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刘洋拿她的安静说事,这一点她无法反驳,虽然她并不孤僻,她热爱生命,热爱生活,心中充满阳光,她只是爱读书,爱思考,有她自己的世界而已。但不知为什么也曾经也有人说过她孤僻的事情,她也曾失落难过过。所以她要反驳刘洋,也只能针对她的弱点,拿她的攀附势利,走后门来回击她。
刘洋也眯了一下眼,与杨子愉对峙着。两人谁也不相让。周围大家一看这似乎擦出了火药味,都赶紧或者打圆场,或者胡乱说些其他的,转移话题方向。王佳和孙羽燕当然最先反应过来,忙拉了杨子愉说正好学了打双扣,顺手又拉了一个女生去凑牌桌。老师们已经都打的火热了。刘洋也算是有些傲气的人,自然也不会再再背后碎嘴什么,也就和其他的人扯了些别的事情,之后倒是笑的挺开心的。最后一场的谢师宴就这样在混混闹闹中结束。
☆、杨父出事
第三十二章 杨父出事
谢师宴之后的第二天,杨子愉接到家里三叔打来的电话。说杨父去山里给油菜花拍照,被别人家的牛抵下了悬崖,情况很不乐观,正在往杨子愉她们市医院送,让她赶紧回来一趟。杨子愉乍听消息,都要六神无主了,强压住要哭出来的眼泪,匆忙给王佳和孙羽燕说了一下,让帮忙照看一下学校的事情,就背了包赶往火车站,正好还来得及赶当天晚上的火车。
在火车上,杨子愉又拨了三叔的电话,想再问问具体情况,但是电话一直没人接。她心里焦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插了翅膀立马赶到父亲跟前。一晚上将近十二个小时,一眼没睡。断断续续地想到小时候父亲教她认她的小黄手帕上面的算术的情景。那时候父亲还年轻,他黑黑的头发,白净的面庞,英俊又儒雅,身上飘着淡淡的有一丝甜味的烟草香。她很喜欢父亲身上的这种味道。
又想到上大学之前,父亲看着她上了班车时的殷切和不舍的眼神。那时候他的背已有些佝偻,脚步也不再潇洒利索,两鬓有了一些白发。杨子愉当时坐在车窗前心酸无比,含着泪和他告别。
之后便一直在心中猜测父亲到底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一晚上神思恍惚,一个人坐在靠窗处,悄悄摸了好几次眼泪。早晨六点多下了火车,还得再乘坐三个小时的大巴,才能到她们市里。杨子愉太着急等不住按时按点发的大巴车,坐了一辆面包车,还被人讹诈了100多块钱,她心急如焚,也顾不上跟人理论,一切只希望父亲能平安无事。
然而,当杨子愉到医院的时候,杨父早已不省人事,比杨子愉想象中的严重多了。摔断了肋骨,肋骨戳到了内脏,希望很渺茫。有两个方案,一个是保守治疗,也就是输输液,止一下疼,希望人能清醒一会,跟家人说几句话,当然剩下的就是等死;另一种方案是做手术,从内脏里取出肋骨,但他们市只是一个三线城市,技术根本达不到,除非送到邻省的省会医院,当然手术成功率也很低。
医院让家属早作决定,好安排下一步工作。母亲已经哭晕过去好几次,不得不在医院暂时吸氧,能做主的就是杨子愉和杨三叔。杨子愉虽然心中悲痛,但不得不挺起身板打理。有些事情三叔也不好全权□□。
杨子愉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一动不动,他全身裹满纱布,插满各种管子,她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瘦弱的父亲。她不知道他此刻心里是否有意识,她想他一定非常疼痛,只是他发不出声音。她站在父亲的病床前,心痛难忍,泪流满面。她想,即使是百分之一的希望,那也是希望啊!她一定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等着父亲的生命一点一点消逝。
三叔叫了杨子愉去外面,他是个个子中等,长相普通的中年男子,此时也是一脸愁容,看着杨子愉说道:“你也不要再哭了,你爸他就这样了,好好的不待在家里,还跑到山里照什么相。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始料不及的。刚刚医生的话,你也听见了,你现在也长大了,有些事情还需要你做主决定。”
杨子愉便说道:“恩,我知道,一点希望也是希望,我们这就收拾转院吧!”。杨三叔就皱了眉头道:“子愉,你要想清楚,你爸这是没得救了,与其再花转院的钱,还不如风风光光给他办一场事,再说你们姐弟三上学也正花钱着呢,你可要仔细打算打算啊,这要真做手术,可不是一两万能止住的。”杨子愉听到三叔的话,心里难过极了,她怎么忍心让还有一丝希望的父亲在这等死。
