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寡妇可不信这茬,不过她今天来的目的可不是为这,自然也不会主动戳破。
又坐了一会儿,杜寡妇状似随意道:“咋方才我来的时候没看见老三一家人?”
崔氏老脸一僵,这杜寡妇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紧闭屋门躲在屋里吃肉,自然是外人看不到的。
“这谁知道,天气冷,我也没出屋。”
杜寡妇站了起来,“那我去和老三两口子打声招呼,毕竟之前是我家对不起人家,哪能来了也不说声,可莫弄成以后这亲戚都做不成了。”
她也不给崔氏阻止的机会,就往门外去了。
崔氏满脸狐疑,对上卢老汉同样狐疑的老脸。
这杜寡妇到底是在演哪处戏?
三房屋里,大家特意说着笑着,尽量去忽视杜寡妇来的事,以及外面小胡氏做饭时弄出来摔摔打打的动静。
都知道三房一家人最近上火啥,自然没人不识趣去提那不该提的事。
大家正说笑着,突然门上的棉帘子被掀开了,温暖的屋里顿时涌进来一阵寒气。
“老三,老三媳妇,在家啊?”杜寡妇满脸堆笑,在看到屋里这么人后,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和卢明海两口子打了招呼:“老二一家子也在,今儿啥日子啊,咋都聚在这儿。”
都不是刻薄人,人家一脸笑,你也总不能一口唾沫吐上去。见三房两口子阴着脸,卢明海主动站起来招呼道:“今儿老三家杀猪,所以我们一家人在这里吃饭。”
卢明海说完这句话,就没再说话了。
杜寡妇有些尴尬,心里骂这一群人没规矩,咋就不知道招呼她坐。
“你来做什么?咱家不欢迎你!”乔氏出声道。杜寡妇来找的是她家,她可没脸让二哥两口子帮忙出面得罪人。
杜寡妇笑着道:“老三媳妇咋这么说话呢?”她一副和乔氏十分亲近的样子,那样子就好像是长辈在亲切的数落自家不懂事的晚辈。
杜寡妇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所有人都清楚。
乔氏也清楚,不过她才没有想和对方虚与委蛇的兴趣,遂啐了一口道:“别跟我摆得一副咱们多亲近的样子,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之前发生那事都忘了?你跟谁套近乎啊,赶紧给我滚!”
乔氏指着门,十分不客气地看着对方。
杜寡妇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你这小辈儿咋这么说话呢!我跟你娘可是亲家!”
不待乔氏出口,已经喝红脸的卢明山站了起来,一脚把屁股下的凳子踢开。
“我亲你娘的家,给老子滚,再不滚老子拿刀劈了你!什么样的老东西养了什么样的种,你那龟儿子祸害了老子的闺女,老子还没找你算账,你现在倒跑到老子面前充大爷……”
卢明海和周进忙站起来去拦卢明山,而乔氏气得直跳脚,却没有去怼杜寡妇,反倒去捂卢明山的嘴。
“你给我小声些,生怕人听不见是吧?”又转头撵杜寡妇,“你赶紧走,老三火上头谁都拦不住,待会儿出了什么事,你可别怨我提前没警告你!”
杜寡妇早就被吓傻在当场,自是赶紧屁滚尿流跑了。
崔氏之前就跟出来站在外面听动静,这会儿见动静不对,转身就回屋里去了。
待杜寡妇回转过来,她还特意装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问道:“咋了,我听老三屋里有吵嚷的声音?”
