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春会,我不信白念幽她还不出门,我一定要让韵姐姐好好看清楚,白念幽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才不信白念幽有勇气去替皇叔挡箭,那个刻薄的女人怎么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她不止要让韵姐姐看清楚,也要让全凉都的人都看清楚白念幽的真面目。
对孙伶韵深信不疑的冷临容,不会去想这一切是否太过巧合,从离开长宁到食楼巧遇丫鬟,再到拿到书信,这一步步,她都走在别人设定好的路上。
深夜,凉都城终于重归寂静。
☆、第37章 春会
将军府内。
因为第二天要逛街,白幽自觉的早早睡下,冷阎等人熟睡后去了书房,那里早已等了一个人。
来人一袭青衫,面上带着温和有礼的笑,赫然就是白日里食楼中的那个书生。
书生恭敬的行了一礼。“王爷,果然不出所料,有人在制造孙伶韵出现的契机,并借机提高孙伶韵的声望。”书生是玖黎的师弟,受托来帮忙。
“接下来的日子还望先生多加注意。”冷阎心中的猜测已经渐渐确定。
只是不解,如果真的是孙伶韵,她为何如此处心积虑,她在谋划什么?又为什么要将矛头指向幽幽?
冷阎会注意到孙伶韵除了时期特殊,还有就是孙伶韵这三个字最近出现的频率太高了,一个消失已久的人突然被多人提及,是巧合的可能性有多大?
第二日,等白幽脱离温暖被窝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冷阎不在身边,因为他一早会有一次巡城。
凝露两天前赶到了凉都,此时早已候在门外,听到动静进屋来服侍。
吃过早饭,清晨的寒意也散的差不多了。白幽裹着厚厚的冬衣,又批了件白色的披风上了马车。
春会交易的场所并不在城中心,而是在城西接近城边的位置,想来是因为人数众多,城中心放不下。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城西,不止是因为那里比较宽阔,还因为这西北最大的港口就在那附近。
马车缓慢的行驶在石板路上,木制的车辙留下一路清晰的声响。
“还得要多久才到倚竹阁?”心底雀跃的白幽忍不住再次询问,她都记不清自己上次逛街是什么时候了。此时兴致勃勃的白幽不会想到,有一大盆狗血正等着她。
听说这个世界的商贸十分发达,不止是陆商,冷国在前年开了海禁,一些商队也开始向外陆发展,虽然海上贸易风险很大,但收益也是相当可观。
“大约还有两刻钟。”凝露没有丝毫不耐烦,态度恭谨的回答。
看着凝露恭敬到呆板的表情,白幽很担心,长久以往下去,凝露会不会变成面瘫。
马车平稳的驶近城西,还没到春会集市上,热闹的人声已经渐渐开始传入耳朵。
有很多小型商队和凉都居民都在集市的外围区域摆摊,以图沾点光,或者来凑个热闹。
白幽所乘的马车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其中不乏有见识的人,认出这是将军府的马车,即使不认识将军府标识的,也能看得出乘坐这样豪华车架的人必定非富即贵。
行人自然不想惹麻烦,纷纷主动避让,再加上马车的行驶速度并不快,一路上也是顺顺利利,畅通无阻。
马车很快驶入一条街巷,这里已经接近春会集市的所在地,路上行人车马不断,商贩长长短短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王妃,已经到倚竹阁的地界了。”马车外的车夫提醒道。
倚竹阁不单单只是一处楼阁,而是整整占了半个街区,白幽驶入的这处街巷左手边的这一半街道,全部都是倚竹阁的范围。
虽然面积广泛,倚竹阁却只做两种生意,餐饮和休息,也就是食楼和客栈的结合体,又因为距离春会集市很近,这里长年不缺来客,生意很是红火,而这倚竹阁背后的老板,就是玖黎。
“知道了,慢一些走。”白幽因为腿部的残疾,平衡力受到了些影响,又听到车外热闹的人声,不免出声提醒。
“是。”驾车的车夫是冷阎的手下,能让冷阎放心放在白幽身边的,功夫自然不差,当一个车夫,实在大材小用。
因正直春会,倚竹阁自然又是爆满,二楼的窗边,有不少人都在向下看,一边看着来往的人群,一边聊着什么趣事。
而冷阎也在其中一处临街的房间,房内四角都点着暖炉,初春的天气里感觉不到丝毫冷意。
屋内还坐着另外三个人,玖黎,熊司文,魏诚。巡城的任务结束,城内的防卫巡逻早已安排妥当,不需要他们时时跟着。
熊司文已经不知第几次望向楼下,终于看到了将军府的马车。“王妃到了!”
