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寓所,已近中午。
池卫没有过多打扰,车到门口就告辞了。
方亦淅想着,罗修此时一定在上班,不好单独在这里招待池卫,自然也就没有强留。
满腹心事地开门进屋,在玄关处换好了拖鞋——客厅的电视机,正放着新闻台的节目,音量很大。
亦淅感到有些意外,难道他在家?
罗修正靠在沙发上,颇为投入地看着电视。听到门响,也没有回头。
“你,怎么在家?”
亦淅怔怔望着他,唇角扬起微笑。
“我在家,有什么好奇怪的?.......怎么?不想看到我吗?”
罗修浅笑,眼神里全是探究。
“哦.....没有。只是平时这个时间你一定在办公室。我以为,你不在家嘛。”
亦淅闷闷地回应。
罗修总是这样咄咄逼人,和他说话要费力解释半天,还不一定词能达意。他是做心理医生的,需要这么好的口才嘛?这一点,亦淅感到无奈。
“我在等你啊!”罗修特别正式的说,面上没有一点玩笑的成份:“我想你了......想在你回家的第一时间看到你.......”
亦淅瞪大了眼睛,看着罗修:开始质疑今天的太阳是从哪边升起来的。
罗修对他说过很多话:温和的,威胁的,下流的也说过不少。但这样一本正经地说想他,态度非同一般的恳切,还是第一回。这样,弄得他有些踌躇,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
“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罗修看亦淅惶惑的表情,十分有趣;向他伸出了手。
亦淅把手递到他的掌中:罗修轻轻一拉,亦淅就力歪在了他的身旁。
原以为这样就可以了,两个人可以亲亲密密地说说话。没料到,罗修眉头一皱,很不满的样子。
“不是这样。坐到我腿上来.......”
亦淅心里揣度着,不知大白天的罗修又要耍什么花招儿。他做事,一向不按常理;还是顺着他的意,好一些。
只好慢吞吞地移到他的腿上,面对面地看着棱角分明的脸上,平静如水。
罗修,还是一贯的好整以暇的态度,从容、强大的气场。
他的双手上移,拉住T恤的两边;利落地把衣服从亦淅身上剥了下来。
“修,你干什么?”
被脱掉了衣服,裸身对着眼前这个人,亦淅有点慌张。
罗修没有答他,目光像医院用的扫描仪器般,一寸一寸掠过肌肤.....掌心里的温热,随之瞬间传导全身。
罗修风过林梢般的抚摸,喜怒莫辨的情绪,再加上指尖对于皮肤的摩挲挑---逗;引起亦淅不能自制的颤抖.......
“修.......别.....你怎么了?”
良久,罗修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脸,抵在亦淅的心口:鼻子用力一吸——
“嗯.......他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但你身上全是他的味道......”
罗修低沉的嗓音,说着自言自语的判断。
方亦淅这才恍然大悟:他这怪异的举止,原来是在“验身”?一股受了折辱的怒火,如迅速点燃的火药捻子,席卷全身。
“你放心,这两天他没有碰我一下!他只是睡觉的时候,抱抱我罢了。我是去养病的,不是去陪---睡的。”
“哼.....”罗修冷笑了:“他现在不要你的人,那就是有别的目的。是想要你的心吧?玩上欲擒故纵了?还真不能小看了这只狐狸啊。”
“也许吧......至少他没有强迫我。没有弄得我一身伤。”
方亦淅忿忿地,不想隐藏自己的不快,冲口就把解气的话说出来了。
罗修尖锐的目光,夹着寒意:“哦?......”他,挑起了亦淅的下巴,与他对视着:“那你告诉我,你会不会爱上他啊?你想把你的心,给他吗?”
“我.......不知道.....”
