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乌木亚却不喜欢这个外人,本来奎琅可以按计划赶在庆典开始前回来的,却错过了开场的宴会,他这一行为定会落人口舌,况且,这边境地带,他们兄妹俩一起不知走过多少回了,还是头一次出现今天这样被群兽袭击的情况。而这些都是因为林子矜,这人到底何处值得皇兄如此不顾一切的去把他接回来?乌木亚有些不悦。
乌木亚是撒谎出了宴会,为了不让宫中的人起疑,她压抑着心中的不满带着奎琅和林子矜连夜赶回了宫中。
因为眉先生要求让皇太后去亲自求药,虞萧这三天内每一天都派青岩送补药珍品去慰问皇太后,并且每次都让青岩问问皇太后能否给出解药。然而除了灵睿宫的婢女会接待青岩外,皇太后均是不出面接见。
三天过后,虞萧身上开始散发出细微地香气,他觉得是时候亲自去趟灵睿宫了。
"皇太后呢?"
"皇太后说身体不适,不想见皇上。"
虞萧还未进殿便被婢女拦在了外面,而他根本不顾婢女的说辞,径直向内室走去,身体不适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母后不想见自己,那只有自己主动去见上一面,进入内室后,他看见了正在绣花的皇太后。
"哀家已说身体不适,皇上偏要闯进来打扰休息,不会有些太不孝了吗?"
"正是因为母后身体不适,我才必须来看望下情况,万一病重了我却不知,那更加是不孝了。"
"哼,说什么看望,你来的目的我难道还不清楚?"
"我知道母后此处没有解药,因为三日前,我已见过眉先生了。"
"那又如何?若是他给了你解药,你还会来我这里?"
"是,眉先生确实没给我,他说这解药必须母后亲自去拿,他才会给。"
"哈,难道你以为我会答应吗?"
"我知道母后不会,所以我还向先生要了另一味药。"
皇太后从刚在就一直在刺绣的手,突然停下来,她终是看向了虞萧。
"……你身上怎会?!"
"怎会有异香?母后难道还不熟悉这香味吗?"
"你!!眉华给了你百香散?!"
"正是。"
"虞萧你闹够了没有?!你为了那种男人甘愿去死?!"
"若是这解药,天下无人再有,那我便随矜儿一同去黄泉。母后难道就不知道眉先生为何一定要你去吗?在眉先生面前,我不问,并不代表我不知,他对母后的感情如此明显,怕是不知道的只有先帝了。"
"你提此事是何意?!"
"母后还不明白吗?"
"……"
"不,你只是装作不明白,眉先生一夜白头,不过是因为情忠的人太过决绝。他心中是如何想的,相信母后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清楚。"
皇太后依旧不言,但此刻的她也没留意到,手中的针早已滑落。
"人活一世,如果不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得到再高的权位又如何,不如两人素衣粗茶,相依相守。我不会重蹈母后的覆辙,我想要的和母后不一样,我只要矜儿。"
☆、第三十三章
当年,皇太后不过十六七岁,正是花容月貌的年纪。那时她与廊下药坊的学徒总是私自出玩,虽没有游山玩水,但也是看尽灯下繁华,那时她唤他眉郎,他唤她鸢儿。
可奈何命运弄人,鸢儿的父亲将她送进宫选秀女,两人便因此分离,可学徒并没有因此放弃,而是努力习医,不知过了几年,学徒终于如愿进了宫中的御药房,可再相见时,她已是高高在上的如妃。那时她唤他眉华,他唤她娘娘。
人心不古,为了存活,她早已没有当初的单纯,后来如妃怀孕,她求眉华护她孩子周全,磨不过心爱之人的哀求,于是他帮她机关算尽,终是陪她走到了封后的那天。
"鸢儿,和我走好不好?我们隐居山林,不再过问世事。"
"萧儿如今是太子,我要扶持他登上皇位,我不愿离开这宫中。"
"皇位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
"在这宫中已没有人会成为我的阻碍,我何必再出宫受苦?"
