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丫很是佩服这个读书识字又会算账的厉害舅妈,尤其是她并不像老四家的汤氏一般势利眼,从没有瞧不起家贫的王珍母女,每逢走亲戚,都好好招待大姑和外甥女,临走了还给胖丫包好些吃食。由于大人态度的影响,表弟小刚从小就和表姐胖丫处的不错。
“我记着他们要回来,做的多。一会把粥乘出来单独拿个小砂锅温着,人回家就能吃,还炖的更烂呢。”胖丫笑道。
“嘿,来了来了!”小花气喘吁吁跑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中年妇人,是小花的邻居来当帮工,已经在铺子里帮了些时日,都是老实本分的。
“今个腊八,我煮了腊八粥,你们吃了再去铺子,热热乎乎的身上舒坦。”胖丫笑着揭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气充满厨房,小花盯着那锅粥,垂涎三尺,赶忙拿了个碗,巴巴的准备尝尝。
“看给你馋的!”胖丫笑着接过碗,给她乘了一碗粥,又单独分了两个小砂锅粥出来,放在旁边的小灶上温着。
粥很烫却很香,小花尝了一口,烫的直吐舌头,挤眉弄眼道:“好吃!真好吃!”
胖丫给众人都盛了粥,正打算给四舅舅送一碗呢,谁知道王老四已经闻香而来了。
“好香的腊八粥!”王老四接过,一气喝半碗,赞道。
大家伙热热乎乎喝了粥,周身都暖了起来。王珍要同小花她们去铺子了,临走时胖丫提了个小砂锅给她,在她旁边耳语,道:“娘,没人给爹爹熬腊八粥,你见他了请他来铺子里喝吧。”
王珍脸一红,啐道:“乱叫什么,没规矩!”却将砂锅接了去。
胖丫笑嘻嘻去抢砂锅,道:“那算我多事,娘把粥留下吧。”
“死丫头!敢打趣你娘!”王珍笑着躲开,将砂锅同其他东西一道放在推车里,冲胖丫挥挥手,道:“娘去忙了。”
四舅舅喝了两大碗,心满意足的去修老宅子了,胖丫独自一人在厨房洗锅洗碗。估摸着三舅妈他们回来都要到下午了,胖丫收拾完了便去市场采买食材,顺带多买了好些蔬菜和肉,打算做一桌好菜给三舅妈他们接风。
茶马街。
进了腊月,街上便显出了些萧条,临近过年,好些商铺都关了门。在外做生意的人这时候都带着一年赚的银子踏上回乡的路途,茶马街上好几家外地老板开的铺子早在刚入腊月就歇了业。
不过胖丫家的麻辣烫铺子生意却一天比一天红火。
冬日吃麻辣烫,一嘴的红油吃出满身汗,通透,舒爽。好些人家穷,吃不起肉,去菜市场一文钱买肉,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可又想吃,咋办?
荤串子撸起来!一文钱两个肉串,开个荤,尝点肉味,算是给辛勤劳作一年的自己一点小奖励。
王珍穿着个粗布围裙,布衣素钗站在大锅后,笑吟吟的捞了串串递给食客,小花在旁帮着收钱,两个帮工忙里忙外收拾桌子送酒。
李青远远站着,看着王珍忙碌,透过升腾的热气,看着她忙碌而快乐的脸,不自觉的咧嘴笑了。还记得前几个月见初见她,她被打的鼻青脸肿,眼神里都是绝望。这才短短数月,她就变成了忙碌而快乐的小女子,真好。
“李哥!”王珍瞧见李捕头,冲他挥挥手。
李捕头脸上一热,短短半个月,他每日来店里看看,遇见食客多时甚至会搭把手帮帮忙。两个人再不似原先那样拘谨,王珍甚至能在别人面前大大方方的喊他李哥。
李捕头走过去,笑道:“王家妹子,生意好的很啊!”
王珍拢了拢头发,从灶台边提了个小砂锅出来,递给他,道:“今个腊八,胖丫说你定没喝腊八粥,便给你带了些。”
旁边的食客哄笑着凑趣,道:“那是,谁不知道李捕头是光棍一条,哪有人给他煮这玩意!王老板有心啦!”
王珍脸一红,嘴上却不输,道:“再乱说,以后我家铺子不做你生意了!”
那食客赶忙笑着摆手:“别别,这麻辣烫我一天不吃浑身难受!可别不做我生意,我刚啥也没说,啥也没说!哈哈!”
