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撇嘴:“那你还不是知道了!”
徐景昌笑了笑:“我告诉你了,你不送东西,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庭芳指着徐景昌跳脚:“叛徒!”
赵总兵在屋里揉着太阳穴,他有点不习惯家里吵吵闹闹。但庭芳显然吵惯了,他又不好意思拘着人家。小孩子谁不吵呢?想着他好容易脱离了皇宫,不用带小孩,偏偏还多事的主动带一个。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在房里怒吼一声:“你们两个很有空?”
庭芳一凛。就听赵总兵道:“全都去给我站桩练字!”
庭芳:“……”帅舅舅你怎么喜怒无常啊?更年期到了么?
临近过年时,福王妃果然送了一大车东西来。就像徐景昌没料到陈氏会给他预备衣裳一样,庭芳也没料到福王妃给她准备了好几套漂亮骑装。火红的轻甲,极其亮眼。庭芳抱着骑装大喊:“王妃真好人!给殿下亏了!”
赵总兵作为舅舅,收到的更多。又有京中各公侯府邸的礼,还有圣上的赏赐,并太子的赏赐等等。因有庭芳一层关系,叶家也送了年礼。理国公府自有大管家,赵总兵只管收不管送,回礼都是京城府里操心。年货里有匣金银锞子,赵总兵随手抓了两把给徐景昌与庭芳做压岁钱。这鬼地方有钱没处花去,庭芳只得扔回箱子里。想了想,又拿出钱来,替叶俊文买了些酒菜,又抽空亲手做了个荷包当做年礼。既然说开了,就不用僵着。做做表面功夫又不费事。又想,给叶俊文做了,赵总兵对她是真当闺女疼,总也要表示点谢意。便也做了个,倒比给叶俊文的还用心。顺手再给了徐景昌一个,当做新年礼物。
大同的冬天很冷。庭芳这辈子头一回在外头过年,感觉有些新奇。她不是恋家的孩子,若不是挂着京城风云,她能更轻松惬意。冷天四处结冰,长城内外坚壁清野,不是作战的好时机。蒙古人消停了,城内的人慢慢重新盖起了房子,一片喜气洋洋。可能生在边境,大家都看惯了生死吧。当日跟庭芳一起从地道里逃出来的名唤雷聪的孩子,乐呵呵的探头进来,想问平儿讨点心吃。平儿怜他没了父母,庭芳在这上头又不小气,便常常给他。他走惯了脚,时不时的来窜门。
雷聪拿了点心,一溜烟的跑没影了。庭芳却是想起了安儿与唐池瀚。死的人再多,留在心底的始终只有亲近的人。庭芳回屋翻出几根蜡烛,叠了几个荷花灯,写了小笺并带了好些点心,往河边走去。不知唐池瀚爱吃什么,就跟着馋嘴的安儿一块儿吃点心吧。荷花灯摇曳着随波而去,庭芳能祈求的唯有来生再见。
身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庭芳头也不回的道:“师兄跟着我作甚?”
徐景昌陪着蹲下,没说话。
庭芳从纸包里再拿纸叠了个荷花灯,在灯笼里借火点燃蜡烛,滴了两滴蜡油在荷花中间,再稳稳的把蜡烛粘好。而后递给徐景昌。
徐景昌愣了一下,接过,放入水中飘荡。
“我有个妹妹,”徐景昌道,“活着的话,比你还大些。”
庭芳又快速的叠了个荷花灯,递给徐景昌。
徐景昌把灯放走,才道:“我倒希望她们赶紧转世,省的看着家里乱七八糟添堵。”
“如果真的有魂魄,看着你挺高兴的。”庭芳安慰道。
“或许吧。”徐景昌不知说什么,也不知为何跟着庭芳。目送荷花灯消失在视野后,站起来道,“天冷,回去吧。”
庭芳点点头,再回望一眼荷花灯。安儿,下辈子咱们做邻居吧。一块儿堵早高峰去,好么?
☆、第226章 喵喵喵
“砰!”箭头直入红心!
刘达吹了个口哨:“四爷好准头!”
庭芳收了弩,有些小得意。三丈远的距离,命中率七成,非常不错的成绩。倒座只有这么大,再想练远点,就得到外头练了。
平儿在一旁摆弄了半天,死活射不中。无奈的放下弓.弩:“也不知道四爷你怎么瞄的。”
刘达笑道:“别跟你们四爷比,他是怪物。姑娘家好好绣花就行了,别摆弄爷们的玩意儿,看伤着!”
平儿:“……”哀怨的看着庭芳,姑娘,您真的好有两个月没摸过针了!您那一手的茧子,拿起绸子能挂线了吧?