方亦淅永远没有办法一边望着罗修凛冽的目光,一边镇定自若地说谎。他确实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爱上池卫,但很大的可能是不会的。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才是他心中又爱又恨,又无法取代的。
但是,如果说不会,他又有些不服气。鄙视自己,对罗修的痴迷。
“你不知道,没有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打算。”罗修的眸子阴冷异常,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对池卫产生了我没有允许的感情;我会在你送上你的心之前,杀了你.......”
亦淅吃惊地看着罗修正色庄容,道貌岸然的脸:心,仿佛置身冰天雪地,猛打着哆嗦。
“你.....不是一直在将我送人吗?为什么不能彻底送给别人.....”
罗修的面孔像漫天乌云遮蔽了天空,流动着寒冷与闷热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
“我宁可让你死,也绝不允许你爱上别人。即便是死,你也要死在我身边。”
耳边的私语,一字一句,如一声声雷电,击打着心脏。
方亦淅到此时才惊恐的发觉,自己已被罗修拉进了无间地狱,无处可逃。
失魂落魄之际,罗修毫无征兆地将他翻身压倒:粗暴地扯掉了长裤。
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之前,挺身贯---穿了他的身体!
“啊!.......不.......”
没有爱抚,没有前----戏,连一句软语温存都没有;就这样气势汹汹,乱冲乱撞地杀伐。
方亦淅感到身体难已招架,由里到外都在被肢解了一样的疼。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滚落......眼里,蓄满了泪水,晶莹闪烁。
“罗修......也许是我先杀了你......”
方亦淅承受着罗修对他的残酷鞭挞,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
罗修的动作停了下来,深邃的眸底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转瞬即逝:“你有这个本事最好......在这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我身边吧......”
亦淅恨恨地瞪着上方的人:这个男人在他的身体里放纵的侵略......他没有办法回避,无法挣脱;只能双手攀住他的肩膀,指尖在其后背上用力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
☆、第四十二章 孰敌孰友(下)
今宵酒醉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仿若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又好像是从一次难堪的宿醉中醒来:空气中散漫着荷尔蒙过度发酵后特有的汗湿味。深吟浅唱的淫---词浪调乍然止息,死寂沉沉的无语相对时;正是内心里空虚到惆怅,不安到颓靡的真实写照。
罗修懒洋洋地点燃了一根香烟。
几秒钟后,淡淡的薄荷味的烟草香,流连左右,打乱着思维。
方亦淅像只闻到了花粉香的蜜蜂,身子凑了上去:头,抵在他的颈间,贪婪地汲取着芬芳。
青烟如霭,一圈一圈地荡开,在眼前升起,飘散......是永远都吹不散的前尘吧。
罗修吸了最后一口烟,将吐出的烟雾撩拨地喷到亦淅的脸上:他,很享受地用力吸进鼻腔。
“他,也未必是一个好的靠山......”
罗修摁灭了烟蒂,思考了许久,总结性地说出来。
方亦淅扬起眉毛,唇边溢出笑容:“你这是在忌惮吗?还是在嫉妒?”
“哼....哼...我?也许吧.....”罗修微微一笑:“我能想象得出来,他有多渴望你。可是,他未必是一个好的‘救生圈’。”
“你知道.....我从来不用救生圈的。我只相信自救。”
方亦淅说得平实轻快,不着痕迹里透着顽强的骄傲。
“我就是喜欢你那样柔顺的性格里,时时跑出来的桀骜不驯.......”
罗修的食指与拇指,掐住了他的下鄂,迫其端正地对着自己:目若清明,想要把对方看到骨子里,研究个透彻的劲头.......接着,厚实而滚烫的唇瓣覆上了亦淅的眼睫——蜻蜓点水,爱意涓涓;仍有点说不出的哀惋。
亦淅觉得五内翻腾着,心脏好似被哪路神仙的“乾坤绳”勒得死死的,疼得眼眶发酸。
他匆匆忙忙扭开了脸。
有很多东西,还是留给自己去感受吧,没必要打开给别人看。世人皆爱喜剧,那么悲伤的戏码无谓再演给自己。
电视里,新闻台正在播着节目。
漂亮的女主播字正腔圆地用普通话,抑扬顿挫地做新闻报道。
“昨日深夜22时许,F市金展花园小区发生一起坠楼事故。据了解,该小区内一名叫李原的业主,怀疑因为吸食了过量的兴奋剂药物,导致神智不清,从自家十五层阳台坠下,当场死亡。警方已经开始介入调查..........”