王珍笑着多拿了串肉递过去,道:“喏,吃吧!”
食客接过,爽朗大笑:“王老板大方!”
饼子西施靠在门口瞧热闹,李捕头与王珍彼此有意,瞎子都能瞧出来,更别说黄氏这样的久经风霜的人了。起初黄氏还有些失落,李捕头这等钻石王老五自然得黄氏惦记。他不同旁的轻浮浪荡子,从不见她是寡妇就想占她便宜,这茶马街虽然是他的地界,可他从不仗势欺人,叫黄氏很有好感。甚至盘算着,若是再嫁,嫁给李捕头这样的人也挺不错。
可惜……饼子西施瞧了眼王珍,摇摇头。可惜人家两个彼此有意,截胡了。
饼子西施又不是那为情为爱要死要活的二八少女,早就看透了,想嫁李捕头不过是想找个依靠。有了更好,没有也拉倒,这些年不都过的好好的嘛。再者稍微一打听,黄氏就知道原来李家老宅和王家老宅是门对门,原来人家两个几十年前就是青梅竹马,那就更没别人什么事了。
于是饼子西施早就死了这条心,每日瞧瞧李捕头巡街路过,两人暗中眉来眼去,倒也有趣的很。
“饼子西施,来两个烧饼!”有麻辣烫的食客边吃串边喊。
“来咯!”饼子西施笑着送烧饼。
原先她这酥饼铺子的核桃酥饼卖的最好,远近闻名。可自打麻辣烫铺子开门后,就着串串买烧饼的人就多了起来,卖烧饼的钱竟然超过了核桃酥饼。
“托你们福,我这生意也更好了。”饼子西施笑着对小花王珍道。
这两个都是厚道人,若是换了别的老板,早就另外收她提成钱了。
李捕头提着粥罐子,往门口的小桌前一放,小花敢进递了个勺子,李捕头打开盖子,里头香气浓郁,扑鼻而来。多少年没好好喝过腊八粥了,李捕头看着粥叹了口气,这种费时费心的粥,只有家人才有心思熬制,他好些年都没尝过了。
一口气喝完一罐子,李捕头觉得浑身暖融融的,心情格外灿烂。
“我巡街去了!”李捕头将砂锅还回去,咧着嘴笑。
“去吧。”王珍抱着砂锅脸微红。
忙到快傍晚,串串都卖光了,王珍忙活着关铺子,正收桌子呢,听见王老四的声音:“姐,收摊了?”
王老四手里提了好些东西,有酒有卤肉什么的,站在铺子门口。
“老四,你咋来了?”王珍出来道。
“我去看看五味十字的酒楼装的咋样了。今天三嫂和小刚回来,我买了些酒和卤肉回去加菜,顺道拐过来看看你们。”王老四边说边往里头走,四处瞧了瞧,这还是他头一次来铺子。
“我正好收摊,一块回吧。”王老四道。
王珍点点头,叫他坐着等会,自己赶紧收东西去。饼子西施从隔壁过来,见铺子里坐了个生人,长的与王珍有些相似,便擦这是王珍的娘家兄弟。
“王姐,这是你要的桂花头油,两瓶。”饼子西施将两个挺漂亮的瓷瓶放在桌上,“下午我订的货到了,正好给你们带的头油来了。”
“桂花头油?”王老四拿起那瓶子瞧,这东西他见过,汤秋以前的梳妆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似乎是有个什么桂花头油之类的东西。
饼子西施瞥了他一眼,见这家伙一身的土,脏不兮兮的,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黄妹妹,这是我家四弟。”王珍介绍道,“老四,这是隔壁酥饼铺的黄老板。”
王老四冲她问了好,道:“这头油是干啥用的?”
“抹头发的呗。”饼子西施道。
“多少钱?”王珍收了头油,道。
“两瓶,一共五十文。”饼子西施道。
王珍掏了钱给她,王老四在旁看着咂舌,没想到这么小的两个小瓶子就要五十文,以前汤秋不知买过多少瓶,肯定花了不少钱。想到汤秋就肉疼,王老四叹了口气,那贱、妇花自己的银子打扮的花枝招展,却跑出去勾搭野男人,想想就胸闷。
饼子西施送了东西拿了钱便走,王老四见姐姐还有阵子要收拾,便追着饼子西施出去。
饼子西施见那脏兮兮的王老四追着自己,眉头皱了起来,这家伙想干嘛?
