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坤记得方有寻只是将少年从卧室扔出来,虽然少年当时吐了不少血,可应该没有什么外伤啊。看到自己的人受伤,陆坤心中无比气愤,也没想想这是什么地方,伸手就去扒少年的衣服。
“主人……”廿三无比尴尬,却又不敢推开主人。当然,他更不敢告诉陆坤,自己是在去找殿主帮忙给化老传信时,被殿主教训了。
好巧不巧,就在陆坤扒开廿三的衣服,露出少年肩背上一道道叠加的鞭痕时,大门开了,二人就以这个十分暧昧的姿势,落入七八个人的视线中。
所有人看到院内的情景时都是一愣。苏冰和钱壮飞的第一反应都是挡住身边的女眷,易清商的阅历和身份在那呢,自然不会先做出什么动作,想的是静观其变。
只有寻风不能无动于衷。什么情况?廿三被人制住了吗?大人在哪儿?从杀劫匪检尸体开始,廿三就大错小错不断,前几次不追究不代表大人永远不追究。这次要是再出什么差错……寻风有种不好的预感。
思绪瞬息闪过,寻风的人已经踏着门柱折射而入,铁剑直击院内正在“行暴”的“登徒子”陆坤。
“铿铿……”剑剑相碰,发出两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竟是光衣果着上身的廿三以自己的铁剑挡住了寻风的头两招。
进攻无法继续,寻风的剑停在了离廿三的咽喉不到两寸的地方:“你……”
“……哥,他是……”廿三仰头不敢稍动,背后已经全是冷汗。
寻风是那伽殿十年来所有影卫中最出色的一个,自己刚才挡下那两剑已经是极限。好在寻风的进攻停下了,不然自己根本保不住主人。少年在这关头满心想的都是陆坤没受伤真好,一点也没想到自己刚才差点死在同门铁剑之下。
“喂,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魔教的影卫果然好用!陆坤这时从廿三的背后露出脑袋来,胀着胆子大声问。唉?刚才我们家小影卫叫他什么?哥?他们难道是兄弟?这个好像更厉害的样子,一会再跟老板商量商量,兄弟俩一起要过来最好了。反正身都买了,多赚点是点。陆坤的商人本质让他很快忘了刚才的纠结。
“……他是我的主人……”
廿三的“主人”二字刚出口,只见寻风手中铁剑一翻,已经同时压在了廿三和陆坤的脖子上:“你敢叛主!”如果叛主,我也保不了你了,廿三。
陆坤吓得一闭嘴,直接咬到了自己舌头。下面裤子有点湿了。
廿三一把抓住铁剑,硬是将铁剑推离开了陆坤的脖颈有一寸远,鲜血却顺着廿三的指缝流下来:“不是的。是先生……先生把我给了主人。”
寻风警惕地看向主卧:“先生呢?”
“哦,他这会应该正在给美人医病吧。”你最好不要进去。发现原来是个误会,陆坤马上来了精神,绕到前面,用手指尖小心地拨开铁剑,“都是自己人,快把家伙收起来。唉哟,瞧瞧把我家阿旭的手伤的……呼呼……”
陆坤抓过廿三的手,一边用嘴吹着,一边掏出手帕想给廿三包扎。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向寻风伸手:“你有没有伤药,快快,拿来用用。”
“啊……旭?”寻风被陆坤甜腻的称呼惊起一身汗毛,皱着眉头看廿三。
廿三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第五十三章 血债钱偿(二)
相互介绍后,误会解开。
钱壮飞对陆坤这位大财神可是闻名已久,没想到他竟然就是瑞匠居的大东家。想想也是,人家生意做得大嘛。看看一旁和溪月耳语的柔儿,暗下决心。自己也老大不小的,以后总要养家糊口,得空找陆大财神学学生意经。不过这么大的财主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送货吗?这里面一定有大事。钱壮飞的好奇心总是很强烈。
