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七无奈地笑了笑,突地一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那个,痛是痛,但还是勉强可以自己走的。”云七夕急急地说,不知道为何,一向脸皮子厚的她,竟然莫名其妙红了脸。
但云七并没有理她,直接抱着她回到了屋子里,将她放在床上。蹲下身,他替她拆开绑着伤口的布,看了一眼,不禁皱起了眉,“你不是懂医么?竟操心别人,自己的事倒全然不放在心上,这药早就该换了。”
他语气里的怨怪在云七夕听来,心里却是阵阵温暖。从前,除了她妈妈,从来没有人关心她,连她的那个渣爸都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所以她大把大把的时间都用来研究盗墓和医学了。
穿越到了这里,虽然一步步走过很多的阴谋陷阱,但也感受到了很多人的关心,比如云冲,巧儿,张沁雪,但那大多是沾了二小姐的光,可云七不同,他们萍水相逢,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也不一定知道她的,所以面对他的关心,她的感受更真实。
“有一句话叫医者不自医,如今有你这个会医术的朋友,我也算幸运了。”云七夕打心眼里笑着。
云七的手顿了一下,神情里有一瞬间的僵硬,抬头时,却又已经眼底噙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可还欠着我的银子,跟我套近乎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将这一页翻过去,不认帐?”
“噗,”云七夕有种被打败的感觉,崩着咬肌瞪一瞪眼,突地又吊儿郎当地笑起来,“我若是不承认呢?又没有字据。”
看着她没正形的样子,云七笑着耸耸肩,“那我可还真是拿你没有办法的,没有字据,告官府都无门,只能自认倒霉吧,谁让自己遇上了无赖呢?”
“谁无赖?”云七夕瞪眼,就要站起来。
云七按住她,笑容不减,“仔细再伤到腿。”好听的声音突然温和得有些不像话。云七夕端端坐着,像个木头似的,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看着他手势轻缓地替她包扎伤口。
“你平日里当心一些,伤口已经快好了。”云七又道。
“好怀念能正常走路的日子。”云七夕闷闷地说。
包扎好了,云七站起来,修长的手指倒了杯茶来喝了一口,道,“你刚才冲动了。”
云七夕倒不以为然,“可经我刚才那么一试,你不觉得他更加可疑了么,我如今不是怀疑他,是基本可以断定了。”
云七放下茶杯,思索着,“不是,我总觉得并不像这么简单。”
“看着吧,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的。”云七夕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当静下来时,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向飞是单连城的手下,若凶手真是向飞,那背后的人难道是单连城吗?他不像是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啊。可,她毕竟对他的了解不深,她不敢肯定,也不能否定,只能慢慢地等待真相浮出水?4 妗?br /> 晚上,他们把所有人都聚在一间大屋子里,打地铺。好在是夏天,不会冷。有很多人好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都只是敷衍地回答说为了互相可以照顾,并不准备把事实说出来,怕引起更大的恐慌。
所有人都睡了,可云七夕想到真相正一步步接近,精神却异常兴奋,靠墙而坐,全无睡意。
云七坐在她身边,头靠着墙,偏头看她一眼,笑问,“还不想睡?”
云七夕摇摇头,“不想。”
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低叫一声,怕吵醒别人,她飞快捂上了自己的嘴。
“怎么了?”云七诧异地看着她。
云七夕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你说,咱们应该没有一个人是向飞的对手吧,我们这样子把所有人聚在一起,他不是更方便将我们一锅端了?”
听她说完,云七神色一松,笑了,“你想多了。”
她倒希望她自己真是想多了,她向来想得比较多,分析问题犀利深刻,然后她又想到另一件事。她已经有两天没回国公府了,不知道府里头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巧儿是否能沉得住气,谨记她的话?
是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唤醒了她,抬起头,正对上云七淡淡含笑的眼睛。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而且是靠着云七的肩睡着的。
“你醒了?”云七笑问。
云七夕撑起脑袋,似乎意识还不够清醒,如梦游一般的目光看了眼亮堂堂的窗外,有一瞬间的茫然。
“天亮了?”
云七轻轻“嗯”了一声。
云七夕的意识猛然回炉,大叫一声,“大家都还好吗?”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云七温和地笑了笑,“很好,别担心。”
云七夕懊恼地捶打自己的脑袋,“我怎么睡着了?”
“别。”云七拉住她的手,制止她对自己的虐待,“守夜不需要那么多人,我一个人就够了。”
“你一夜没睡?”
