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脸上挨了一耳光,就被人按在了地上。
“杀人啦……”她凄厉大喊。
不多时,卢老汉和崔氏急匆匆跑出来,从后面把小胡氏拽了起来。
即是如此,也动了邱翠荷的胎气,她捂着肚子躺在地上面孔扭曲地直叫疼。崔氏慌得不得了,赶紧跑出去叫人。
大房两口子刚吃了两口菜,就被老娘叫回去了。这期间,自然惊起了一片波澜,不过只有坐在院子外面的人知道,并没有影响到里面去。
回去后,见身下直往外淌血的邱翠荷,两人也受到不小的惊吓。还是胡氏说这大抵是要生了,去请接生婆,一家子慌得手足无措的,才反应过来。
都说七活八不活,这邱翠荷可才刚刚怀了七个月。崔氏抹着眼泪直叫作孽。
一家人分头去忙,卢广礼也被支着去找卢广仁了。
卢明川直骂老大上哪儿去了,小胡氏呆呆愣愣地站在一旁,一直缓不过来神儿。
邱翠荷被抬进了屋,很快接生婆也请来了。
卢广仁正在别人家里喝酒,喝得醉醺醺的,被卢广礼拽了回来。刚踏进家门,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小胡氏,上去就是飞起一脚。
“祸害了老子的儿子,小心我饶不了你这个小娘皮!”
小胡氏被踹得捂着胸口直咳,卢广仁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急匆匆进屋了。还是卢广仁将她搀了起来,问了一句大嫂没事吧,才也跟着进屋了。
自打这屋里越来越乱,小妞妞就一夕之间长大了,每次娘和人吵架,她就藏在屋里。眼见外面没人了,她小跑着来到小胡氏身边,去摸她。
“娘,你没事吧。”
小胡氏眼泪一直含在眼里,直到这时候才流了出来,她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拼命地摇着头。
“娘没事,你别怕。”
扯到胸口上的疼,她呛咳了两声,眼泪顺着腮帮子直往下淌。
“娘没事,你别怕……”
嘴里这么说着,她怨恨的眼神却一直盯在屋里忙碌的那群人身上。
等二房一家子吃席从里正家出来,就听说邱翠荷动了胎气要生了的事。
卢娇月面上隐隐带着担忧,心中有些愧疚。
不管怎么样,对方也怀着身孕,她不该那样用话刺激她的。
桂丫劝道:“跟你没关系,咱们可没动她。”
“可……”
梅氏道:“难道被人刺两句,她就动了胎气要死要活的,以后谁还敢跟她说话!要不是她先招惹你,咱们也不会那样!我可听人说了,她这一胎怀得挺稳,天天和小胡氏在家里闹腾,也没见出啥事,让我说这中间肯定有什么缘故。你也别多想,我让你哥哥嫂子出去打听打听,再不行了,娘去问问你三婶。”
卢娇月点点头,便从二房这边穿回自己家去,桂丫不放心她,直到将她送回去,才又转头回来。
卢广义和桂丫出去打听消息了,梅氏实在静不下心,就去了三房家。
如今三房家住的正是二房家以前的屋子,和大房那边就是一墙之隔,梅氏也是心存想打听的心思。
果然,乔氏知道究竟。
乔氏这人天生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从大房那边搬出来,也一直没忘关注那边。这段时间,举凡大房那边开始闹腾,她就搬了梯子站在自家院墙后面往那边看,虽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影影绰绰也能听到些。这可给她增添了不少乐趣,这里且不提。
早在小胡氏在屋里摔摔打打,她就关注起那边动静了,听到那边叫起杀人了,她赶紧丢下饭碗,爬上梯子,从越过院墙往那边看。自然看到卢广仁的那一脚和那句暴喝,大抵也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乔氏并没有上里正家吃席,自打出了卢娇杏那事,她就很少上外面去了。大抵也是心虚,生怕被人知道了笑话她。所以今天也就卢明山去了,她和小女儿在家。
