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咱们一夜不睡,还是挺消耗体力的。再说,明天还要进城,吃饱了好有力气干活啊。”
秦氏还是有些犹疑不定,“那个,真的行吗?别没挣着钱,油盐倒又白浪费了……”
“娘啊,”云叶开始撒娇了,“你还信不过我吗?”
说完,吐了吐舌头,有些后悔,心中暗暗嘀咕:“自己记得以前的云叶是不会这么撒娇的。”因为,十八岁的云叶,是个已经到了出嫁年龄的大姑娘。
“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表演,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唉,不管啦,总之,只要能不饿肚子,真管不了那么多啦!”
果然,秦氏和云争、金娥都不再说什么了。
说句实话,现在的云叶,在这个家里的话语权,已经超过了秦氏。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云叶是女孩子,在家里又是老大,自小就是秦氏的好帮手。
大人忙的时候,弟弟妹妹都是云叶带着,所以她的话本来就很有权威性。
再说了,这次放高利贷的那些人过来家里掠夺的时候,云叶可是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很泼辣的一面!
看见那些人要抢家里的粮食时,云叶拼命去夺,这才被他们无意中打在头上的。
男人没了,秦氏一个女人,自然而然地就把家里的长女当成了靠山。
此时,见云叶如此坚定,秦氏也增加了几分信心,想到晚上出去,又关切地问云叶,“你的头还疼吗?”
“下午睡了一觉,已经不疼了。”
“那就好。吃饭吧,吃完就走。”
其实,晚饭简单得很,吃蒸馍、喝蒸馍水。
不是秦氏小气,实在是家里的那点儿白面都蒸馍用了,根本没有再熬汤的其他食材。
不过,乡下人也有不少吃蒸馍喝蒸馍水的,所以这也不算什么。
过去生产力低下,土地产出较少。晚上不用干什么农活儿,乡下人能少吃些便少吃些。否则,等明天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便要断粮饿肚子了。
晚上睡得也早,还不是为了省下一点儿灯油钱……
唉,说来说去,都是穷惹得祸。
岸上村,村如其名,七里外就有一条大河,名字叫沱河。
沱河很宽,不知道源头哪里,水流倒不急。
一年到头哗哗地流个不停,大旱之年,也从未断流。方圆几十里的土地,除了下雨,旱天都靠挑沱河的水浇灌。
沱河冲击出一片大平原,因此,岸上村的土地还算肥沃。
云叶其实有些遗憾,岸上村附近并没有大山。没有了山,便少了许多山珍产出。
沱河往北二十里外,倒有一座小山,不过只是海拔二百米,山里并没有什么好东西。
远远地看过去,不过就是个大土包,之所以叫山,也就是因为那土包是石头堆积成的罢了。
这便是云叶所知道的村子附近的山水了。
现在,秦氏领着三个孩子要去的便是这沱河的方向。因为,从村子往北到沱河之间,小树林非常多。
全部都是自然形成的野生林,长着些不成大才的柳树、杨树,还有榆树之类。
冬天的时候,村子里会有人来这里拾干枯的树枝当柴火。
☆、007 夜捉金蝉
云叶姊妹几个也是来过的,因此很熟悉。虽然知道附近有不少坟地,也不觉得害怕。
云家住在村子的最北头,所以,娘四个从家里出来一路向北,一个村民也没有碰见。
此时,还能看得见路,他们带的火把便没有点着。
其实,秦氏也多了个心眼儿,并不想点亮火把。
恐大家知道全家捉金蝉卖钱,明天要是一个也卖不掉,倒又被人看笑话。
自己一家人被人笑话和瞧不起的次数真是太多了……
今天的事,有些尖酸刻薄的人,背后还不知道说什么呢。
走在前边的金娥突然便叫起来,“咦,这里有一个!”
