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卫对着亦淅,满面含春地叮咛。流露出来的细腻情思,都能拧出蜜来。
亦淅含羞带怯,半是有情,半是无意,“那有劳池大哥照顾了。”
人生如戏,既然要演,何不演得别人痛快,自己也高兴呢?
亦淅有意忽略掉自己的落寞,尽量表现得轻松。他厌倦了总是自怨自艾,宁愿骄傲的堕落。
池卫一见他,瞳剪春水,英姿俊逸,更觉得心旌神摇,不可自持了。
亦淅忽然感到,腰上被人用力一握:那是罗修的手掌在搞怪。
这是何意?
在吃醋?还是在提醒?
早就料到,罗修有朝一日会将他送与池卫。经过了上次的事件,他这么做,自己一点都不奇怪。可是,一旦他真的那么做了,心脏就仿佛被人狠插了一刀:疼得失血,全身的血液都是冷的。
这种深入骨髓的冷,让他产生痛彻心扉的绝望。
罗修为什么要抓那一把?他自己也没弄明白。
只是,看着亦淅对着池卫眼角留情,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有些无以名之的愤怒情绪——不受控制。
他,再一次把亦淅拱手让人了。即便,只有短短两日。可是,有些事情,只要你做了决定,就再也回不到原点了。
正如,他和方亦淅。
他很清醒地知道:亦淅爱他,也恨他。
他不敢面对亦淅对他的爱,那么对他的恨就显得弥足珍贵了。只要还有这恨在,亦淅就不可能离开他,不可能放下他;而他,也需要自己对亦淅的恨,来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牢不可破。
只要能占有他,哪怕是用恨维系的,也是好的。
完全理智的心,恰如一柄全是锋刃的刀:会叫使用它的人,手上流血。
池卫留下吃了午饭,又千叮万嘱了亦淅一篇话才告辞离开。
罗修心里一腔的隐忍难发的懊恼,自去了书房,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亦淅被怅然的心情弄得也是有些烦闷,自己躲进浴室冲水后,再次回到床上。
然而,睡意全无。
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还是躺不住。想起楼下书房里的罗修,心里总是有些放不下,便一步一步踱下来。
☆、第三十八章 交易(中)
浮生事,苦海舟,荡来飘去不自由。
书房的门,大开着:里面时而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
罗修,正坐在书案后面,对着电脑忙碌着。
亦淅看他专注工作时,深锁的眉头;迟迟疑疑地不知该不该进去打扰。
“砰.....砰.......”
抬手轻叩了两声门,里面的人抬首望向他。
“嗯?.....有事?”
“没有。我,我找本书看。”
话到嘴边,亦淅才发现自己也不知道来干什么,顺口就找了个理由。
“哦......那你自己看吧。”
罗修应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事情。
亦淅挪到书柜边,手指滑过一排排的格子,看着那些自己根本没往心里去的书名,晃然的心不在焉。眼睛里,云雾氤氲纯净迷蒙。
罗修挑起眼皮,透过那片清澈流转的湖水,不觉得失神了好久......
“啊?........”
罗修,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臂,扯到了身侧——出人意料的行为,让他小小一惊。
“你?”
对面的人黑瞳如星,定定地望着他:像是要把他吞噬到黑色的深潭里。
那种落水一样的无力感,又袭了上来。
“坐到我腿上来,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亦淅已经习惯了和他的亲密,并没有扭捏——只是听他这样讲出来,脸上还是不由得飘上一团团的红云。
他垂首,慢慢地跨坐在罗修的膝上,动作轻巧,没有犹豫。
罗修饶有兴趣地看着亦淅乖巧的举动,脸上充盈着占有者的喜悦。
指尖轻挑:衬衫的扣子,逐个弹开——紧致细腻,富有弹性,温润如玉的胸膛就这样,婉约而奢华地铺陈在眼前。
手指,轻轻滑过新生的粉嫩皮肉:引来神经末梢一阵阵的麻痒.....
