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忆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洛林遣退了那个侍女,坐到流忆的床边道,“你是想问栾拓吧?”
“我听人说他把哥伤的很重。”
“你还记得他吗?”
流忆点了点头,眼神很清澈,“这种记忆是那种很遥远的感觉,因为我的身体一直是血祭剑主导的,所以我和真实的世界就好像是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但是能很清楚的记得栾拓,他很善良很无私,他是个很好的神。”
洛林笑了笑,又问,“即使他伤了我,你依然这么认为?”
流忆嘟囔道? 澳忝枪奖仁裕词垢绫凰肆耍膊挥Ω迷顾!?br /> “你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嘿嘿……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内个内个的关系?”
洛林揉了揉他的头,“小小年纪别总想些乱七八糟的。”
“我只是身体没长大而已,细算下来都好几百岁了好不,一点也不小了!”
“少吃饭,没事多下床运动运动,听到没?”
“那我以后还能再见到栾拓吗?”
洛林皱眉道,“短时间内恐怕不能了,他因为私藏血祭剑被神王囚禁了,栾拓的事以后再说吧。”
“那个该死的血祭剑果然一出去就露陷了。”
见他赌气的表情,洛林有些好笑,“看起来你并不恨那把剑?”
“谁去恨他啊,幼稚的心理年龄就只有这么一点点……”流忆费力的把两个手指头捏在一起,给洛林仔细看两个手指肚中间的那一点点空隙。
“有这么夸张么……”
“认识栾拓之前,他每天在我脑袋里就是翻来覆去的重复哎呀我好饿哎呀我饿死了怎么办太饿了!”
洛林笑了笑,又问,“那认识栾拓之后呢?”
“认识栾拓之后他的想法还算丰富了一些,总结起来就是无限循环三句话:栾拓什么时候来看我啊,哎呀我为什么又饿了啊,一会栾拓来看我的时候我一定要少喝点啊……”
“这么看的话,这几百年你活的应该很无聊。”
流忆拼命的点点头,眼含泪花,“所以我一定要好好玩个几十年,把我精彩的人生补回来。”
洛林边把流忆附近放着的各种空盘子收好,边嘱咐道,“明天我让寅礼过来,带你出去散散心。”
“你为什么不自己来陪我?”
“现在魔界的事情太多,父亲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你说是不是?”
流忆点点头,“那好吧!我也好想念咱们的美食呢,明天刚好出去大吃一顿。”
“少吃点吧,不然长成猪了!”
“切,还是栾拓哥哥好,每次血祭剑要吃的,都是要多少给多少,自己的血都流光了还恨不得赶紧再重生出来些……”
洛林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黑焰鹰
幽暗潮湿的无界牢内,栾拓正垂着头坐在牢房一角的地上,外面才过了三个月的时间,他却觉得已经过了三千年,时间意识已经开始慢慢淡薄,仿佛身处无尽的虚空,没有声音没有动静没有任何其他的生命……
开始的时候,他还期待通过看守给他送饭的时候,好歹和外界有个接触,但是后来这个奢望也落空了,因为根本没有人给他送饭,他被彻底的隔绝在了这里。
神族不吃饭也不会死去,只是力量上弱一些,而且少了一种乐趣和打发时光的项目而已,以栾拓目前的处境,又谈何享乐问题呢。
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到十年,自己就会疯掉。
栾拓绝望的望着小窗外的天空,又是夜晚,白天和夜晚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分别……
幽暗的夜空中一颗星星滑落了下来,带着长长的星尾,坠落的煞是好看。
是流星……
栾拓想起了冥河,想起了冥河左岸的“家”,想起了冥河夜晚的满天星海,更想起了星空下用温柔的眼神望着他的洛林……早知会有今日如此绝望的境地,当初就应该更加珍惜那些美好的一分一秒。
