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妩点点头,指了指座位旁的一大摞资料:“案子资料我已经全拿到了,今晚得先粗略看一遍,明天再谈,不能去公众场合讨论案子,咱们直接去他家吧,明天上午八点汇合。”
夏沐刚准备答应,又想到徐东成的地下室有些脏乱,约王储去那种地方,显然不合适,忙提议道:“要不我去酒店找个……算了,干脆去我家谈吧。”
三人分别后,夏沐立即发了条信息给江妩:“这案子万一不成,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手机很快震了,江妩回信:“不会,我刚刚说那些话是为了给他打气,胜败乃律师常事,用不着放在心上。”
夏沐松了口气,回到办公间,立即一脸谄媚的走到腹黑幼崽格子间,邀请殿下明早来自己家中集合。
本以为殿下会不情不愿,夏沐已经准备祭出布丁加蛋糕的诱惑。
可出乎意料,冷漠高傲的幼崽对于去她家这件事,表现得出奇的配合,毫不犹豫的就“嗯”了一声,应允了。
——
蛋卷殿下回到王宫,立即吩咐仆从加温浴池,并安排了四名澡工,准备将全兽形态也刷洗干净,给幼鳞抹上增亮膏。
女仆们面面相觑,殿下素来不爱繁琐,每天除了简单淋浴之外,从不踏入浴池,今天怎么会主动要求泡澡?
带着疑惑,女仆们准备好温泉热水,侍候殿下蒸桑洗浴。
十五岁的狄赫拉还没换鳞,但全兽形态的身长,已逼近两米。
殿下虽然人形纤瘦,实际上原生形态依旧是偏胖的龙崽,洗刷一次相当耗时耗力。
当然,耗时耗力的是澡工,跟殿下没有关系。
浴池边有一个直径长达四米的圆形浅槽的浴缸,专门方便狄赫拉伏在其中,四个澡工则扒在狄赫拉周围,小心翼翼的擦洗。
搓洗完后背和龙翼之后,澡工请示翻身,蛋卷殿下配合的张开一对短短的前肢——
狄赫拉属于后肢和龙翼发达的物种,相较而言,原生型态的胳膊就显得特别短。
早在三五岁的时候,殿下才鸵鸟蛋大小,澡工一拉胳膊就能翻过身。
如今殿下长大了,四个澡工同时推拉都掰不动身子,只能伏在王储身旁轻声劝:“殿下乖,往右边滚一下好不好?”
听起来相当大不敬。
——
由于要一起探讨案情,夏沐提前向江妩坦白了段紫潼隐藏身份,入校参与实习的秘密。
江妩第二天一早,就提前带着徐东成赶到,以免让储君等候。
夏朵朵得知江妩要来,开心得几乎一夜未眠,作为储君和白孔雀同人小说的忠实粉丝,能见到主角之一,对她而言实在是天大的惊喜。
可夏沐没告诉她,同人志里的“另一位主角”也会大驾光临,所以,夏朵朵的兴奋还控制在理智的范围内。
夏沐原以为殿下会迟到几个钟头,没想刚到八点,就准时听到了门铃响。
夏沐噔噔噔小跑开门——
蛋卷殿下今天的打扮比平时讲究,柔软的卷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束起一部分,下一半长发披散在肩头,配合着那张轮廓精致的小脸,就像是童话里背着弓箭的精灵公主。
“来的这么早呀卷卷。”夏沐事先就准备好全新的拖鞋,殷勤备至的将殿下引进门。
正在对着江妩犯花痴的夏朵朵,一不留神,瞥见了新来的客人,霎那间,整个人就像是飞升入天堂!
朵朵感觉周围是白茫茫一片,只有眼前那个紫瞳的美人,迈着长腿,向她(沙发)款款走来,眸中浮起深情的笑意(幻觉)。
这人长得好像她偶像施寻啊!
而且还更好看,完全符合她对储君的所有幻想!
夏朵朵快要窒息了,段紫潼那一身t恤长裤,愣是被她看出了衣袂飘飘的感觉。
夏沐领着蛋卷殿下在沙发上坐下,忽然听见自家胖妹妹低头羞答答地说了句:“你终于来了。”
段紫潼侧眸看向夏朵朵,见她时不时抬头对自己疯狂眨眼,顿时茫然看向夏沐:“我迟到了么?”