“恩。没有留下疤痕。恢复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罗修略感欣慰地说,目光里全是鉴赏艺术品一样的全神贯注:“这么漂亮的身体,会把池卫那个家伙,弄得五迷三道吧。”
这是,在嘲弄我吗?
亦淅觉得心脏,有被东西勒住了似的沉闷。呼吸,都感到疼。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嘛......”
因为挣扎得无所适从,接下的话说出来就带着扎人的刺。
罗修噗嗤一笑,面未改色:“是啊,我忘了。这是我答应的。怎么?你不高兴陪他吗?不会吧,刚才你可是一直都在和他眉来眼去的啊.......”
亦淅不甘示弱地扬起嘴角:“我那是为了配合你呀,我的主人——”加重了一下“主人”二字的语气,悠然说道:“你把我调教成现在这副模样,不就是为了让我更下---贱吗?如今,我的表现,可让你满意?”
罗修总是淡漠的表情,看不到一丝波澜;只有眉尖不经意地微蹙了一下。
“我很满意。你的表现超出想象。池卫也会满意。他是个很有品味的人,会懂得欣赏你。”
“我知道。”方亦淅,淡淡地笑了,笑中闪躲着一种心灰意冷的哀怨:“你,还打算将我送给其他什么人吗?”
“除非——有必要。否则,不会。”
罗修的声音沉静了许多,越说越轻;带着三月料峭的春寒。
“我问了一个傻问题,真蠢!”亦淅叹道:“你对我是想怎样都可以的,我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不过这次还好,池卫这个人不招人讨厌。”
“我,只是让你陪他两天。不是让你去喜欢他,千万别坏了我的规矩!”
罗修听着亦淅话里话外对池卫的评价,觉得分外刺耳。好象觉得有种即将会失去了什么似的错觉,让他冷冷给出了警告。
“我看得很清楚,你不过是在学吴起,唱一出‘杀妻取将’吧?我是你的,自然牺牲一下也没什么。”
亦淅觉察到了罗修的烦燥,将自己的不甘和心痛,用春秋笔法的方式刺激了一下对方。
若不这样,一腔的苦楚就无处宣泄。
罗修的冷眸,霎时窜出一团火来:呈现出热火烹油的熊熊之势——
“你有这个认知就好:你是我的!但,我可不学什么吴起,也不玩‘杀妻取将’这套!你只要时时刻刻记住就好!我也会让池卫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
一语落地,罗修张嘴就咬上了亦淅的肩膀:牙齿撕磨,狠狠啃噬......
“啊!”
血肉传导被啃咬的疼,鼻子里可以闻到丝丝血腥的味道;亦淅,忍不住地哀叫起来。
罗修像一只在抢夺食物而发怒的雄狮,扣住亦淅的身子,不管不顾地恣意又亲又咬.......齿尖磨过每一寸皮肤,汹涌如排山倒海一样的侵略,似乎是开始了一场不会停歇的征伐。
亦淅因为吃痛,双手尽量抵在进犯人的胸口。想要逃开,根本就无法抵制这只疯狂的狮子——反而,让对方抓住了机会,在他的手臂上,腕口,开辟更多的战场。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亦淅还在发着低烧的身体没有胜算。他渐渐放弃了抵抗,无力地贴在罗修的胸前,任其所为。
在这种又痛又痒,半拒半迎之间,已经被罗修气息所感染的身体,逐步感到一种难已自制的战栗和快----感!
罗修粗---暴的举动,掠夺成瘾的血色气息,都让这种变了味的欢---愉,更加让人沉沦。
“啊!.........唔.......”
亦淅口中流淌出的不再只是哀鸣那么简单,转而更像是享受另一个层次的欢快吟唱。
“喜——欢——?”
罗修望着满面春色,意乱神飞的亦淅:捉狭地问着。
低沉的音色,蚀骨的性-----感。
方亦淅眯起眼睛,有些难堪,又有些沉迷地点了点头,说不出一个字。
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都完全受着罗修的支配;无论他给予了什么,都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快乐!这种感觉,太羞耻了。
罗修内心里的兴奋,刚好相反。他看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一丝一毫都能左右亦淅的情思,越发得意。
“我会给你——更好的!”