杨子愉也不和三叔理论,直接甩了脸色,就去找医生说了,并办理转院手续。一会之后,杨母也醒了,杨子愉跟母亲说了情况,杨母心里也知道不转院,不做手术是明智的,但到底过不去心里的坎,就说那就转院。也强打起精神,和杨子愉一起料理。
杨三叔看着娘两心意已决,知道再不能劝。其实打心底对嫂子和子愉的决定还是觉得挺宽慰的,毕竟是自己亲哥,他也不想看着哥哥等死。一切办理妥当,转去了离他们市里较近的一个省会医院。经过专家会诊,还是说,手术成功的几率非常小,让家属考虑清楚,杨子愉还是坚定的选择做手术。
那一刻她也终于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跪在了医生面前,哭的像个小孩,请求他们一定一定尽力救治自己的父亲。医生见这种场面自然也多了,当然只答应一定尽力、尽力。五个小时的手术,医生说只从手术角度来说,是成功的,但病人能不能醒过来,还很难说,因为人的内脏受损不像骨折,不像皮外伤可以接骨,可以消炎,内脏中有些伤是检查不出来的,就像人的肺是没有痛感的一样。所以大家也只能等待。
窗外春阳如酒,仿似要醉倒这春日里的一切。蝴蝶扇着美丽的翅膀,从玻璃外蹁跹而过,病房里静悄悄的。
杨父最终还是没有醒过来,杨子愉亲眼看着显示器上那条代表生命迹象的线微弱的波动了两下,彻底成了直线。心中死寂一片,她轻轻的摸了摸父亲裹着纱布的手,将它放进被子里,缓缓趴到床头,将头抵在父亲的肩旁。她想感受她的父亲最后的一点温度,她想做一个梦,梦醒了,父亲依然在他的老式书桌后面,拿着毛笔,他在专注的蘸着墨汁,面前是他正在写的大字,上面墨汁还没有干,一切还在继续,还在继续……
杨母和三叔去向在本市的一个亲戚借钱去了,回来的时候,知道杨父已经走了。也许经过这么多天,大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杨母也不再大声恸哭,只是握了杨父的手默默流泪。
人死如灯灭,来时好歹还有一副躯体,回时就只有一股硝烟。杨子愉抱了父亲的骨灰盒,在摇摇晃晃的车上静静的发着呆……
在路上的时候,杨子愉就给杨子悦打了电话。回到家的第二天,杨子悦就回来了。家里已经没有了父亲的身影,她一个人躲在房间哭了很久,再出来时,就红着眼睛跟姐姐一起商量料理父亲的后事。杨母回到家就躺在床上,虚弱的起不来,每天混混沉沉,请了医生在家里输液,也许是在杨父住院期间她看到因为杨子愉已经可以独立处理事情,就放纵了自己的悲伤,彻底将事情交给了女儿。
杨子忱上的寄宿学校,从学校回来,看见家门上挂着的白帆,他就已经害怕的哭了起来。之后知道是父亲去世了,他就接受不了,抱着杨子愉哭的止不住,杨子愉摸着弟弟的头。想他还这么小,父亲就走了,心痛如刀绞,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的给他擦眼泪,拥抱他,自己也是泪流满面。
之后还是杨子悦拉了杨子忱去房间,好好安慰了他,给他说了好多,他也是十几岁了,什么都懂,知道父亲已经去世,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了,要帮姐姐,要照顾母亲。
杨子愉这边丧礼一般是要大办的,而且还要请阴阳师看日子,要停灵,十分繁琐。因为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又有心脏病,所以父亲的事暂时先瞒着他们。之后打电话叫了二叔回来,一些程序上的大事就由二叔和三叔操办,但在要花大头钱的事情上,他们还是征求杨子愉的意见。
杨子愉也从刚开始的一片懵懂到慢慢的摸清了各种道道,现在母亲卧床,她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凡事都要参与决定。悲伤只能压到心底。一直熬到七天之后下葬。因为杨子悦上大一 ,课程很紧张,杨子愉不想让她耽误太多,就让她买了第二天的车票回了学校。
杨子忱也回学校上学,走的时候,在杨子愉跟前默默的站了很久。杨子愉一直忙来忙去各种事情也不得闲,最后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学校里有什么要求?他也默默地摇头。杨子愉在心里叹口气,知道他伤心,短时间内肯定缓不过气来,遇到这种家人突然逝去的重大事件,心里肯定很没安全感。就抱了抱他,给他说了好些安慰的话,让他好好学习。他就哭了,问道:“姐,你过两天是不是也要走了?”