说完,便扑上去,弯腰从树上拿下来一个金蝉,献宝似的跑回来给大家看。
天虽然已经完全黑了,金蝉却还没来得及爬得太高,所以不过是刚刚离了树根半米,金娥因为个子低,一下子便看到了。
“娘,点了火把,我好好看看!”金娥兴奋得很。
秦氏依言点着了火把。
小小的金蝉,爪子轻轻地动着,腿下还带着泥土。身上的外皮金黄,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黑黑的眼睛硬硬的,小嘴尖尖,一个吸管一样的东西贴在嘴下,那便是它喝树汁的器官了。
云叶摊开手,金娥眉开眼笑,喜滋滋地把自己的劳动成果放在云叶手里。
云叶面带微笑,看着手掌上的小东西,慢慢地往前爬。
两大四小六个小爪子一动一动,把手心弄得痒痒的,真好玩儿。
云叶笑眯眯地夸道:“我们金娥真能干!放到你的罐子里吧,明天数数,看金娥能捉几百个!”
很快,云争也得了一个。
到底是十六岁的男孩子了,虽然看着高兴到底没有那么激动,随手便把金蝉扔到了手里的罐子中。
四个人每人掂了一个罐子,里面都是滚水化开的盐水,专门用来泡金蝉的。
夜风习习、树叶飒飒,在这盛夏酷暑的夜里,很是凉爽。
很快,月亮便升起来了。
四人也不再耽搁,分散开来,开始专心致志地瞅树上的金蝉。
因为树林密集,这里的人又不吃它,数量还是不少的,四个人很快便捉了几十只。
当然了,时间越晚,金蝉爬得便越高,掂着脚也够不着了,竹竿开始发挥作用。
若是竹竿也够不到的地方,云争便爬树上去,在大家关切的目光中得意地手到擒来!
以前树上留着的蝉蜕,也用竹竿给够了下来,都让秦氏装到了一个专门的袋子里。
看着在盐水中飘飘荡荡的金蝉,四个人越战越勇,搜索的面积大了、脚步也快了。
因为,若是不抓紧时间,等金蝉爬上了树梢、或者被树叶遮住,就看不见了。有时候,就算看得见,也够不到。
到了后半夜,月亮都快下去的时候,金蝉便越来越少了。
云叶直起腰,抬头看看满天的繁星,再转头看看手中的火把,真是恍若隔世啊……
金娥从前头跑回来,“大姐,我的罐子满了!”
“嗯,金娥最能干!”云叶看看月亮,转头问不远处的秦氏:“娘,这里离沱河还有多远?”
☆、008 温馨一家
秦氏不太确定,“估摸着还得有两里地吧……”
云叶摇摇头。
算啦,今天就不去了。
虽然已经走到了这里,不去有些遗憾,但是今天也没有准备工具,就先放它们一码!
等哪天准备好了东西,再去捉它们!
嘿嘿,那可又是一道美味啊!
云争走过来,看见云叶满脸的笑意,好奇地问:“大姐,你笑什么?”
“哦,没什么。”
云叶回过神来,看看自己手中的罐子,差不多满了。
秦氏的最少,也差不多一罐子。云争的罐子最满,满得快要盛不下啦!
恐走路颠簸掉出来,云叶道:“云争,把你的匀到娘手里的罐子里一些。路上掉了一个都心疼死人!”
这可是全家费了大半夜的功夫捉的呢!
金娥看着满满四罐子金蝉,圆睁了大眼,惊呼道:“哇,这么多!大姐,你说有多少个?”
云叶也特别高兴,“回去数数就知道了。”
云争却想着云叶说的,挠挠头,“不知道明天能卖多少钱?”
秦氏笑着说:“能卖十文钱,我就满意了!”
云叶一跺脚,怒:“娘,你别说丧气话!”
众人都笑了,于是,一家四口高高兴兴地往家走。
秦氏到底关心孩子们,摸摸金娥的胳膊:“金娥,你冷不冷?”
“叶子,你的头疼不疼?”
“云争,你饿不饿?”
把三个孩子都问了一遍,听大家都好,秦氏这才算放了心。
云争举着火把,在前边带路,其他三个火把都熄灭了。
等到了家,秦氏把四个罐子都放到了堂屋空空的粮缸里。今天太晚了,来不及收拾,明天早上再说吧。
再说,万一老鼠或者黄鼠狼把它们拉走了,到哪儿哭去?!
