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人和人的差别真是大啊!”凌大柱也同样感概一回,“你知道我们老大吧,就是现在西宁侯,我和她从小就认识,我们两家家境一样,我母亲和她母亲还是同一场战役里阵亡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她的父亲把她管的很严,读书练武一样不落,而我爹心疼我从小没娘十分宠爱我,小时候看着她羡慕我,长大了却是我羡慕她。”凌大柱说到这里眼中有着懊悔和沧桑,“陛下御驾亲征的时候我和她一样跟在陛下身边的亲卫营后面,在一群不识字的大老粗里面她立刻就被显出来了。”
“西宁侯是救驾封侯的。”顾信跟上一句,这个几乎谁都知道。
“我母亲和她母亲都曾今追随襄王帝卿,但我母亲什么都没有留下给我,她的母亲给她留下了薄薄几张的穆氏兵法,就因为这几张纸她明白了陛下的用意,拼着抗军棍掉脑袋的危险跑去救了陛下回来。”
“你的意思是读书很重要?”顾信自己读了十几年的书,但是面对如狼似虎的族人,还是束手无策。
“我的意思,天灾**避免不了,但是比人活得好,虽然也有运气在里边,但是更多的有先人在里边,所以为了我的儿子和女儿活得好一点,而不要像我这样,所以要做更多的事情,说不定我的后代就会需要我留下的关系的时候。”凌大柱哈哈哈一笑拍了拍顾信,“你还年轻现在还来得及,给你指条明路,你遇到了一个国公之女,一个侯府之子,现在又是王府世子,又是世子仪宾,这就是你别人多的造化了!说不定你前三十年的苦难就是为了今天的造化呢?”
原本怏怏的顾信猛然抬头看向凌大柱拱手一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哈哈哈,我就是南来北往出生入死看的多了,没什么,不过就是普通人的经验。”
酒楼外被喂了心灵鸡汤的顾信开始给凌大柱写信,酒楼里章雨夕并戚华和贺兰长琴夫妇两对面而坐。
章雨夕非常不见外的招来了小二姐拿着菜单子点了一大桌子的菜,早上都没有好好吃,只是垫了垫肚子,现在虽然说离中午还差一点,但是吃起来也是正好。
小二姐先上了点心茶水就退了出去,门外守着的都是星罗王府的侍卫,里边除了四人就再没有别人了,而这一路的时间贺兰长琴显然也已经收拾好心情了,虽然看向戚华的眼神依旧有些激动,但是神情已经平静了许多,见对面两个喝喝茶水吃吃点心一派悠闲只等上菜的样子,心情有些微妙,只见他低声清了清喉咙开口道:“华儿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是你父亲并且并没有死的事情。”
“……哦。”戚华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酸酸甜甜的芝麻冻糕,抬眼看了贺兰长琴一眼,点了点头,想了想后又淡淡的应了一声,算是给了一个回应。
贺兰长琴莫言桑:……
章雨夕立刻低头抿住嘴,生怕自己不小心笑出来,憋的太厉害脸部肌肉都感觉发酸了。
“华儿,我们能好好谈谈么?”贺兰长琴觉得说不定孩子心中对他有怨怼,当然有怨怼是正常的,他现在既然要认回他,就得承受孩子的怨怼,这是作为一个父亲应该的。
“嗯。”戚华又应了一声,见对面两人的脸色实在有些不好才又多说了几个字,“你说,我听着。”
“世子别误会,哥哥只是因为不习惯和别人交流,所以态度有些冷淡,其实他听别人说话都很认真。”章雨夕把自己前面的小碟子推给戚华,然后笑着跟贺兰长琴解释。
戚华:并不,其实他一贯都无视别人说什么,只有他关心的才会听上几句,然而他关心的东西非常少,所以基本别人说什么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只有到自己想听的部分才会走心。