栾拓看着那迅速坠下的流星,闭上眼睛,轻声说着愿望:我不负心,天地不负我。
那流星在夜空中划过一个长长的弧线,最后在栾拓的视野里竟越来越近了起来,栾拓感觉到一股热浪似乎越来越近,他理智的退到牢房的最远处,没过一会儿,那颗流星便坠落在了他牢房的小窗外。
无界牢果然是神魔不破,外面那么大的动机,根本没有动摇到它分毫,栾拓顶着热浪,往窗口凑去,外面似乎乌烟瘴气,弄不好地面被砸了个大坑,但是窗户比较高,栾拓也没办法看到具体的画面。
这颗流行既然坠落在他面前,说不定他许的愿望可以成真,栾拓无聊的自我安慰起来。
流星坠地后留下的温度,让栾拓觉得暖暖的非常舒服,不知不觉便靠在墙角又睡了过去,直到后半夜周围才渐渐冷却了下来。
栾拓是被一缕光晃醒的。
那缕光从小窗外照射进来,是暖暖的淡黄色,光源处是一个浑圆的小球体,小的晶莹剔透,两边还长着一对儿小小的透明的翅膀。
栾拓心中一阵惊喜,没想到这颗流星,居然幻化成了星灵!栾拓以前从未看到过新化成的星灵,没想到如此小巧精致,只是太小太圆,看不到五官。
他在看那个小星灵,小星灵也仿佛在看他,一直停留在窗口外不肯离去。
然而栾拓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仿佛有魔族的气味越来越近……
在看外面的天空中,群鹰拍打着翅膀正往这方向飞来,栾拓认出那种鹰,红眼黑喙,是魔界的黑焰鹰。他想起了当初洛林说过的话,黑焰鹰喜欢有灵气的生命,年轻的星灵如果出现在冥河附近,一定会引起它们的围捕。
栾拓暗道糟糕,站到窗户下朝那个小星灵道,“快躲起来,你有危险!”
然而那个小星灵毫无反应,只是在空中悬浮着,丝毫没有意识到它已经被一群捕食者牢牢盯住。
栾拓急的团团转,却毫无办法,他既出不去,也使不出分毫的力量来!转眼间,那群鹰已经飞到了眼前!
一只个头比较大的,直接张开嘴扑了过来,小星灵终于发现,转过身去吓的浑身一震,还没来得及躲开,那只鹰却被另外一只个头稍小一点的撞开了。
栾拓看的心惊肉跳,几只鹰开始抢夺了起来,彼此互相攻击着,那个小星灵也不跑,就在纷乱中左顾右盼。
终于那只个头稍小的鹰趁乱一口吞下了还在迷茫中的小星灵!栾拓轻呼了一声,握紧了拳头,却毫无办法!一个刚刚诞生的小生命,一个承载了他在绝望中许下愿望的生命,只存在了这么短暂的时光便消逝了!
那只鹰似乎很满足自己得到了猎物,兴奋的拍打了两下翅膀,另外几只显得非常气愤,那只个头最大的更是霸道的向它扑了过来,居然把它狠狠的撞到了小窗的栏杆上,重大的撞击下它的翅膀卡到了两个栏杆中间,折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那只鹰用另外的翅膀扑闪了几下,没想到折断的翅膀卡在窗中让它根本无法从栏杆间挣脱出去,无奈之下开始急的乱叫!
见他‘惨遭毒手’,另外几只没有得逞的鹰也一哄而散,向着渐渐发白的天边飞了回去。
看到这样的结局,栾拓真是无语,原本这只鹰吃掉了小星灵,也是让他恨之入骨,可转眼之间‘凶手’便落入这种狼狈的境地,栾拓一时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把它怎么办才好。
那只鹰似乎是叫累了,开始改成低声的呜咽。
栾拓叹了口气,总不能让它一直卡在这里吧!窗户本来就那么小,它这么一档,更看不见什么天空了。
见栾拓走近自己,那鹰很警惕,冲栾拓凌厉的叫了一声,吓了一跳的栾拓皱眉道:“我要想杀你,早就动手了。”
栾拓把一只手费力的伸向栏杆外面,扶住那鹰另外一边的翅膀,小心的帮它收拢,然后把它的身体慢慢的从两个栏杆中推了进来。
那只鹰终于从栏杆处解放,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从栾拓手里挣脱出来落到地上,一只翅膀斜着似乎完全使不上力气了,另外一直拍打了几下但是根本飞不起来。
“我现在使不出神力,没有办法修复你的伤,”栾拓检查了一下他那只受伤的翅膀,“好像是骨折了,也不是很严重,应该能自己慢慢长好吧,我只能帮你简单的包扎固定一下!”