杜寡妇眼含怨毒地看了她一眼,强堆着笑:“没啥事儿,就是老三两口子留我吃饭,我没应。”
还留你吃饭,崔氏在心里唾了一口,没要你的命就是好的。
想是这么想,她面上还是装着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
杜寡妇走后,乔氏埋怨卢明山:“你急火啥,二哥一家子还坐在这里,你看你像什么话。”
卢明山虽喝上了头,但是没醉,此时也意识到自己之前太冲动,忙对卢明海歉疚道:“二哥,我也是气昏了头。”
“气什么,跟这种人置气,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好了,都坐下吃饭吧。”卢明海帮着打圆场,也是在孩子们面前全了卢明山这个做长辈的脸。
大家继续坐下吃饭。
梅氏这才道:“你说她到底是来做甚?我咋总觉得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乔氏拿筷子杵了一下碗,“可不是,我也觉得。”
卢娇月插了一句嘴,“都这样了,她还赖在上房那边没走。”
外面的动静里面若是认真听,还是能听个究竟的,所以都知道杜寡妇没走。
乔氏没有说话,梅氏静默一下,道:“总而言之,你还是多留下心,我总觉得她来是别有目的。”
“好了好了,都说不说这事了,怎么还说。”另一桌上,卢明海冲这边道。他也是怕又把老三火挑起来了。
梅氏翕张了下嘴,没有说话。
乔氏出声劝道:“二哥,二嫂也是关心咱,我也觉得这杜寡妇来不单纯。”
之后三房两口子又出面打了圆场,这事才算是过去。
等二房一家人吃完饭准备离开的时候,杜寡妇竟然还没走。
她来到底是作甚?
直到吃罢晌午饭,又和崔氏坐在那里唠了一会儿,杜寡妇才找到空和胡氏说话。
她将之前去三房屋里的事,说了一下,又道:“老三两口子现在快恨死我了,你说的那事估计不成。”
胡氏态度不明道:“不成就不成吧,反正跟我没什么关系。”
杜寡妇抬头诧异地看她一眼,“你说这话是啥意思?若不是你来找我,我能知道那事,我能来这趟?”
胡氏嘴角含着一抹笑,“我是受人之托,之前我在娘家过得那么苦,亲哥哥亲嫂子不待见,连亲侄儿亲侄女儿媳妇都对我摆脸子。好不容易想到你这个好妹妹,指着你能记着当初我待你的好,能伸手拉我一把,哪知道连你也踩我。呵,这次若不是看着杏儿那丫头当初帮过我,我能回来也是她提醒了我,这事我是不会管的。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想什么办就怎么办,与我无关。”
杜寡妇被胡氏奚落得老脸僵硬,嗫嚅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你这人咋还记仇呢,你不是我亲姐姐吗。”
“你有把我当你亲姐姐?”胡氏讽笑反问。
杜寡妇挂不住脸皮,“要不是你当初那么坑我,我能待你那样?”
胡氏冷笑:“我坑你啥了?你坑你还借你那么多次银子,我坑你还给你送了个摇钱树过去?其中好坏我当初可是说明了,娶卢桂丽做儿媳妇是你下的决定,也是你托我帮你瞒天过海骗过廉儿的,合则我做了这么多,还在你心里落了个我坑你?我坑你,我坑你什么了?”
杜寡妇被奚落得讪讪然,这么一说,好想真还是自己理亏,可当初若不是她胡氏从中又插了一手,现在自己家娶的就是卢家二房的闺女。
她家不用摊个病秧子儿媳妇,还能白得个有钱的亲家。五亩地算什么?卢家二房手里可是有个聚宝盆。可谁成想卢家二房竟然翻身那么快,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富了。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其实杜寡妇早就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那么眼皮子浅,听信了胡氏的。若是娶了卢娇月,家里如今的日子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差,她儿子也不会被卢桂丽那个丧门星克得连连受挫,指不定这会儿都考上秀才了。
能娶上卢娇月,她儿子也不会心心念念忘不了她,以至于来大溪村偷看她,被卢娇杏那个骚蹄子趁虚而入,家里最近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自己今天也不会舔着脸上门。
之前那事杜廉和杜寡妇解释过了,他自然没脸说是起了邪念,自己把自己坑了,而是推说自己忘不了卢娇月,偷偷来过大溪村两次,才会和卢娇杏搭上的。
杜寡妇从来都是儿子说什么都是对的,自然没有猜疑,也因此把造成这一切罪魁祸首胡氏给怨上了。
早知道,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不过现在杜寡妇还不会和胡氏翻脸,因为她有求于人。
“好好好,都是我不对还不行,那你说这事咋办?那卢娇杏真有了?”
胡氏冷笑:“既然不信我,你来这趟作甚?”