罗修低吼了一句,须臾之间长驱直入,闯入禁处,攻城夺地。
亦淅只觉得自己摇摇晃晃,神智崩散;还未等缓过神儿来,就已经被惊涛骇浪卷入没有尽头的漩涡......
“罗修.....我恨你......”
在灵魂脱离躯体之前,亦淅哭喊着说出了内心深处最痛苦的纠结。
“你恨我,才最好......”
这一声不轻不重的长叹,杳如黄鹤,不着痕迹。
谁还管,生生世世,夜夜朝朝?
这几进几出,肢体交缠了整个下午。亦淅这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是青紫或紫红色的齿痕。
连最隐秘的大腿内侧,都未曾躲过。
唇,早已被咬破半肿,像一朵娇丽的蔷薇,堕---落地盛放。身上数不清的晴---色印痕,引人无限的浮想联翩,是诱惑的靡---乱点缀。
这放浪形骸的样子,明天池卫见了会怎么想?
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亦淅现在有点后悔,方才的荒唐和不知克制。
罗修始终面带微笑,目光灼灼......心情,好似艳阳高照,完全不见几个小时前的阴霾。
看着他别有用心的语笑晏晏,亦淅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他故意为之。
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池卫的车就已经停在门前。
方亦淅虽然浑身酸痛,为了不扫池卫的兴致,还是强打精神装扮得干净利落,随他出发。
为了掩饰颈上的吻痕,特意穿了一件立领的T恤;终究是半遮半掩露了形迹。池卫看了,只是笑而不语。
一路上:天公作美,朗朗晴日,花香鸟语。
好不容易有机会不是因病休假,而能自由地呼吸郊外的新鲜空气;抛开工作和烦心琐事,亦淅的心情显得格外的轻松。
池卫,小心地看着亦淅情不自禁的愉快神色,自己也跟着暗暗开心。
☆、第三十九章 交易(下)
池卫的别墅,位于郊区水库的边上;一个设施完备的大型别墅区。近邻着几个不大不小的旅游度假村。
平时鲜少人来,一旦到了炎炎夏日就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了。
这里背山近水,青山隐隐,绿水淙淙;长年的薄雾缈缈,如人间仙境。几乎让人不敢相信,距离城市两三个小时车程之外,就可以是这个空谷不闻人声之处。
车,终于缓缓停在了一幢林木葱茏掩映之下的三层建筑前面。
青白的复式小楼,墙上爬满了条条牵牛花的藤蔓:绿的叶子,紫色的花,点缀得如一本摊开的童话。
门口的甬路,石子路两旁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朵;青草的映衬之下,悦人眼目。
大大的彩色遮阳伞下,白色的秋千架——上面落着几片树叶,一只闲情怯怯,自得其乐的小猫打着盹儿。
此情此景,亦淅有闯进爱丽斯梦境的错觉。
从来名利地,易起是非心。
如果抛下了罗修和池卫交易的起因,忘却了自己到这里的目的;那么,这个地方也许是灵魂最佳的闭关之所。
一片澄净淡泊,又哪里来的争名逐利?
