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脸满足用牙签剔着牙齿的银时,问道:“银子姑娘……你有考虑到我的感受么?”
“啊,说什么傻话啊?”银时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说道,“我又不是你家的三个后宫,为啥我要考虑你的感受啊!明明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要学会自己考虑自己啊!”
楚留香:“……”
结果,楚留香只能饿着肚子回到了快意堂。而银时则还继续留在酒楼回味着。
还未到快意堂,楚留香就又瞧见了那匹马,它站在快意堂门口的灯笼下,正不住昂首低嘶。
他一心想瞧瞧这匹马的主人到快意堂来,究竟是为着什么,于是大步走了进去。
这时还未到子夜,本应是快意堂赌局最热闹的时候,但屋里虽然灯火通明,却是鸦雀无声。楚留香暗中皱了皱眉,掀开门帘走进去。
只见几十个赌客竟全都贴墙站着,一个个都已吓得面无血色。那些保镖大汉,此刻已全躺在地上,有的是已实在爬不起来,有的却是不敢爬起来。几十双眼睛,都在呆呆地瞧着那穿黑斗篷的人。
他笔直站在赌桌前,背对着门,楚留香只能瞧见他手里那根黑得发亮的氏鞭,还是瞧不见他的面目。
而冷秋魂的脸上已无丝毫血色,目光中又是惊慌,又是恐惧,他也正在盯着那神秘的黑斗篷。
他忽然甩了一下鞭子,怒道:“赌不赌?”
冷秋魂终于缓缓道:“阁下既然要赌,在下自当奉陪,但在下却得先请教阁下的高姓大名,阁下想必不至于吝不见告吧?”
那少年道:“我没有名字。”
冷秋魂道:“赌注……”
那少年一伸手,抛出了块玉璧,灯光下,只见这玉璧光泽温良,毫无瑕疵,就连楚留香,一生中都未见过这么完美的宝玉。
冷秋魂也是识货的,他眼睛立刻亮了,口中却淡淡道:“阁下要以这玉璧来赌什么?”
黑衣少年冷冷道:“赌你。”
冷秋魂面色变了变,仰首大笑道:“赌我?我冷秋魂有如此值钱么?”
黑衣少年道:“我若胜了,你便跟我走。”
冷秋魂笑声如被刀割骤然顿住,眼睛盯着桌上的玉璧,目中出现了贪婪之色,又瞧了瞧玉璧旁的骰子,突然道:“好!我赌了。”
这句话说出,死寂的大厅中才起了阵骚动。
黑衣少年道:“赌小,点子少的为胜。”
冷秋魂微微一笑,道:“赌大赌小,都是一样的,阁下请。”
那少年道:“好。”
“好”字出口,他手里的长鞭突然毒蛇般的刺出。
冷秋魂一惊,只道他要动武,哪知这一闪电般飞出的长鞭竟在骰子上骤然顿住,鞭梢巧妙的一卷,卷起了一粒骰子,突又放开。
那骰子“嗤”的一声,直飞了出去,“夺”的钉入了白色的粉壁中,整粒骰子都嵌入墙壁,堪堪露出一面,这面正是一点,能用手将骰子弹出,嵌入墙壁,露出一点,已绝非易事,已可算是天下一流的暗器高手。这少年却能以六尺长鞭的鞭梢将骰子卷起,弹出,这份腕力、眼力,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众人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来。
惊呼声中,长鞭卷起了第二粒骰子,弹出。
这第二粒骰子竟将第一粒打了进去,嵌入墙中,露出了一面——自然还是鲜血的一点。
长鞭如响尾蛇的嘶嘶响动,骰子接连飞出,第四粒打在第三粒上,第五粒打在第四粒上……
瞬息间六粒骰子全都钉入了墙壁,只露出了最后一粒骰子的一面——一点,众人简直连眼睛都瞧直了。
黑衣少年还是面不改色,缓缓道:“我六粒骰子只有一点,该你了。”
冷秋魂面如死灰,突然大呼道:“这不算,这样自然不算。”
黑衣少年冷笑:“你想赖?”