杜寡妇讪笑,“我就是来看看情况。”
说白了就是不信她,活该之前被三房两口子那么奚落了一顿。不过胡氏才不会戳破,她就乐意看杜寡妇吃瘪受挫,再送个祸根去她家,她家以后肯定热闹。
胡氏这人记仇,她可没忘记当初杜寡妇是怎么待自己的。
大晚上的将自己赶出来,连过一夜都不让她留。那一刻胡氏就发誓,若是有朝一日,那些让她受到屈辱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既然你看情况,那你就去看。我是受人之托,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事与我无关。”
“这不是想让你帮我出个主意。”
“我可没注意给你出。”
胡氏就是不理这茬,杜寡妇只能铩羽而归,忙活了一日,啥事都没办成,还受了一肚子窝囊气。
回到家后,刚一进门就看见赶紧往屋里避的卢桂丽,她更是怒中火烧。
她可没忘记崔氏今天是怎么奚落她的,更没忘记之前这母女两人是怎么在自己家里作威作福。
杜寡妇冲进东屋,将刚进屋的卢桂丽吓了一跳。
她瑟缩了一下,神情满是怯怯,“娘……”
“我可不是你娘,你娘在大溪村呢,乱认什么娘!你说说我家怎么会瞎了眼,娶了你这样一个人进门,肩不62 能挑手不能提,哪家的媳妇像你这样跟个祖宗似的!还不能招惹,招惹了你就病给我看!你们卢家人都是群祖宗,仗着我孤儿寡母欺负咱家没人,瞧瞧那天你娘家人,差点没将我母子两个挤兑到墙角去……为了给你治病,咱家地也没了,钱也没了,就这你泼妇娘骑在老娘头上拉屎拉尿……你不是很行,很厉害嘛,你怕什么,你娘当初糟践老娘的时候,咋没见你帮我这个做婆婆的说句话……”
杜寡妇骂得口沫横飞,将这阵子自家受的气全朝卢桂丽撒去。
而卢桂丽本就不是一个口舌厉害的,只能默默垂泪,心中又将崔氏怨了一遍。当初她就说不能那样,可她娘非不听,认为是杜家人欠自己的,就要将架子拿起来,让杜家人将自己供起来。
她当时心中含怨,便听了她娘的,哪知她娘前脚走,后脚婆婆就变脸了。这些日子不顾她病体刚愈,可着劲儿指使她干活,甚至屡屡对她谩骂不休。
“……你说要你有什么用,嫁进来时候也不短了,连个蛋都生不出来,还占着茅坑不拉屎……我的天呐,老天这是要惩罚我,我怎么会摊上你这种不下蛋的儿媳妇……”
西间里,书案前的杜廉烦躁地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个圈,才又坐回去。可依旧静不下心,他将手里的书往桌上一甩,一把推开房门走出去。
卢桂丽被羞得呜呜直哭,她能说自打她嫁进门后,杜廉和她同床的次数屈指可数,期间还有几次婆婆在外面看着时间,几乎没有成事,可这种羞人的事她怎么好意思当着婆婆面直说。
“不行,我不能耽误了我廉儿,我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我不能对不起我死去的男人。你给我滚,咱家不要你这种儿媳妇了!”骂着骂着,杜寡妇突然道,并去伸手去推搡卢桂丽,就要撵她出去。
卢桂丽如遭雷击,可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跪下来求杜寡妇不要休了自己。
杜寡妇依旧坚决,甚至要去叫杜廉来写休书。
“娘,你别休了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干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求你别休了我……”
“这是你说的?”杜寡妇突然转了话音。
卢桂丽还以为所求有望,连连点头。
“那行,你那侄女卢娇杏怀了我家廉儿的骨肉,我现在让你回你娘家把她接过来,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杜寡妇这才说出心里的打算。
而卢桂丽已经震惊到没办法言语了。
杜寡妇去了炕沿坐下,继续道:“你放心,只要你办成这事,我家就不休你,那卢娇杏咱家也不会要,待她生完孩子,咱们就把她送走。你三哥已经给她找好了下家,是个山民,人家不会在意她是不是黄花大闺女,有没有生过孩子。”
“可……”
杜寡妇突然叹了口气,态度软和下来,“你也别说是我这个婆婆不讲理,当初为了平息你和你娘家那边的怒火,咱家该做的也已经做了,可谁曾想那丫头竟有了身孕。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你着想,你身子不中用,恐怕是个不能生的。难道一辈子就不生孩子,拖着廉儿跟你断了香火?就算现在不休你,你就不担心以后?如今倒好了,有人帮你生,到时候你只用对外面说孩子是你生的就行了……”
“我……”
“你自己好好想想,反正事情就是这样。”说完,杜寡妇就出了房门,哪知刚推开屋门,就对上杜廉震惊的脸。
她赶忙使了个眼色,将儿子拉走。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了西屋,杜廉才出口问道。
杜寡妇也没瞒他,将事情说了一遍,跟着苦着脸又道:“儿啊,娘这么苦心积虑也是为了你,你要考秀才,名声是不能坏的,可咱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血脉流落出去。如今咱们也只能先哄着她将人接过来,遮掩着将孩子先生下来。”
“那孩子生下来以后呢?还有卢家那边会干?”