云七看她满脸愧疚,笑了,“我是男人。”
说完,他站起来,只是动作却有些僵硬。云七夕看见他揉肩膀的动作,应该是肩膀麻木了,心里更是愧疚不已。
“今晚我守夜。”她突然说。
云七回过头,眼睛含笑地看着她,“我说了,我是男人。”
云七夕动作麻利地站起来,尽量将自己的头抬高,让身高差可以小一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男人,可不要小瞧女人。”
云七似乎被她逗乐了,笑意很深,只道一声,“不敢。”
他们的计划让大家平安地过了一夜,云七夕很有成就感,但她不敢松懈,毕竟,在她看来,危机并没有解除。
果然,当天晚上,出事了。
第63章 宁愿趴着做人,也不愿站着做狗
吃完午饭的时候,云七带着村民去山上取水了,云七夕去小河边散步,没想到向飞也坐在河边。
原本的好心情突然没了,她转身往回走,不想向飞却突然冲到了她的眼前,拦住了她。
心中认定他就是那个制造恐慌的杀人狂魔,云七夕心里除了愤恨,也多少有点忌惮,谨慎地盯着他,以及他手上的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不想在坏人面前输了气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足够镇定,。
“有何指教?向总兵。”云七夕扯了下唇角,口气却实在没办法好起来。
向飞沉着脸,上前一步,瞳孔眯了一丝阴冷盯着她,沉沉警告,“聪明的就不要多管闲事,当心引火烧身。”
云七夕愣过之后,突然觉得好得意,他特意来警告她,至少说明她确实对他造成了一定的阻碍。
她抬手将耳边的头发捋到耳后,笑得云淡风轻,“向总兵说什么呢?我读书少,听不懂,不过我也有一句话想跟向总兵分享一下,”她刻意顿住,看着向飞依旧阴沉的脸,笑得眼睛眯起,一字一句地道,“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
见向飞的脸瞬间崩紧一股怒气,云七夕却反而越发笑得开心,不再理他,越过他,往回走去。
她知道,逞了一时嘴巴上的痛快,并不代表胜利,但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打气,她相信,恶势力终究是会被打倒的,她一定会坚持到底。
除了给村民们做饭,她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练习丢掉支撑走路。惊喜地发现自己其实可以不需要木杖了。一直不肯丢,只是因为痛过,所以一直对木杖有一种依赖。而如今虽然还是有点痛,可那种痛是完全可以承受得住的。
看见云七回来,她站在院子里冲他挥手,开心地笑,“云七,你看。”
云七放下手中的桶,远远地看她,阳光下,她的唇角梨涡很深,她开心得就像一个急着炫耀成果的孩子。她的笑容很能感染人,于是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并赞赏般地远远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大家平安地又到了晚上,所有人都睡下了。
云七夕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她记得早上她说过的话,晚上她守夜。于是她大睁着眼坐得笔直,对云七说,“昨晚你没休息,今晚你好好睡吧,我一定好好看着,一只苍蝇都不让飞进来。”
云七原本是坐在她旁边的,听见她的话笑了,突然凑近她,笑容里带着几分邪气地盯着她。
“你的意思是你来保护我?需要女人保护的男人会不会显得太没用了?”他柔和的声音与任何时候都不同,带着一股子别样的魅惑。
凭良心说,云七长得特别好看,只因这几日朝夕相处,了解他性格随和,所以觉得彼此的距离不远。其实他真的远的好像天上下凡的嫡仙,当这张好看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她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的。
“这就被我迷倒了?”云七略带调侃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智。
云七夕推他一把,“去去去,少自我感觉良好了。最讨厌这种大男人的思想,女人怎么了?别小瞧女人。”
云七顺着她推的力道重新坐下来,靠着墙,俊美的脸笑容随性,“我没有小瞧女人,我只是觉得女人天生就是需要保护的。”
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听见这样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动容的,但这个话题却莫名让云七夕情绪低落了起来,因为她想到了自己悲哀了一生的母亲。
“男人这样想,是因为一种大男子主义的思想,可是女人自己不能这样想,女人必须自主独立,不能过分依赖,这样,离开了谁,都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因为男人的承诺都是屁,今天还承诺要保护你一辈子的人,明天就有可以转身去对别的女人说同样的话。轻易相信的女人都是傻子。”
云七侧过头,目光很深看着她,似在探究,又似带着抹心疼,可随后,这些情绪都不见,只变成了一种调侃的声音说了出来。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感悟?”
经他一提醒,云七夕猛然惊觉,自己刚才有感而发,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在这里高谈阔论男人女人的话题。
轻咳下,她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想到我的母亲而已。”
二小姐的母亲木锦萝,也是一个悲哀的女子,她的一生,又何尝不唏嘘短叹?
云七整个身体都松弛下来,懒洋洋靠着,目光无意识地盯着某处,似乎有些失神,但嘴角勾起的半丝笑容,却又透着一种不羁。
“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上一个女子,她肯嫁给我,我一定只对她一个人好,好一辈子。”
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确实很动人,但云七夕接口的话却有些煞风景。
只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男人的话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云七满脸郁闷地看着她,眼神里甚至有那么一点小委屈。
云七夕打着哈哈笑了笑,“好了好了,瞧你那受气的小媳妇模样,无论你说的是否能做到,至少你这样想过,已经不错,以后嫁给你的那个女子,是幸运的。”
“受气的……小媳妇?”云七似乎承受不住,差点儿崩溃。
云七夕趴在腿上,艰难地忍着笑声,肩膀狠狠地抽动着。若不是大家都睡着了,她想她一定会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云七毕竟昨晚一夜没睡,今天白天也一直在为村民做事,大概真是累了,玩笑了一会儿,他就安静地睡着了,头靠着墙,呼吸很均匀。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感觉周遭特别安静。因为一种使命,云七夕不敢睡,她知道,这安静的背后也许正有危险的因子在浮动。
不知过了多久,云七夕眼皮子正在打架时,她似乎看见周公在向她招手。却突然听见外面有了细微的动静,于是她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的听力极好,她确信她没有听错,是脚步声,尽管很轻微,她仍然听见了。只是这脚步声并不是向着他们而来。
她看了眼一边睡得沉沉的云七,缓缓地站了起来,蹑手蹑脚越过横七竖八睡着的人,轻轻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从门缝里看出去,只见几个黑影正匆忙地走向向飞的院子,并毫无阻拦地进了屋。
果然,向飞真的有问题!