妯娌俩交谈了几句,梅氏放下心来,轻吁了一口气:“这样就好,我来问问情况也是你那侄女儿心里存不下事。”
乔氏笑呵呵的,“回去跟月儿说,让?6 鹣攵啵庖患易勇易拍兀擅皇裁垂叵怠!?br /> 梅氏点点头,往大房那边努了努嘴。那边喊声动天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杀猪。“这只怀了七个月,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活。真是作孽,大人的事竟然牵扯到了孩子身上。”
“可不是,当初我就说这事不成,是乱家之兆。老头子和老大两口子非不听,这不应验了。”
“唉,当初你二哥也说了这事不成,可是……”顿了顿,梅氏又道:“那他三婶我不多留了,还得赶着回去跟月儿说说,也免得那孩子心里一直惦着。”
“那你赶紧家去,让月儿安心,她如今有着身子,可不能心里藏事。”
梅氏点点头,便出了三房家门。
回去后将这事跟卢娇月说了,卢娇月心里立马松了口气。听说邱翠荷是被小胡氏祸害的,她不禁摇了摇头,眉宇之间带着厌烦。不过这毕竟和自家没什么关系,她也不好说什么。
之后扭头去午歇,整整睡了一个下午才起来,自是不提。
起来后,听程婆子说邱翠荷那边难产了,还没生下来。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热水一盆一盆的端了进去,换成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来。
邱翠荷已经在里头叫了整整一个下午了,吓得小妞妞一刻都不愿意离开娘身边。小胡氏在灶房里烧水,之前卢广仁过来又打了她两巴掌,最后还是卢广礼过来将他拉走的。
小胡氏坐在灶膛前,看着灶膛里的火苗,心想她怎么还不死。
可天都黑了,那凄厉的惨嚎声还在响着。
卢老汉父子俩和卢广仁站在门外团团乱转,时不时对着里头问一声。屋里,接生婆忙得浑身大汗,崔氏的汗珠也是直往下掉,胡氏进进出出地端着热水,炕上邱翠荷痛苦呻吟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时间似乎在这里停滞了,直到外面天黑下来,月亮出来了,繁星也出来了,小妞妞已经靠着娘身边睡着了,小脸蛋上还挂着泪水,东厢那边才响起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声音并不大,却宛若破晓的鸡啼一般,让所有人都活了过来。
小胡氏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站了起来,并顺手将女儿抱在怀里。她并没有走出去,只是倚在灶房门往那边看。
“是个儿子。”
“恭喜恭喜。”
卢老汉几人脸上乐开了花,这可是两人第一个儿子(孙子、重孙子),明明家里银钱紧凑,卢明川还从怀里摸出一把铜子递了过去,“大娘,多亏你了。”
接生婆抹了一把汗,“虽是体弱了些,但好好养着,应该能养活。”
人们都是喜欢听好听的话,几人脸上的笑容不禁更大了,待崔氏和胡氏两人将屋里头收拾好,便忙都挤进屋去看孩子。
不多时,卢广仁出来了,对着灶房这边骂了一句,“快做饭,捡好的先做一碗来。”
小胡氏没有说话,小妞妞被吓醒了,似乎还不清楚情况,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卢广仁骂了一句,就把头缩回去了,紧接着胡氏探出头来,吩咐小胡氏:“下一碗面汤,面煮松烂些,打个鸡蛋,别放盐。”
所有人都聚集在东厢里,仿佛那边有什么好东西。灶房里,小胡氏小声把女儿哄住后,将她放在地上,便扭头去和面了。
怎么不死,怎么就不死呢?