王妃终于到了,从早上开始,王爷的脸就越来越黑,熊司文也提心吊胆了一早上,就盼着王妃能早点来。
玖黎脸上笑意不变,魏诚却有些无语。
王爷的脸为什么越来越黑,还不都是你那一副期盼的表情,没看到你喊完王妃到了,王爷都开始飙煞气了。
不过说到底,他也很好奇这个素未谋面的王妃,只是他不会像熊司文那样犯傻,看来熊司文接下来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然而,迟钝的熊司文丝毫没有察觉到魏诚的暗示,王妃的到来让他如释重负,脸上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不过很快,楼下的异常的状况就让熊司文的笑意淡了下去,另外几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与此同时,马车里的白幽只感觉马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车外也传来骏马的嘶鸣之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哭闹声。“外面发生何事?”
“回王妃,似是一家人在吵架。”车夫并没有擅自离开马车,而是打算从边上绕过去,但是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吵架的人撞倒了路旁商贩的架子,而且不止一家,货架,商品撒了一地,纠缠吵架的人,追讨的商贩,劝架的人,看热闹的人,街面上顿时乱糟糟一片,即使他下车驱赶,恐怕也难在短时间内通过。
白幽往前挪了挪,掀开车帘,发现他们马车的位置还挺靠前,至少眼前的乱局能看得清清楚楚。
吵架的看样子确实是一家人,一对夫妻模样的人正撕扯在一起,旁边还站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在哭哭啼啼。
“死婆娘,你给老子放手!不然,老子把你一块卖了,虽然你值不了几个钱,但有一文算一文!”
撕打的是个瘦高的中年男人,头发和衣服都被扯的乱七八糟,男人正极力摆脱扯着他不放的一个女人。
“夫君,夫君,青杏今年才十四呀!你怎么能把他卖给丛老爷作妾,丛姥爷今年都快五十了,青杏可是你的亲骨肉啊!你怎么舍得?我求求你了。”
妇女也是中年,但面容姣好,颇有些徐娘半老的风韵之姿。
“钱都收了,一个赔钱货,有什么舍不得,快放手,别给我找晦气。”
男子一脸不耐烦,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也视而不见。
只听了两句,白幽就已经明白了大概,无非是一个想卖女儿,一个舍不得,只是这烂大街的剧情实在让她提不起兴趣。“下车吧。”
这条路马车显然是过不去了,好在距离倚竹阁已经不远。
凝露得了命令,先一步下了车,将轮椅放好,又动作敏捷的把白幽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刚刚放好白幽,围好毛毯,凝露正要推着轮椅避开人群。
那个一直低头哭哭啼啼的少女突然看了过来,然后不管不顾冲了上来,直接跪在了白幽面前。“求求贵人救救青杏,青杏会报答您的!”
一脸蒙圈的白幽“……”
难道自己的头上写着我是好人?还是写着人傻钱多?
白幽不想招惹这种家务事,毕竟年轻貌美的少女嫁给年纪大的人作妾,这种事情在古代实属平常,就算闹到官府也不占理,她没必要横叉一脚。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她能感觉到这家人身上散发出的对她的恶意。
这就比较奇怪了,白幽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几个人,那他们为什么会对初次来到凉都的自己抱有恶意呢?