庭芳似没收到平儿的怨念,嘻嘻哈哈的跟刘达说:“再过一阵儿,我也要胡服骑射啦。”
刘达道:“先甭胡服骑射,来我这里过几招。”
庭芳立刻就蹦了过来,与刘达对练。平儿忙退了几步,看庭芳与刘达在屋中你来我往。突然庭芳瞅了个空儿,腰身一转,利用旋转力啪的一下把手肘送了出去,正中刘达的胸口。
刘达夸张的呲牙咧嘴:“刚才那一记好,就是力气太小。”
赵总兵路过,淡淡的说了一句:“腿力没用上,腰才多大的力?重来。”
刘达啧啧称奇:“要求真高!这是把你当入室弟子使啊!”
庭芳立刻陷入了沉思,她方才有用到大腿的力量,但是为什么赵总兵却说她没用到腿力呢?试着动了动腿,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回头想问赵总兵,他人早走了。也是,赵总兵忙的脚打后脑勺,哪里有空盯着她。能偶尔提点两句就不错了。回过神,继续跟刘达交手。
作为赵总兵的亲兵,刘达因身手好,带过无数新兵蛋子。庭芳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一个。不过两个月,打是打,踢是踢,全都有模有样。当然现在实战能力还不行,但一口不能吃成胖子不是?赵总兵刚来大同时,也不是打遍大同无敌手的。他看庭芳与徐景昌二人,可以接赵总兵的班了。
但习武无疑是枯燥的,尽管庭芳很耐的住性子,刘达还是放了点水,让她有点乐趣。不然老是被压着打,起了逆反心理倒不好,毕竟还是个孩子呢!刘达愉快的喂着招,时不时露个破绽引诱庭芳攻击,一大一小玩的不亦乐乎,一天唰的就过去了。
叶俊文已经决定对庭芳放弃治疗,任由庭芳骑着马在眼前跑来跑去都无动于衷。那份淡定的劲儿,愣是没让人觉得漂亮可爱的庭芳是个女孩子——谁家女儿这么疯,当爹的早上吊了,还能跟叶俊文似的全当做没看见,自顾自的修他的酸书。必须是儿子!
大同作为边陲,自是尚武。刘达不单自己教,还偶尔把庭芳带出去跟新兵过过招。尤其是庭芳聪明,而每个人都有套路,庭芳习惯性的去摸套路钻空子,可敌人不会让你钻,故与多人对战是个改正坏习惯的好法子。新兵没几个受过训练的,力气是比庭芳大,但也不是个个能从庭芳手里讨得便宜。开启学霸模式的庭芳,爽的都差点忘了是边疆。
农历二月,正是“浅草才能没马蹄”的时节。庭芳骑在马背上,手持弓.弩,凝神射向不远处的靶子。骑在马背上与站在平地上射箭的感觉全然不同。马的跑动并不是匀速,而射箭得预估时间。扳动弓.弩的那一瞬间,与瞄准时有个小误差。如果马是匀速,大概能算出到底是那一瞬间,但马并不是。而且马还上下颠簸,更加有干扰。庭芳没有秒表,只得放弃此题解法,老老实实的凭身体去感觉。
练了一下午,十不中一。庭芳死心的下马,看天色不早,预备明天继续练。回到总兵府,徐景昌竟比她先到家,开着窗子不知在研究什么。庭芳走进一瞧,堆了一炕的金属零件,笑问:“师兄做什么呢?”
徐景昌摆弄着手中的东西,头也不抬的道:“不是你说要做移动靶么?”
庭芳眼睛一亮,工科生大牛!说做就做!立刻绕进正门,跑到徐景昌跟前道:“是做外头用的,还是屋里用的?”
徐景昌笑道:“别闹我,我正想不清怎么弄。”
庭芳吐吐舌头:“要不要我帮你算呀?”