二房一家子是第二天才知道邱翠荷生了的。
是乔氏过来报的信。
听说是个男娃儿,虽是瘦弱了点儿,但听那哭声应该能养活。
梅氏对卢娇月说完这事,叹了口气,“恐怕那小胡氏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卢娇月不置可否。
这种事外人根本插不上嘴,就算真要找个罪魁祸首,也该怨胡氏把自己侄女儿给坑了。只是卢广仁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明明以前除了有些喜欢偷奸耍滑爱躲懒,没有这么多毛病的。
卢娇月只能找出环境造就人这一种说法来。
因为和大房那边早就闹翻了,洗三的时候二房自然没去,三房也没去。不过之后二房一家也从乔氏口里得知了当日洗三时的状况。
据说洗三的时候很是冷清,邱翠荷早就不和娘家人来往了,所以她娘家是没有来人的。一般洗三都是自家亲朋前来贺喜的,邱翠荷没娘家,大房这边和二房三房都闹崩了,卢大伯和卢三叔那边也不和这边来往,所以洗三的时候也就大房一家人和接生婆。
接生婆是邻村的一个老妇人,见到这种场面脸色十分难看。
要知道接生婆帮人接生除了赚辛苦钱,洗三的时候亲朋们前来添盆,还能赚一笔。如今一个亲朋好友没来,不用说这趟是要落空了。据说接生婆走的时候,对着卢家大门呸了好几口唾沫。
当然也并没有没有人来,倒是来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那就是邱翠荷以前的大嫂,钱老大的媳妇孙氏。
孙氏是一个人来,带着一些油糕、鸡蛋、红糖。来者是客,自然被卢家人迎了进去,一问才知道孙氏是来道喜的。
可这道喜吧,咋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跟家里死了爹死的。
丢下东西,孙氏就急急忙忙走了,若不是东西还在,让人几乎以为这人没来过。
孙氏来了一趟,倒是给大房一家人增添了不少疑惑,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为什么,只能归咎于钱家当初说的话,将邱翠荷当自家闺女嫁到卢家来。
可不是当闺女吗,毕竟当初大房可是给了不少聘礼。
胡氏对着孙氏拿来的东西呸了两口,几十两银子就换了这点儿破东西,还不如不来,来了反而让人恶心。
还有一个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人来了,不对,应该是回来了。
这个人就是胡氏的大女儿卢娇梅。
卢娇梅是下午到家的,乔氏来二房家主要也是来说这件事的,因为这事实在让人很诧异。
提起这个,就要说到之前了。
卢娇梅作为大房乃至整个卢家的第一个孙儿辈的,在家里也是极为受宠,以前卢家女孩中除过卢桂丽,也就是她头一份。
而卢娇梅本身长得漂亮,又极为聪明,嘴巴甜,会来事,很像当初还没变了性子的胡氏。走在村里,人人都喜欢,当初她还待字闺中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人家都看中了她。
只可惜就是这样一个人,当初干出了一件让人很匪夷所思的事。不过这事也就卢家自家人知道,外面人极少知道。
卢娇梅十六那年和一个来村里卖货的货郎跑了。
那货郎不是本地人,卢家人自然失去了卢娇梅的消息。
当初胡氏的眼睛差点儿没哭瞎掉,可再怎么样日子还是得过。卢娇梅跟人跑了,留了一个烂摊子下来,也幸好当初还没来得及给她定亲,卢家一家人合伙遮遮掩掩也就将这事瞒过去了。
对外的说法是,卢娇梅嫁给了一个外地的商人,随着丈夫去别处生活了。
不过这么多年来,卢娇梅一直没见回来,村里也有人猜出了什么。可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也没啥人会提起她来。
这消失多年的人突然回来,可不是让人大吃一惊。
卢娇梅走的时候十六,如今已经过去了八年。
卢娇月也十分诧异,她依稀还记得这个大堂姐,这个堂姐比她大七岁,走的那年她九岁。
不过因为活了两辈子,卢娇月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这个堂姐长得很水灵,当初村里很多后生都喜欢她,然后她嘴巴特别会说,家里的长辈提到她都是笑眯眯的。
“这下大房可要翻身了,女儿回来了,还带了不少银子回来。连着几天老两口都是笑眯眯的,大房两口子也是满脸喜色。”乔氏说不出什么意味的咂嘴道。看她那表情有点钦羡,又有点不屑。
“那也是人家的福分。”梅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了这么一句。
“可不是福分吗,虽是死了男人,但架不住人有钱。我看最近这村里又会热闹起来,那天梅子回来的时候,坐的那大马车,除了咱月儿男人,在村里也算是第二份。这有钱,还是寡居,咱村里还没娶上媳妇的光棍可是不少。”乔氏笑着道。