这一家人当然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而是被冷临容“恰巧”碰到。
当时,冷临容拿着孙伶韵的书信又气又急,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院落,里面不断传来争吵声,冷临容本没有理会的意思。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宫女却突然开口,说这家人也许会是个机会。
冷临容当然也听到了这家人争吵的原因,不过,他们昨日的争吵和今天的有所不同,少女确实要嫁入丛府作妾,但丛老爷今年刚刚四十。
少女的父母觉得丛家给的聘礼少了,想要拖延时间,再要一笔。少女却迫不及待,想早日嫁进丛府享受荣华富贵,并想多带一些嫁妆。
冷临容听了一会儿,并不觉得这件事会给白幽带来影响。
“公主您想,如果我们改变一下这件事,那女子是要被迫嫁入丛府作妾,跑到白念幽面前哭求帮助,白念幽会不会帮忙呢?”
不等冷临容想到答案,宫女接着分析。
“若她帮忙,就让那少女的父亲联合丛府报官,言白念幽以王妃身份仗势欺人,不分青红黑白,夺人子女妻妾。而且,那少女必定会被暂时安置在将军府,但少女容貌秀丽且身无残疾,王妃善妒,若是那少女在将军府出了什么事,恐怕会满城风雨。”
☆、第38章 巧言
“那白念幽若是不帮忙呢?”冷临容觉得宫女说的有几分道理,尤其是白念幽这种爱虚名又伪善的妒妇。
“那就更简单了,让人当众喊破她冷王王妃的身份,再找两三个人煽动情绪。当年的孙伶韵王妃待民如子,大义心善,如今的王妃却冷心冷情,铁石心肠,到时,不需公主您亲自动手,百姓自然会看清白念幽的真面目。而且,爱财的人最易掌控,这一家人攀上冷王妃,白念幽想摆脱可不易。”
“好,就这么办!”欣喜不已的冷临容根本不会想到,这个宫女不过是孙伶韵安插在她身边的一个眼线。
至于孙伶韵,此时当然也在倚竹阁附近,静观事态的发展。
“主子,属下不明白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法。”解决白念幽的方法有很多,现在这样不但麻烦而且不稳妥。
“我了解冷王,虽然摸不清他的喜好,却深知他最讨厌哪种人,白念幽不帮忙还好,一旦插手帮忙,麻烦不算,惹人嫌是一定的。”
说到底,孙伶韵也想探一探冷阎对白念幽的态度,从手下传回的消息看,冷阎对白念幽的宠爱似乎有点离谱。
“你觉得,白念幽会如何选择呢?”看着街巷中越来越多的人,孙伶韵问道。
“依属下看,即使白念幽不喜那女子的容貌,也会为了冷王妃的名声而出手帮忙。”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离开的路已经被堵死,白幽皱了皱眉。
似乎是察觉白念幽的不耐烦和急于脱离的情绪,人群中突然传出惊呼。
“这不是将军府的马车吗?那这位刚从车上下来的不就是……”
“不良于行,坐在椅子上,是王妃!”
跪在白幽面前的少女也听到了人群中的声音,不住的磕头。“求王妃娘娘救救青杏,青杏愿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
青杏低着头,眼中的精光隐藏的极好,虽说是演戏,但若是进了将军府,得了王爷的青眼,她才不愿嫁给一个四十岁的老头子。
青杏已经开始幻想未来风光无限的日子,头顶上却传来稚嫩青涩又无比真诚的声音。
“我家不缺牛也不缺马,让开可好?你这体型,往这一跪实在是挡路。”
围观人群立时传来哄笑声,这少女并不胖,只是身材较同龄女子丰满许多。
青杏有点懵,人群爆发的哄笑声更让她羞红了脸。青杏眼中盈泪,泫然欲泣,正欲辩解几句,还没开口,就又被补了一刀。
白幽会在乎名声吗?当然在乎,白幽会为了名声让自己委屈吗?显然不会,不过自己名声不好,确实会累及冷阎。
于是白幽好心解释道“我没有说你胖的意思,只是你比我的轮椅宽,我过不去。”
青杏的眼泪终究没有掉下来,她微恼的抬起头,也看清了面前人的样貌。
坐在椅子上的少女梳着垂云鬓,头上带着流光溢彩的饰物,身上披着柔顺厚实的狐裘,年纪看起来也不大,脸颊还带着些婴儿肥,宛若牛乳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红,显然她被照顾的很好。这就是冷王妃?