这几乎是新闻频道和法制节目最常听到的新闻。
方亦淅本来迷迷糊糊,昏昏欲睡。快要停转的脑子,在听到“李原”的这个名字之后,立刻觉得:大晴天的,头顶上打了一个闷雷!
仿佛一道陈年风干的伤口,在你以为已经痊愈的时候,出其不意地被人连皮带肉的掀开了——惊惶、错愕,还有血淋淋的痛。
人,被施了“定身咒”般,动弹不得。
李原,是他封在记忆里最深处角落里的那个人。
毕业多年,他几乎是想用烧红的烙铁要把这个人的名字从大脑里抹掉。他从来不提这个名字,满心以为永远腐烂在时间长河里的两个字;还是在今天,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叩动了耳膜。
他,竟然死了。
方亦淅在心里发出冷笑:那可是死有余辜啊。老天爷,还真是做了一件振奋人心的大好事!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心情可谓是千头万绪,百感交集。
这一时半霎,经历了沧海变桑田,物过人非。有太多已经过去了的,磨糊得全然已经遗忘的往事,又都历历在目。
罗修发现亦淅呆呆发愣,神游物外,面色有些难看,心上便觉奇怪。
“怎么了你,走神儿啦。不舒服吗?”
他轻轻的,故意使坏地拍了拍那人的俏臀。
“噢......”亦淅疼得呲牙咧嘴,隐私的地方现在动一下都受不了,哪里经得起罗修这一拍,“你下手轻点......看看你干的好事?!”
罗修的深瞳闪过顽皮的笑意,这可是很难得的。
“怎么?这就受不了?那以后,可还有你受的呢.......”
亦淅噘起了嘴,摇了摇头:“还是什么学者呢,就是禽---兽。”然后,冲着罗修撒娇似的说道:“只压榨我,也不给饭吃。我,饿了.....”
“那好吧,我去做饭。”
罗修怜爱地揉揉他蓬松的发,展开双臂,把身上的衣裤穿好;转身就往厨房走。
“要帮忙吗?”亦淅在身后伸了伸脖子,问。
“不用。”罗修回头有些调笑地问:“你现在要帮忙的话,就不怕我再压榨你啊?!”
“你......”方亦淅气结,无论怎样口头上在罗修那里总是讨不到便宜。
他知道罗修指的是什么:刚才那个家伙风卷残云,横征暴敛的气势,下半身撕扯的痛根本就没停过。现在动一下都很吃力,说去厨房帮忙的话也只能算是说说而已了。
“我劝你,不要太得意了。月满则亏呢。”
亦淅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罗修无可无不可地撇着嘴角,大为得意,施施然踱了开去。
只是,那张笑脸刚转进厨房,立刻笼上了一层浅灰色。
察颜观色是他的强项,方亦淅闪烁其辞的表现,分明就是在为了某件事情困扰。一定有什么事情,是这个人要隐瞒他的。
非得瞒着他的事情,也必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条新闻。
罗修的脑子里,又闪显出了那条无关痛痒的新闻。亦淅在听了之后,就心不在焉。
难道?......
罗修不动声色,已打定了主意。
同样如堕烟海,不知所以的人,还有方亦淅。
见罗修去做饭了,他不得不抓紧时间,费力地一步一步挨到楼上。
卧室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搜索刚才看到的那篇新闻。
果然,网页上已经有了这篇新闻的详细报道。并附上了一些记者调查,还有打了马赛克的当事人的相片。
相片上的人眼睛周围被遮盖了,但亦淅还是认出了他——李原。
这个人实在太熟悉了,三年的同窗加室友;几乎每一个细支末节,都可以得到印证。
现在这个人,死了。死于一场自作自受的意外。
可是,亦淅无端得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劲儿。
亦淅从没有特意打听过这个人,从同学们的闲聊中倒也知道一二。李原现在是公务员,生活很规律,没听说他有喜欢吸食药物习惯啊?再则,这个从上学起就刻薄吝啬的小气鬼,怎么会舍得花钱弄那个?