长鞭突又飞出,毒蛇般向冷秋魂卷了过去。
冷秋魂究竟也非弱者,仓促间刀已出鞘,谁知这长鞭竟似活的,竟能在半途改变方向,接住钢刀。
冷秋魂钢刀立刻脱手,“夺”的钉入大厅梁上,刀柄红绸飘飞,他苍白的脸上已多了条血印。
黑衣少年冷笑:“你输了,跟我走吧!”
冷秋魂已骇得呆了,突听一人悠悠道:“两位都请慢走,在下也很想和这位朋友赌上一赌。”
悠然的语声,淡淡的微笑,不是楚留香是谁?
方才长鞭飞舞,斗篷翻起,楚留香眼角已瞥见,斗篷里那鲜红的缎里上,竟绣着只飞骆驼。若不是这只飞骆驼,他只怕是不肯走出来的。
少年冷静的面色竟骤然一变,惊道:“你是什么人?”
楚留香笑道:“我也和阁下一样,忘记了名字。”
那少年盯着他瞧了半晌,道:“你要赌,好!赌什么?”
楚留香笑道:“骰子,自然还是骰子,自然还是少的为胜。”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大家已觉得这人必定疯了——那少年六粒骰子只有一点,他还想赢么?
那少年似乎也被引起兴趣,目光闪动,道:“赌注——”
楚留香道:“阁下若是输了,在下自然少不得要将这玉璧带回去,这位冷公子自然也不必跟阁下走了,除此之外,在下还得问阁下几句话。”
他这条件倒当真苛刻得很,那少年眉梢一扬,道:“你若输了呢?”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在下若输了,就将阁下一心想知道的那件事,告诉阁下。”
那少年面色又变了变,道:“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
楚留香笑道:“说不定是知道的。”
想了想,黑衣少年道:“好,赌就赌!”
楚留香笑道:“我早就知道阁下要赌的。”
那少年道:“我骰子已掷过,你可要我再照样掷一次?”
楚留香道:“不必了。”
众人越觉得这人脑袋有毛病,而且毛病还不小,只见他走到另一张赌桌上,拿起了六粒骰子。
他将这六粒骰子捏在手里,冷秋魂的整个人也似被他捏在手里,他神情从容,冷秋魂却已满头冷汗,忍不住道:“张兄莫要忘记,那位朋友掷的是一点。”
楚留香淡淡笑道:“我知道。”
他手一扬,第一粒骰子就飞了出去。
众人只道他也要学那少年的法子,但他最多也不过只能照方抓药,掷出个一点,最多能不输,还是赢不了。
何况那少年以鞭弹出骰子,他却要用手,显而易见,这其中难易已差得多了,他又何苦定要来献丑?
但这粒骰子的去势,实在慢得出奇,竟好像有线在上面吊着似的,大家实在想不通,这骰子怎能不掉下来。
大家虽是不懂这其中藏着多么深的功力,却也都知道这“慢”,实在要比“快”难得多了。
这时楚留香手中第二粒骰子也已飞出,追上第一粒,“嗤”的一声轻响,竟将第一粒撞得粉碎。
第三粒骰子去势又快些,追上了第二粒,当的一声,击得粉碎。
楚留香的手指轻弹,只见骰子的去势一粒比一粒快,第四粒击碎第三粒,第五粒击碎第四粒……
第五粒骰子去势不停,撞上墙壁,又弹了回来,竟恰巧遇上第六粒,两粒骰子在半空一撞,全都粉碎。
六粒骰子竟都变成了粉末落下,竟落在地上同一个地方,堆成一堆,众人瞧得目瞪口呆,简直像在瞧什么魔法似的。
楚留香拍了拍手,微笑道:“我六粒骰子一点都没有,阁下恐怕是输了。”
冷秋魂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拍手笑道:“不错不错,六粒骰子连一点都没有,妙极妙极,简直太妙了。”
那黑衣少年面色惨白,楚留香这法子虽然取巧,但那手法却当真是货真价实,半分也取巧不得。
何况他自己胜那冷秋魂的法子,本也是偷机取巧的,又怎能说别人?此刻他的情况竟正和冷秋魂方才一样,想赖也不能赖,他平日素来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不想今日竟作法自毙。
银时终于晃悠晃悠的走到快意堂。结果还没进去,突然就有不少人冲了出来,有男有女,并且几乎脸上头上身体多处都有被鞭子鞭打的痕迹。里面还继续传出了鞭子的“嗽嗽”的声音,甚至还听到了女人的抽泣声和男人的呼喊声。
银时皱了一下眉:“喂喂,玩S.M也不是这么玩法啊!”说着,径直的走了进去。
只见一个黑衣少年挥舞起长鞭,没头没脑的抽着四周的人,厉声道:“滚!全给我滚,一个也不许留在这里!”