“好啊。”徐景昌双手没空,只能朝最边上的桌子抬抬下巴,“铜管笔和纸都在上头。”
庭芳踢掉鞋子上炕,在角落里替徐景昌做人形计算机。到了饭点,平儿在屋里找不到庭芳,就走到西厢,果然逮着了两个,安静而默契的合作着。平儿摇摇头,悄悄退出去,顺手把徐景昌的卧室并赵总兵的房间都收拾了一遍,看天黑了才喊师兄妹两个吃饭。
忙了一天的庭芳稍微有些疲倦,泡在浴桶里,叫平儿帮忙洗头。古代洗个头老大动静了,洗发水也没有,她用的是木槿花干不停揉搓出的汁水洗。皂角更快,但平儿觉得那个不如木槿花养头发,庭芳只得把头发交给平儿打理。洗完还得用蛋清护发,庭芳很想说,姑娘现在浑身皮糙肉厚的模样,就是用精华素都白搭。
从浴桶里出来,平儿拿着大毛巾替庭芳擦干头发,又松松的挽了两个双丫髻。洁白柔顺的丝衣,竖着金色的细腰带。平儿吁了口气:“每日也就这个点儿,能有点姑娘样子。”
庭芳笑道:“那是姑娘长的好,倘或长的五大三粗,便是穿这一身也是汉子。”
平儿没好气的道:“还好意思说,改明儿回京,我竟是没法子跟太太交代了。”说着拿出一盒不知道什么的香油,抓着庭芳的手好一阵揉。弄完手又开始弄脚,平儿每天晚上对着庭芳的脚都很崩溃:“你这一脚的茧子!我都快成修脚师傅了。”
庭芳被烦的嗷嗷叫:“你怎么比大姐姐还唠叨!”
平儿懒的理庭芳,依旧絮絮叨叨:“白日里出门就那么晒着不带帷帽也就罢了,那么大风连面脂都不擦!”
庭芳道:“我就忘了一回!一回!你要记到下辈子不成?”
好死不死的,徐景昌在窗户外头听见,敲了敲窗子。庭芳推开窗子问:“师兄找我?”
徐景昌笑的不行,递了一叠纸进来:“帮我算算。可以的话,替我写下详细的步骤。我也不能总烦你,多少要学学。”
庭芳趴在窗户上笑问:“熬夜学?”
徐景昌道:“不然呢?”
庭芳拍着自己的炕桌:“进来吧,我教你比你自学快。”
平儿脸都绿了,姑娘你不单夜里邀请男人进门,你还没穿鞋!连袜子都没穿!
徐景昌笑着拒绝:“你早点睡,明儿早起呢。”说完替庭芳关上窗户,飘然而去。
庭芳扭头见平儿瞪着自己,才发现她光着脚丫子。顿时无语,礼法啊,你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如此严苛,真的好吗?
平儿知道自家姑娘什么德性,懒的再说,继续抓着她的脚按摩。而庭芳飞快的在纸上写着数学作业。徐景昌跟她混了小一年,数学水平突飞猛进,已是踩进高数门槛了,只是基础依旧不大好,所以常卡壳。替他理顺思路?6 秃谩Mシ家渤S辛Σ淮有闹校暇苟嗄昝唤哟ィ朊偶兜拿晃侍猓俑呱畹木偷貌煌5南氩煌5幕匾洹2还裁皇裁矗训玫睦秩ぁ?br /> 解了几道题,又提笔给京中的陈氏写信。不过是撒娇卖萌,绝口不提习武之事。她写信同写日记一样,每日一张,说说今天又欺负师兄了,明天又逗弄某个小孩儿了,总之报喜不报忧。实在没什么可写的,就回忆或原创个段子什么的。到了能寄信的日子,一总装个包袱寄到京中。陈氏与老太太在京中直接拿庭芳的信件当戏本子看。最后发展到追问庭芳某段子后续。庭芳只能接着往下编,想起当初她蹲在晋江评论区催更的日子,深深觉得世界上是真的有报应二字存在的。
赵总兵回来时,庭芳与徐景昌都睡了。习惯性的问刘达:“两个孩子今日练的怎样?”
刘达一一答复。
赵总兵又道:“我近来都在长城那处训兵,你盯着他们两个,别尽想着摆弄小玩意儿。尤其是徐景昌,习武要紧。”
刘达笑道:“不过晚间玩一会子,还小呢,大人别迫的太紧。四爷更小,难得样样都好。”
赵总兵好些日子没怎么仔细管庭芳了,就问:“怎么个好法?”
刘达道:“学的好快,一整套动作都学好了。”
赵总兵想了想:“那是你教的太简单了。”
刘达愣了一下:“比新兵快一倍不止。”
赵总兵也愣了下:“这么快?”
刘达点头:“还是骑射一起上的,晚间他还看书。练字倒不算什么,横竖站着桩练。我都疑心他往日学过的,不然哪能那么快。可您又说他是文官家的少爷,叫仔细些。大人别怪小的说话直,我瞧着比世子爷还强些。”
赵总兵笑道:“不错啊。那你加大难度吧。”
“多难啊?”
“有多难给多难。”赵总兵生起了爱才之心,“看她极限在哪里。”
刘达抖了抖:“哭了怎么办?我我我可不会哄孩子。”
赵总兵淡定的道:“扔给徐景昌去哄。”
刘达:“……”心中默默道:行,横竖不是我外甥,我不心疼!您别怨我就成。
作者有话要说: 赵舅舅对喜欢的孩子,奏是这般冷酷无情!