“没有呀。”夏沐弯身倒了杯水,递给殿下,转身推了推朵朵:“快上楼玩去,我跟客人谈事呢。”
“不!”夏朵朵鼓起腮帮,急切地看着段紫潼耍赖:“我要留下来陪她!”
夏沐:“她不需要你陪,快上楼去。”
“不!”夏朵朵身体一沉,发挥种族天赋,整个人陷入沙发里,稳如泰山!
夏沐双手叉腰,垂眸用威胁的嗓音警告:“朵朵?”
“不!”
夏沐怕耽搁大家时间,直接弯身去拉妹妹,夏朵朵头一次奋力反抗,一时间,姐妹俩纠成了一团。
江妩不断在一旁清嗓子,却无法引起她们的注意,又不好上前拉架,只能跟储君坐在一起干瞪眼。
段紫潼有些不耐烦,搁下水杯,身体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冲着对面沙发上的夏朵朵开口:“你叫朵朵?”
嗓音一出,打斗瞬间单方面终止了。
夏朵朵急忙撸了撸被姐姐蹭乱的头发,羞涩的抿嘴点点头,捏着嗓子细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段紫潼眯眼笑起来,尖尖的小虎牙若隐若现,一双迷离的桃花眸子淡淡望着夏朵朵:“去楼上等我,一会儿告诉你。”
夏朵朵一张脸顿时红成了烧炭,咬着下唇乖乖起身,一溜烟冲向二楼,在狂喜中等待!
第49章
客厅恢复了安宁,坐在角落的徐东成显得有些拘束紧张,江妩的态度则随意自然得多。
段紫潼坐在江妩身边,长腿交叠,下巴微扬,半垂下长睫审视着对面的徐东成,一副王室接见宾客时,内敛又不失高傲的姿态。
“你们不用拘束,我爸妈白天很忙,不会回来的。”夏沐坐到茶几南边的沙发上,清了清嗓子,指着桌上堆满的资料,说:“案情经过大家都了解了,这些是目前与受害者相关的全部资料。”
江妩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气,正式开始了讨论:“庭审出判决之前,先假设委托人无罪,依照口供:案发当天下午,徐东成和一名嫌疑犯发生口角,在那条巷子里打了一架。
就在当晚,一名陌生的dea警员,刚巧丧命于他们的打斗地点。
于是,该地点找到了徐东成和另一名嫌疑犯的指纹,而另一名嫌疑犯,已经给出了死者被害期间的不在场证明,我的委托人却无法证实自己的清白,因为他当天下午斗殴后,伤势较重,随后就回到自己家中,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早,没有任何目击证人。”
这个经过,徐东成已经重复讲述了无数遍,此刻听律师重复自己的口供,他脸上再没了急于证实清白的神色,只是麻木的对着江妩,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夏沐的目光投向段紫潼,很期待腹黑幼崽的分析推测。
段紫潼后靠到沙发上,翘起的长腿微微转了转脚尖,姿态优雅的开口:“就他和另一名嫌犯留下的痕迹而言,不难判断出,两人的打斗在同一时间发生。
既然另一个嫌犯交出了不在场证明,那么打斗留下的指纹,自然与五个小时后的命案毫无瓜葛,这一点,可以再法庭上引导陪审团的判断,指纹不能成为充分证据。”
江妩缓缓点点头:“我们还需要更直观的脱罪证据,徐东成目前的情况相当棘手,陪审团那里本就有他过往的案底资料,甚至有他长期出没在贩毒团伙窝点的证明,而死者恰好是一名缉毒警察,这一点,对陪审团的主观判断会造成很严重的影响。”
段紫潼微侧过脸,指尖摸索着弧度精致的下颌,淡然开口:“这一点‘巧合’,未必是负面影响。
毕竟这是一起嫁祸案,一旦整条证据链串联起来,作案人故意将杀害缉毒警察的罪名,嫁祸给毒贩的作为,就会显得刻意而愚蠢。”
夏沐眼睛一亮,欣喜道:“没错,其实按常理分析,徐东成根本不可能弄得到私枪,不论是自身财力或社会关系,他都没有这个能力。
而且受害人是缉毒警察,而徐东成只是个初入团伙的底层售卖者,怎么可能专程杀害一个素未谋面的天敌?所以我一直相信他是清白的。”
江妩蹙眉点点头:“这案子越是细想,破绽就越多。”
段紫潼侧眸看向夏沐,温声开口:“夏小姐对犯人,真是关怀备至信任有加。”
夏沐:“……”
案情分析得好好的,这家伙怎么一言不合就冷嘲热讽?