实在是想不明白。
可以说是鬼使神差,方亦淅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丁俭从。
下方飞快地涌出了一条一条的与之相关的内容。
最让他感到震慑和惊讶的是:其中一条是去年的新闻。记录着那年夏天,这个丁俭从酒后在海滨浴场溺亡了。并且,死因无可疑。
而这个当事人,正是他脑海里切齿痛恨,觉得恶心极了的另外一个同学。
天呐!
这是发生了什么?
亦淅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像在坐过山车一样:四下都在翻着个儿,颠倒震荡。
曾经让他恨得有剥皮拆骨冲动的人,曾经深深伤害过他的那两个人渣;莫名其妙地在隔了一年之后,都死掉了?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曾有人说过,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巧合这种事情。如若不是,那可怖的真想又是什么?
太离奇了。离奇得让人心生诡异。
与其说是天意,不如更像是人为。
人为?又会是谁?在命运的背后,随意拨弄着翻云覆雨的手?
自己呢?是下一个目标吗?
亦淅第一个想到的是——罗修。
细细思量了半天,又推翻了这个假设。
如果是罗修,有太多的地方是说不通的。
别的不说,单是他与那几个同学的恩怨,罗修12 就无法得知。了解当时情况的人,现在都不在了。
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个人.......
对了!还有一个人。
方亦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恰似在黑暗中摸索了良久,终于看到了光亮一样的振奋。
他拿出手机,拨打了池卫的电话。
池卫接到了电话,不能不说是感到几分诧异:和亦淅分开也不过几个小时,这个英气俊美的男人再次联络他,可否理解成对他的动心呢。
“亦淅,怎么了?”
池卫语调轻柔地问,里面是难以抑制的喜悦。
“池哥,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个人......”
“哦?你说吧,我一定尽力。”
“他叫游尔。B大05届国际商务专业本科生。我有他身份证号码,一会儿发给你。你帮我找找看,他现在生活在哪里,具体做什么工作,反正是关于他的一切情况,我都想知道。好吧?”
方亦淅的态度异常的认真,语带恳切;这使得池卫不得不想到这件事对于亦淅来讲是关系重大的,才托付自己。
他拐弯抹角地绕过罗修来求自己,在另一个层面来讲,也是没有把他当成外人,无形当中关系又亲近了一步。
想到这里,又不禁的窃喜。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很快会回复你。”
“谢谢池哥。”
方亦淅挂断电话,长出一口气。还有一些不明不白的疑问,如鲠在喉,让人心绪不宁。
一定还有什么,是自己忽略掉的。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是非常灵验的。方亦淅此时倒觉得自己复苏的第六感,像探雷器一样,在发出危险的警报。
不能听命于自己者,就要受命于他人。
☆、第四十三章 山重水复(上)
凡活着的就应当活下去。
这,是哪里?
四周一片黑暗、冰冷.......仿佛一张罗网,每一条网丝都细而尖锐,纤毫毕现地勒在每一块皮肤上,割裂般地疼痛。
那么冷,冷得彻骨.......额头上,却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害怕、恐惧,渗入全身的毛孔......
“方亦淅......我知道你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我们都知道.......”
这是丁俭从?
邪恶而阴险的笑脸,眼睛里闪着绿色的光:在他的耳边吹着热气,显得那么猥琐。
“我们都这么熟了,不如......让哥哥也尝尝味道呗.......”
方亦淅秋波横动,惊慌失措地挣扎着,嘴里是不成调的句子: