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年关,别的地方过年是什么样的白芷并不知道,可天煞门的年关却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没有半分年味。
这天傍晚,下起了雪,雪花似鹅毛一般纷纷扬扬的从天而降,片刻就将大地染作了雪白。
姚出任务刚刚归来,弄了桶热水在屏风后泡澡。
隔着屏风,白芷问道:“这次的任务,很难吗?”
自她认识他以来,从来没见他这般疲惫过,这次回来他的身上满是鲜血,背上也带了多了几道伤痕,虽然不深,可是看着也有点触目惊心。
“还好。”半晌,姚才悠悠的回答,隔了片刻又问:“我不在,有没有想我?”
白芷一愣,脸上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我……”
姚轻轻一笑,打断她的话:“逗你的。”
白芷咬唇,其实她很想回答自己很想他,可是她……她一个鬼,想他又能怎样?他从不肯带着她去出任务,纵然知道她担心,却也从不说一句安慰的话。
白芷叹了一口气:“你泡澡吧,我出去了。”
正在这时,房间门被人轻轻的推开,冷风携着雪花吹了进来。
白芷下意识的站定了脚步,抬头向门口看去,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冬颜夕手里捧着一身干净的衣服,看那衣服料子的样子应该是最近刚刚做好的。
她随意的将衣服放在桌上,说道:“给你做了新衣服。”
姚蹙眉:“你做的衣服我可不敢穿,你还是带走吧。”
冬颜夕微微一笑,身形一转绕过了屏风,斜倚着屏风笑道:“为何不敢?怕我在衣服里下毒啊?我哪有那么坏,纵然要人死也该像你一般叫人死个痛快,不是吗?”
姚背对着她,就淡淡的说:“出去。”
“为什么?你真的这么怕我吗?”冬颜夕不退反进,倾身靠了上去,一双雪白柔荑轻轻揉捏着他的肩膀:“你受伤了,我帮你看看如何?”
“用不着你,出去。”
冬颜夕纤细的手指缓缓抚摸着他的身体:“你不要对我这么凶嘛,其实我是很仰慕你的,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将你介绍给父亲?”
姚微微一愣神,忽然寒光一闪,一根细针一下戳向了姚的太阳穴。
姚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拧,只听一声清脆声响,冬颜夕手中的银针一下掉在了水里,姚屈指一弹,银针一下没入了墙壁。
姚放开她的手腕:“闹够了吗?滚!”
冬颜夕冷然一笑,衣袖一挥,一股白色粉末一下洒了出来,姚慌忙捂住口鼻,可惜的是他还是吸入了一些,蹙眉问:“这是什么?”
冬颜夕冷冷一笑,后退了两步:“自然是毒,还能是什么?”
姚泡在水中瞪着冬颜夕,良久都没有反应。
白芷瞧出姚脸色不对,他的脸上浮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潮红,慌忙问:“姚,你要不要紧?”
“出去。”
冬颜夕冷冷的笑,恨恨的道:“不用你说,我这就走,你就在这好好体会临死的滋味吧。”
姚冷目扫了白芷一眼:“出去。”
白芷一愣,那个出去说的是她?
姚以前从来没用这样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她一时没能适应过来。
冬颜夕转身欲走,忽然姚长臂一伸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微微用力,一下将冬颜夕拽了回来。
又一用力,只见水花四溅,冬颜夕尚未来的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跌进了浴桶之中。
姚不等她挣扎,一下将她从浴桶中提出来,压住她的身体,掐住了她的脖子:“解药。”
冬颜夕恨恨的看着他:“呸!想要解药?没门!你就等着死吧!”
姚眼皮跳了跳,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忽然冷冷的笑了:“你真以为这是毒药?”
说罢狠狠的压上了她的唇。
原本两人你死我活的打斗忽然演变成春光无限,白芷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转过身不去看,这才明白姚为什么要叫她出去,慌忙飘了出去。
刺啦一声,室内传来衣服碎裂的声音,冬颜夕惊叫一声:“不要……你做什么……”
话只说到了一半就变成了一声呜咽……
白芷愣愣的站在房间门口,室内灯火通明,摇曳的烛火将两人相缠的影子清晰的照在窗户上,影影绰绰,几分妖娆。
雪从天而降,四下飞舞穿透她的身体。
房间里传出冬颜夕细碎的呻吟声:“好痛,不要这样。”
“怎样?这样么?”
冬颜夕的呻吟声越发的撩人凄迷:“姚……”
“以后用毒前看清楚了,否则可怪不得别人。”
“嗯……嗯……不是我拿的,是别人给我的,你不要这样,轻一点,好疼……”
“笨。”
冬颜夕细碎的呻吟化作呜咽。
白芷的的心头仿佛堵了什么,又像是心里忽然丢了什么,她有些不知所措。
失魂落魄般从院子出来,风雪好像更大了,那虚幻的影子渐渐的远离小院,融在雪夜之中。
☆、第49章 很值钱的人
一直在屋顶坐到了天光大亮,白芷才回了房间。
回去的时候,姚已经起来,正端坐在椅子上,瞧见她进来,目光便直直的落在她身上,意味不明。
白芷尴尬的挠了挠头发,看了看乱七八糟的房间:“冬颜夕呢,走了?”
“你……生气吗?”姚忽然轻声问,那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若非白芷的耳朵灵敏,是绝对听不到的。
她笑了笑:“我……我生什么气,那个……我先出去,你收拾下房间吧。”
“小白。”
白芷脚步一顿,心头闷闷的疼着,搅着两根手指不知所措,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鬼应是没有眼泪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终究是忍不住的鼻头发酸,眼前变成了雾蒙蒙的一片。
一双手臂自身后拥住了她,紧紧的揽住她的腰:“别哭,昨天晚上,我……”
白芷一个激灵慌忙挣脱他的怀抱:“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小白……”
白芷慌忙拦住他:“你别靠近我,我……我是鬼,对你不好的。”
姚定定的看着她,手却抓着她的手未曾放开:“你说的对,你是鬼,对我不好,可我还是愿意靠近你,怎么办?”
白芷张了张嘴,呐呐?0 正在这时,小院的院门被人推开。
一个黑衣人走进来,抱拳道:“副门主,门主叫你过去,有任务。”
姚点了点头,轻声说:“等我,很快就回来。”
然后对着门口传话的人说道:“把房间收拾干净。”
传话的人是常年跟在门主身边的人,叫钦,听到姚的命令,钦的嘴角抽了抽,整张脸都扭曲了。
钦也是这天煞门顶厉害的杀手,与姚出自同一拨人,可是没过几年,姚却摇身一变成了副门主,而他还在原地踏步,这已经让他十分不爽,此时听到这命令,更是气闷,这日子太悲催了。
姚斜睨他一眼:“怎么?不愿意。”
“不,副门主请。”钦咬牙切齿的送走了姚。
进入房间一看,地上散落着各种衣服碎片,外衣、里衣、甚至还有一个白色的肚兜……不用问这肯定是冬颜夕的。
钦摇了摇头,啧了两声:“这也太夸张了吧?把衣服撕成这样很有快感吗?”
白芷实在不敢想象昨天晚上两人到底多激烈,看了两眼不觉面庞发热,慌忙退了出去,心里依旧闷着,姚和冬颜夕发生了那种关系,那姚刚刚那样又算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小院门口,院中,风吹竹林沙沙作响。
白芷微微一愣,这里不是她上次不小心带出来小魔头的地方吗?怎么会不由自主的走到这里?莫非是因为这里阴气比较重?对她有某种吸引力?否则以上次的教训来看,她实在不该不由自主的走到这里才是。
“小白!”姚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去找门主了吗?”白芷从小院门上收回了目光,问道。
“嗯,有任务要出去,你陪我一起去吧。”
白芷愣住,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说:“我……我陪你?”