还在为裙子的事记仇?
夏沐深吸一口气,她暂且不能跟腹黑幼崽计较,只能忍辱负重地不耻下问:“卷卷,咱们私下可以通过常理判断案子的漏洞,可摆到台面上,还是得讲充足证据的,目前最棘手的问题,是死者指甲里提取出的衣料纤维,与徐东成的一件t恤吻合,这要怎么洗清嫌疑呢?”
段紫潼挑起眉梢,一双桃花笑眼轻佻地看着夏沐,勾唇道:“恭喜夏小姐,你终于找到了案子的突破口。”
“啊?”夏沐一头雾水,刚准备表示自己没任何头绪,又忽然间从那头腹黑幼崽的眼神中,读出了戏弄的味道……
绝不能让这家伙得逞!
夏沐立即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谦虚道:“这也没什么,正常人都能想到的嘛……”
段紫潼立即眯眼对她笑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蠢猫咪逞强的样子,还是和从前一样傻乎乎的。
虽然殿下的笑容清澈明媚,夏沐却明显读出了这家伙神色里戏谑的意味!
“你笑什么!”夏沐威胁似得眯起猫瞳。
江妩打断二人的“眉目传恨”,清了清嗓子道:“这是突破口?那这突破口要怎么突破,正常人也都能想到吗?我感觉自己可能要做不了正常人了。”
夏沐转了转眼睛,偷偷去看段紫潼,发现那家伙正一脸坏笑着等自己解释分析!
这哪里分析得出来!
她急忙避开视线,被腹黑幼崽盯着的侧脸,烫得快要烧起来,殿下却仍旧没有放过看她局促窘迫的机会。
终于,夏沐咬牙切齿的回眸一瞪眼,恶狠狠道:“卷卷!”
段紫潼终于收敛了一口小白牙,恢复严肃的态度,转头看向徐东成,问道:“我看了供词,你说案发当天,自己穿着的并不是那件涉案的t恤。”
徐东成微微顿了顿,神色茫然的点点头。
段紫潼:“那你当天穿的是哪件衣服?”
徐东成摇头:“记不清了。”
段紫潼:“既然记不清,你怎么肯定穿的不是那一件?”
徐东成皱起眉,结巴道:“我…在那前一天,洗掉了那一件衣服。”
段紫潼:“这么说,案发前几天,你穿过那件衣服?”
徐东成点点头。
段紫潼:“但案发当天没有穿?”
徐东成仍旧点头。
段紫潼:“你觉得这么说,能洗脱你的嫌疑吗?”
徐东成一愣,有些慌乱的开口:“我……我那天本来就没穿那件衣服!晚上也没去过那条巷子!”
段紫潼:“这两件事之间没有必然关系,没去就是没去,和你穿没穿那件衣服没有任何关系。自称当天没穿涉案的衣服,并不能洗脱你的罪名。”
徐东成嗓音发颤:“你什么意思?”
段紫潼:“我意思是你说谎了。”
徐东成霎时间脸色惨白,嗓子发干,想反驳,话语却梗在喉咙里。
段紫潼:“这是你所有口供里唯一一个谎言,是吗?为了证明自己不在现场,就说自己当天根本没穿那件衣服,想彻底摆脱嫌疑。
恕我直言,先生,这个愚蠢的谎言,让你的嫌疑度一下子上升了两倍都不止。”
徐东成满面骇然:“……”
沉默须臾,徐东成咧嘴低下头,缓缓用双手捂住脸,嗓音哽咽:“我……我不知道……可我真的没杀人,他们……他们说死者指甲里有我衣服的纤维……这,这怎么可能!我不能承认啊!难道要我承认那天我穿的就是那件衣服吗!那和直接承认杀人罪行有什么区别!我没有穿那件!”
段紫潼:“那衣服的领口部位,有没洗干净的血清。”
徐东成双目暴睁:“那血是我自己的!法医都已经证实了!”