☆、第227章 喵喵喵
庭芳睡眼惺忪的醒来,她昨晚睡的稍微有点晚,故早起精神有些不大好。洗了把冷水脸,把自己弄清醒了。然后开始梳头发,擦各种护肤品。看着还睡着的平儿,庭芳觉得好笑,作为一个爱美爱笑的姑娘,她当然不会虐待自己的脸和皮肤。上回是真忘了。
平儿感觉到庭芳的动静,揉着眼睛醒来:“姑娘,什么时候了?”
庭芳道:“还早,你先睡。”
平儿听到此话,又倒回床上。大同总兵府与京城叶府截然不同,总兵府干活的人极少,平儿一个人照看三个主子,就算三个人都不难伺候,收拾起来也够呛。一天天的跟庭芳习武的疲倦程度差不多,庭芳便让她晚些起。十几岁的小姑娘,搁后世还在爹妈手里捧着呢,共经生死的人,庭芳确实有些舍不得很使她。
进到倒座,跟徐景昌打了声招呼,就见刘达一脸严肃:“先站桩,一个时辰。”
庭芳稍微懵了一下,俩小时?一般只有赵总兵有心坑她的时候才这么站,刘大叔今儿怎么了?
刘达见庭芳没有废话,便道:“总兵说了,今儿起,四爷的量加倍。”
庭芳:“……”
刘达又补充了一句:“跟徐公子差不多。”
庭芳呆了下,她比徐景昌小七岁啊喂!
刘达看庭芳眼睛圆溜溜的特可爱,绷不住笑了:“总兵大人的意思是,四爷您学的太快了,别浪费,好好学。先前看您年纪小,又是文官家的,没细细教。如今才是正儿八经习武,您可仔细了。学不好可是要挨揍的。”
庭芳暗道:说的好像哪天不被揍一样……等下,所谓挨揍,该不会是她家师兄那样被单方面殴打吧?
刘达看庭芳站的稳当,点点头:“那四爷您慢慢站,我出去打拳。”
庭芳闭上眼,脑海里飞快翻着书籍,到底哪本书能陪她撑过两个小时?不过被当男孩子待,庭芳还是很高兴的。有时候对女孩子的特意照顾,是一种歧视。默认你不如男孩,默认你是弱者。被平等对待,很好。
然而半个时辰后,庭芳开始出汗。平时站桩每次不到半个时辰,对常年锻炼的人来说,习惯了就好。但一个时辰似乎有点长。半个多时辰后,庭芳的身体开始抖,她要站不住了。身体的抗议打乱了思绪,她没办法用分神法顶过去。只得勉励调整呼吸。好容易熬完一个时辰,站起来的时候,脚都打晃了。徐景昌轻轻的托了一把,笑问:“没事吧?”
庭芳瞪着徐景昌,啊!人比人得死,她家帅师兄一样的时间,脸不红气不喘的。徐景昌把庭芳送到边上休息,自己喝了点水,接着打拳。庭芳撑着胳膊看他走架势,玄色短打越发衬的他蜂腰猿背,每一个动作干净利落如行云流水。仔细看看,最近她家帅师兄好像长高了些,气质也成熟了许多,不似初见时的少年瘦削修长的模样。庭芳后知后觉的想,艾玛,这是朝着男神方向长啊!仔细观察,果然薄衫掩盖下的肌肉开始有形,庭芳被自家师兄帅了一脸,真.赏心悦目!
然而庭芳还没看够,刘达回来了。对庭芳勾勾手:“过来。”
庭芳只得把眼睛从帅哥身上拔开,认真跟刘达过招。打了一回合,庭芳觉得今日有些不得劲儿。平时能攻击的地方,被刘达守的密不透风。到底是刘达进步了,还是自己因站桩疲倦跟不上思路了?
刘达赞赏的看着庭芳,他今日没怎么放水,好几次都差点被庭芳抓到空档,不由认真起来。刘达一认真,庭芳更加摸不着门。能做到总兵亲兵的人,实乃军中万中挑一的高手,而庭芳再聪明,不过是个刚入门的孩子。在自己弱小的时候,是根本无法分辨与对方到底有多大差距的。对庭芳而言,琴棋书画也好,数学工程也罢,说来说去都是文化人干的事。文理皆通在后世好点的大学里,不说一抓一大把,随便起出十个八个都是容易的。文化课程再不同,总有相似之处,但武学就是全然陌生的领域了。瑜伽能帮她快速入门,套路比别人学的快学的好,肌肉比普通孩子有力,也就仅限于此。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少一点都不行。前期的顺利,让庭芳有一种武学并不难的错觉。今日忽然加大难度,难免适应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