻回去,这些人扯不清楚,千万不能正面对上了。”所以白小朵都急的跺脚了。
“那赶紧走吧。”
一听是白家的族亲,白萝就加快了回院子去的脚步,别说她不厚道,白家的族亲她懂事起,就知道不是好惹的,跟饿狼一样,但凡她们家有个松懈,就恨不得吞了一切。
这会子她不露面,那群人还能被白瑾打发走,要是她露面的话,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回到院子里,白萝就长声短叹,趴在藤萝花架下,整个人又开始无力了,想想南夜那声称谓,她就心有余悸,难不成她真走不了了?
可是,看卫明贞的样子,绝壁百分百是讨厌她呀……
“小姐,你要是做了太子妃,那顾大人怎么办?不对!你怎么能嫁给公主殿下呢!不如,咱们半夜跑路吧?”
白小朵和她姐姐白小骨全然不同性格,她姐姐冷冷淡淡,关键时刻都临危不惧,而她则是跟白萝一样,该笨的时候笨,该聪明的时候才能摸明白点事。
从来都没有这样迷茫难做过,便是上万大军压阵时,白萝的选择都很迅速明确。可是现在,捂着快要疼死的头,她也想不出个办法来。
接下来便是几日阴雨天,天际乌云蔽日,霏霏小雨一落便是不停。莫多时,竟还有乌鸦飞凄,阴潮天儿里,白萝又喝了一贴汤药,本是没精打采的样子,再听见白瑾的话时,眼睛登时亮了。
“昨个儿晚上,东宫出了刺客,死伤了不少,听说殿下到现在都没醒过。”
“她受伤了?”
瞧着白萝的急切,白瑾似乎有些黯然地摇了摇头,轻拂衣袖道:“大概是受了惊吓,奇怪的是……好些刺客的尸体不见了,东宫还在排查。”
白萝捻着蜜饯的手僵了一下,有些不好的联想到了卫明贞的宠物,那条大胖蛇!
比白萝还要愁悴几分的白瑾,思忖了好些时间,终是开口说道:“陛下早朝时,定下了婚期,是六月初头。”
小雨细细无声,打在翠竹上,滴下几声清脆,屋檐下的绿草丛里不时传出蛙鸣,两人便如此静默了好些时间。
突然,白瑾站了起来。
“阿萝,不若……我带你走吧。”
自打皇帝拿着御剑,在朝堂上斩了人,到现在已经没多少朝臣叫嚣此事了,一切都顺利的出奇怪异。楚聿安的书信早就传上御政殿,听闻帝王看都不曾看,便撕掉了。
偏生,外命之臣,若无传召便不得私立职守半步,违者处以极刑。楚聿安就是有心来鸿安,白萝也会不准许,除了皇帝,也没多少人是欢喜她爹来这里。
“阿姐,算了吧。”
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确了,前有狼后有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皇帝也是算准了的,楚白两家上百号人呢,别看他现在是天天赏赐下来,若她真有个风吹草动,事就大发了。
倦怠的躺在靠椅上,白萝感受着此刻的无助和无力,这几年驰骋疆场,英姿风发时,怎料的到现在的光景,那时还一腔热血,企图坐上她老爹的位,做个叫人闻风丧胆、位高权重的大将军。
如今,却升职到另外一个高级部门了……
时至今日,她也只希望皇帝给的那封密旨能起效,待卫明贞平定皇位后,她就离开宫里。转念想想吧,她似乎也没什么损失,就是浪费了几许光阴,到时候出了宫不还是风华正茂的小将军一枚。
再说了,同是女人,安全系数还挺高的。
于是没读过几年书的白姑娘,就这么糊里糊涂入了套,又岂知世上还有另外一种爱情呢?直到被卫明贞抱着压倒时,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叫苦不迭地悔不当初……
天儿放晴的时候,已经到了五月中旬了,宫中的聘礼是排成了队的往荣公府里抬,礼部侍郎光是念礼单,都念了半个多时辰。白淳璇的精神头也好了些,同镇海王坐在一起,也能和善的说上几句话,却避口不谈大婚的事情,倒是楚聿章还偶尔搭两句话。
白萝就坐在内堂,她祖母和大伯母并几个姑母都过来了,瞧着外边院子都快堆不下的聘礼,各个都是苦中挤了点笑。独是楚珺宸,瞪着坐在上首的东宫代表南夜,用最凶猛的眼神,似恨不得吃人般。
第30章
当晚便是一场夜宴,恰好是白淳璇的生辰,办的甚是隆重,楚白两家人好不容易和平坐在了一桌,白萝端着酒杯都没撒过手。
“别喝了,阿萝快停下!”
白瑾沉着脸,便去夺白萝手中的酒杯,宴上拿的都是好酒,喝的时候确实舒服畅快,可是后劲大的很,白萝这会一张小脸都红扑扑的。
躲过了白瑾的手,又是一杯琼液下腹,白萝不小心被呛的眼泪都出来了,白淳璇忙招了手,使白瑾把人送回屋里去。
半搂着便架起已经瘫软几分的白萝,从人少的地方离了去,就着红灯笼下的薄弱灯光,轻轻将白萝放在了走廊的栏杆上。伸手拨开散乱的细发,露出醉迷糊的小脸,摸了摸。
“阿萝,难受吗?”