“原来是这样。”贺兰长琴一听就可以想象得出那个淘气爱笑的小包子如何变成现在这一副对谁都冷冷淡淡,什么事情都不走心的样子,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情绪又险些崩溃,捂住嘴哽咽了好一会儿,才在莫言桑的安抚下平静下来,再抬头看过去也不觉得戚华的态度有问题了,只有更加怜惜没爹孩子的苦楚。
贺兰长琴是个怎么样的人莫言桑再清楚不过了,戚华那个样子或许有成长环境的原因,但是本质上就应该是个冷淡的人,而贺兰长琴也是一样的,当然就算是现在的星罗王贺兰成业本质上也是这样的,他们这一对母子都是性情冷淡傲气,倔强又掌控欲很强的人,而现在其它的看不出,光是性情冷淡傲气这一点,这祖孙三代是像了个十足十的。
她在边上看得一清二楚,要是这屋子只放着这父子二人,估计三句话就得翻脸,但是对面那个小霸王说的那是句句戳到了她家殿下的心软处,但现在这个情况他又不能说什么当真是觉得后牙槽疼得非常想磨磨。
“华儿,我不是想推脱责任,我确实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但是当年的事情我还是要原原本本告诉你,然后希望你愿意认我这个父亲,不要让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最后成为了赢家。”
事情的一开始要从上一代说起,其实这个很简单以前章雨夕也听说过,就连戚华也听那些贵公子们说过星罗王府的八卦,不过就是星罗王宠爱侧室把人心养大了,然后祸害了唯一的嫡长子,结果在盛京城的宫宴上侧君被正君亲手掐死了。
然而和流传在外面版本不同的是,并不是嫡长子被下毒这种事情,而是更狠一点直接叫了人把小孩子从王府别院里偷了出去,一路直接拐卖到西北,要不是那个人打算卖个好价钱要寻个以前的朋友顺道往西北收点子皮货,当时还是小孩子的贺兰长琴还到不了西北,也就不会被人救出来,当然也就不会被王府侍卫家收养成为贺楠初。
再后面就是戚华和章雨夕都知道的事情,戚华是长大了听府里的老仆说的,而章雨夕则是往西南的一路上坐在马车里睡不着向凌大柱套话套的。
大约就是因为贺兰长琴本身生孩子后身体没有养好就遇到了西北大战,之后也一直担惊受怕,后来养母过世,养父伤心欲绝却不肯跟儿子媳妇离开西北,于是本来就身体不好的贺兰长琴愈发虚弱,最后虽然进了盛京城却一直在养病并不出门。
再然后就是最新挤进贵族圈的戚晨翠被贵族圈子暗地里漠视孤立,这时有人给他暗地里出了主意:你看你家夫郎已经病的不轻了,只要稍稍动一动估计就要腾位置了,等空出了位置,你可以娶个宗室回家,以后生了女儿继承爵位也是有皇族血脉的了,这样既跟皇帝表了忠心,又在盛京城里站住了脚跟,何乐而不为呢?
戚晨翠本来就是一个善于钻营的人,但是对于家里还是有些感情的,她做不出来故意弄死夫郎的事情,但是这个提议由十分让她心动,苦闷之下就大喝一通,结果酒醉后把进了盛京城的苦闷都倒了辛苦把她带大的父亲,戚家老大爷一直以为自己女儿一步登天了,虽然没想过要抖起来,但也绝想不到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其实无论是谁,想要融进一个势力阶层必须要有时间,还要有契机,戚晨翠的年纪正是尴尬,你要没娶正好可以联姻,你要年纪大了还可以给孩子联姻,因为联姻是最快也是最安稳的融入一个势力的方法。
女儿第一的戚大爷把前因后果都套清楚之后,就开始后来的一系列行动,比如给女儿纳侧室,阻止女儿去看生病的女婿等等。
贺兰长琴是多聪明的一个人,或许一开始还不明白,时间一长自然就明白过来这是嫌弃他占了原配正室的位置碍了戚晨翠的青云路了!