剑神老前辈也有自己的想法。这次出游总算没白忙,虽然林姑娘,呃,以后可能要叫方姑娘了,态度还不明朗,至少看得出,她不讨厌小冰,甚至还有些许好感。易清商本来想找方有寻商量一下小辈的事情,听陆坤说完里面的情况,还是决定明天再说。
众人各回各房后,陆坤把廿三领进自己的房间,就急急忙忙又出去了。寻风也拿了伤药随后而到。
虽然廿三身上也有些药,寻风还是把自己收藏的一些上好伤药拿来了。
既然是大人的决定,就不容旁人质疑。知道廿三被殿主责罚过了,寻风反而替他松了一口气。殿主的鞭子下得虽重,却没有伤到根本。这说明廿三这关算是过了。
把廿三的上衣扒下来,寻风一边用匕首小心挑开廿三背上由于急着赶路,而没有好好处理过就封口的伤口,一边叮嘱廿三,以后做事要多看多想多做少说话,不要妄自揣摩上意,等等,等等。
陆坤从厨房取了热水回来,正听到寻风像老婆婆一样给廿三说讲,小廿三一个劲地点头,还红了眼圈。
“没想到你们兄弟感情这么好。以后没事就来千金堂玩,或者让阿旭去看你也行。”陆坤端着水盆进屋,笑得没心没肺。
寻风马上起身接过,瞪了廿三一眼,又向陆坤道歉:“怎么能让您端水?”
“没关系。”刚才还少端了?这点水算什么。陆坤想起自己替方有寻烧的那满满一大浴桶热水,搬得自己差点没累吐血。
见廿三还傻站在那儿,寻风趁陆坤回身关门,重重地在廿三膝窝里踹了一脚。
廿三猝不及防,“啊”地一声跪在了地上,不解地抬头看着寻风。寻风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这是怎么啦?”陆坤回头也是一愣。
“……谢主人赐名!”自己怎么这么笨,这都要人提醒。廿三暗恨自己不争气。
“不用谢,哈哈。快起来吧。以后你就叫‘陆旭’,喜欢吗?”陆坤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心里美美地想,既然“九天”用不得,就叫“旭”好了,“九日”跟“九天”也差不多。
“喜欢!”廿三,也就是陆旭,哪里有不喜欢的,主人这么用心给自己起名字。
“我们商量一下正题吧。我老板,也就是你们家先生,给了我个任务……”陆坤谈起正事来,还是很有商务范的。
听完后,寻风心中直打鼓。这货是太天真,还是太天真呢,这么机密的事竟然轻易就在自己面前说出来。虽然寻风是方有寻的人,但他知道,这种事情,除非任务落在自己身上,否则,是绝对不能让多一个人知道的。
“其实我已经有了初步计划……”说起他的计划,陆坤滔滔不绝。
陆旭听得两眼放光,对自己这位新主人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寻风听得直咽水口,又看看这个陆大财神,想着要重新评估面前这人了。这TM的也太损了!怪不得说无奸不商。谁要是摊上这样的对手,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不破产才怪呢。
“就这样了。现在还差一点点,就是更精准的情报,阿旭,你有办法弄到吗?”陆坤高谈阔论得口沫横飞,直觉得舌头都干了,喝了口凉茶,看向陆旭。
……
次日清晨,寻月醒来时,就闻到周围清冷的气息,毫无蜀地夏季的闷热感。这种熟悉的气息是……
这回寻月没敢继续装睡,睁开眼睛就看到他家主人侧卧在自己身旁,用一只手臂支撑着头,任一头乌发流在枕上,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的眼睛。
在寻月睁开眼的同时,那双狭长的眸子中也闪过一抹晨光,竟让寻月看呆了。(美人计,百试不爽)
“……主人。”主人和自己同床而眠?