将门打开,云七夕悄无声息地闪了出去。
向飞的屋子里亮起了灯,还隐隐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云七夕的腿伤并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仍然不够灵活,如果被发现,她肯定跑不掉,但她的好奇心太重,对向飞的好奇,对整个瘟疫事件的好奇,她顾不了太多,轻手轻脚地慢慢接近了向飞的屋子。
乡村里的房子,隔音效果都不太好,她贴着墙根,就能听见里面的声音了。
“向总兵,做人可不能太固执。”
这个声音,既陌生又熟悉,云七夕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们不必再费心机了,我向飞虽是一个粗人,但做人的准则还是有的,宁愿趴着做人,也不愿站着做狗。”
向飞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张力,还有一股倔强和不屈。
云七夕有些茫然不解,这话是一个正直的人才能说得出来的话,莫非她误会他了?
起先那个声音冷笑了几声,“向总兵,都是替人做事而已,说白了,都是做狗的,既然已经做了狗,又何谈什么做人的准则呢?”
这声音实在太过熟悉,云七夕到这个时代的时间并不长,认识的人也不多,她确信,这个声音,她一定听过。
看到窗口透出来的光,她屏着气,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突然,一个黑色的小东西以极快的速度窜过她的脚背,毛绒绒的触感让她浑身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察觉自己的嘴巴发出了声音时,已经晚了。
事后,云七夕想,在当时,她实在已经表现出一个女子最大的镇定,没有尖叫,喉咙里憋出的一声只是条件反射。
“谁?”里面一声喝问,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紧接着,脚步声大步朝外面走来。云七夕第一反应是快跑,可她大概太过卖力,刚一跨出去,腿一痛,就身不由已地软了下去。这一刻,她已经飞快地想到了自己很快被抓住,然后在这个寂静的夜里,被悄无声息地灭了口的结局。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她脚下一空,两具身体一同滚进了屋后的丛林里。
“是谁?出来!”一个人影冲出屋子,冲着夜色大喊。
周围很黑,很静,连风声都很微弱。
月华下,茂密的丛林中,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两道强有力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一股熟悉的薄荷香钻入云七夕的鼻子里,她猛然抬头,愣住了。眼前这张银狐面具离她很近,面具下的那双深遂的眼睛带着一丝薄怒。
第64章 你活腻了?
男性的气息和着熟悉的薄荷香,让云七夕的神智有一瞬间的恍惚。但这个怒气氤氲的眼神,却是让她飞快清醒了过来。并第一时间试图挣脱他的力量,然而他习武之人的手臂,较起劲儿来,就跟钢铸的似的,哪能轻易随得了她的意?
“给我找!”一声命令,几个黑衣人立刻朝四面八方散开,有两个正朝着屋后的小丛林走来。
云七夕不动了,埋低头,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两个人一步步越走越近。而也是在下令之人转了一下身的时刻,她终于匆匆瞥了一眼那个有着她熟悉声音的黑衣人的真面目。
她与他在二小姐的墓里见过,是当日受了太子之命追杀单连城的那群人中的老大,粗犷的嗓门给她留下了印象,所以刚才她听见他的声音才会觉得那么熟悉。
他们既然是太子的人,神神秘秘到这里来做什么?刚才跟向飞似乎谈得不愉快,他们在谈判什么?
两个人越走越近,此刻由于姿势关系,云七夕的头紧紧地贴在单连城的胸膛上,她能感到,他的胸腔起伏明显了些,心跳越来越快。
几步之遥的距离,两个人拿着刀在草丛里扫来扫去,眼见着一个人手上的刀就快要扫到他们的头顶,云七夕只觉单连城的身体猛然崩紧,圈着她的那双手臂也加了力道,似乎下一刻就要腾起,却突然听见有人一喊,“在那儿。”
两个人立刻转过身,飞快朝着他们喊的方向跑了去。
云七夕抬起头,只见远处,一个影子跑得很快,几个黑衣人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是云七吗?
由于那影子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所以她不能确定是不是,只是觉得那一瞬间瞥到的背影很像,很像。
她有点担心,如果真是他,希望他跑快一些,不要被抓到才好,毕竟,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们连单连城都敢追杀,自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当所有的脚步声都消失不见,云七夕挣扎着坐了起来,这一次,单连城松开了手臂,站了起来,随手掸了掸衣服上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