金娥体谅云叶受伤,手脚很勤快,急匆匆地端来脸盆,“大姐,给水。”
云叶摸摸金娥的头,匆匆洗了把脸。
家里没有暖壶,太晚了也不想烧热水。再说大夏天的,云叶便用凉水冲了冲脚。
云争更是连盆也不用,舀着水,直接冲冲脚,就算洗完了。
等秦氏收拾好东西,三个孩子都洗好了。
见云叶给自己端水,秦氏忙心疼地道:“你这傻孩子!自己还受着伤呢,还不快歇着去!”
云叶笑笑,“知道了。娘,你也早些歇着吧。”
看着云叶温柔的笑脸,秦氏有一霎那的恍惚。
感觉这个女儿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真是奇怪!
秦氏摇摇头,端着水盆放到了院中的石桌上,轻轻地洗漱起来。
而屋里,金娥蜷着小小的身子,已经香梦沉酣了。
云家只有三间屋,还是云大和秦氏成亲那一年盖的,算算也有二十年了。
说是屋子,其实就是个四周有矮墙的破棚子罢了。
矮墙别说砖了,连土坯都不是,就是泥糊的,房顶便是茅草。
一到下雨,房顶漏得厉害!
云大和秦氏带着金娥住在东间,云叶和小翠住在西间,中间既是堂屋也是云争的卧室……
堂屋正对着门摆了一张桌子,左边挨着桌子铺了一张小床,便是云争的了。
☆、009 所谓厨房
院子里搭着一间草棚,只是里面有泥灶、水缸,便是厨房了,其实根本算不上房子。
因为厨房没有围墙和门,每天晚上,秦氏都要把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搬到堂屋,防贼……
云家住的十分拥挤,现在云大去了,小翠被抢走了,屋子里倒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云叶躺在床上,本来以为穿越来的第一个晚上会睡不着,心里想着这贫穷却温馨的一家子,却渐渐地睡熟了。
第二天云叶醒来的时候,太阳都出了老高了!
云叶忙起了床,洗漱完毕来到厨房,秦氏已经做好了早饭,正往外盛菜。
见云争在院中洗手,云叶问:“是云争烧的火?”
自古以来,除了厨师和那些伙夫,男人多不进厨房的。农村虽然没有那么多讲究,但是这个事情云叶还是知道的。
秦氏不以为然,“他烧个火还不是应该的。你多睡会儿吧,起来这么早干什么?”
云叶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可是这家的老大呢!再说,以前都是云叶第一个起来烧火做饭,囧!
秦氏关切地问,“你的伤怎么样?”
云叶摸摸头上的白布,笑道:“娘,放宽心吧。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头上有伤了。”
唉,可惜你的女儿已经没了……
秦氏果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云叶看着秦氏手上盘子里的菜,暗暗点头。
这里此时正是盛夏,地里的蔬菜还是很丰富的。
也幸亏那些混蛋没有把菜地里?div align="center"> 牟硕几蔚羧恿耍裨颍嬉砸安肆四兀?br /> 两人刚出了厨房,金娥蹦跳着跑过来。
“大姐!”金娥喜滋滋地表功,“我把那些金蝉一个一个都洗得很干净了!”
云叶抬手摸摸金娥的头,赞道:“金娥乖!等会儿我用油煎几个,金娥第一个尝尝,怎么样?”