"你变了……"
"对,我想要的东西不一样了。"
如妃回答得决绝,曾经那个想要与他共白头的人早已不在,而今她不过是一个想要权位的女人。于是如妃封后大典那天,眉华因为极度伤心,一夜白了头,离开了皇宫。
"我想问母后,这宫中生活,你过得还开心吗?"
"我有什么不开心的?这锦衣玉食样样皆有,甚至是千年的珍品补药,我照样伸手便来,维我容颜。"
"是吗?若是母后开心那便好,儿臣就不打扰了,请母后好生休养。"
虞萧不再与皇太后多说,一个自欺欺人的人,还能向旁人承认什么呢?一切还是等她自己明白吧。
虞萧走后,这灵睿宫又恢复了往常的清静,皇太后重新捡起掉落的花针,以前与眉华一起的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双眼已被水汽模糊,看不清针刺穿下的绣布,这份情是以前的自己亲手葬送,而如今这相思难解,又与何人说?
"这偌大的灵睿宫,为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眉华啊眉华,你每次都能猜中我的心思,难道我一直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唉,我该拿萧儿如何?又该拿你如何?"
泪水顺延着脸庞落下,落到刺绣上晕染开来,散成回忆演绎出无尽的悔恨……
此时,流丰城内举国上下都在为来年丰收而祈福,但皇宫却是危机四伏,流丰国王早已病重,这些天来不过是强打精神而已,他传唤大皇子本想在今日借着祭祀,将皇位传给他。但来的人却是三皇子旗木得,他从以前就不喜他这三儿子,旗木得的野心过于猖狂,若是把流丰交到他手上,迟早会因他的自负而葬送。
"你来做什么?"
"父皇不是要交代授位的事宜吗?"
"这与你何干?"
"因为下一任流丰的王,将是我!"
"荒唐!有你大皇兄在,岂能轮到你?!"
"哈哈,若是大皇兄在,那倒是轮不到我,只怕父皇找不到大皇兄了。"
"你把他如何了?!"
"我没把他怎样,是他自寻死路罢了,我只是抓住了他心爱的女人,他便闹着要用他的命来交换,我不过是成全了他。"
"你!!咳咳……"
"父皇不要动怒,伤及身体就不好了,只要父皇肯配合我,我也不会把你怎样。"
"孽障!"
"哼,来人啊!把大王请下去休息!"
旗木得向等候在门外的人发令,却迟迟不见门外来人。他感觉到不对劲后,立即出门查看,却看见自己带来的人全都被打晕倒在了地上。他跑出几步想追查是何人所为,却丝毫找不到有人的踪迹。恍然间,他想起什么,立马回房,却发现自己的父皇已是不见了。
"该死!被算计了!"
林子矜扛着大王回到了奎琅给自己安排的房间中,将他放下后行了礼。
"情况紧急,若有无礼之处,还请大王包涵。"
"你是什么人?"
"在下林子矜,是奎琅的朋友。"
"奎琅?"
这个自己的六儿子,因为其母身份低微,所以流丰王很少去过问,却不想在关键时刻竟是他派人前来救了自己。
"奎琅现在在何处?"
"他去收拾三皇子的残党了。因为三皇子对奎琅的行动和手下兵力都了如指掌,却不知道有我在,所以今日才能将大王您救出来。奎琅知道流丰如今情势危机,所以许多事未与您商量,还请不要责怪。"
"大王,奎琅这次是想要趁祭祀扳倒三皇子,希望大王能助奎琅一臂之力,不然流丰落到三皇子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本以为,流丰会因旗木得而亡国,如今看来还是有一线存活的希望。既然大儿子已经死在了旗木得手中,那便是让奎琅继位,也比在他手中好上上万倍,利益相同,流丰王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而林子矜此刻脑海中浮现的根本不是什么流丰的安危,只有虞萧的面容罢了,只要能阻止两国开战,虞萧便能在自己的国度里笑容依旧,他不会为战争而操劳,而皱眉,那便比什么都好。
于是这计便在两人不同的心思中达成了一致。
奎琅将旗木得一部分没有防备的手下都收拾完了后,立即赶到了街上的□□,旗木得在□□最前方的大轿上坐着,大轿又数十人抬起,开放式的抬轿是为了给百姓们尊拜而用的,但此时的旗木得却拥抱着美人,坐在软垫上,喝着小酒,俨然一副自得的景象。
林子矜如计划般换上了流丰的官服,借着拥挤的人群混入了□□的队伍中。
"这位大人,你贪污的账本放好了吗?"
林子矜对着他旁边的一位小官询问,奎琅曾告诉过林子矜,这人曾对修建马场一事而有过贪污。
"你…你是谁?"
"大人不知道我,可我知道大人,我能站在这里,还不是因为我是三皇子身边的人。"
"皇子派人调查我?!"
"不仅是你,皇子根本就不信任何人,他还让我调查了其余大臣,大家的秘密,我都知道,所以大人您还是小心行事的好。"
"皇子不是说信任我们吗?!"
"哈哈,戏言也当真?"
"不行!我要找三皇子问个清楚!"
林子矜看着那人加快了脚步向前面的大轿走去,真如奎琅所言,那人无用无谋,生性多疑,就是如此简单的挑拨,都能让他上钩,看来能看一场好戏了~
☆、第三十四章
但并未如林子矜所愿,那人被守在一旁的侍卫拦截了下来,他心性胆小不敢太造次,便又安安分分地跟着队伍前行。
林子矜本就没有把全盘赌注放在一人身上,这几天来他把每个三皇子身边官员的把柄都牢记于心,林子矜要让他们从内部开始瓦解。
随着队伍走到了祭祀台下,那是一个偌大的圆形石台,祭祀台上放着火把堆,祭司们按习俗都蒙着面纱,穿着斗篷,围着火堆而站在,嘴里念着经文为来年祈福,旗木得下了轿,走向祭台上雕刻着飞天图腾的石椅,那是流丰的王才被允许坐上去的位置,而旗木得在百姓的诧异中坐了上去。
"父皇今日病重,已是不能走动,特下诏令宣告世人,我旗木得为下一任流丰国王!"
他拿出伪造的圣旨递给身旁的大祭司,而那人早就被旗木得收买,配合他表演着这场登基大戏。在百姓眼中,祭司本就是神圣不可亵渎的存在,能被他们所承认的王,便是被神选中的人,于是纷纷跪下,向新王朝拜。
"吾王寿与天齐!"
百姓的呼喊声高涨,台上的祭司继续着祭祀盛宴,拿起一旁点燃的火把,准备点燃火堆,却在这时,另一个祭司突然出手抢过火把朝旗木得扔去,但他反应极其迅速,连忙起身躲避,火把只砸到了石椅上。
"你做什么?!"
"你为了坐上皇位杀兄欺父,如此大逆不道,还妄想称王?!"
旗木得早已将大祭司给收入了麾下,按理说大祭司理应将手下都安排成自己人才对,可为何此时突然有人造反?
"你是谁?敢混入祭司中!"
"哼,我是来复仇的!"
祭司脱下自己的斗篷和面纱,露出的面容让旗木得惊讶不已。
"……皇兄?!"
"哈哈哈,你竟还知道我是你皇兄?"
"这不可能!我明明亲手杀了你!"
旗木得此话一出,引起百姓一片哗然,对自己的兄长下手,如此六亲不认的行为都能做出,岂能将流丰交于他的手中?
"你这个暴君!你派人调查我们,是不是也要有朝一日把我们杀了才可安心?!"
突然祭台下有一官员站出来对着旗木得大喊,自从听了林子矜给他说的挑拨之语后,他便惴惴不安,一直想问个明白,大皇子的出现,让人心动摇,三皇子此时承认自己杀了兄长定是不会被百姓所接纳,不如趁机扳倒他,重新立王!