有保姆迎出来,接过了亦淅随身携带的旅行包。
“我闲了的时候偶尔过来住,平时两个保姆在这里照看着。”
池卫气定神闲的神色里,对自己的这处离群索居的房子也是相当满意。
方亦淅轻轻颔首,暗道:恐怕人人都想有这样的居所,可不是谁都有那么大的能耐啊。自己即便累死累活一辈子,也不可能企及。
古今中外的大能大贤追逐名利,也不是全无道理。
孔圣人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做人上之人,确实是非一般的快活。
穿过门廊,信步来至宽敞到可称是辽阔的客厅——头顶高高悬挂的水晶吊灯,闪烁夺目;明亮的落地大窗和外面的花园无缝衔接,推开便是风景如画;蜿蜒盘旋而上的木刻雕花的楼梯栏杆,夹裹岁月里的风华;和这厅内简约又极尽奢华的家具,呼之欲出着主人风格与审美。
池卫,还真是懂得生活的人。
方亦淅啧啧称奇,这房子一定是个天价啊。
保姆走过来小声地询问着客人的东西放在何处,池卫想都没想就让人直接放到二楼的主卧室。
亦淅听了他这一声吩咐,不知怎地,心脏就一阵频率乱掉的跳动。
早就有心理准备,还是紧张的不明所以。
暗自稳定了一下心神,尽量表现如常。
池卫来到略显拘禁的亦淅身边,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情思萦逗,脉脉如水。
“别傻坐在这里,就当是自己的家。去躺椅上歪着吧,我把落地窗打开,吹着山里的风,很舒服。比空调强呢。”
这么多年了,除了罗修之外,还真没有和第二个男人这样亲密的拉手。虽然有点小尴尬,但看着池卫眼角含情,和风细雨的样子,终是不好当面拂了他的面子;任他拉着歪到了躺椅上。
身子落下,果然是舒服极了。
池卫很开心,“哗啦”一把左右拉开了落地大窗:天然的远山空濛,近处的枝繁叶茂,姹紫嫣红,莽莽撞撞地就闯进视野。
青草的鲜香,淡淡的花香,空气中所有清新带着水气的味道,弥漫在四周:恰似独入幽境,迷途桃源。
方亦淅觉得此时的自己,身如不系之舟,任其随波逐流,放任自在。
“这样,是不是很舒服?”
池卫浑厚的声线,天籁般滑过耳畔。
亦淅慵懒地眯起眼,点了点头:“嗯。真好。”
“我想也是。这里最适合你这样的人。好好休养一下吧。”
他说着,手抚上他的额头:停留了一会儿,带着细致的触感。
“今天好像还好,没有发烧。不过,低烧有时也探不出来,我一会儿拿体温计再测一次。”
亦淅觉得太小题大作,过意不去:“不用了。没有发烧,没事的。怪麻烦的。”
“你呀,对自己的身体也嫌麻烦,可真够让人担心的.......”
池卫埋怨里带着宠爱的语气,像是一个陪伴多年的亲人。让亦淅的心里少时有点微微泛酸。
方亦淅笑了笑,没有搭话,很享受现在的氛围。只看着,他转身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功夫端着杯水走过来。
“苏打水。多喝点水,对身体好。尤其是现在的季节。”
亦淅道谢,听话地将一杯水都喝光了。
“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你也累了。先睡一会儿,等睡醒了吃过中饭,我陪你去山里走走。那可是天然氧吧啊。”
“好啊!悉听尊便。”
池卫很殷勤地又拿过一个靠枕,倚在亦淅的颈下。从房间里拉过一条纯棉的小毛巾被,松松地搭在他身上,这才放心。
惬意,舒适的环境,有人无微不至的贴心照料;倦意,很快沉沉地压了上来.......
亦淅好像又在池卫身上看到了当初罗修对自己,体贴入微的关心。可是这种熨贴到每个毛孔里的温柔,也是极大的潜在危险;随之而来的可能是肝肠寸断的伤害。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亦淅再不敢轻易就堕入谁的柔情陷阱。毕竟,身上的创痛火辣辣地提醒着他:谁,都不要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呢。
彼岸花美,终是有毒的。
午饭,是池卫特意让人做的清淡粤菜。
清蒸桂鱼,豉汗排骨,蒜蓉粉丝蒸扇贝,清炒菜心,还有一罐竹丝老鸭汤。
亦淅这顿饭吃得津津有味,池卫在一旁看得也是心花怒放。
饭后,两人走出别墅,青山翠谷中悠闲漫步。
听林间鸟语,看水边垂钓,闲话一些逸闻趣事。眼看着,一下午的时光,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掉了。
“亦淅,喜欢这里吗?”
池卫走着走着,忽然收回眺望远处的目光,直视着他,深情地问道。
“喜欢啊。这里挺好,安静。”亦淅迎着他热烈的眼神,努力让谈话的气氛变得正常。
“你喜欢的话,以后常来吧。这房子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这话说出来,像是商量,像是提议,又像是邀请。
亦淅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