姚正经点头,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这次去的比较远,所以想带你一起,免得你自己在这里无聊,给我惹祸。”
白芷很久不出去了,此时听说要出门自是高兴了起来,笑道:“我哪有惹祸,我这么乖。”
走到小院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冬颜夕正站在那。
白芷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冬颜夕看上去像是在等姚,莫非她也要一起去吗?
“你在这做什么?”姚皱起眉问道。
“没什么,我听说你这次的任务很危险,特意来祝福你,早死早超生。”冬颜夕依旧冷冷的笑,好像昨晚上发生了那种事,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据说容泽从不杀人,想必杀他没什么危险。”说完,径直走进了小院。
白芷又愣了,容泽?姚要去杀的人是容泽?她第一次知道这个人还是在左战的口中,当时她还想着有时间会会他,可是……可是要去杀他,怎么觉得那么难以接受呢?
更何况,容泽是秘术士,她还想着了解一下灵悠琴呢,如果容泽就这样死了,那不是可惜了吗?
冬颜夕冷笑着跟进去,依靠在门框上,说道:“容泽好像的确不杀人,可是你惹急了他也不一定,另外,我还听说另一件事,容泽是杀不死的。”
姚略微停了停,方才悠悠的说:“你说的不错,的确没人能杀他,你想知道他值多少钱吗?”
冬颜夕微微蹙眉,脸上闪过一抹厌恶神色:“你们这种人就是喜欢把什么都换成钱吗?”
“如果太少,我也没兴趣,不过容泽……半个凉河城呢。”
凉河城是位于东国凉河边上的一座城镇,相当的富有,富有到什么程度呢,据说凉河城一年的税收相当于东国其他地方税收的总和!凉河城的一半,那要多少钱啊!反正白芷是算不清。
冬颜夕显然也被惊到了,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的命够高,想不到一山更比一山高,容泽这么值钱啊。”
姚点头:“如果你杀掉他的话,只门主分你一些,也够你找个人杀我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先前她之所以找不到人杀姚,并不止因为姚在这个行业的名声太响,而是因为杀姚的成本太大,她给的钱根本不够。
白芷跟上姚:“你真的要去杀容泽?可是我还有话想问容泽。”
“那刚好,你有话就问,等你问完了我再杀他。”
白芷不解:“可是你通常不是暗杀的吗?我问的话,你不是就暴露了吗?”
姚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为了你冒险一下又何妨?更何况,他若是能教你成人的办法,我还当谢谢他。”
不曾想姚也有这样体贴的一面,白芷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忙跟上去:“谢谢你。”
一个月后白芷在谊国的清谊观中见到了容泽,那个很值钱很值钱的人……
☆、第50章 初见
两个人到的时候是在晚上。
书房被烛火照的通明,而容泽就矮身跪坐在靠窗的矮桌旁,正在翻看桌上的竹简。
姚小心翼翼的靠过去,手中的匕首一下抵在他的脖子上:“不要动,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白芷不敢置信,觉得有什么东西啪叽一声摔在地上,瞬间被一种幻灭的感觉给包围了。
这容泽不是说很难杀,杀不死的吗?怎么这么简单就被制住了?
容泽头也没抬就问道:“客人这么晚过来做什么?”
“问你一些事情,如果你说的清楚,我心情好可能放你一马。”姚冷冷的说道。
容泽还在专注的看着竹简,纤细如竹的指尖点在竹简上,逐字逐句的看着,似乎对身后的威胁一点也不在乎,声音无波问:“何事?”
姚压低了声音问:“一个鬼要如何才能成人?”
白芷跪坐在容泽对面狂点头,原本她是想自己问,可考虑到容泽也许瞧不见她,这才改成了让姚来问。
容泽的手一顿,终于停了下来,一直垂着的头也缓缓抬了起来,微微抬眸看向了对面。
一瞬间,白芷有一种错觉,容泽好像看得到她?
这般想着她撑着桌子向容泽的方向移动一点,而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容泽那如深潭一般的双眸,清晰的映出了她略带震惊的模样。
“你……你看得见我!”白芷蹭的站了起来。
容泽又打量了她一眼:“你说的是她?”