刚一动就发现自己在被子中的身体未着寸缕,寻月微红了脸,就想起身服侍方有寻更衣。
“再睡会。”主人?怎么听都捌扭,还是原来的称呼好。方有寻一手按在寻月的腰上,适时制止了要光屁股起床的人,“三日内不能下地行走,十日内不能着力。之后,应该就没问题了。”
“是。”寻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主人是在说自己的腿伤。可是您就这么盯着人看,怎么还睡得着。心里嘀咕,可寻月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主人这是不想早起吗?可是您不想早起,为什么要摸人家的腰呢?真的……很痒啊。
“先生。”卧室外等候多时的寻风听到里面似乎有了声音,才轻轻唤了一声。
寻月马上又睁开了眼,毫无意外地看到方有寻微微皱起的眉。主人该不会就这样让人进来吧。
正在想手中的人太瘦了,摸起来手感不好的方大执教,毫不避讳地开口:“进来。”
寻风一开门就觉得自己似乎早了点,不过也只好硬着头皮垂着眼皮走进来,把一套新衣平放在床边小几上。本来还想说早餐已经备好了,不过看情形,还是别说了。
正想告退,就见方有寻起身下了地,寻风忙拿过一旁衣架上他们家大人的一套淡紫色常服,服侍方有寻穿衣。
寻月躺在床上不敢稍动,生怕这两人看过来。自己是不是太过矫情,一点小伤而已,根本不用卧床休养的。服侍主人更衣这种活是不是该自己做呢?一个侍奴,穿不穿衣服有什么关系呢?斗争了半天,寻月最终还是没敢就这样光着身子出来。虽然在侍殿被训练过无数次,可还是不能无视别人的目光。关键是主人刚说过,不让自己下床。
“有什么就说吧。”方有寻是个很随意的人,无论公事私事,想办就办,从不讲究什么时间地点。这个习惯虽然有点任性,但也是他处事高效的一个原因。
寻风略一思考,拣着方有寻可能比较关心地先开口:“小姐与苏公子似乎很熟悉,约了要一同回徽州祭拜母亲。”
说着,寻风小心观察方有寻的表情。见他们家大人面色不霁,寻风稍稍安心了点,接着说:“剑神前辈想替他的徒弟向您提亲……”
“不行。”没等寻风说完,方有寻已经彻底黑了脸,“下一件事。”
寻风暗暗松了口气,接着说:“陆坤拟了个计划,请大人定夺……”
“让他自己想办法,我只要结果。”方有寻听到最后陆坤申请增加人手时,十分痛快地——驳回了他的请求,“告诉他,事成后,允他到那伽殿任意挑人。”
这位爷答应的爽快,下面寻风听得差点没趴地上。我的大人啊,那伽殿虽然比浮罗殿高产些,每年也就出徒十几人,最多时也不过二十几人,还不够补充教内主子们的配用呢。您上下嘴唇一碰,就允了陆坤“任意”,不知道殿主知道后会不会睡不着觉。
想归想,寻风也知道陆坤是个人才,嗯,损才更恰当些,所以十分恭顺地应了“是”,并表示已无事要报。床上还躺着一个,自己还是快撤为妙。
“化三川何时可到?”方大执教真正关心的事在这儿呢。
“回大人,昨夜收到讯息,化老正连夜赶回。”寻风看看天色,斟酌着说,“最迟午时前也应该到了。”
方有寻点点头,示意寻风可以退下了。
寻风出了卧室,小心地关上房门时,就听到里面方有寻像哄小孩子一样,温和得完全不似刚才的声音:“以后‘主人’什么的不要叫了……”
外面的寻风羡慕里面的人被大人另眼相看,里面躺在床上的寻月可是差?5 惚环酱笾唇陶庖痪浠跋潘馈?br /> 不让叫“主人”,是因为自己不配吗?寻月抓紧被角。
“同寻风一样,叫‘大人’吧,在外就称‘先生’。”发现寻月的眼神开始慌乱,方有寻知道这小东西准是又想歪了,马上补充道,“更不能自称‘下奴’什么的,别让那些杂碎瞧低了。”
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会让他们加倍偿还。方有寻周身泛起淡淡的戾气,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幽黑的瞳孔中正有一秣血色在深处翻腾,微微勾起的嘴角让人不寒而栗。方氏准则,君子报仇,一天不等。
“……大人。”为什么觉得温柔起来的主人更可怕?寻月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主人并没有嫌自己无用,还让自己同刚才那个随从一样,叫他“大人”!那个不是普通的侍从吧,看起来功夫很好的样子。不是浮罗殿的人,那一定是那伽殿的了。可是自己现在这样,以后还能提剑吗?