梅氏嗔她:“留点儿口德,毕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
乔氏不屑地撇撇嘴,“二嫂,我说你信不信,这丫头妖着呢。当年干的那事我就不待见她,这次就算她浑身刷了层金漆回来,我还是不待见她,没得带坏我娥儿。”
自打卢娇杏去了杜家之后,乔氏就待卢娇娥亲近起来,也是心存悔意,不想再教坏一个女儿,所以乔氏如今待卢娇娥十分上心。本就是母女,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这一上心不免就亲近了起来,平日里乔氏和梅氏说话,梅氏动不动就是我月儿,而乔氏则是我娥儿。
“行了行了,反正不管咱们的事,福也是他们的,祸也是他们的,跟咱们没关系。”
乔氏一拍巴掌,笑道:“可不就是这样,还是二嫂通透。好了,我跟你唠了,还得回家做饭去。”
“晌午在家吃,把老三和俩孩子都带过来。”梅氏留她。
“不了,这么大一家子人都来,像什么话。”乔氏婉拒道。
梅氏倒也没再留她,都不是做作的人,谁也不会和谁故意客气。
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卢娇月也打算回家吃饭。
临走时,梅氏还在埋怨她:“又不多你一口饭,非要回去吃。”
“估计程大娘已经把饭做好了,我不回去吃还不是糟践了东西。”现在天热,东西也放不住。
“你和进子也真是,跟家里客气啥,他家里没人,咱们就把他当自己儿子看。以前在这边吃得也挺好的,他回来了一趟,你们就自己开火。这是咱们知道进子是个懂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和家里生分了。”
卢娇月一脸笑:“您都说他是个懂事的了,我这个女儿也得懂事起来啊。好了,娘,我已经出嫁了,虽别人不知道,但日日在家里吃饭也不成,没得让人说进哥是咱家的上门女婿。再说了,大哥和嫂子虽然不在意,但咱们也不能当没这事,隔三差五来吃一顿就行了,哪能天天来,多不像话。”
梅氏拉着脸,“你们又没白吃,进子每次往家里提东西,也没见你说。”
“那是孝敬你和我爹的。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回去了。”不给梅氏拉住她的机会,卢娇月就挺着肚子走了。
自打卢娇梅回家来以后,大房一家子的生活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是一天三顿,两顿稀一顿干,且干的那顿还是粗粮。现如今顿顿吃干的,还都是细粮。卢娇梅嫌弃家里的饭不好,说粗粮吃了拉嗓子,于是就掏了银钱给家里买了几袋子细粮回来。
大房一家子成天都是乐呵呵的,胡氏更是觉得刚出生的孙儿旺自家,他前头出来,后头女儿就回来了。寡妇又咋样,寡妇有钱也是金饽饽。
连着多日都有人上大房家的门,有是来看稀奇的,也有是听闻卢娇梅回来了,过来打听消息的。
胡氏满脸都是笑,一点儿都不带遮掩对大家坦白。
女婿死了,女儿一个人,又没个孩子,所以一个人回来了,打算以后在村里扎根。
不过几日,整个村里都知道卢家那个大孙女回来了,人回来了不说,还带了一大笔家产。家里没媳妇的都不禁动了心思,寡妇又咋样,寡妇有钱,尤其那卢娇梅人才好,年纪也不大,今天不过二十有四。
于是大房家更是热闹了,平日里来串门子的大娘大婶们不少。
卢娇梅自打回来后,一直深居简出,第一次出门走动就是来了二房家。
见到自己找上门的卢娇梅,梅氏有些吃惊。
大房那边和自家之间的矛盾,胡氏不可能不当自己女儿说,那她这次来是作甚?
可不管怎样来者是客,尤其卢娇梅当初也是梅氏看长大的,大房那边的事与她也没什么关系,所以就将她招呼了进来。
卢娇梅生得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正值女人最好的时候,就如那香甜可口的水蜜桃,满满都是汁水。
她坐下后,还在四处打量着,见梅氏望她,大抵也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忙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二婶家真气派,在咱们村估计是头一份。”
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这话自然听得梅氏心里妥帖极了,到底不是张狂的人,她客气道:“不当什么,乡下人的房子再怎么修还是不如城里,梅子从外面回来,想必见识过不少好东西,可千万别再埋汰二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