“不错,你不是号称最厉害的秘术士吗?她要成人,你有办法吧?”
白芷被容泽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拧了拧身子说:“你别这样看我,问你话,你就回答。”
容泽微微垂了眸,继续看竹简:“我能问为什么吗?”
“因为我本来就是人啊,我想做人不成吗?”白芷郁闷,心说,问你个问题,你不回答就算了,还反过来问我,究竟是谁被谁制住了?怎么这容泽这么不会看形势呢!
“你不是鬼,而是灵,你为何会出现?”容泽抬眸道:“我曾经见过一个灵,他生在一个瘟疫横行的小村庄,是由人的执念而成,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暴戾和不满,因此累及了三个村庄数百条人命,这位姑娘呢,你为何会出现在这世间?”
白芷又愣了,为什么?她也想知道啊!她好端端的走着,就被一个雷给劈的穿越了,她还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劈呢。
容泽缓缓将竹简卷起:“这位姑娘以琴为本,因情而生,自琴中体会人间爱恨嗔痴,你应是人间情谊所凝成的灵。”
白芷蹙眉,她是人间情谊所凝成的灵?怎么可能,她明明是穿越来的。
“你是不是浪得虚名啊?不懂不要乱说,我才不是什么凝出来的,我是个人!”
容泽没回答,反倒是垂眸一笑,笑意却是深入眼底:“琴便是情,姑娘因情而生,我奉劝这位公子一句,还是离她远一些比较好!”
此话一出,白芷立刻毛了,她和姚的关系好不容易近了一点,居然被他说的是跟个祸害一样,不满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情使人迷,公子身为杀手不该有情,有情就不再是纯粹的杀手,公子会陷入危险之中!”
姚冷哼了一声:“是么?以我看听你的话才会陷入危险之中吧?”
话音落,姚的匕首已经毫不犹豫的划向了容泽的脖子,血线飘飞,几滴血液落在地上,竹简一下砸在了桌上。
白芷一惊:“姚,你干嘛,我还没问清呢。”
“问什么,这人没一点是真的,出来吧,我知道你没死。”
修长的身影自书架后走出,手里还拿着一卷竹简,淡然道:“你还是回去吧,以你手中的破铜烂铁是杀不掉我的。”
白芷眨了眨眼,不敢置信的看向矮桌旁的人,才发现那个人正一点点的变淡,片刻后消散不见了。
这……这是幻影啊?可是她怎么没看出来呢?
正不解的时候,忽然察觉到周围杀意大涨,白芷微微一愣,抬头一瞧,就见姚握着匕首浑身颤抖的站在那,握着匕首的手关节泛白,显然正极力隐忍着怒气。
“你……”
容泽抬眸看了过来,眼中笑意亦缓缓消散,两个人忽然都变得正色起来,白芷意识到了事情不对。
“姚,你认识他啊?”
姚唇角一撇,笑容冷酷而嗜血:“谁知道呢。”
话音落,衣袖一甩,一根飞针径直冲向了容泽,容泽宽大的衣袖一挥,飞针被挡了开去,叮的一声刺入墙壁,随即身形一飘从窗口飞了出去。
姚紧随他追了出去。
两个人居然就这样打起来了?
白芷慌忙跟出去,却见两个人早就跑的没了影。
不过幸好的是姚还带着瑶琴,她循着瑶琴追去,总算在清谊观外找到了两个人。
当时,两个人已经停止了打斗,正在对峙。
容泽面不改色一手提着瑶琴,足尖点在清谊观的墙头,只平静的看着姚。
姚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微微喘息,手中的匕首紧了又紧,怒视着容泽,恨恨的呸了一声:“卑鄙。”
白芷打量了一眼容泽,发现他和先前看到的那个人不一样,他穿着一身黑衣,衣角随风而舞,长发未挽,只随意的散着,发丝上还带着些许水汽。
很明显,这家伙刚刚洗了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