☆、第53章 装修酒楼
“黄老板,等一下。”王老四追进酥饼铺子,见铺子里摆着各色酥饼点心,看着就好吃。
“怎么了?”饼子西施皱眉,各种追着她屁股后头的登徒子她见的多了,难不成这王老四也是个不安好心的?
饼子西施常年受各种奇葩猥琐男的各种姿势骚扰,对男人极端警觉。面上虽然是一副开张做生意和气生财的样,可心里早就崩紧了弦。
王老四挠挠头,自己跟着黄老板又不认识,跟人家打听女人用的脂粉是不是有点唐突?可他实在想置办点姐姐需要的东西给她添妆,给银子姐姐她肯定不会收,若是买些女人喜欢的脂粉头油什么的,岂不是正和姐姐的心意。到时候姐姐若是推脱不要,王老四大可耍赖皮,说如果不收他就把东西都扔了,反正他一个大男人也用不着。
要不然,先买点她家的东西套套近乎?反正晚上要给三嫂和侄子接风,多准备点点心也是好的。
王老四打定主意,买买买。
“那啥,我想买点酥饼点心,黄老板有什么推荐的么?”王老四看着玲琅满目的糕点,不知该选哪个。
每家铺子都有自己的招牌货,饼子西施见生意来了,便进了柜台里头,给王老四介绍她家的酥饼点心。
王老四听得心不在焉,反正他意不在点心,心里一直盘算着买脂粉的事。
饼子西施一边介绍一边皱眉:看这货心不在焉的样,难不成这就心猿意马了?
顿时心里更是警觉。
“……那,你看着给包两斤点心吧。”王老四挠挠头,他反正不爱吃点心。
饼子西施看了他一眼,心道:给你丫包最贵的!最喜欢宰色眯眯的大肥羊了!
便将店里最贵的点心分别包了两斤。王老四一个不留神,发现饼子西施竟然提了五大包点心,每一包都有两斤重。
“我……”王老四顿时傻了眼,他是说每样包一点,一共装两斤,谁知道这老板竟然包了五样点心,一重包了两斤。
十斤点心,也太多了吧!
“一共八百文钱。”饼子西施看着王老四傻眼的样,暗暗得意,宰的你哭爹喊娘以后再不敢来!
人家包都包了,王老四不好意思叫退了,便摸出八百文,递了过去。饼子西施将点心塞到王老四怀里,王老四抱着点心,饼子西施将他往门口推,道:“谢谢光临哈,我们打烊了,快走吧。”
王老四还没问正事呢,就被推了出来。王珍正好收拾完,奇怪的看了眼弟弟,怎么买这么多点心。
当着姐姐的面,再不好问了,王老四闷闷抱着点心同王珍一道回镖局去。
刚进镖局,就听见里头一阵喧闹,胖丫跟个小疯子似得在院子里乱窜,后头撵着个十一岁的少年。
“姐,你别跑!再给我吃一口!”王刚气喘吁吁的追在胖丫屁股后头,胖丫手里攥了块花生糖,冲王刚挤眉弄眼,“来,抓着我就给你!”