想想当初她的养母是怎么带着戚晨翠这个媳妇儿的?样样打点,事事教导,不就是盼望着媳妇儿发达了能好好对他么?结果他的养母过世才不到一年他就得了这么个结果,等到戚大爷领着两个娇俏的年轻男子来给他磕头让他点头同意收房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活不下去了,当场就一口血喷了戚大爷和两个男子一脸。
“想给戚大庄纳侧室?等过了我的周年再说!”这是贺兰长琴丧失记忆前的最后一句话。
74.第七十四章
再之后的事情章雨夕和戚华都知道了,是星罗王让贺家养父带人去把假死的贺兰长琴抢了回去,然后就从贺楠初变成了贺兰长琴。
贺兰长琴说到这里又有些说不出来了,看着面无表情,眼皮也不抬一下的儿子心里真是钝钝的痛,他的离开并不是他的选择,但是他却不得不为此付出代价。
而且现在是他想要认,而儿子明显淡淡的,无所谓的样子,想到这里心里一股戾气真是憋都憋不住,真想立刻回去把庶妹一家子都掐死,但是他母亲说那毕竟是她的孩子,只求他给妹妹一家子一条生路!
但是谁来给他一条生路!
打量他不知道母亲打着两手准备么?庶女继承虽然会降等,但是不会被摘了王爵,若是最后他都生不出孩子,儿子也认不回来了,那到时候家族为了爵位绝对会逼着他把世子位让给庶妹的!
这件事情是他绝对不会允许的!
贺兰长琴想了想让莫言桑把章雨夕带出去,然后坐到了看着未婚出去的儿子身边,低声道:“华儿,我只希望你能回来继承我的爵位,别让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笑到最后,你的祖父不惜直败名声出了是真的想要弄死那个侧室之外,最主要的还是震慑其他的有心人,他们敢起心思,你祖父就敢当着全天下的人面直接掐死!”
戚华回过头看着双眼含泪看着他的贺兰长琴有些疑惑的说道:“如果你只是希望爵位不要落在别人头上,那么这件事情我可以帮你做,只要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打,打扰你?”贺兰长琴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我,我是你父亲啊——”眼泪婆娑婆娑滚下来。
“那又如何?”戚华清冷的双眼抬起和贺兰长琴那双极相似的双眼对上视线,“你不明白么?我们已经错过了十五年,现在的我们并不需要彼此。”
“不不不,我需要你的,华儿,我要你的,我是真的要你的!”贺兰长琴立刻摇头,“我不愿意离开你的,华儿我们以后好好的好不好,我们还有好几十年可以相处的,好不好?”
“不好。”戚华往椅背上一靠,那个冷冰冰又肆无忌惮的样子和刚在判若两人,“我没有想要再和父母亲人相处的意思,我的未来我已经决定好了,那里并没有除了长歌和我们的孩子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的位置,当然也包括你,所以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会认你的,因为我不需要。”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血脉如何能……”斩断么?
贺兰长琴说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到了这个地步他母亲要是永远不告诉他,恐怕一辈子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也不会想起之前的二十年的记忆,如果那样血脉不就是真的被斩断了么?
“而且我想你弄错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并不是那个侧室,也不是现在你的庶妹一家子,而是你的母亲星罗王。”戚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脸色青白的贺兰长琴接着道,“作为对你生育之恩的报答,我可以帮你报复你最恨的人,比如把包括你母亲在内的庶妹一家子全部料理了,还可以把降等降爵继承爵位的候选人全部解决了,让星罗王府的血脉彻底断绝了,他们不是最看重这个爵位么?那么直接夺了他们的希望,我想他们就是死了也不会安生,这样你的不甘心和怨恨就应该可以平复了吧。”
戚华平时不爱说话,一旦打开话匣子就有些吓人了,阴森森的话语轻轻地从戚华的双唇间吐出,把贺兰长琴进的捂住了双唇,生怕自己尖叫出声,但是一股莫名的兴奋感从身体里冒出来,这是星罗人毁天灭地放的狠绝血脉传承在召唤着他,不得不说他有那么一瞬间心动了,他好想毁了这所有的一切。
但是他答应了父亲一定要守住属于他的东西,决不能让他落入别人之手,哪怕这个别人是皇室!