本来还有些慌乱的旗木得在听到这番话后突然明白过来,自己中计了,他向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哪会派人调查,这其中定是有人作梗!于是旗木得拔出一旁侍卫的长刀,直刺向大皇子。
大皇子在看清来势后,立马抽出藏在斗篷下的佩剑,迎面而上,毫不怯战。
在交手了两三招后,旗木得发现了端倪,真正的大皇子武功平平,哪有如此无谓的气势,况且对方的招数,自己从未见过,流丰善用长刀,怎会把剑用得如此熟练?为了验证心中的疑惑,旗木得开始招招向对方脸上攻击,他怀疑眼前的人不过是顶着大皇兄面具的刺客。
终于在找出对方的破绽后,旗木得直击对方命门,而对方因为躲避及时,只是划伤了脸,却也随了旗木得的意。果真,如他所料,被划伤的地方没有血液流出。
"易容?你到底是谁?!"
"哼,我这种无名小卒,不值得三皇子铭记,还是不告诉了罢。"
见伪装被拆穿,那人撕下面具,是林子矜。旗木得不曾见过他,只知道他是刺客,但到底是由谁派来的全然不知,但不论是谁,挡他登基之路的人都得死!何况是眼前骗自己中计的小人!一瞬间,旗木得红了眼,疯了似的向林子矜砍去,林子矜接住招式,与他周旋了几招后,顿感腹部疼痛,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度过一天,腹部就会比前一天更痛,他知道这是毒性蔓延的结果,所以没向任何人提起,但这高手过招中,一个分神可能就是致命的下场。
林子矜仅仅是一顿,却给了旗木得下手的空隙,他抓住机会,便向林子矜挥刀。
"子矜!!!!"
奎琅赶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林子矜被刺中的一幕,内心被激起了无限的愤怒,似乎要冲破体内将旗木得撕成两半,他快要抓狂了,拔出自己的剑冲上了祭台,旗木得见他来势汹汹,况且刚因和林子矜打斗消耗了体力,奎琅这一来,自己不一定有把握打赢,于是他转身向后逃走,却被围上来的百姓和官员拦截了去路,此时再回头,奎琅已到了眼前,感觉到了心脏被剑刺入,明明皇位就要到手了,如今却功亏一篑!可旗木得已是无力再挣扎倒在了地上。
"子矜,你没事吧?!"
奎琅赶紧扶住跪在地上,用剑支撑身体的林子矜。
"没事,还好……刺得不深。"
"我抱你去看大夫!"
"你不是还要……领旨吗?"
随奎琅一同前来的还有流丰国王,林子矜在街上与奎琅汇合后,因为乌木亚的易容术十分了得,便让她给自己做了大皇子的□□然后去祭台上揭露旗木得的罪行,而奎琅则去将流丰国王接来,当着百姓的面重新立王。
"大王来了!是大王!"
民众们看见了流丰国王的现身,感到十分激动,不用被暴君统治,天下将重回太平。
"父皇,哥不见了。"
乌木亚在一侧小声对国王说,本来打算在今日便将皇位传于他的,可人都不在了,无法举行仪式,他把这神圣的祭祀当做什么了?!罢了,念在他有功的份上,就改日再举办登基大典吧。
"我,流丰王,在此宣旨,下一任国王将由奎琅接任!由于祭司与叛党勾结,需将此事查清,登基之事择日再议!"
"吾王万岁!!"
百姓们全都欢呼了出来。
自上次重忆起了当初岁月静好的模样后,皇太后便知自己终究是敌不过这内心最深的想法,这么多年来,她不是不想,只是不敢想,因为她知道一旦回忆,所有当初的愿都会如洪水般侵蚀自己的心。这参不透的苦,自己从未放下过,不过是她一直自欺欺人罢了。
山中竹林寂静,春日的新芽绿叶,不仅带着芳香,还飘落在地,铺成迎客的道。
"你是来找我要解药的吗?"
眉华站在竹林中,风吹动竹叶如雨洒落,独留一片沾染在雪白的发梢不肯离去。
"是。"
"为了你儿子?还是为了你自己?呵,不管如何,你来了,我便如约把解药给你。"
"你为何定要我亲自前来?"
"我不过是想见你最后一面。"
☆、第三十五章
"最后一面?!你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