杜寡妇往东屋那边努努嘴,“他们不干也得干,不是还有她吗?至于孩子生下来后——”她眼珠子一转,道:“那就看谁有本事了,说不定她们自己就把自己斗死了。”
杜廉蹙起眉,显然是有些不能接受这种做法的。
“你也别心疼她,你想咱家里摊上个药罐子在家里?若是再犯了病,卢家可没银子再给她治病了。咱家里虽还有些钱,但那都是备着你给赶考用的。”
杜廉眼光闪了闪,终究没有说话。
次日卢桂丽便回娘家了,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哭、喊、闹、打、骂,各种轮番上阵,也幸好彼此都顾忌着自己脸面,倒也没闹到外面去。
事情进入了僵局,三房两口子一直不松口,而卢桂丽也一直住在娘家。
这日,乔氏一脸憔悴的上了二房家的门。
梅氏有些诧异地问她:“他三婶,你这是怎么了?”
乔氏这才痛哭出声,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梅氏听完后,震惊不已,“那你打算咋办?真把孩子送去杜家?”
乔氏抹了一把眼泪,“不送去咋办?我倒是想过卖点药让她吃了,在家里养段时间再把她嫁出去。可他爹说那药都是狼虎之药,好的话,孩子能流下来,不好的话,命都没了,还有人吃了以后不能生的。终归是自己的种,再恨能把她打死?有人接手也好,等孩子生了,我就把她领回来。”
“那……”
“我来就是想跟二嫂说一说,看能不能先稳住那边,让那人再等一年,等孩子生下来后,咱们就把她送去。”
梅氏踌躇一下,“到时候人真能领回来?要是杏儿不愿意回来咋办,总不能让人家一直等着?”
乔氏脸白了一下,之后恨恨道:“不回来也不行,除非她不打算认我和老三这个爹娘了。”
见乔氏都这么说了,梅氏只能点点头应下,之后她又宽慰了乔氏几句,乔氏才匆匆忙忙走了。
乔氏前脚刚出屋门,卢娇月后脚就来了,两人在院子里还碰了照面,打了声招呼。
“娘,三婶来做什么?”心中疑惑乔氏魂不守舍的样子,卢娇月好奇地问梅氏。
梅氏本不打算跟女儿说,可这事还得通过女婿去办,女婿知道了,女儿自然也知道了,遂也没瞒卢娇月,将事情说了一遍。
卢娇月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过了好半响,才眨眨眼道:“娘,这事你不该应下的,卢娇杏到时候指定不会回来。”
梅氏叹了一口气,“这茬我也想过了,可你三婶都那么说了,我也不好当面泼她冷水。”跟着她又不确定道:“杏儿那孩子应该不会不顾名声,要知道这事传出去可是丑事,她应该没那么傻吧?”
卢娇月撇了下嘴,“娘,你可别忘了她之前干了什么。爷奶小姑这是自己挖坑在埋自己,有那次的事在前头,他们怎么就敢肯定她不会故意害小姑?小姑死了,就刚好给她挪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