“等你伤好了,想做什么都可以。” 方有寻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等寻月养好伤,就带着他四处游玩。自从得知灵儿已经不在世的消息后,方有寻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愿望,所以想看看寻月有什么心愿,然后自己也跟着放松一下,填补一下这近二十年虚耗的岁月。
“大人……属下……还可以做死士吗?”寻月小心地观察方有寻的脸色,发现对方精致的脸忽然暗了下来,以为是自己的要求太过了,马上改口,“影卫也可以……嗯,侍从也好……”
方有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寻月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他不敢再看主人的脸。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方有寻一把掐住寻月的下颌,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我,下奴,不是不想服侍大人,只是……不想只做个侍奴……”寻月已经不知道如何自称了。大人明显是生气了,怎么办?怎么办?
“……”方有寻彻底无语。
“老子回来了。这把老骨头,早晚被你折腾散架……”院子里一声尖哑的叫声,刺破室内二人的纠结。
外面人这一喊倒提醒了方有寻,寻月的记忆出了问题。
☆、第五十四章 爷心情不好
午餐后,方有寻独自坐在正厅的主座上。一杯茶已经彻底凉透。
寻风将教内传来的讯息一条条扼要地呈报后,见方有寻面无表情,未做任何指示,又将陆坤的计划开展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
方有寻仍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搭在桌沿上的左手小指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扣击桌面。
大人,您有没有在听啊?
正想着要不要请退,就见易清商满面春风地进得厅来,手里托着一个红丝绒小包。寻风有种不详的预感,将目光投向方有寻。
主座上的人也没起身,只微微嵌了嵌身,一伸手:“老哥哥请坐。”
“寻风,去看看我订的东西做好没有。”
“是。”寻风得令退了出来,随手关上厅门,准备离开时,又看了看厅门。大人连茶都没吩咐上,看来易老前辈这次是白来了。
易清商果然是来提亲的,那个红丝绒小包内是南海剑神的成名绝技“心剑”。方有寻曾经在与易清商每年一次的比试中,败于“心剑”之招。虽然只是剑法上的比试,但足以见得这套剑法的威力。
今天,这套足以令武林所有人眼红的剑法推到面前,方有寻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打断了易清商的话。
“不行。”拒绝得还不算彻底,又加了一句,“除非他能败我。”
易清商的笑容立即僵在了脸上。败你?你这是拿我老头子开涮呢。就连我这个老剑骨都只能在某些方面稍稍占点便宜。虽然小冰的天赋不错,但要败现在的你,没有个二十年以上的功夫,连边都搭不上。更不用说你小子好像最近又晋阶了吧?这是什么速度啊。
“……要不要问问溪月……”易清商再次挤出笑容。
“不必了。”不留任何余地。
这时卧室门一开,化三川从里面走出来。
方有寻一下子从主座上站起来:“小弟还有事,不送。”
易清商灰着一张老脸,拿着自己的小红包出了正厅。
……
“什么?十六岁?”方有寻听完化三川的诊断,“噌”地从床边站了起来。
“你小点声。虽然我的药很厉害,你要是太大声,还是会吵醒他的。”化三川指了指床上刚刚做完全面检查,在药物的作用下仍在熟睡的寻月,“十六岁之后,他只记得一些十分不勘的片断。可想而知,他忘掉的可能是更加痛苦的回忆。你也清楚,当时那小死士一点求生欲望都没有,如果不用点特殊手段,如何能保住他的性命?”
方有寻知道寻月的记忆出了问题,却没想到这么严重,在心里把化三川大卸八块,又碍于还要依靠人家医治,不好发作:“你一定有解药,快拿出来。”
“解药当然有,不过要在麻药使用两个时辰内服用才有效。现在都过这么多天了,早就无用了。”化三川无奈地一摊手。
方有寻一把揪住小老头的衣领,将人从椅子上拎了起来:“那你TMD当时不给解药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