段紫潼:“对,你自己的,是你当天被另一个嫌疑犯殴打后,染上的鼻血。
你还记得,你和他打架,是发生在案发当天吗?你却对警察说,自己没穿那件衣服,你不觉得这慌撒得太蠢了吗?”
徐东成浑身打颤,脸上有被拆穿后的惊怒:“那血或许是之前染上的!我又不是第一次同别人打架!”
段紫潼:“听清楚,你和他打架发生在案发当天,意思是打你的人亲眼看见了你穿的衣服,有目击证人,明白吗?你这个撒谎,除了增大嫌疑度,还有其他帮助吗?”
徐东成情绪瞬间崩溃,矢口否认大吼道:“他…他说谎!他本来就看不惯我!”
段紫潼扬起下巴漠然注视他:“所以,你想带着这个愚蠢的谎言上法庭?如果不愿意对我坦白一切,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家等死,我没空和你浪费时间。”
徐东成:“……”
夏沐瞠目结舌的听完这段对话,虽然没明白殿下为什么要逼他承认当天穿了那件衣服,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应该对案子有帮助。
她急忙看向徐东成:“你对我们还有什么好隐瞒的?要是不利的证据,我们是绝对不会利用的!
现在求的就是绝处逢生,你还回避跟案情相关的嫌疑有什么用,何况这件事根本没法隐瞒,你这么坚持没穿那件衣服,简直像是把脑袋埋进沙子里!自欺欺人的鸵鸟!”
徐东成抬头看一眼夏沐,这女孩是他唯一相信的人。
不多时,他捏紧拳头,对着夏沐绝望的开口:“对……我穿了,那件衣服就是案发当天我穿的衣服!”
夏沐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段紫潼:“好了,他承认了,这能降低嫌疑度吗?”
“这是突破口。”段紫潼站起身,迈开长腿走到徐东成跟前,居高临下直视着他:“你听着,即使是谋杀嫁祸,作案人也不可能预料出你当天穿什么衣服,死者指甲里有这一项伪造证据,只能说明一点——
你,当天挨打后,回去的路上,跟作案人,照面了。”
徐东成仰头看着段紫潼,眼神渐渐从茫然,变得震惊。
段紫潼俯身凑近他的脸,一手搭在他身旁的沙发靠背上,一双紫瞳利若刀锋,一字一顿的开口:“现在,你告诉我,回去的路上,有没有人以任何方式触碰过你——不小心的碰撞,或是假装认错人之类的接近你。”
屋里霎时一片死寂,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徐东成面色惨白,急切的回忆,许久,他激动地颤声回答:“有…有的!有个老头,推着垃圾车撞上我了!我本来就被人打得够呛,又被垃圾车一撞,就摔在地上了,他过来扶我,还帮我擦干净了身上沾上的污迹!”
夏沐登时倒抽一口气,一股寒意夹杂着激动的热血,冷热交织的冲上了头顶!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惊悚又振奋,激动得鼻子都开始发酸,她急切的看向徐东成:“那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徐东成:“……那人…我…我当时眼睛被打肿了,不好意思抬头看人,没看见他的面孔,但我……我记得他的身材,记得他穿了一双……”
段紫潼抬手打断了他的回忆,直起身,整了整衣领,走回江妩身旁坐下,淡然道:“律师学姐,告诉他,现在该回忆什么。”
江妩笑了,心中对这位小王储,真是既佩服又有些忌惮。
她配合的转头看向徐东成,告诉他:“你想一下,具体是在哪个路段碰上那个人的,你记得没用,关键要证据,那路段有可能在监控范围内,咱们得赶紧去调出记录。”
夏沐顿时惊喜得蹦起来,开心的宣布:“这下子咱们就能直接看到凶手了!”
“这才只是开始。”段紫潼一手支着侧脸,靠在沙发靠垫上:“就凶手的嫁祸手段而言,反侦查能力一定差不了,应该是警察,很可能和死者一样,dea警察,所以是熟人作案。”
夏沐心中依旧狂喜,有了这个突破已经很了不得了,她咬着下唇,对腹黑幼崽投去感激的一笑,起身走向厨房,去取提前准备好的布丁奖励。
趁蠢猫咪不再,蛋卷殿下直起身,看向江妩:“现在,我也有一个问题,学姐,夏沐是怎么请得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