那只鹰朝他轻轻叫了一声,栾拓理解为同意,于是他撕下了自己袍子的一条,仔细的帮那只鹰把受伤的翅膀缠了起来固定在了身体上。
“我不是专业的,能不能痊愈,就看你自己的运气吧。”栾拓还怨恨它吃了小星灵,不愿对他太友善。
黑鹰似乎很明白自己的处境,用自己的喙又啄了啄栾拓包扎的地方,似乎调整的自己舒服一些,然后走到角落里独自休息了下来。
栾拓不拿好眼色的看着他,还忍不住道,“一千颗流星里,才能幻化出一个星灵,你就这么把它吃掉了!”
那黑鹰歪着脑袋看了看他,似乎表示听不懂,然后张开嘴,一脸无辜的打了一个饱嗝……
栾拓第二天一早是被痒醒的,睁开眼全是乱糟糟蓬松的羽毛,那只可恶的黑鹰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他脑袋边上来了!
“鹰难道不是站着睡觉的吗?你怎么还卧着,跟个母鸡一样……”
黑鹰睁开了眼睛,棕红色的眼睛看着不是很友好,它盯着栾拓看了一会儿,然后咕的叫了一声。
“现在连叫都像鸡了。”
因为翅膀在养伤,那只黑鹰也没办法离开这里,只得在狭小的牢房里,绕着栾拓无聊的一圈圈的走,迈着两只僵硬的爪子,头一颤一颤的,栾拓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纯种的黑母鸡。
他靠在墙壁上,看着来回溜达的黑鹰,不禁轻声道,“我和魔族当真有缘,最好的朋友是魔族的剑,最爱的人是魔族的王子,如今落难在此,第一个进来陪伴我的,居然又是一只魔族的鹰……”
那黑鹰却忽然停下脚步,愣神般的盯着栾拓的双眼,最后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跳到了他的膝盖上。
栾拓伸手扶住它有些摇晃的身体。
“干嘛啊你?”
谁知那黑鹰哼叫了一声,把头凑到栾拓的手掌里,好像撒娇一般不停的蹭着。
“你该不会是饿了吧?”栾拓想了想又道,“刚吃了一个星灵,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饿。”
“咕咕……”
“好吧,你要是想睡就在我怀里睡吧,”栾拓摸了摸他不怎么光滑的羽毛,“我真是个不记仇的人……”
那黑鹰确实很不客气的依偎在了栾拓的怀里,把自己调整到了一个最舒服的角度,慢慢闭上了眼睛。
栾拓能感受到它的心跳,强劲有力,看来星灵应该是‘大补’的 ,估计用不了几天他翅膀的伤应该就可以痊愈了。
一个鲜活的生命和他依偎在一起,让栾拓的精神似乎清晰了一些,却也让他更想念洛林,想念小诺,想念自己的宫殿,和圣普伦城的一草一木。
怀里的黑鹰悠闲的翻了个身,居然把两只爪子朝上蹬着,黑灰色羽毛覆盖的肚皮也大方的亮了出来,栾拓有些无语的捧着他,心里想这货哪里像鹰啊……
虽然栾拓和黑鹰说不上什么话,但是有一个鲜活的生命陪伴在这里,确实远远好过之前那种让人疯狂的寂寞。
五天后,栾拓把包扎着黑鹰翅膀的布条拆了下来,大概真是由于吃了小星灵的关系,这几天黑鹰虽然没有进食,但是毛发逐渐光亮了,而且翅膀似乎痊愈的也很快,待栾拓拆下布条,黑鹰试着扑扇了下翅膀,竟然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
“你已经痊愈了,”栾拓笑着,“这几天在这里憋坏了吧,快飞走吧,外面广阔的天空在等着你呢。”
那黑鹰看了眼栾拓,眼神中竟是强烈的不舍,他轻松的飞到了那个小窗上,回头朝栾拓叫了一声,似乎在告别,然后从栏杆中间钻了出去,展开翅膀,飞向了无尽的天空……
四周再次寂静下来,变得冰凉冷清。
黑鹰那个展翅高飞的身影,深深的刻在了栾拓的脑海中,他真的好想跟他一起飞走,好想离开这个狭小的囚笼……十年的时间,还不如一剑杀了他来得痛快……
栾拓握紧的拳头狠狠的砸向墙壁,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恨与无奈,更无法回避自己的无助与绝望,他更不敢去想小诺,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也在遭遇着这一切,或许还要更糟……
☆、新名字
神界,云上殿外。
云止追上刚刚跨出殿门的景乾。
“二哥……二哥你等等我!”