把星罗王爵位还给皇室,他便要成为整个贺兰氏的罪人,他还没有这个勇气来背负这个灭族罪过。
“我不能这么做。”贺兰长琴跟着戚华站起身,伸手要拉戚华的手不过被他抬手躲开了,倒也不再强求,他也算看明白了,他的儿子绝对不是一开始看到的,那个神情淡淡的,从小被人漠视的没有存在感的大家公子,现在这个带着明显血腥气的,整个人森然让人不寒而栗的样子才是真正的他,“你可知道我们是贺兰皇室最后的血脉了。”
“星罗国早就灭国两百多年了,贺兰氏说一句前朝后裔倒是可以,还皇室?莫非星罗人还在做着再次君临天下的美梦?”戚华冷笑了一声,“既然你不需要我帮你报仇,我也不想认你,那么我们就没什么好的,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戚华挥袖转身三两步跨到包厢的门口,在门框的地方停了下来,转过头来,脸上的杀气毫不掩饰地直冲贺兰长琴而去:“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便会客气了。”
戚华不知道盛京城里对于他的失踪是怎么个说法,但是肯定会是压下里的,那么他就不能闹出事情来把自己失踪的事情主动漏出去,所以之前的事情他都很是忍耐着,毕竟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不一样了,如今他想要的是那个爱对着他笑,叫他哥哥的女孩子,所以不能再像以前在外面时那样解决事情了,但是若还有下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忍!
贺兰长琴见戚华头也不回的走出去,跌坐回椅子上,感觉?4 约汉蟊扯际抢浜梗凰媪耍蛔约旱那咨泳媪耍侍馐撬钦娴暮ε铝耍?br /> 他从下属们的回报中就知道,戚华是没有伤她们的意思的,只是躲着而已,要不然只看他一脚直接踹死了差点咬到他的大狼犬,就知道他要是真的狠心下杀手,跟着他的人估计一个都回不来。
楼梯那边莫言桑试图跟章雨夕说明贺兰长琴和她现在的困境,但是小霸王就像一条泥鳅,从头到尾说了很多话,但是有用的一句没有,逼急了就会冒出一句:“我年纪还小,有什么事情我自然是听哥哥的。”说得时候还一脸的害羞,看得莫言桑真是牙齿都牙酸倒了,能在盛京城里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第一纨绔,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现在谁还跟她说,那纨绔都是不学无术的傻子蠢货,她就用小霸王嗑下来的瓜子壳糊他一脸!
章雨夕也十分出那个不耐烦说话文绉绉的莫言桑,但毕竟是长辈就只能嗑着瓜子当个合格的听众,这不一看见戚华出来,立刻把放瓜子的碟子往旁边不知是谁的手里一塞,笑着迎了上去:“哥哥,谈得怎么样了,小二姐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我们可以吃饭了么?”章雨夕是真饿了。
“谈好了,我们另开一间包厢如何?”戚华身上的阴森和血腥气早在踏出包厢的那一瞬间就收敛得干干净净了,看见章雨夕笑着迎过来,立刻上前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好啊,我很久没有和哥哥单独吃饭了。”章雨夕执起戚华的手对着候在楼梯口纠结看着一地瓜子壳的小二姐,带他们另外开包厢,另外原来的包厢另送一小桌,还不忘招呼小二姐给站在外面的侍卫在大堂里开两桌,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对着小二姐道,“记载星罗王府的账上!”
“呵——”戚华最爱看章雨夕那个眉眼飞扬光华照人的样子,挑着好克化的食物往章雨夕那边推,等到小二姐出去了两人才低下头开始吃饭。
章雨夕虽然肠胃好了很多,但是毕竟没有回到原来那样,所以量是上来的,但是必须比较好消化的,所以这一大桌菜肴她也就承包了三分之一,剩下的统统进了戚华的肚子,章雨夕虽然自己也是这样的大饭量,但是依旧表示对这种不科学的现象很好奇。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全部吃饱喝足了,章雨夕才拉着戚华走到窗前的高榻上,抬手把窗子推开正好看到星罗王府的马车过来……过来?
等等,好像这辆马车比之前他们看到的,星罗世子乘坐那一辆更加大一些,装饰也和之前那一辆的简单低调不同,这一辆马车看着奢华了很多……所以这是星罗王的车架么?
果然听到隔壁包厢急匆匆的走出去,但是却不像是迎接,而是有些气急败坏出去问罪的。
章雨夕和戚华对视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一个疑问,这来的难道不是星罗王,那么是谁胆子这么肥,胆敢驾着星罗王的座驾在西南这一平片就这么堂而皇之得出现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