杨子愉虽然常年在外读书,但她比杨子忱大了十岁左右,对待他往往更包容,更体贴,很温柔,像母亲一样。而且小时候父母忙,一直是杨子愉照看弟弟妹妹,所以弟弟妹妹都有些依赖她。尤其是杨子忱,跟杨子悦倒还罢了,跟大姐就特别亲近,时常在杨子愉跟前赖皮、撒娇。
杨子愉心里难受,说道:“我暂时先不走,走的时候会去学校看你,你在学校该怎样就怎样,不要委屈自己,什么事都不要怕,有姐姐在呢,再说我们还有妈啊,你要快点开心起来,妈看了也会高兴!”杨子忱听姐姐温柔坚定的声音,似乎这几天的孤单害怕都消失了,用力的点点头。杨子愉帮她收拾了耽美文库,以及要拿的吃食和衣服,送他上了校车。杨母在输了几天液之后,看着杨子愉实在单薄的很,便也强打精神,好好吃饭,恢复了体力,应付来来往往的客人。
☆、苻阳的到来
第三十三章 苻阳的到来
杨子愉在家已前前后后待了将近十五天,中间有打电话给副院长说明情况,请了假。好在毕业论文已经答辩,学校里最近都是在照毕业照,吃散伙饭,填各种表格,这些事情都全权托付给了王佳和孙羽燕。大家也都理解她,让她在家不要担心学校的事,会帮她处理好。杨子愉也很感谢她们。
苻阳四月十号左右就回来了,打了杨子愉的电话总是关机,他看了阳台上的花,发现似乎最近都没有浇过水的痕迹,只是花盆摆放的位置发生了变动,这证明杨子愉起初是来过的,只是最近再没有来。他知道杨子愉不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只做一半的人,她一定有什么原因。这让苻阳有些担心,他让魏捷定位了杨子愉的电话位置,发现她人没在L市。
苻阳也是除了追踪任务对象以外,很少这么用心关注一个人。他查了杨子愉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她的家,便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是回家了。只是之后又细查,发现她在家已经半个多月了,就猜测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因为杨子愉每天很忙,手机有时候没电了,也记不起来充,苻阳正好在关机的那几天连着打的电话。苻阳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六个小时的车赶到了杨子愉家。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招呼都不打就跑到人家去,但他忍不住担心杨子愉,一向特别理性的他第一次觉得内心焦急不安,忍不住想象各种最坏的情景。
苻阳到的时候,杨子愉正在街道父亲的店铺里,处理店铺的事。杨父走了,铺子肯定是关门了,不能营业,就必须尽快转出去,因为房子是租的定期的,一次交掉了三年的租金,如果转租不出去,就得每天承受损失。但因为杨父做的是字画装裱,算是个技术活和文艺活,一般人干不了,所以几乎找不到下家。
最后是有一个人要,只是要当肉铺,这样的话,铺子里的字画装裱等材料就得损失了。关键是那人看只有杨子愉母女,也没个主事的男人,便死命压价,一会说铺子是死人的,不吉利;一会说在阴面,阴气太重,等等借口,就是谈不拢。杨母听见 “死人”什么的,特别生气,大吵了起来,没忍住,骂的有些过了,那男人也是个没品的,说不过,竟然动手。
杨子愉赶紧从中间将两人隔开,护住母亲,并不断向他道歉。那男人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没想到心眼那么小,够不着杨母,他就抓住杨子愉的头发,扥她的头,杨子愉头皮被揪的生疼,忍不住叫出声来,一转身甩了那汉子一个大巴掌。打完之后杨子愉也害怕了,心想这下激怒了这屠夫,心里暗暗着急。