哪儿还听的清她的话,难得喝醉一次的白萝,只觉心头被什么东西压的难受,气都喘不过来,迷迷糊糊就念叨着几个字,勉强被白瑾听了个大概。
“阿姐……你骗人……”
温雅的白瑾立时一愣,哭笑不得,修长的十指微动,便将迷糊的人儿拥入了怀中,握住盈盈小腰,在四处无人的情况下,侧首靠近了白萝。
“你的玉佩,嗝!在,在我这!还,还有呀……你会武功的……唔!”
都道是酒后吐真言,将将要吻上白萝面颊的白瑾停住了动作,褐色的眼眸就近将白萝看了又看。终于是做出了和她平时全然不符合的动作,手下用力将人按在了栏杆上,空出一手握住白萝的后脑勺。
“阿萝是怎么知道的呢?”
轻佻却有端肃的动作温柔又粗暴,紧紧攥住白萝的发根,逼视着她朦胧的眼睛,发现真的是好看到了极点,光亮点点,比天上的星河还要好看,暖暖柔柔的,让人都想伸手去挖出来。
似乎意识到了危险,白萝伸出酸软的手肘去推搡,嘴里嘟囔着却使不上一丝气力,玲珑有致的后背压在红木栏杆上,膈的生疼。
“你……你是谁?”
“我是谁?你说我是谁呢。”
已经不再是人前那个温雅柔善的人了,白瑾一手紧紧搂住白萝的腰肢,往身下一抬,吐着酒气的红唇紧贴着白萝的耳铛边上,便是重重一咬。
“嗯!疼……走开!”
下意识伸手去护住耳朵,迷迷糊糊地,白萝似乎看清了身上的人,翩然若惊鸿的笑意,似如池中青莲,可是那双眼睛炙热的恐怖。她确定,这肯定不是她阿姐。
微扬嘴唇,素手用力掐住了白萝的下颚,那似是染着花蜜般的嫣红樱唇,怎么看都是诱人的,想也没想,没有耐心的白瑾就准备压上去。
“呕!”
然后的画面实在太美,吐了个舒服的白萝彻底晕了过去……
宿醉真的好难受,大清晨的,白萝都没醒过来,白小朵都给她喂了好几碗醒酒汤了,弄的楚珺宸在旁边抱着绣花软枕,脑补着内心该是无比疼苦的白萝都要哭了。
“阿萝姐太可怜了!”
于是白萝醒过来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莫名其妙的看见趴在床头痛哭的两个人。
按了按生疼的脑袋,胃疼的白萝疑惑问道:“你们怎么了?”
一把推开了楚珺宸,白小朵就凑了上来,将白萝好生打量了一番,才松了口气回她:“小姐你可算是醒了,昨晚大小姐把你背回来,都不成人样了!”
昨晚啊……努力回想下,白萝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唯独记得宴席上,那几坛子陈年老酿真是好喝,不由的就喝多了些,想来她肯定是贪杯喝醉了。
“哦,那你们哭什么?”迷呆呆的拢了拢乱乱的长发,周身酒气,闻的她都皱了眉头。
推开了白小朵,楚珺宸凑了上来,迟疑的说道:“阿萝姐,我知道你心里苦,你难受就说出来,喝酒多伤身子!”
也不怪的她们乱想,昨夜里,白萝到最后面,是直接抱着酒坛子开喝的,那豪爽的架势简直像是在作死,好在是白瑾把她拦下来了。
白萝汗颜,她往常总跟着她爹举杯邀明月,喝酒也是个乐趣,昨晚主要是喝嗨了。懒得解释,直接起身去沐浴了,已经想通了的她,哪儿还有别的烦心事。
唯一担忧的吧,就是进宫后,会不会被卫明贞当做报复对象?想想都觉得挺可怕!
更衣梳妆的时候,白萝不巧看见了脖颈间红肿了一块,凑在水镜前仔细看了看,好像是被什么咬了似的,刚好就在锁骨处,伸手揉了揉,也没有其他感觉,便不在意了。
行大礼的前十天,白萝被内务殿的人接送到了历代皇后或太子妃习礼的凤储宫,老实学习宫廷礼仪去了,那地方都是些宫里的老人,从行礼到吃饭,样样都是规矩。
也是那一天,楚聿安的和顾吉祥的书信送到了她手里,惯来视她唯一的阿爹,自然是又气愤又心疼,字里行间却压制的难受,看的白萝又能脑补他一人蹲在后院孤单对月的模样。
至于顾吉祥的书信,就有些长了。逐字逐句看完后,白萝的眼睛都涩涩的,坐在石阶上望着天边明月,发现今夜的月牙格外扭曲,而且还会动。
枕着书信躺了下去,曾经行军时,好几次顾吉祥都跟着她,夜了就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河,说着话热闹极了。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看着这片没有边关亮的星河,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在白萝之前,不下九位太子妃和王君在这习过礼,翻翻史书,历朝中还没这么频繁的册封过太子妃呢。大抵是受了之前几位太子早逝的影响,白萝这次的习礼是格外简单。
大抵是都觉得她这太子妃也长久不了吧……
她也乐得自在,略微记了些事儿,便虚度了几日。按着规矩,大婚之前,她要为太子亲手编织鸳鸯同心结,以象征夫妻和睦,宫里送来了好几块鸳鸯形的血玉。
“劳世女再看清楚些,您搭错方向了。”
对面的中年女子是皇帝遣来的姚尚宫,不愧是天子身边的老人,白萝这都第十五次换错了线,她依然是冷静自若的提醒着。
白萝哪做过这东西,从小到大拿的最多的不是长剑就是砍刀,没事还挥舞着小皮鞭去骑马,头一次缕这么多线,还要变成一个结,简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