“小刚回来了!”王珍王老四齐齐道。
“大姑!四叔!”王刚不再追表姐,笑嘻嘻冲到门口,见四叔怀里抱着好些点心,眼睛都亮了。
王刚比胖丫小四岁,今年刚满十一。从小就爱吃糖,小时候过年有一次邻居家的大哥哥拿块糖逗他,骗他说脱了裤子就给他吃,才三岁的王刚还真就为了吃糖差点把裤子脱了,幸亏胖丫及时赶到把弟弟领了回家。
早知道表?5 芤乩矗盅咎崆白隽嘶ㄉ嵌核?br /> 有了点心,花生糖便没有了吸引力,胖丫自己吃了,拍拍手过来,笑嘻嘻道:“你们回来啦,饿了吧,我这就做饭去。三舅妈回屋收拾东西去了,一会就出来。”
正说着,三舅妈郭氏从屋里走出来,笑着看着大伙,道:“看这热闹的,小刚,别堵着门啊,叫你大姑四叔来屋里坐。”
郭氏三十出头,五官算不上特别亮眼,气质却很不错,一瞧就是女强人的类型,很对胖丫胃口。
见王刚嘴馋,王老四将点心拆了,装了四个盘,王刚旅途劳顿,还没开饭,只喝了碗腊八粥垫肚子。半大的小子正是饭量好的时候,一碗粥哪够啊,这会肚子饿的咕咕叫,捻了几块点心就狼吞虎咽。
“少吃点!”王老四轻轻敲了敲侄子的脑门:“一会就开饭了,你吃饱了点心,哪有肚子吃饭。”
“点心好吃!”王刚塞了满嘴都是。
“一会有你后悔的!”王老四笑道:“你表姐做菜手艺可好,一会你光看我们吃,自个吃不下了,别急啊。”
王刚果然就吞了最后一块点心,不再吃了。
郭氏笑盈盈看着儿子闹腾。王刚常年在省城念书,难得回家,姑姑叔叔们问了问他的学业,郭氏笑道:“私塾的先生们都夸他肯用功,将来必有出息。”
王珍点头笑道:“小刚从小就懂事,刚开蒙时我就听说,他学的比旁的孩子都快,人又懂事,将来考了功名,叫大姑也沾沾光。”
王刚年幼,跟大人们说会话便被郭氏放出去玩耍了。郭氏离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王老三虽有写信提到过,可毕竟说的不甚仔细。打发了孩子出去,郭氏细细询问,将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一一问清。
“和离了也好,带着胖丫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外头人嚼舌头就嚼去吧,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郭氏笑道,“大姑和四叔就在镖局住下吧,反正这地方大,屋子多,一家人住一块热热闹闹的多好。”
“王家老宅在修葺,年底便能好。”王珍笑道,“我跟胖丫总要自立门户,不能一辈子都靠着别人。”
郭氏点点头,大姑子同外甥女都是争气的主,不是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所以她才愿意帮。有些人值得帮,有些人帮了也没用。
“嘿嘿!”王老四嘿嘿一笑,“反正年后姐就要嫁出去了。”
王珍脸一红,啐道:“就会欺负你姐!”
王老四嘿嘿挠头,道:“过了年我也给我看处宅子去,人总得有个自己落脚的地方。我给咱家的加盟店跑跑生意,再过两年,娶个媳妇生一窝娃娃,老婆孩子热炕头。”
“好好!”郭氏笑眯眯道:“我对镇子上的人挺熟悉,要不我给四叔留心下,物色人选?”
王老四点点头,道:“三嫂眼光准,我这次再娶,可得让大伙都帮我瞅瞅。”
一家人闲话家常的功夫,胖丫已经做了一桌子菜。王刚早就闻见味儿,钻了好几次厨房,帮着把菜端了过来。
四舅舅将买的卤肉摆盘,拿了酒,一桌子好酒好菜,大家伙吃的高高兴兴,就连平日不贪杯的王珍,也忍不住多喝了两杯。
第二日一早,李捕头就来镖局门口堵人,将刚要出门的王老四给堵住了。
“小舅子,其他三层铺子我都买下了!”李捕头高高兴兴的捏着三张房屋契书,“可以着手装修了!”
“好好!这么快!”王老四惊道。
李捕头嘿嘿一笑,他心里急啊,恨不得赶紧准备好一切把媳妇娶回家!
“小舅子,拜托你了!”李捕头道。
“好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保管年底前弄好!”王老四拍着胸脯保证。
李捕头说完便走了,王老四拐回镖局,王珍已经去铺子里了,便去寻胖丫,将酒楼的事告诉她。
胖丫吃了一惊,没想到便宜爹竟然买了座楼送给她娘当聘礼,不由咂舌。
“胖丫,这酒楼将来你来经营,四舅问问你的意思,看看装修成啥样。”王老四道。
胖丫摸了摸下巴,不假思索道:“逼格!”
“啥玩意?”王老四一头雾水。
“就是,装修不要暴发户式的豪华,最好弄的雅致点,桌子不要摆太多,咱们这是高端酒楼定位,菜品定价高,所以环境得衬得上。”胖丫解释道,“我自个一个人当主厨,一天做的菜量有限,若是价格定的低,势必要走量才能有赚头。可我做不了那么多菜,只能走质,一天不求卖多少桌,只要菜品精就可以。”
王老四想想,是这么个道理,一个人一天能做多少菜啊,人家是冲着胖丫手艺来了,换了其他厨子食客未必买账。
王老四也是走南闯北跑商的人,见识不低,这种高端酒楼他在旁的地方也见过,比如高讼师父子提过的月满楼,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座高端酒楼。月满楼一天只做十桌菜的生意,并且价格极贵,想吃,得排队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