“王妃娘娘,民女不是刻意纠缠,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还望娘娘帮帮民女。”青杏俯首在地上,没有丝毫让路的意思。
青杏这么大的动作,那对吵架的夫妻自然注意到了,尤其是那中年男子,一脸怒容的冲了过来。
“王妃娘娘,婚姻嫁娶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草民并未做一丝一毫违反律法之事,纵使您身份尊贵,也无权干涉小女的婚姻。”
一段义正言辞的话没有丝毫纰漏,人群中也有人在不住点头。
男子这段话当然是为了联合丛府告官留的后路,而且这只是刚开始,他可是准备了一大堆说辞呢,保证能煽动一部分人的情绪。
“嗯,你说的很对,那快些把你女儿拉走,大庭广众之下,她这么跪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白幽十分肯定的表示认同,男子的脸上有些抽筋,嘴巴半张,似乎卡住了一般。
紧跟男子身后追上来的妇女动作利落的噗通一声跪下。“王妃娘娘明鉴,我这夫君留恋风月场所,为给一青楼女子赎身,将青杏卖进丛府,说句大不敬的话,王妃娘娘同样是女人,难道就忍心眼睁睁看着青杏进那狼窝,一生尽毁吗?”
听到妇女的这番哭诉,人群哗然,没想到这中年男子看起来也算仪表堂堂,竟然是这等龌龊之辈。
白幽注意到,听到人群中的议论,妇女的神色多了几分快慰,男子的神色则有些羞恼,看来这对夫妻矛盾还真是不少。
“为青楼女子赎身需要多少银钱?”白幽听完妇女的话并没有着急表明态度,反而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妇女也摸不清白幽的态度,于是恭敬的答道“三百两”
“那丛府给了多少聘礼?”
“回王妃,也是三百两。”
白幽停下来不再发问,而是盯着三人不住打量,见白幽的动作,周围人亦是好奇的跟着打量起三人,。
跪在地上的三人开始有些受不住,这样被人盯着,还是这么多人,当真有些吃不消。
渐渐的,人群之中,有人开始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那中年男子的衣衫虽然凌乱,但衣料是上等的绸缎,那妇女和少女的头上所佩戴的玉簪,耳朵上坠着的耳环,颈上所戴的玉坠,没有一样是便宜货。
如今正值春会,识货的商人自然不少,于是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家人衣着穿戴上的花费,好家伙,绝对够买两个青楼女子的。
人群中的猜疑之声渐渐响起,跪在地上的三人也意识到不妙。
其实三人还真考虑到了衣着穿戴的问题,但突然之间有了穿不过来的绫罗绸缎,有了换不过来的头面首饰,虚荣之心膨胀,怎会甘心选择曾经的次品。
于是三人并未商议,反而难得默契,各自挑了虽然价值昂贵,但样式朴实无华,简单大方的衣饰。
有引人瞩目的故事情节,又有冷王妃吸引目光,谁会去注意他们这不起眼的穿戴呢?
而事实上,若不是白幽的动作,确实也不会有太多人去关注他们的穿戴。
眼见事情即将败露,跪在最前面的少女突然猛地回头看向中年妇女,红着眼圈问道。“娘,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这些首饰真的这么贵?您哪来的钱给女儿买这些?”
中年妇女也是泪光连连。“这些都是丛府送来的,娘也是一时糊涂,这饰品其貌不扬,不曾想竟然如此精贵,又见你连件像样的饰品都没有,这才谎称是买来的,青杏,都是娘的错。”
母女两个一问一答的对话成功解释了饰品的来历。
人群中恰好有人帮腔说这饰品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华丽,普通百姓又怎么会识货呢。
反倒是王妃,从最开始到现在不但没有丝毫心软帮忙之意,而且以这样的用意去揣摩一个如此可怜的少女,心胸实在……
青杏也是一双泪眼,哽咽着说道。“青杏不知做错了什么,惹来王妃娘娘猜忌,难道娘娘是觉得青杏对王爷有什么非分之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