苻阳的车经过街道,街道本就巴掌大一块,又是背集的日子,人也少,几个小孩在马路上追着跑来跑去,苻阳便放慢了车速。正好听见有人“啊”了一声,很像杨子愉的声音。他一向行事果断,毫不犹豫,当即停了车,放下车窗,透过铺面的窗户,看到一个壮汉正举着拳头对着个女孩子,苻阳因为小时候亲生父亲的家暴,他就特别痛恨打女人的男人,便下了车,直接走了过去。
杨母正悄悄摸起桌上放着的一块砚台,心里发狠想到,敢打我女儿,我就砸死你!正要抡起来,门里进来个人,背着光,看不清面向,只是觉得身高腿长,有些来势汹汹。杨子愉和杨母还没反应过来,来人就掐住那壮汉的脖子,将他拖着扔了出去。
杨子愉从苻阳一进门,就认出是他,但想到苻阳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就觉得是自己眼花。此时定睛一看,真的是苻阳,当下便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激动还有不知因何而来的一丝委屈,眼泪不由自主就流下来,轻轻叫了一声“苻大哥”。苻阳正想再教训一下这满脸横肉的男人,听见杨子愉的声音,回过头一看,竟然真的是她。
他因为刚刚眼睛一直盯着目标人物,没有注意到对面站的人。此时看到杨子愉抿着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嗖嗖的往下流。心中第一次觉得憋的慌,有些不知所措,希望她不要流眼泪,但却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走过去,摸摸她的头,笨拙的帮她抚顺刚刚被撕乱的头发。
杨母看见杨子愉啥也不说,光站在那掉眼泪,正想说什么,便看见那壮汉从地上爬起来,举了根棍子正向苻阳砸下来,急忙向苻阳喊道“小心!”苻阳一动不动,头都没转一下,一挡,一抓,棍子就到他手里了,顺手拦腰给了那汉子一闷棍。那壮汉当即倒在地上,直不起腰。苻阳转过身,冷冷的盯了他一眼,道“滚”那人心中当然愤恨,但意识到在苻阳这讨不到好处,便扶着墙,捂着腰出去了,到门口了才回头对着杨子愉母女恶狠狠的说道“你们等着!”
那人走后,杨母看跟前这两人,一人在那不停掉眼泪,一人呆呆的矗在那,两人一句话都不说。杨母便歉意的向苻阳勉强露出一个笑,随即对杨子愉说道:“子愉,你别哭了,再哭眼睛又疼的不行了,这两天才刚养好,你又疼,怎么上学啊!”同时看了苻阳一眼,说道:“这位是你同学吗?你不好好招待人家吗?”
杨子愉也觉得自己太失态了,忙擦了眼泪,红着眼睛问道:“苻大哥,你怎么来了,你是到这边有事吗?”苻阳一时也想不出别的说法,就有些不自在的道:“打你电话一直关机,就过来看看你!”杨子愉突然觉得这几天以来一直沉甸甸的心里似乎开阔了起来。看着苻阳说道:“我家里出了点事,这几天都比较忙,可能手机没电了,我自己并没有什么事!”
苻阳看她眼睛已经红肿,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穿了黑色的中款风衣,腰身都空荡荡的,似乎一掐都会断掉,之前脸上的一点肉也没有了,手背上,指头上还贴着创可贴。苻阳就觉得心里难受,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过来。
杨母已经整理好了铺子里被弄乱的家具摆件之类的,搬了凳子请苻阳坐下。苻阳的出现使她心中虽然有很多疑问,但此时也不问什么,只是让杨子愉陪着苻阳说话,自己拿了水壶去烧开水,之后为苻阳冲了茶水。苻阳也向她道谢。
苻阳有心问杨子愉到底家里出了什么事,但看她现在憔悴的样子,杨母也是一副随时掉眼泪的样子,似乎也猜到了一些。便只是问道:“刚才怎么回事?那人是要抢东西吗?”杨子愉摇摇头道:“是我们家的铺子要转出去,一个卖主而已,我们跟他没有谈到一起,发生了争吵!”苻阳想到刚才的场景,如果自己再晚来几分钟,还不知道闹成哪样呢,心中便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