而大厅中乱成一团,有的少女被挤得跌倒在地上,竟是爬出去的,连冷秋魂的脸上也有鞭伤的痕迹,鲜血一滴滴流落,他却连擦都不去擦,只是冷森森的瞪着那黑衣少年,大怒道:“这些人全未惹着你,你何苦迁怒……”
话未说完,面颊上又多了条血痕。
黑衣少年叱道:“你也快给我滚出去,快滚!”
冷秋魂面上冷笑道:“你若不愿当着别人面前认输,我自然可以出去,只是……”
“嗤”的,黑衣人再一次打算抽打他,然而挥舞到半空中的鞭子居然停住了。
银时一手拽住了他的鞭子,另一只手抠着鼻屎淡淡的说道:“喂,小哥,居然跑到别人家里玩S.M可是很没有道德的行为啊!而且还群P?你以为这里是东O热拍摄片场吗!”
冷秋魂看着银时愣了一下:“是你?”
楚留香也望着银时:“银子姑娘?”
银时回望了楚留香一眼,鄙视的说道:“怎么?东O热的群PS.M现场拍摄过于精彩让你看得目不转睛是吧?想不到原来你还是个不得了的抖S啊!比某个喜欢S.M的家伙要S太多了啊!”
银时的话里包含着讽刺。虽然很多词楚留香并没有听懂,但整体意思他还是理解到了。银时在责备他没有出手阻止这个黑衣人伤害无辜。不由的愣在那里。
黑衣人则愤怒的转过身道:“放手!你又是什么人?”
银时露出一双死鱼眼回答道:“同样喜欢S.M的人~”
这么说着,银时忽然感觉到原本还在拉扯着的鞭子像是脱力了一般软了下来。正疑惑着,只见这个黑衣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银时。
“银白色的头发……找到了?”
“……诶?”
黑衣人突然冲到银时跟前激动的问了一句让银时无比惊讶的话。
“你就是白夜叉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各位,双更结束了,明天开始恢复每日一更!
☆、第一百零三训
“你就是白夜叉吗?”
“白夜叉?”听到黑衣人如此询问,楚留香饶有趣味的看向银时,更别说作为当事人的银时了,他整个人不由的愣在那里。
知道自己白夜叉身份的人在银他妈里就已经不多了,更何况是在另一个世界里。
然而,现在居然被人知道了,那么,很明显就是因为被告知了。
银时叹了口气,挠着后脑勺问道:“假发吗?他现在在哪?”
“那个人因为有些事情要做,所以没有一起来。”这时,黑衣人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封信交给银时说道:“这封信是她让我交给你的,那个人说了,只要你看了这封信就会明白了。”
有事?发生了什么事吗?疑惑着的银时展开了手中的信。
诺大的信纸上只有一行字:
不是假发,是桂!
“嘶”一声,银时毫不犹豫将信纸给撕毁了,并且大吼道:
“明白个鬼啊!!”
“对了,这里还有第二封信说也要一起交给你的。”
银时皱着眉头打开了第二封信。还是只有一行字:
我一直在沙漠里待机。
银时将信揉成一团,狠狠的丢了出去:“你就一直待在沙漠里吧!”
黑衣人说道:“那个人说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帮到我的!”
“别自说自话啊!那家伙到底要我帮你什么啊?”
“我的爹爹失踪了!”黑衣人说道,“我这次入关就是为了找我爹爹!”
楚留香微一沉吟,问道:“令尊入关前所接的那封书信,不知你是否瞧见过?不知那信上写着的究竟是什么?”
黑衣少年霍然转过身来,深沉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楚留香,厉声道:“你怎知道我爹爹是谁?你怎知道他已入关?你又怎会知道他入关前曾经接着了一封书信?”