景乾又走远了几步,才停了下来,转过头小声道,“什么事,你别叫那么大声。”
“你有没有七哥的消息啊,咱们能不能去探个监什么的?”
“唉,我也想啊,无界牢是什么地方你还不知道吗,现在连门都没有怎么探,再说父王这次这么生气,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往枪口上撞。”景乾悠悠道,“等过几年事态平息了,风头过了我们再去求情这样比较好。”
“那个血祭剑呢,父王给藏哪去啦?”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云止撇着嘴,“我最近走哪都闻闻,可是都闻不到那种血腥的味道。”
景乾皱眉道,“你别操心这个了,如今栾拓和血祭剑是我们神族的大忌,还是不要把自己搅合进去!”
“恩,二哥你不用担心我,反正只是十年时间嘛,一眨眼就过去了,就当七哥出去玩了一圈就好了。”
“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景乾拍了拍云止的肩膀,便急匆匆的离去了,实际上他是知道血祭剑在哪里的,整个神界也只有他这一个王子知道血祭剑的下落。
神王把血祭剑锁在了往生崖下的一个幽深的山洞中,用玄铁链把它牢牢固定在了山洞最深处的巨石上,并且派了最忠诚的士兵日夜守卫在洞口。
景乾每隔上一段时间,便会去洞内查看一番,今天他便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该再去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异样,毕竟这是父王信任他,单独交给他的任务。
虽然血祭剑被锁在巨石之上,没有接触到任何人,但是一入洞口便能感受到浓烈的怨气与寒意。景乾走到洞内最深处,站在那个巨石前,看着幽暗光线中在铁链的缠绕下正剧烈颤动着的血祭剑……
“真不知道栾拓,究竟是怎么降得住你这样一把凶剑的……”
听到栾拓的名字,血祭剑忽然停住颤动,剑身安静了下来。景乾很惊奇,伸出手掌感受着血祭剑附近的剑气,竟也变得柔和温暖了许多……
原本以为自己的定空剑已是世上独一无二,仿佛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默契,却不曾想到,这把从未有人妄想能征服的血祭剑,竟然会对栾拓如此忠诚……如果这样一把剑,能为自己所有,这种强大的力量,能被自己所驾驭,那该多好……
黑夜中,栾拓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的梦境。
那只黑鹰又飞了回来,此刻正站在窗口处,而且它嘴里还吊着一袋东西。
“你怎么回来了?”栾拓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黑鹰飞了下来,落在栾拓身边,把嘴里的袋子放在了他的腿上,一股让人垂涎欲滴的味道飘了出来。
栾拓惊奇的拿起袋子,发现竟然还是热的,那个袋子是牛皮纸做的,上面印着:
魔界至尊烧烤,吃完还想吃!
另外请别告诉别人,你的肚子是我们弄大的!
“你……”栾拓惊讶道,“这是你买的……还是偷的?”
那黑鹰假装没听懂般,却从袋子里把一根竹签叼了出来,送到栾拓的手边。
栾拓接过竹签,在袋子里扎起了一块烤肉放到了嘴里,肉嫩多汁,味道鲜美极了,以前从未觉得烧烤是如此美味的食物……
一吃就是半袋子,才想起来扎了一块送到黑鹰的嘴边,黑鹰似乎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配合的张开嘴吃了下去。
“谢谢你!”栾拓满意的笑道,“没想到你能回来,还带吃的给我!”
“咕咕!”
“想不到魔界的鹰还挺懂的知恩图报的,你是为了感谢我帮你包扎翅膀对吗?”
“……”
“要不要在这里睡一晚再走?”
黑鹰很爽快的接受了栾拓的邀请,大大咧咧的扑进了他的怀里,栾拓吃的浑身热乎,这会儿也舒服的很,抱着那个支楞着爪子的家伙,感慨自己情绪无常到居然可以被一直鹰左右,早上才觉得生命绝望至极,现在却又满足的不愿再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