金娥立即便笑了,喊着:“我来烧火!”一头便钻进了厨房。
秦氏其实也有些好奇,闻言,并未阻止金娥烧火。
秦氏对云叶说:“你刷菜锅去吧,我给你端过来。”把碗盘放到院中树下的石桌上,便去端那些金蝉了。
云叶家的厨房砌着两口灶,样式嘛,便是农村常见的那种地锅。
底下是青砖或是石头砌成,为了方便使用和节约柴火,一大一小两个锅是紧挨着的,各有一个灶洞,各烧各的火、各掏各的灰。
靠墙的也就是里面的那个,一般都是大锅。用来煮饭、蒸馍、烧水。
烟囱也都是从这个大锅边开到墙外,小锅的浓烟也从大锅的烟囱往外出,很是方便。
逢年过节若是家里吃饭的人多了,或者需要大锅煮菜、炖菜的时候,也会用到这口锅,因为主要是用来蒸馍的,大锅也叫蒸馍锅。
平时家里炒菜,多用靠近门口的这口小锅,多叫菜锅。
菜锅一般在锅沿儿的左右两边各带个耳朵,方便拿掉。
家里做饭的时候,烧火的人有时候需要同时烧两个锅灶。
把里边的大锅兑上水,上边蒸着馍馍;等大锅里的蒸馍差不多熟了,便开始烧小锅炒菜,等菜炒好了,便可以揭馍了。
☆、010 牛刀小试
馍和菜同时上桌,冬天也不会冷掉。
把大锅里的饭盛完了以后,刷洗干净倒入凉水,不用再烧火,灶膛里的余火和热灰便会把冷水给烧热了。
冬天晚间吃了饭,全家便用大锅里的热水洗漱、泡脚,连暖壶都省了。
过去没有专门的澡堂,乡下人家里也没有浴室,只要厨房密闭得够严实,便在厨房里擦身子,大冬天的也不怎么冷!
若是家里有人没赶上饭时,给他在锅里留些饭菜,大半天都不会凉掉。
这便是烧地锅的诸般好处了,真的十分实用。
云叶出身美食世家,自己又是厨师,看见厨房便很亲切。
一脚踏进厨房,云叶抬眼便看见锅灶和案板,便如见了老朋友一般,连心情都好了许多……
案板、灶台上都收拾得很洁净,菜刀也擦洗得瓦亮!
秦氏平时十分勤快,屋里屋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此时,锅灶里的灰还是热的,点起火来十分容易。金娥又是做惯了的,很快火苗便燃烧了起来。
云叶挽起袖子,掀开锅盖,果然小锅里有大约一碗水。
其实这水是为了锅底的余火不把小锅烧坏才放进去的。一般盛干净了饭菜之后,马上便要倒一瓢凉水进去。
云叶拿起丝瓜,把小锅刷了一遍,把刷锅水给弄了出来。
转身从水缸边儿拿起水瓢,舀了半瓢凉水倒入锅里,又刷了一遍,才算放心。
只有刷了两遍,才不会让前一锅菜的味道,影响下一锅菜的味道。若是前一个菜辣椒放多了,便要多洗几遍。
否则,若是因为锅子没有刷洗干净而让两个菜串了味道,那才叫倒霉咧……
此时,秦氏端了一碗金蝉进来了。
金蝉清洗得十分干净,对此,云叶是十分满意的。
吃食嘛,第一重要的便是卫生。
菜锅里略略冒起了白烟,残余的水已经烧干了。
云叶抬手拿过锅铲,在油罐子里铲了一些猪油出来,垂手把锅铲放入锅里。
铲子上沾着的猪油,因为锅子的热度融化了,滑到锅底,由白白的油膏状化成了无色的油水状。
过去因为吃肉少,猪油就变得珍贵了。乡下人不吃菜油,都是用猪油炒菜的,虽没吃到肉肉,怎么也算沾了些荤腥吧。
见油面上略略起了青烟,云叶把沥干了水分的金蝉倒入了锅中。
“滋啦”一声,油点儿四溅,一股香味扑鼻!
金娥咽着口水从灶膛前站了起来,伸头往锅里看。
秦氏忙道:“你这个丫头,快坐下,仔细锅底火苗烧了你!”
云叶抄起锅铲,贴着锅底,抄起金蝉,不停地翻动着。
问道焦香味了,云叶便对重新坐下烧火的金娥道:“小火。”
因为油不是太多,不能炸,只能把金蝉炒一炒。
再说了,这个菜锅是个尖底,不是平底锅不好煎,只能炒了。
所以,这个便是炒金蝉,而不是煎金蝉了。其实,还是煎的好吃。
不过,金蝉因为是高蛋白的,体积又小,无论煎还是炒,时间都很短。
若是为了卖,便不会这样用铲子摁压。
看看金蝉的外皮颜色金黄油亮,熟得差不多了,云叶道:“金娥,熄火吧。”
☆、011 试吃金蝉
充其量,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只要把握好火候,几乎人人一学就会。
所以,还算是很容易做的一个菜。
云叶为了熟得快,用力得用锅铲一个一个按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