楚留香笑着道:“你莫忘了,此刻是我在问你。”
黑衣少年道:“你已问过了,现在是我在问你。”
楚留香苦笑着,银时一听得知眼前的这个人与一系列事件有关,于是不耐烦的说道:“你不是想找你家老爹么?这封信很重要的,快点告诉我们!”
黑衣少年看了银时一眼,点了点头,从衣袋里取出一封信,道:“这就是那封信!”
楚留香昼思夜想,辗转反侧,求之不得的那封信,此刻终于就在他面前了,大喜着,连忙要接过来,突然间,剑光一闪,将书信挑了过去。
这人一身黑衣,裹着他那瘦而坚韧的身子,像是条刚自丛林中窜出的黑豹,全身都充满了危险,全身都充满了劲力。
但他的一张脸,却是死灰色的,全没有表情。
他一双锐利的眼睛冷冷瞅着人,无论任何人,在他眼里,都像是一条死鱼,惟有任凭他宰割而已。
楚留香面色不禁变了变,苦笑道:“红兄这是在开玩笑么?”
一点红将书信自剑尖取下,冷冷道:“你若要这封信,先胜过我这柄剑。”
楚留香叹道:“我早已说过,不愿和你动手,你何苦逼我?”
一点红冷冷道:“动手之后,我若死了,你自可将这封信取去,你若死了,我也必将这封信陪你殉葬。”
银时抠着鼻屎望着一点红吐槽道:“这算什么?相爱相杀?就算是西门桑也没那么缠人啊!所以说用剑变态加死矮子通常都是中二晚期啊……”
一柄剑直飞过来,银时见了急忙躲过。
“喂,搞什么啊?”
失去剑的一点红冷冷的说道:“一时失手。”
银时听了,汗颜着奋力吐槽:“一时失手什么?失手没把我做掉么混蛋?就是因为说你是矮子么?”
拔出剑的一点红杀气缭绕的瞪着银时:“该杀!”
银时吓到了,连忙求救道:“阿香!别光一旁看着啊!快来救我啊!!”
楚留香苦笑道:“银子姑娘不是被称之为白夜叉吗?一定很厉害吧?所以根本不用我出手!”
银时疯狂吐槽道:“白夜叉什么的三流小说设定你也信啊?你看我真的配得上这么霸气的词么?”
“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楚留香说着,突然飞身而出,左手一领一点红眼神,右手便去夺那书信。
一点红身子半转,反手已刺出三剑。
楚留香头一低,竟自剑光下窜出,左手一个肘拳击向一点红的胁下,右手还是去夺那书信。
他欺身进逼,身法之险,手法之快,当真无可形容。
一点红骤遇强敌,精神大振,剑法更快、更毒。
但见剑光闪动,一柄剑似已化为十柄、百柄,剑剑不离楚留香咽喉方寸之间,剑剑俱是杀着。
楚留香出手如风,却只是夺那书信。
一点红皱了皱眉,竟要将信藏入怀里。
两人就如此交战着。
而终于从一点红处毕业的银时跌坐在地板上歇息着。黑衣人走到银时的身边,说道:“你与那个人形容的真的是分毫不差!”
银时瞅着他问道:“那家伙说了我什么?”
“看上去是个笨蛋,实际也是个笨蛋!”
“我才不想被笨蛋说笨蛋啊!”
“不过,”黑衣人露出了笑容,看着银时道,“正因为是个笨蛋,因此他才会不停的找麻烦上身,哪怕会因此丢掉自己的性命,他都会坚持自己的武士道!是个了不起的笨蛋武士!”
听着黑衣少年的话,银时露出了些许微妙的表情。
回到楚留香和一点红这边。楚留香整个人直欺而入,左手封住了一点红的剑,方待夺信,哪知一点红手指突然一弹,竟将那封信弹得直飞了出去。
楚留香纵身一跃,伸手抄住,一点红剑光又自飞起,那封信又被挑在剑尖。
他正待收回剑势,取下书信,哪知楚留香凌空一个翻身,突然双手一拍,竟将书信和剑尖一齐夹在手掌里。
一点红身形闪动,但无论如何变化,也休想将楚留香甩脱,他只觉剑已越来越重,满头大汗滚滚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